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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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我们-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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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手机,已经一点十分了。

可是故事只讲了个开头。我知道了陈雪君是谁,却愈加看不清余淮是谁。

“我得回去了,”林杨有点儿苦恼,“不过我现在就把后半部分的梗概讲给你听。”

梗概……我一头冷汗。

我们一起端起餐盘朝残食台走过去。

“她们两个一起做同桌大概有半年多的时间,直到初三那年冬天。出乎我们的意料,除了余淮经常把越过三八线的指甲油往垃圾桶里扔以外,他们相处还挺融洽的,主要原因好像是陈雪君也很喜欢看球,在我们班女生中挺少见的,人也大咧咧的,不烦人。”

“看球?看什么?欧冠意甲世界杯?她支持哪个球队?余淮呢?”

“陈雪君嘛……她支持哪个球队取决于那时候她的男朋友是谁。”

林杨觉得自己这话很俏皮,说完就开始笑,把餐盘往残食台一推,继续说道:“余淮倒是什么都看,他是曼联的铁杆。”

“那陈雪君也喜欢过曼联吗?”

林杨愣住了。他没回答,用一种略带温柔的眼神看了看我。

原本余淮的妈妈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余淮的父亲在非洲支援基建,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一趟。余淮妈妈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一个青春期的儿子,还要顾着父母公婆,亚历山大,幸而余淮很懂事。所以对妈妈而言,只要余淮成绩还保持在前三名,依旧是“振华苗子”,就没什么好操心的。

余淮的小学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学校,是妈妈疏通关系择校送进师大附中的,一开始有点儿不适应,但很快就跟上了步伐,和林杨等人成为好哥们之后,他就想要朝着竞赛生的路子发展。

“那时候我们几个都在准备初三的数理化联赛,得一等奖的就可以去北京考少年班了,等于提前迈入大学。但是因为非典,北京都封锁了,这个考试今年也就取消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总之余淮是半路出家,但是他学得真的不错,能再多点儿时间准备应该会更好的。这些他妈妈是不知道的,准备竞赛很消耗精力,初三连着几次月考他都考砸了,他妈妈问不出原因,就偷偷跑到教室后门去观察儿子上自习时的情况,正好看到余淮和陈雪君在讨论球赛,陈雪君还一边说一边笑,一边涂指甲,哦,据说她刚刚纹了身,把男朋友的姓纹在身上了,正跟余淮显摆呢……反正都赶上了。”

余淮妈妈震怒。

她当即转身告到办公室。儿子在她心中也是个没长成的小野猴子,忽然发生的这一幕让她完全无法接受,第一时间选择了最强硬的手段去干涉。

后面的故事本是重头戏,可林杨讲得很简略。

可能因为我们已经走进了教学楼,没多少时间了,他想让我尽可能多知道一些,也有可能是因为,到这里为止,他自己也不了解太多了。

“唉,一说来话长就讲了好多我们当年初中的事情,都不是你想听的。怪我。”

到我们五班所在的楼层,林杨在楼梯口跟我道别。

“哪有,你请我吃午饭,还跟我说了这么多,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得偿什么所愿……”

“哎呀要我说那么明白干什么,”我不想表现出自己的烦闷,所以故意开玩笑逗他,“还能有什么所愿啊,不就是以后去食堂吃饭别那么辛苦地找座位了嘛……那我祝你万事如意吧。”

至少以后别苦哈哈地去跟踪了,虽然变态得很帅,但总归也还是变态啊。

我正在想,忽然林杨笑了起来,眉眼和煦地弯起来。

“那我祝你万事胜意吧。”

“什么?”

“这是很重要的人以前送给我的一句话,我送给你。意思就是,一切都比你自己所期待的,还要好一点点。”

一点点就够了。

林杨朝我摆摆手,就跑上楼了。

这话说得我空落落的。

我几次三番旁敲侧击,想从林杨口中得知余淮和陈雪君之间究竟有没有过什么,林杨都没有说。我知道,他不是故意要隐瞒我什么,而是真的不清楚。

男生之间的友情没有那么细腻吧,我想,正如他们是那么好的哥们儿,可最先发现林杨对余周周那点儿小心思的,竟然是我。林杨不会对余淮说的,余淮也不会对林杨讲。

哪里有什么万事胜意,我现在连万事差强人意都得不到。

我从后门溜进教室,才走两步就被一脸气愤的简单和β拦住了。

“水性杨花。”β斜了我一眼。

“没有你我们点菜很焦虑你知不知道?”简单冲上来捏我的脸,捏得我牙床都暴露出来了。

“有什么好焦虑的……”

“因为又想吃腐竹又想吃花枝丸,还想吃宽粉和午餐肉,想吃的种类特别多,可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又没法儿吃掉那么多,你一走我们就断绝了许多点菜的可能性,你可知罪?”

我赶紧赔笑脸:“今天是真的有突发状况,我说真的,你们别怪我,下次不这么紧急,我—定提前报备。”

“报备什么?你来得及吗,你看你一见到小白脸时……”

“β,注意用词!”简单在一边打断。

“哦,你看你一见到小帅哥时那个德行,沿着楼梯口拉着手跑,啧啧,我们在后面喊都喊不住,连徐延亮和余淮都看傻眼了。你对得起我们吗?你对得起腐竹吗?”

“还有宽粉。”简单补充。

“还有午餐肉。”

“还有花枝丸。”

“行了!”我实在受不了眼前这对相声演员了,赶紧压低声音问最重要的问题,“你们刚才说什么?余……徐延亮看到了?”

简单点点头:“对啊,他们……”

“是啊,徐延亮看到了。”

β截断了简单的话。这死丫头绝对是故意的,她明知道我想问的是谁。

“明天麻辣烫我请客。”我诚恳地说。

“哦,余淮气得鼻子都歪了,转身就走了,”β迅速地接上,“到现在也没回班,听徐延亮说中午打球他也没去,不知道溜到哪儿生闷气去了。”

简单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反应:“耿耿,我觉得这是好事儿,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你看他多在意啊。”

我嘴角抽筋。简单的大脑内存就是—偶像剧小舞台。

我没有再说什么,回到座位坐下,翻开书,扫了两眼就心烦意乱地看窗外。

我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去一个四季温暖如春的地方生活。北方的冬天一片肃杀,灰天灰地,连风都灰扑扑,看看都觉得活不下去了。

余淮这次应该是彻底恨死我了。如果说昨天晚上的家长会我还能瞎扯说我是回班拿东西不小心听见的,这次扯着林杨袖子狂奔算怎么回事?找知精人士翻他的八卦?

下午第一堂课是美术,上课地点在艺体中心的多媒体教室,一点二十五时,大家都陆陆续续拿上教材走出门,我还坐在座位上等,徐延亮已经过来催了。

“你还等什么呢,赶紧去上课啊,我要留下锁门的。”

“你把钥匙给我吧,我锁。”

预备铃响起来时,余淮才出现在教室后门口,屋子里只剩下我了。

“对不起。”我脱口而出。

余淮站在门口看着我,没有动。

我说完这话也不知道应该继续说点儿啥,所以就和他干瞪眼,为了保持气势如虹,我坚持没有眨眼。     十秒钟后,余淮大步冲过来,我吓得本能地往后撤,那一瞬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兴奋还是害怕?

不知怎么,我竟然想到如果这时候站在这里的是简单,应该已经闭紧双眼一仰头一挺胸了。

强吻我吧。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恶心到了,一晃神,余淮已经把我的脑袋揉成了一个鸡窝。

“脑子里面灌的都是麻辣烫吧不!”

余淮吼我的这一句,不亚于昨晚那两声“妈”

我们翘了课。虽然是美术课,可我还是非常忐忑,余淮自然是无所谓的,废话,他有成绩护体,三百六十度闪着金光的护体。

反正上课是手段不是目的,他已经达到了目的,手段早就可以不存在了。

“你能不能别去责怪林杨?是我求他告诉我的,何况他也没说什么。”

“那他都说了什么?”

“基本全说了。”

余淮气得都快吐白沫了,我看着,忽然心里有点泛酸。

至于吗,至于藏得那么深吗?

“我也有知情权吧,耍我一个人好意思吗?我道歉归道歉,可你的确骗我了啊。”

“你有什么知情权?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一直和我坐同桌,不就是因为,不就是因为……”

我一瞬间气血上涌。

因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当初亏欠了陈雪君吗!

可那个后半句,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算是明白了,电视剧里那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演员总是不明明白白地讲出来了。

什么叫憋屈?憋屈的意思就是说出来丢人,不说出来窝火。

余淮定睛看着我,那一脸无辜懵懂的样子,气得我五脏六腑都化成了一摊麻辣烫,火烧火燎。

“余淮,我不信你不明白。”

“你觉得,我做这些是为了补偿陈雪君?”

“……明白就行,你不用说出来…” 他使劲儿地把我的脑袋往旁边一扒拉:“来,耿耿进水了就歪头单脚跳跳,把麻辣烫清出来一点儿,快!”

“你说谁脑袋进水?”

“你啊!我欠她什么啊,欠她的干吗往你身上补啊,你当自己是ATM机啊,谁欠账都往你身上还?”

你大爷的......说得也有道理。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你昨天晚上那么反常,跟以前的事情没关系?”

终于也有余淮被我问住的时刻了。

“我只是觉得很没面子。”余淮耸耸肩,面对我的炯炯目光,他还是转

过脸去看黑板上没擦干净的物理公式。

“也觉得有点儿愧疚。”

半晌才又补上~句。

陈雪君早就有文身。

人心里有了爱,无论深浅,都会特别勇敢。陈雪君的勇敢都用在了文身上。

她的第一个文身是一个“张”,那是她那时候男朋友的姓氏;后来又变成了“郑”,这是另一个男朋友。

用余淮的话来说:“她早晚在自己身上文出来一篇《百家姓》。”

闲下来的时候两个人也会好好聊天。陈雪君是一个口无遗拦的姑娘,不同于β的嘴毒和机智,陈雪君的口无遮拦带着一种十四五岁也早就应该泯灭的天真,比如她坚定地认为,自己会早恋,是因为她缺少父爱。

她会在余淮无法忍受她桌子的一团糟而帮忙出手整理了一下卷子时,毫无预兆地说,余淮,你要是我爸就好了。

如果我是一脑袋麻辣烫,那谁能告诉我,陈雪君这姑娘脑子里到底是什么,和路雪吗?!

然而余淮眼中的陈雪君,不仅仅是林杨眼中那个会举着指甲油对老师说“不信你闻闻”的那个单纯缺心眼儿的女生。

就在余淮妈妈冲进学校的前一天下午,余淮也正在为自己的月考成绩烦心。没有谁对命运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眼中的余淮再聪明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考不好了就会怀疑自我的少年。

我们并不真的认识自己。那张最熟悉的、名叫自我的脸孔,都是这个名叫世界的镜子反射回来的影像。

这时候,余淮看着拿到卷子就翻了个面当成桌布垫着试用指甲油的陈雪君,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羡慕。他第一次主动和这个女生说话,问她为什么一直那么无忧无虑。

陈雪君不是能讲出大道理的人,甚至可能连余淮在烦恼什么都没察觉。她很诚实地说,我没有无忧无虑。

看到爸爸像孙子一样陪着县委书记进洗浴中心的时候也会恶心;被男朋友甩的时候也会难过;给同桌买了那么多发卡和本子后对方还是和其他女生联合起来骂她不要脸时,也会气得手脚冰凉。

她放了学背着书包在校门口游荡,上学的时候抱着书包和文具盒在教室里游荡。

没有人愿意和她一桌。她搬来搬去,自己也累了。

我做错了什么?陈雪君眨巴着大眼睛问余淮。

余淮哪里懂得女生之间的那些龃龉,他甚至都没有林杨这个二愣子看得明白。

那一刻他恐怕早就忘记了自己不尽如人意的月考试卷,开始仔仔细细思考自己之前一直不屑于正视的问题,那就是,女生为什么讨厌陈雪君?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我严重觉得以余淮野猴子一样的原始思维,是在不可能得到任何结果。

他果然也没想明白,于是一梗脖子:“我觉得你也没有错。”

陈雪君眼睛发亮,很认真地点头:“我也觉得。我就是没有错。”

话音未落,女孩子的眼睛又默默黯淡下去。

“可是,我不想再拖着东西导出换座位了。就像没人要的野狗,特丢脸。”

我想,我能猜到余淮的回答是什么。

“那我们就一直坐同桌吧。

余淮妈妈的雷霆之怒顷刻就有了成效。焦头烂额的班主任回到班级就打断了自习课,在所有人兴致盎然的目光之下,陈雪君抱着东西站起身,穿过教室,坐到了讲台边上的单桌上。

那个新设立的单独座位,像是这个班级的耻辱柱。

她再也不需要同桌了,这个单独的座位,比第一排还要靠前,为了不阻挡别人的视线,设置得格外偏,就在教室左侧上方悬空的大电视机下面,偏得压根儿看不到黑板。也许班主任也觉得陈雪君再也不需要看黑板了吧。

陈雪君抱着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刚走了一步就不知怎么绊了一跤,所有东西叮叮当当掉了一地。余淮不知所措地起身帮她捡,刚一弯腰就听到后门的一声不满的咳嗽,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妈妈,一脸痛心。

那之后陈君再也没有和余淮讲过一句话,也没有和那个班级的任何一个人讲过任何一句话。五月份,中考之前,全市所有初中生都参加了纯属走形式的会考。会考结枣后,大家就能领到初中毕业证了—陈雪君在那之后就消失了。

“我觉得她不是怪罪你。不和你说话可能真的只是怕给你惹麻烦。”

“你不觉得整件事情很丢脸吗?”余淮小麦色的脸庞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气愤。

毕竟是十几岁的男孩第一次说出口的承诺,不管那个承诺背后究竟连接的是友情、爱情还是仅仅一点点交情,第二天就被现实狠狠甩了一巴掌,主导的人还是自己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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