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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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三千里-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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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提督只知坐守王京,对此布置却不提出异议,这分明是陷我等于险境么。”
  杨元听罢脸色阴沉,默默不语。其实他的心中也很为难,守是守不住的,突围又没接到命令,南原被困已经两天了,援军能不能到来,何时能到来,自己心中都没有把握,但是这一切又不能和别人说。自己是一城主将,大敌当前,岂能自露怯意。真是让人愁啊!
  这时郎中喊蒋表进屋换药,杨元独自走到街上,心中郁闷,真想大醉一场,忘了这一切,不再烦忧。
  夜幕降临,在小西行长亲自指挥下,日军猛将西山久内和藤堂正高各率3000人马,摸黑杀奔南原城,另有一队士兵背负土袋或就地挖土,在进攻路线上堆起掩体,城头上明军瞭望哨发现日军大举来袭,连忙鸣铳示警。士兵们紧张地伏在掩体后,等待敌人接近。
  杨元从早到晚没有休息,这时刚在城头角楼里打了个盹,闻警霍然起身,走到城边手扶箭垛向下望去,只见月色下,无数矛尖闪着碜人的寒光,数千黑影像涌动的暗潮,不发一声席卷而来。
  “开炮,打!”杨元厉声喝道,随着一声令下,东南北三门重炮齐发,巨大的火焰照亮了进攻队形,紧接着虎蹲炮也加入进去,弹丸像雨点一样落在敌群中,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仍然向前猛扑。
  “鸟铳开火!”轰的一排长焰从石墙后喷吐出去,冲锋的日军又倒下数十人,与此同时,日军铁炮也开火还击,虽然列不成阵势,但离得近了,此起彼伏的射击仍给守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趁此机会,大批日军冲到壕堑边,将手里的土袋掷下去,眼瞅着壕堑将平,明军火铳手把三眼铳、四眼铳伸出墙外,依次点燃火绳,连珠般的射击把填壕的人群打得血肉横飞,虎蹲炮也在零距离上开火,等硝烟散去,壕堑边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可是第一道壕堑也被土袋和尸体塞满。
  藤堂正原嘴里衔着钢刀,匍匐前进,看明军火力一弱,发一声喊,跳起来率部再次冲锋。踩着同伴的尸体,数百名敢死队像旋风一样冲过来,藤堂正原挥刀劈死一名正在装弹的明军鸟铳手,一个虎扑跃进了石墙里面!
  足轻步兵纷纷跟着往里跳,明军火铳手不及装弹,将三眼铳挥起来当做铁锤使,狠狠砸去,紧接着300长枪手、300藤牌刀手让过后退的鸟铳兵快步上前接战,和跳入石墙内的对手展开肉搏,杨元在城头上急得青筋暴额,指挥大炮轰击敌军后续部队,但是黑暗中取不好准头,也不知战果如何。
  藤堂正高抡刀猛砍,仗着他武艺高强,倭刀锋利,一口气连劈三人,大队人马不断涌入防线内。黑暗中刀光剑影,怒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直混战了半个时辰,不知输赢。杨元先后调了近千名士兵前去支援,仍无法将日军逐出去,眼见这样不是办法,只好下令后退。
  明军士兵一边死战,一边交替后撤,藤堂正高杀得性起,紧追不舍。西山久内则率3000军攻击北门,分散守军兵力。一时间城上城下火枪对射,壕里壕外刀剑互搏,又恶斗了近一个时辰,更多的后续日军穿过炮火封锁,加入围攻。
  “断栈桥!”杨元咬牙大吼一声,在强敌紧逼下,尚有100多明军未及撤至第二道壕堑,但形势过于危急,随时都可能被进攻者冲杀过来,杨元这一声喊,实在是迫不得已,喊声中有一半是狂怒,一半是痛惜。听主将下令,数十名士兵挥刀猛砍栈桥!
  前面正奋力死战的士兵顿时大乱,惊喊声响成一片,转身欲逃过桥去,刚过了数十人,只见轰隆一声响,桥被斩断,连桥上30多人一并坠入深堑,被阻断在对面的明军止不住脚,又有十几人挤跌堑中,被竹枪扎得腹烂肠穿,惨不忍睹!
  剩余的明军前无后路,后有敌兵,挤在断堑边狂叫着,扔了刀剑,有的往壕堑里跳,想趟过去回到自己一方阵营,可是壕堑布置得实在严密,无数竹枪中间布满了铁蒺藜,人一下去,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简直和自杀一样。
  真可谓兵败如山倒,100多士兵如果鼓勇格斗,就算没有外援,怎么也能再坚持小半个时辰。可这时没了斗志,不过一杯热茶功夫,就被日军斩杀干净,有那受伤的被擒住,被日本武士用长矛活活穿了,插在地下。旁边再点上火把照明,向城头示威。濒死者的惨叫在夜空里久久回荡,听得人肝胆俱裂。
  城上的明军士兵流着泪,怒吼着向聚集在城下的敌群开枪射击,第二道壕堑后的守军也拼命地放枪,日军顿作鸟兽散,躲到暗影里去,不断跳跃着、欢呼着,鼓掌相庆,并且往俘虏身上射箭,听着他们的叫声取乐。
  藤堂正高攻下第一道防线后,把壕堑填平。随即率军撤走,在北门激战的西山久内部也撤了下去,6000生力军从本阵中杀出,替换下他们继续攻城。这正是小西行长的毒计,数万日军分为数队,以“车悬阵法”轮流上前进攻,要凭着兵力优势,一举拿下南原城!
  第二十七章 重兵压境
  8月25日,平壤。
  “倭人可恨,居然不宣而战!”杨镐一拍桌子,忿然起身,焦躁地踱了两个圈子,将手中信笺抖了抖,向朝鲜礼曹参判李德馨道:“你看我们这位麻老爷,更加不像话,不过才失了一个南原,居然把全州和忠州的人马都调了回来,还要求放弃王京,撤至平壤一线坚守,说什么诱敌深入、前后夹击的话,这算什么事?难道我等奉旨入朝平倭,战端方起,竟要舍了重镇逃跑么?”
  “杨经略说得对,前次天兵入朝,在李提督率领下杀得倭人望风而逃。这次再不济,也不能丢了前次的胜果,只有拼死一战,方可退敌制胜。”李德馨自然不希望大片国土再次沦入敌手,当下出言附和道。
  “嗯,李大人说得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杨镐气略平了平,似乎想起一事,回身向李德馨道,“其实我就不知南原守不得么?不过是为你国着想,在我天朝大军尚未齐备之时,努力地派几支兵先去震慑倭人,希望他们知难而退,不要轻举妄动,这也是邢大人的意思。谁知这些砍头坯的竟然不怕,真的取了南原,若我军再示弱后撤,可真得教倭人小视了。”
  “倭人不念天朝沐恩封赦,悍动刀兵,靠着偷袭战术灭我水军,强取南原,居然自以为得计,真是阴险无耻。”李德馨也是忿然。
  “既然李大人明白本座的心意,有一事倒是不能不说的。”杨镐道,“天兵入朝,诸般用度耗费颇多,只靠国内怕一时也供给不上,这次大军行动缓慢,与此不无关系,你国有地利之便,既然要想我军前行拒敌,就得多方筹措粮米银钱,以为支撑。我前一回去信王京,希望你国大王能够拨一百万两银子先给付全罗、忠清两道天兵驻守军费,可是直到两道失陷,这笔银子也没能发出去。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以复藩邦全境为己任,却得不到贵国的理解,于情于理恐怕都说不过去,常此以往,恐慢军心啊。”
  听杨镐如此说,李德馨也是心中为难,日军侵朝一路劫掠搜杀,光是在晋州城,就掳去国库储银五百多万两,珠宝无数。加之王京和平壤失守,宫殿房屋尽毁,人民流离失所,要想安顿家园,哪样不得用银钱?杨镐要朝鲜出银一百万两助战,一时间根本拿不出来。
  想到这儿他苦着脸道:“不瞒杨经略说,敝国经此战乱,若是米栗等物自可竭力支应,要民夫马匹,也可役使,可实在是搞不出现钱啊。”
  杨镐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以为然,李德馨恐他不信,又百般分说,杨镐见状摆手道:“罢了,你不必再说!不就是没钱么,我回去告诉兵部,让集结在丹东的兵马都回去罢,终不成到了朝鲜仗没打,先饿杀也。”
  “经略大人不要生气,这样好了,我这就回告我家大王,说明其中利害关系,无论如何要尽力供给大军。这银钱么,实在急需,也只好努力先筹集二三十万了。”
  听他如此说,杨镐方转了笑脸,和声悦色道:“这就对了,只要打败倭寇,多少家私尽可再复,若不然,全境失守,纵有银钱也是给倭人留着的,难道不是这样吗?”李德馨不敢再说,只是点头。
  杨镐教训他一番后心中舒畅,沉吟片刻,提笔给麻贵修书一封,告之需死守汉江一线,若是失了王京后撤,说不得大家一起到圣上面前领死,写好后命人急速送往王京,然后道:“李大人先请回,我这就去见邢总督,商量调援兵入朝事宜,希望届时能够得到你国在钱帛物力上的大力支持。”
  “这个自然,天兵不辞艰险义助我邦平倭,但有所需必然全力支应,请放心好了。”
  二人话别。杨镐径往总督府面见邢玠,邢玠正忙得不可开交,调兵的令箭流水价发派下去。见杨镐来,苦笑着道:“京甫兄来得正好,麻将军为着朝鲜南方数道失守,已经多次来书要求支援,我现在手上只有高策、李芳春、祖承训的九千骑兵,李如梅的辽军、邓子龙的浙兵都在路上,陈璘的广东水军尚在旅顺与津辽水师汇合。邢某正要和兄商议,看能不能请兄台先往王京去一回,稳定人心,我十几日内收拾大军即刻前往。”
  杨镐听了昂然道:“蒙邢大人看重,杨某当立即前往王京,与麻提督并肩抗敌,决不后退一步,请大人放心。”邢玠闻言大悦,道:“曾听说京甫兄同董一元将军夜袭蒙古悍贼炒花部,亲持宝剑指挥冲杀,邢某心中早生敬意,今日知兄果然文人侠胆也。”
  杨镐微微一笑:“那也算不得什么,赖皇恩佑护、将士用命得成大功矣!要说惊险,年前我与李如梅将军夜袭土蛮那一仗才真叫险呢!敌万余骑四面扑来,我军不过3000轻骑,铳尽急放弓矢,弓矢尽续以长矛肉搏,激战两个时辰,失部将十人,士卒百六十余人;如梅将军身背箭创四处,吾亦披风背箭,最终血战脱困!那一仗啊,可真是让人从生到死领略一回了。”
  “好胆气呀!”邢玠竖指称赞,其实那一仗杨镐以辽海道参议身份随军出征不假,可他一介书生,李如梅根本就不会让他冲到最前面,杨镐一直躲在阵后,看着两军舍生忘死的拼杀,吓得魂都要没了,脱险后拥着李如梅痛哭,外人只当他袍泽义重,其实他何尝不是心存后怕之念,借此渲泄呢;但是此刻娓娓道来,却好像是他临危不惧,千军万马中顾盼自如一般。邢玠不知,只当他屡经战阵,是文人中不可多得的通晓军事之人,当下加力称许。
  杨镐这话和别人说过多少回了,到后来几乎连自己都相信所言不假,此时又说一遍,不但听者心壮,言者亦气壮云霄。别了邢玠,次日下午与马军统领高策、祖承训一道,率5000铁骑驰援王京……
  接到杨镐命其死守王京的急信,麻贵心中暗叹,我自为将以来,凡是斩敌立功,莫不是料敌情难易,旋进旋退,当战得战,当守得守,只要能取得战争的最终胜利,就算假和诈降也在所不惜。可如今杨经略不顾我军兵少将寡的实情,非要我困守王京坐待强敌来攻,虽然大义凛然,可却有违兵法常理;既然命我统兵作战,权却不在我,这可怎生处置?也罢,既为人臣,勉力周旋好了。
  想到这儿传下令去,在总兵府大会诸将,点卯完毕,麻贵振奋精神道:“诸位,眼下倭寇不顾大义,悍然进兵,以重兵围攻南原,致使我军尽没;如今更挟兵胜之势,长趋王京。我天兵入朝平倭,此番处境最危,当此时刻,本帅誓与众将共进退,力保王京,痛击倭寇,不知众将可有信心乎?”
  “愿随大帅左右,杀尽倭子,以报皇恩!”众将齐声说道。这些部将大多是随麻贵征战宁夏的旧部,只知死进,不知生退。这时候大帅发话,哪个肯示弱,均是异口同声地请命杀敌。
  麻贵赞道:“好!我麻某手下有这许多虎狼之师,何愁倭人不灭,副总兵解生听令!”
  “末将在!”阶下转过一员大将拱手暴喝。只见此人三十四五的年纪,身披锁子连环甲,头戴镔铁盔,腰挎利剑虎背熊腰,一副桀傲不驯之态。
  “如今南原失守,敌军长驱直入,稷山位于忠清道要地,倭人若想攻打王京,势必从此经过,我命你率精兵两千守稷山,可有把握?”解生一怔,心中暗想倭兵总有十几万之众,南原就是因为我军寡不敌众方才失守,今日麻大人只派我两千人守稷山,却如何守得?麻贵岂不知他心中所想,没奈何手上实在没兵,只得咬咬牙追问一句:“怎么,见倭兵势大,你怕了吗?”
  “不错,是有些怕!以区区两千兵守稷山,末将的确没有把握,不是怕死,是怕负了将军的重托,诒误军机!”解生昂然道。
  麻贵也知他说得正大,无法驳斥,便道:“也好,你能直陈胸臆,足见不是妄人。我也和你实说了吧,稷山守得住也要守,守不住也要守,若让敌人占领此处,我王京面前将是一马平川,无险可依。杨镐大人已经送信给我,我后续大军不日将开赴朝鲜,目前要最大限度地争取时间,把倭人尽可能挡住,等待援军抵达。”
  “大帅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保卫王京,我解生死又何妨!请大帅放心,我人在稷山在,若是稷山失守,那就是我全军尽没之时!”诸将闻言无不动容,只有解生面如冷冰,仿佛这话说的是别人,根本就没想过要去送死的正是自己。
  麻贵大为感动,扶案起身连连冲他点头:“好,好!有你这句话,本帅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白白去送死,我会把蓟镇跳荡铁骑调拨给你,这可是当年戚元帅练兵时留下的最后一点精华传承,每名骑兵都擅使快铳,你都领了去吧!”
  明时跳荡铁骑属辽东和蓟州独有,且骑兵多持三眼铳,能够在马上同时使用鸟铳和三眼铳的只有大同兵一家而已。解生听了大喜,高声道:“谢大帅成全,有此强兵在手,我一定会和倭贼死战到底的!”
  麻贵欣慰地笑了笑,重又坐下,道:“游击将军摆赛听令!”
  “末将在!”一名身材矮胖的军官拱手出列。
  “摆将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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