《活在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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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明朝-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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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便是。”钱宁点了点头,喝了口茶。

“大人既然见了皇上,这些事为何不对皇上明言?”于新武犹豫了一下,才一字一顿地问道。

钱宁苦笑了一下,看着窗户外面半晌无言。窗外飞过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稍作停留,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是什么事情,上面都想知道;也不是什么话,上面都想听的。上面不想知道也不想听,下面的人不愿意报也不敢报,许多事情就坏在这个上面……你要记住,在官场,歌功颂德和报喜不报忧是永远的主旋律,你只有先生存下来,遵循这个规则,才能一点一滴的去跟他们争。当年海瑞是以自己的性命前途为筹码和代价,向那些他看不惯的规则挑战,可是最后改变什么了?什么都没改变……没有谁是真正的黑与白,也没有什么对与错,只有良心!”钱宁深深地望着于新武,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不管你做了什么,不要问什么黑白对错,但求问心无愧!不问值不值得,但问应不应该!现在时辰不早了,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几十里地,上路吧!”

于新武满脸凝重地望着这个浙江布政使,曾经的戒备和成见在霎那间消失不见,他恭敬地退后一步跪了下去,磕了个头:“大人……保重!”说罢站起身子,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目送着于新武出去,钱宁的眼前突然黑了一黑,有些站不稳了,一下子便坐到了地上。

“大人,大人!”门外的亲随赶紧冲进来一把扶住了他。

“不要动他!”一直在房顶守候着的朱一刀突然现身,冲亲随低声吼道,“马上去请医士”

亲随愣了一愣,应了一声赶紧狂奔了出去。

老朱慢慢地把钱宁给扶到里间的床上,让他躺下,又从水盆里把毛巾沾湿了放在他的头上,坐到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半晌无言。民间有句俗语,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照这么个说法,那大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官员都要回家卖红薯去,可这也证明了,还是有不少官员是真心想为老百姓办些好事,办些实事的。只是他们生存的太难了!既要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保全自己,又想为下面的百姓做些实事,还要违背自己的本意刻意迎逢上面,谈何容易?

钱宁的眼睛慢慢地睁开,挣扎着要坐起,老朱赶紧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了下去:“都累成这样了也不歇歇!亏你还跟于新武说让他学会保存自己,你这个样子又怎么去跟那些人争?到苏州也用不了几天了,还是在这里多歇息几天吧,先把身子调养好了再走。

“不行呐!”钱宁一把抓住头上的毛巾扔出老远,“十天之内粮食运不到浙江,我今天就白见于新武了。”

“你……真以为跟于新武说这些话有用吗?”朱一刀怀疑地问道。他本来是不用再去浙江的,可是万历又突然把他召进宫,因为万历发现钱宁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很艰难,就算是张位把秦密给派过去,恐怕也起不到多大的效果。于是他又把朱一刀给悄悄的派过去,不过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务必保证钱宁的生命安全,其他的一概不问,就让他们去斗,去争!可老朱又怎么能放得下,他在屋顶把钱宁跟于新武的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内心也感慨不已:这样的官员无论如何也要保!

钱宁深邃地望着朱一刀:“那你觉得张大人派李化龙和秦密去浙江有用吗?”

老朱一愣,继而尴尬地解释道:“钱大人,不是我有意瞒你。我不是文官,这些事情就算是我知道也不能插手的,反正您也早晚都会知道这件事。张大人已经说服了秦密,让他到淳安去当知县。这个人我比较熟悉,他还是能抗上,敢抗上的。有他在,最起码你的压力会小很多。”

“我当初就说过,那个李化龙来与不来我都要这么做,今天还是这么句话,你们瞒不瞒我都要这么做。”说着,他努力地坐起身子,“有了我今天跟于新武的这番谈话,张大人举荐的那个秦密或许能跟那些人拼杀一番了。给我找辆马车,走吧!”

秦密望着杭州那高大气派的城门,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信阳县。只是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尽可能地不让百姓发生民变。

第238章

。从高大的辕门是一根高大的旗杆,往前没有多远,就是中门了。里面透出遥遥的火光一直亮到大门外。亮到门楣上那红底金字的牌匾:浙江巡抚署。

巡抚被定制为各省最高行政长官,是在明宣德以后的事情,品级略低于总督,但一省的实权是在巡抚的手里,因此衙门的规制与总督相同。只是到了万历年间,官员缺口严重,因此很多地方的巡抚都是由布政使兼任,除了像宁夏这样的边防大省还是由内阁提名,至少一半的巡抚都由布政使兼任了。高檐,大门,八字墙,旗杆大坪,皆是封疆的气象。不过何进贤敢用这样的规制而不怕言官弹劾,还是因为钱宁被辞去了巡抚的职务,而由他兼任,这对于按察使来说是极为罕见的。因此何进贤也很紧张,从辕门到中门都布置了军士,大坪上也停满了轿子,灯笼火把一片光明。

这是他兼任巡抚以来的第一次会议,于是显得极为隆重,又接到前站的报告,新任杭州知府于新武今天将从京师赶来,何进贤立刻通知了藩,臬,司,道等各级衙门,务必参加此次会议;钱宁已经完了,失去了内阁的支持他就是只没牙的老虎,不足为提。何进贤必须在今晚连夜部署好改稻为桑的具体措施,争取一个月内把这件事情结了,不能再拖下去。这不仅仅是他政绩的重要部分,也是让钱宁浙江离了他还是照样运行!

从下午申时起,巡抚衙门前就已经戒严,闲杂人等一律赶开了,整条街都安静的透出一股肃杀的气氛,店铺全都关了门。秦密牵着马走在安静的大街上,便显得格外地显眼,只是他对这样的做法嗤之以鼻。为了官府的会议,便让所有的商业活动暂时停止,禁止百姓随意走动,这是在把他们当成土匪么?京师官府尚且不怕,地方官府却防民之心甚于防川,又岂能防的住?

边想边走,边看着夜色中的杭州,秦密有一种不真实感。这里的风格与京师的浑厚大气截然相反,处处透露出小家碧玉的慵懒,踏在青石板街面上,他怅然四顾,却找不到一间开业的小店。一路走来他已经是饥肠辘辘,带着的干粮也早就吃完了,现在只盼着能找到一家小酒楼充饥。这次来杭州,他把家人,下人全都留在了京师,他们只有在京师才会安全,从朱一刀的描述里,秦密已经猜到了这里局势的困难,还是自己一个人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更何况京师之地较起杭州来要复杂的多,又有锦衣卫东厂,还是安全的多。

“站住!”守卫辕门的队官走了上来,上下一打量秦密,张口问道:“干什么的,没看见这是巡抚衙门么?!”

秦密不慌不忙地拿出吏部的官牒递了过去。

队官尽管不识字,但还是认识那方朱红的吏部大印,态度便没有之前那么生硬了,不过还是高傲地道:“哪个衙门的?”

“淳安知县,前来参加会议。”秦密不想与他多说什么,说的再多也没用,自己又是新官上任,还是低调点好。

“淳安知县?”队官怀疑地仔细上下打量着他,又看了看他的身后,招来身后一人道,“看你这模样……似乎不是当官的吧?咱可提醒你了,伪造吏部官牒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把官牒拿给何大人看看不就知道了?”秦密有些好笑,又有谁会伪造吏部的官牒,伪造来有什么用?

“混账!何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轰出去!”队官显然觉得被一个乡巴佬鄙视有些丢脸,周围一圈的军士们看向他的脸上都有些嘲讽的笑意。

“谁敢?!”秦密突然变了脸色,对着天空拱了拱手,黑着脸对队官道,“本官乃是朝廷指派的官员,又怎么会欺骗尔等?倒是诸位,好大的威风啊!朝廷养着你们就是为了作威作福的?”这番话倒把队官给说愣住了,身后的军士们也惊讶地互相望望。就算是淳安知县又怎么样?这可是省里,就算咱不能威风,也轮不到你个芝麻大的小官来教训老子!队官愣了片刻,一股煞气顿时让他的脸有些扭曲,眼瞅着就要拔刀。

“且慢!”从辕门里跑出一个书办,也是上下打量了秦密一眼道,“你可是新任淳安知县秦密?”

“正是。”秦密盎然答道。

“让他进来吧!”书办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对着队官挥了挥手。队官惊讶之余又藐视地瞥了秦密一眼,恨恨地让到了一边:“请吧!大人!”

衙门大了,门房也是分左右的,虽然都是让侯见的人休息,却也有品级之分。秦密进了大门,便被那书办给领到了右边的门房,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排长条凳子。

“你且休息罢!等到开会了自然会通知你!”书办硬生生地扔下一句话掉头就走了。

这里有灯却不怎么亮,不过秦密也不怎么在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便随手从包里拿出了这一路上他所见所闻的记录。尽管是走官道到的杭州,却还是要穿过不少的乡镇,他时不时地走下地去跟那些农户们交谈几句,然后看一看地里的桑苗,继而把自己的所见记录到纸上。改稻为桑进行的很不顺利,农户的抵触情绪很大,绝大部分都是被逼着改的,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人,官府派出兵丁一吓,便老老实实地照办。可是改种了桑苗的桑农们无一不是愁眉苦脸,家中的余粮不多,现在改种桑苗,就意味着必须要吃老底了,况且桑苗一多,还能不能按照之前的市价售卖,谁心里也没底。只是有一点却是大家谁也没有想到的,原先说好的是以八石一亩的价格买田,可那些大户却以每亩七石的价格买了去,还威胁这些桑农,谁要是不卖,就是故意违反国策,就是刻意跟大明过不去,谁就得坐牢!

可怜桑农们家里能有几口人?还老的小的一大堆,若是真进了牢房,这一大家子只能喝西北风去。没了当家人,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带头闹事那是更不可能的,那就意味着一家老小都得受到牵连,是要被诛九族的!秦密的心中后怕不已,幸好农户们的家中尚有些余粮,还能撑上一阵,若是连余粮都吃完了,那就只能等着挨饿了;挨饿的农户们一多,能走的路,也只有民变了。

远远地,看见了辕门的气派,于新武便喝止住了马队,从马车上钻了下来,对众人道:“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其他人先去知府衙门吧!”说着便径直往辕门口走去。

把守辕门的队官已经摸清了今晚这个会的路数,看着迎面走来的这人气质极为儒雅,便已经猜出了个大概,满脸堆笑地问道:“请问是哪个县的?”

于新武没有兴趣跟一个队官较劲,也不说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官牒。

“进”看着那朱红大印,队官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只是觉得自己态度不能再那么嚣张了。

走进大门却无人接待,于新武只好站住了,只见一个书办在右边门房口对着一个拎着水壶的人不耐烦地嚷道:“我都说过了,各人都有各人的差事,今晚要开会,都忙的四脚朝天,你这个时候要什么水喝,着什么急啊?待会儿到了大堂议事的时候,茶水够你喝的!说不定哪,等议完了事还要吃饭呢,别说茶水,就连酒水都管饱!”

“请问……”他拔腿走了过去,正想询问在哪里等候,书办转过脑袋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打断了话:“哪个县的?在这边休息!”

于新武的眼中闪过一道厌恶的神色,立刻又忍住了,问道:“县里来的都得在这里等吗?”

“是!县里来的还想在哪里等啊?有地方让你坐着等就不错啦,挑三拣四个什么劲儿啊……”书办抬脚就想往中堂走去。

“那淳安和建德的到了吗?”于新武自认修养脾气都还算不错,可是碰到这样的人也有些不满,冷冷地问道。

“这不就是?”书办朝着拎着水壶的秦密努了努嘴。

“劳驾。”于新武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一身粗布衣裳的秦密,又对书办道:“能不能给打一壶茶?”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没有眼色,没看见我正……”书办白了他一眼,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于新武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碎银两,塞在了他的手里,脸色立刻就变了许多,“我正在忙着呢,哎,不过先给你把茶水打了吧!”说着看也不看就把碎银两塞进了袖口,又从秦密的手中夺过了水壶,“二位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秦密这才冲着他一拱手:“在下秦密,新任淳安知县,请问阁下……”

“走,进去说话!”于新武说着先进了门房,秦密紧接着也跟了进去。

第239章

。“我是谁并不重要,”进了门房,于新武自顾自地坐到了长条凳子上,“淳安这次发了发水,朝廷又要在这里实行改稻为桑,我就是想知道,既然你是新任知县,对淳安现在了解多少,有什么打算?”

这人倒是有趣,一进门不寒暄反而直奔主题,秦密愣了愣,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已经空了的水壶还往外倒着。“怎么,心里有顾忌?我是为你担心,现在的淳安只怕是个火坑,那么大个烂摊子要收拾,唉……”于新武这话半真半假,他一听说眼前这年近不惑的人就是新任淳安知县,一下子起了兴趣。钱宁的话依然在他的脑海回荡着。

“难。就这一个字。”秦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脑袋在包裹里翻找着,他的记录全在一本小册子上面呢。

“怎么个难法?能不能说给我听听?这个改稻为桑让我也很为难啊!”他笑了笑,靠着墙壁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个话你应该去问新任的杭州知府。咱俩只不过是个知县,又能做些什么?”秦密也笑了笑,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看这人的做派,似乎应该就是新任的杭州知府了,只是他不表明自己的身份,自己也不好揭穿。

“我也是想听听你的说法,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毕竟谁以前也没做过这件事,多问问,也免得自己犯错误嘛!”于新武笑着递过了自己的水壶。

“你真想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秦密毫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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