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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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风云-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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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正日子,百官朝贺,六宫朝贺。赐食、赐宴、赐听戏,又忙活了一整天。咸丰帝很高兴,可是到了半夜,突然又犯病了。大口咳血,来势非常凶猛,把皇后急得直哭。赶紧传御医,找肃顺,整个行在又慌乱起来。
  栾太医诊脉后,又用了参汤和通脉四逆汤。怎奈,全然无效。肃顺急得乱蹦,偷着问栾大有救没有?栾太摇摆头说:“够戗,我已尽了最大的力气啦!”肃顺忙说:“决不能让皇上走,还有许多大事没有交代。你再想想办法。总得让皇上说几句话才行啊!”栾太想了想说:“就依中堂。不过,药力太猛,有弊无利呀。”“能说话就行。快,快去准备。”
  栾太回到偏殿,冷静地想了想,按着成例开了个药方。经肃顺看过,马上煎成,给皇上灌下去。不一时,药力行开,果见奇效,咸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不过,他什么也吃不下去了。又过了一会儿,眼放光彩,说话非常清晰:“肃顺。”“奴才在。”肃顺赶紧跪下伺候。“你起来,朕有话对你说。”“是!”
  这时,东暖阁里只有他们君臣二人。肃顺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又跪在床前听旨。咸丰喘了一会儿气,说道:“朕不行了,这回,真的不行了。”肃顺心如刀绞,涕泪横流地说:“陛下不要这么说。静养之后,还会康复的。”咸丰摇摇头说:“不能了,朕心里有数。现在是回光返照,朕与卿没有多长呆头了。”肃顺感皇上知遇之恩,不由大哭起来。咸丰帝又着急又难过,费了好大劲说:“不要哭了。朕还有许多重要事情,向你交代。”“奴才遵旨。”
  肃顺止住悲声,用袖头揩干眼泪,仰着脸听旨。咸丰勉强挣扎,才说出几件大事。
  第八十七回 嘱权臣密议后事 咸丰帝临终托孤
  宦海之中多风云,
  争强斗胜苦用心。
  强中自有强中手,
  能人背后有能人。
  咸丰帝自知性命难保,忙把肃顺找来,向他嘱托后事。肃顺深知这次谈话的重要,跪在地上,注意地听着。
  咸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肃六,朕对你如何?”肃顺忙回答:“主子对奴才有天高地厚之恩,奴才千秋万载也难报万一。”“你能听朕的话吗?”
  肃顺觉得这话有不信任的成分,忙免冠叩首:“奴才永远效忠主子。口不对心,天诛地灭。”咸丰点点头,说到正题:“朕死后,你一定要效忠皇后。她就是朕,朕就是她,不准有分厘之差。”“是!奴才一定像对待皇上这样,效忠皇后。”咸丰轻轻叹了口气:“朕对不住她。原想将来弥补,可是做不到了。为此,使朕难以瞑目。”“奴才替主子尽心,请陛下就不必惦念了。”咸丰道:“对懿贵妃这个人,你是清楚的。朕担心皇后受她的气,你要设法抑制她。”“奴才一定抑制她!”“不要……不要过分了。”咸丰道:“毕竟她还是为大清立过功的,也有可取之处。只要她能守规矩就成了”“是!”
  别看肃顺嘴是这样答应,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遇有机会,一定把懿贵妃废掉。
  咸丰喘了半天气,又接着说:“朕登基以来,内事纷扰,外事频仍,国破民穷,无有宁日。眼看着江山破碎,而又无法收拾。唉,朕有何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肃顺道:“陛下放心,如今局势已大有转机。据奴才所知,曾国藩在武汉大获全胜,斩发逆数万人。九江、安庆都已相继克复,长毛子没几天折腾了。”“但愿如此。”
  咸丰闭上眼睛,不知是养神还是想心事,肃顺也不敢动弹。过了挺长时间,咸丰帝才慢慢地把眼睁开,继续说道:“大阿哥年仅六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幼主登基,没人辅佐怎么能行?你是忠臣,朕就把他交给你了。”
  肃顺听的就是这句话,盼的也是这件事。尤其近半年,连做梦想的都是这件事。今天,终于实现了。他真想大声疾呼,好好痛快一下。不过,他没敢得意忘形,因为这还不算最后的遗命。万一皇上好了,或者另有变化,这都是可能的。他不能在皇上面前露出丝毫得意的神色,否则会功亏一篑。于是,他使出以守为攻的战术,往上叩头道:“奴才受主子知遇之恩,身兼数职,已经够瞧的了,岂敢再往上攀?再说,奴才也没有那么高的能力和威望。所以,求陛下另择贤者。”咸丰不耐烦地说:“别啰嗦了,朕说你行你就是行。”
  听皇上的话如此肯定,肃顺就更放心了。不过,他决不敢唱独角戏。他知道凭他的资历和威望,要想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是做不到的。必须找几个得力的助手,组成一个“大网”,才可能打倒政敌,巩固权势。他的这个想法,己经酝酿很长时间了。并且,把人选都物色好了。皇上既然提到了辅政的事,他不能不说了。肃顺叩头道:“既然陛下这样看重我肃六,奴才也只好遵旨。不过,奴才自以为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请陛下给奴才派几个帮手才好。”咸丰道:“你看派谁合适?”“这个……奴才可不敢说,请陛下亲裁。”
  咸丰的精力有限,谈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有点支持不住了。他不耐烦地说:“别耽误时间了,朕叫你说,你就大胆地说吧!”肃顺见不说不行了,这才启奏道:“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都是祖宗加封的世袭亲王。派他俩辅政,决不会有异议的。”“嗯!还有谁,用不用再派几个?”“自然是多几位更好。奴才以为,额驸景寿也该算一个,他忠实可靠,又是贵戚皇亲。”“嗯!还有谁?”“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也是难得的忠臣。”“好吧,按你说的决定吧!”“谢主龙恩。”
  肃顺的目的达到了,真是欢畅无比。突然,又想起一件大事。说道:“奴才还有一事,请求陛下。倘若陛下大行、幼主登基之后,有人主张太后垂帘听政,该怎么办呢?”咸丰不悦地说:“垂帘听政在历史上是有的,可本朝尚无此例。”肃顺为把这件事定下来,又奏道:“皇上的意思是,本朝只准大臣辅政,不许太后垂帘听政?”“是的。”咸丰果断地说,“决不允许女主干政!”
  肃顺一听这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他还想给恭亲王奏一本——借皇上的口,把这个最大的政敌扳倒。可是,皇上实在坚持不住了,身子往后一仰,闭上了眼睛。肃顺不敢再奏,忙招呼人伺候皇上安歇。又把栾太叫来,以防万一。
  肃顺回到军机直庐。刚进门,就被载垣、端华、杜翰这些人包围了。他们纷纷打听,皇上都对他说了些什么。肃顺见四外无人,示意焦佑瀛把门闩好,这才把皇上的话讲了一遍。当然,他说话是留有余地的。几个人听了,无不喝彩,都为自己能当上辅政大臣而庆幸。肃顺对他们强调说:“现在是最紧要的关头。大家都精神点儿,可别让外人钻了空子。”众人点头。
  再说咸丰帝。到了定更,他又恢复过来了。乘这个机会,叫陈胜文把皇后请来。钮祜禄氏走进东暖阁,看见丈夫病成这个样子,心如油烹。她不敢给皇上增加苦恼,尽力控制着悲痛的心情,给咸丰见了礼。“坐下!”咸丰让皇后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说:“朕和你说话的机会不多了,有几句话你要牢牢记住。”皇后闻听,眼泪好似珍珠断线,洒满胸前。咸丰摇摇头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听朕对你说。”皇后声音哽咽地说:“婢子候旨。”咸丰道:“我死之后,你就是太后了,要好好铺佐载淳为君。叫他克勤克俭,多施仁政,切不可像朕这样荒唐无能。”皇后一个劲儿地点头。咸丰又说:“汝天性懦弱,忠厚老实。有朕在,你不受气;朕要不在了,你是非受气不可。望你刚强着点,泼辣着点,太窝囊可不行。别忘了,‘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呀!”皇后说:“婢子记住了。”咸丰又说:“懿贵妃心重手长,颇有计算。朕担心她,母以子贵来欺压你。”“不会的,我看她不会对我那样。”咸丰摇摆头说:“朕不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留点儿心好。”
  咸丰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方金印,一道密旨,对皇后说:“这方金印,是乾隆爷留下来的。上镌阳文‘御赏’二字,乃朕心爱之物。作用与国宝相同,赐给你吧。”“谢主龙恩。”“还有——”咸丰指着密旨说:“这也是朕留给你的,你要妥善保存。懿贵妃听话就算了,倘若她有不轨行为,你可以把这道旨请出来,按朕的遗嘱严惩!”皇后跪受了这两样东西。她深感夫妻之恩,愈发悲痛了。
  这时,陈胜文在门外说:“奴才请万岁爷的旨,懿贵妃要给万岁爷问安。不知恩准不恩准?”咸丰略一沉吟,说道:“叫她进来吧。”皇后怕他们有什么背人的话要说,忙跪安退出。
  再说懿贵妃。多半年来,她一直是受皇上冷遇的。为此,苦恼极了,怨恨透了。她憎恨一切人,经常发无名火。连她的儿子也不例外,见面就骂。因此,儿子对她除了畏惧,并无感情。她每天都独对银灯,坐到深夜。想啊,想啊,想她死去的爹爹,想她数年没有见面的母亲和弟弟,想她那苦难而有趣的童年。然而,想得最多的,还是现在和未来。皇上的病情,她是清楚的——从安得海探听的消息中得知,他得的是“色痨”,已经病入膏肓,没有救了。一旦皇上不在,她的情况又会怎样呢?她也清楚,权臣肃顺对她是深恶痛绝的。他曾多次在皇上面前动本,建议对她予以制裁。两个多月前,竟劝皇上把她废掉。要不是皇后解围,说不定会落个什么结果!她最担心皇上不在时,大权落到肃顺及其同党手里。到那时,将比现在可怕得多。她不是个俯首听命的人,不能等待厄运的到来,更不能听凭别人摆布。她要争生存,争地位,而这一切都必须取决于权,怎样才能有权,又怎样掌权?这是她思考的中心。她已经有了许多设想,急需一步步去实现。现在她主动要见皇上,就是许多设想中的主要的一环。
  咸丰恩准了她的要求。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东暖阁,跪在床前的拜垫上,口称:“婢子兰儿给皇上问安。”咸丰望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然后,无限感慨地说:“兰儿,朕要与汝永别了。”
  这一句话,好似利刃刺进了她的胸膛。恩爱、怨恨、委屈、凄凉、可悲、可怕,一齐涌上了心头。她再也无法控制了,趴到床上,放声大哭。咸丰鼻子一酸,也流出眼泪。哭罢多时,咸丰慢慢地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亦善;鸟之将亡,其鸣亦哀。看在多年恩爱的分上,朕死后,你一定要尊重皇后,切不可争权谋势,自取其乱。”“婢子记下了。我一定尊重皇后,决不敢擅职越权。”“这就好,这就好。”咸丰满意地点点头。又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方玉印,上镌阳文“同道堂”三个字,往床边一放,说道:“这是朕留给你的。帮着皇后,把祖宗留下的这个家看好吧!”
  懿贵妃万没想到,竟会受到皇上这样的荣宠!小小的一方玉印,是权和位的保障,是皇上留给她的最大信任。还有什么能超过这种安慰呢?她内疚,自责,终于动情地哭开了。咸丰帝挥挥手说:“你跪安吧!”懿贵妃连忙叩了头,手托王印,默默地退出东暖阁。
  皇后与懿贵妃被恩赐“御赏”、“同道堂”两方印的事情,被记在“日记档”中,宫内外一下都传开了。
  这天晚上,懿贵妃兴奋得简直不能入睡。她把玉印忽而捧在手中,忽而捂在胸前,忽而藏到枕下,忽而又揣在怀里,真不知怎么折腾好了。小安子和宫监们都向她道喜,她也破例地重赏了他们。
  天似亮非亮的时候,懿贵妃刚要款衣就寝,忽听前殿一阵骚动,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懿贵妃一愣,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小安子!”她大声地呼唤。“奴才在!”安得海睡眼矇眬地跑了进来。“你到前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嗻!”
  安得海一溜小跑来到烟波致爽殿的侧门,向东暖阁那边张望。但见大殿里外灯火通明,文武百官都排着队跪在院子里。东暖阁的窗子上,映着一个个晃动的身影。总管太监陈胜文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些什么。宫里的规矩是极严的,不奉旨不准随便走动。所以,小安子只能偷着观看。
  原来,咸丰帝已经不行了。他先传旨把肃顺叫来,叫他通知所有的王公、亲贵和文武官员听旨。肃顺不敢怠慢,还叫人快把大阿哥给抱来。
  咸丰帝仰着脸,躺在炕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御医栾太、李德立、杨春等人,在床边伺候着,把丸散膏丹各种应急的药品,都准备在眼前,以防急中有变。
  惠亲王绵愉,手拄拐杖站在最前边。后面跪着停王和醇王、怡王、郑王,再后面就是六部堂官、九卿科道的文武大员。因为屋小人多,所以,官职低一点的都跪在门外。
  东暖阁的灯最多也最亮。咸丰见肃六跪在他切近,问道:“都来了吗?”肃顺伏身答道:“都到齐了。”咸丰咬着牙,活动了一下,看样子是想坐起来。肃顺和景寿忙把他轻轻地扶起来,周围用棉垫和枕头倚好。
  咸丰往下看了几眼,眼光落到惠亲王绵愉的脸上。他凄惨地叫了一声:“五叔!”惠亲王忙点点头说:“皇上。”咸丰道:“朕不行了,您就多费心吧!”说罢,泪如雨下。
  惠亲王是咸丰帝的胞叔,是先帝道光的胞弟,行五,人称五老太爷,是诸王之中辈数最尊的长者。老王爷年逾七十,没有什么能力,就知道心中难过,于是,陪着皇上哭了起来。他们这一带头,可就热闹了,殿内外响起一片哭声。
  肃顺一看,可急坏了。心里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许多大事还没定下来,皇上一口气儿上不来该怎么办?他是个急性子,也不顾什么礼仪了,高声喝喊道:“不准哭了,别让皇上着急!”
  这一嗓子果然有效,“刷”的一声,马上就没有声音了。咸丰沉吟片刻,说道:“朕就要与卿等辞别了。有几件大事,你们要牢牢记住。”众人齐声答道:“臣等遵旨。”
  咸丰道:“立大阿哥载淳为皇太子,继承大清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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