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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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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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两个小酒窝,普通话说得有几分生硬,但声音却是甜甜的,令人有一种未饮先醉的眩晕感。给人印象深刻的是她们的肤色,黑得眩目,两只大眼睛也黑白分明,活脱脱像两颗黑珍珠。刚选好座位,权哲洙就到了。我让他点菜,他也没客气,要了香泥烤鸡、竹筒蟮段、米酒醉蟹、野山椒拌笋丝。我知道他这个鲜族人酒量特别好,劝他喝点白酒,他摇头。尝尝这家自酿的佤山春吧,虽然淡一些,味道却不错。他叫服务员打来一竹筒酒,边倒边说,周市长现在大抓机关作风呢,酒后上岗,弄不好乌纱帽就丢了。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网上议论的一件事,说是毓岚县的县长张嘉缑带队去北京郊县学习考察期间出去私会老同学,一时兴起,喝得烂醉,竟然把女同学领回宾馆过夜而被抓了现行。这事是真是假?权哲洙呷了一口酒,惬意地长舒一口气,笑道:那还有假?这小子是周市长原先的秘书,刚提起来不过半年,这一下把周市长弄得好被动,不得已,要向省里做检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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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们这些当官的这副官德……你别无限上纲呵,权哲洙用筷子指点我,这跟官德有啥关系,说到家也不过是个酒德问题。其实也怪他那老同学,据说两人早年搞过一段对象,二十年后再相会,多喝了两杯,泪眼对泪眼,旧情复燃,把握不住分寸闹出点荒唐事,也算是情有可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官场上混,谁没有过喝趴下的时候?再说了,没有点绯闻,说明你这官儿当得太没有魅力了!还是官官相护,一说到当官的不对,你就坐不住了。我笑着给自己下台阶。说吧,找我出来有什么事?一碗酒下肚,权哲洙直截了当地问。我说了文联主席给我的任务,他没迟疑便要我接下来。这是给这一届市委脸上贴金的事,不能不干。他说。市委换届,干我甚鸟事?我不以为然地说,我之所以答应下来,只是不想拂了那老爷子的面子,你知道,他对我一直很好。权哲洙摇头:老七呵,我一直想对你说,三十多岁的人了,别成天把心思放在女孩子身上,有机会也得往仕途上奔奔劲了。我失声笑了:仕途?四哥看我像仕途上的人吗?怎么不像?你不知道,大哥一直很看好你呢,如果你想当官,只要开口,他马上就能给你弄个局级干干。是吗?这倒是我不曾想到的,大哥总说我爱耍小孩子脾气,我可不是当官的材料。你呀,说你是小孩子也没错怪你。权哲洙好似哼了一声,是不是当官的材料还不是更大的官说了算?何况你有那么个显赫的老师!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仉笑非器重我,是因为想借我的关系走通古明帆的路子。不过我对此却不能认同。权哲洙看出我的不以为然,有些忿然地接着说:我就不行,前些时候讨论干部,林书记提议让我担任办公厅副主任,没想到的是倒是大哥反对,结果泡了汤。我有些吃惊,也不相信他的话。以仉笑非、林之侠各自与权哲洙的关系比较,断没有林之侠同意提拔而仉笑非却反对的可能。权哲洙大概也不想对我这官场门外汉说得太具体,摇摇头,说:你以后慢慢品去吧,这仕途上的事,复杂着呢!四哥可把我吓着了,照这么看,这官儿我可真不会当。官场险恶是一回事,会不会当官又是一回事。要说呢,世上最容易的事就是当官了,李鸿章说过,连当官儿都不会,那么这个人还能干什么?我们俩边吃边喝边聊,言谈间我才知道,现在全市上上下下关注的中心点便是市委换届,一切工作也都在围着这件大事转,只有我成天没心没肺地傻吃乜喝,无所用心,好像生活在世外桃源里一般。

第61节:饭局

17这个人最大的好处是不搞歪门邪道,比较正派,官声官德都比较好,但不利条件是,与这两位副书记比起来,他的年龄偏大,五十五了,在省里不大容易通过。而仉笑非和林之侠的条件不相上下,谁上谁下全在一步棋上,关键时刻,就看这最后临门一脚谁能踢得更精彩。现在可以说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双方都在进行白刃格斗,你死我活是必然的,所以谁都怕被对方抓住把柄。中秋节的前一天,我应召又来到汇贤楼。何冬圃叫我过去拿点过节的东西给二老送去,这令我很开心,本来我正打算上街买点月饼葡萄鸭梨什么的,这下子好了,既省票子又省时间,更免去了逛市场的大麻烦。好多年我都不曾认认真真地逛过商店了,看着女人们兴致勃勃如痴如醉的样子,我的感觉只有头昏脑涨的份儿。何冬圃屋里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很面生,我从来没见过,但一看可知是个暴发户,从他手上那颗硕大的宝石戒指便能断定。何冬圃见我进来,并没给我们相互介绍,却叫我先到他的画室坐一会儿……画室与他的会客室只有一门之隔。两人在外屋交谈着,声音不大,我偶尔能听到一两句。客人似乎与仉笑非挺熟悉,口口声声仉大哥云云,还提到仉公子的名字。这笔款子在群英企业不太好走账,集团没有外贸经营项目,不方便往国外转。隐约听何冬圃说了这样一句。仉大哥的事,你老兄掂量着办,那边选中了房子,可是急着要全款的。客人的口气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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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声音又低了,好像在商量具体办法。又过了半个小时,何冬圃送走客人,开门叫我出去。我看他双眉微蹙。这主儿是干什么的?认识大哥?我拿起桌上给客人准备的南果梨,咬了一口。这种梨是仙人山的特产,味道极好,每年中秋节都是送礼的上品。何冬圃似乎不想细谈,摇摇头,说他是汇贤楼的一个供货商,来催货款的。何冬圃打电话叫来司小吟,吩咐她带司机把过节的东西给仉笑非家送去,说已经与他家的保姆约定好了。司小吟走后,他看看表,已到晚饭时间,便叫上我一道走到前楼,开了一个小单间,点了几样菜,让我陪他喝两杯。三哥平时不是不喝酒吗?今天怎么有兴致了?我笑着问。何冬圃笑笑:今天不是你来了嘛,酒逢知己啊!我点头。我也自认为与这位三哥是知己,和他在一起,我从来不须动心计,虽然说不上肝胆相照,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也不拿我当外人。菜很简单,喝的也是酒店自酿的小米酒,浅斟慢酌间,我说到好久没见着大哥的面了。何冬圃说,他现在忙得厉害,不像咱们,无官一身轻。我感慨地表示赞成,说,真不理解他们这些当官的,总没有满足的时候,这官越做越大,还想当更大的官,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呵!何冬圃呷口酒,又给我倒上,你是不在其位不思其事,一旦踏进官场,就像抽上大烟一样,想戒也戒不掉了。那这回大哥有戏没有?市委书记这顶乌纱帽能戴上吗?他这些日子忙的也就是这件事。何冬圃说了一个我不了解的情况。原来,前些日子,林之侠忽然一连三天没露面,办公厅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既没让秘书跟从,也没用市里的汽车,这令一直关注他动向的仉笑非大为惊疑,问来问去,连市长周法都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后来还是权哲洙从侧面打听到,林之侠去了省里,但究竟是为什么事却不清楚。恰在这时,在省监察厅工作的仉笑非的一个熟人私下里告诉他,说省政府领导有批示,要监察厅派人到辽安市调查了解丰隆集团和欧亚药业的有关问题。政治嗅觉一向很灵敏的仉笑非立刻把林之侠的省城之行与省领导的批示联系了起来,认定是有人到上面去给自己捅刀子。他现在顾不上别的了,要全力以赴反击这个主要对手。

第63节:饭局

大哥可是对我说过当不当这市委书记他并不在意。我认真地说。何冬圃用筷子点点我:官场上的人,哪句话能当真的听?他接着给我分析道,按正常情况,市委书记出缺,市长应该接任,周法当了十年市长,要说不想再进一步那是假话,所以这次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这半年来,市里各项工作都搞得不错,甚至比古明帆在时还要有成效,他是想靠政绩说话,引起上头关注。这个人最大的好处是不搞歪门邪道,比较正派,官声官德都比较好,但不利条件是,与这两位副书记比起来,他的年龄偏大,五十五了,在省里不大容易通过。而仉笑非和林之侠的条件不相上下,谁上谁下全在一步棋上,关键时刻,就看这最后临门一脚谁能踢得更精彩。现在可以说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双方都在进行白刃格斗,你死我活是必然的,所以谁都怕被对方抓住把柄。林之侠在这个时候进省里活动,仉笑非哪能不紧张呢!他上省里即使是告状,那丰隆集团的事,欧亚药业的事,与大哥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地问,倒是听说,张也他们公安局牵涉到里面了。直接关系嘛,倒不一定有。何冬圃迟疑着说,不过这里涉及案子办得是不是合法,是不是公平。老大主管公检法,搞得不好,当然要受牵连了,至少也是个领导责任啊。这个关头,任何一点差池都会翻船的。我先入为主地说:我觉得大哥这个官儿还是挺称职的,算是个好官,政治上没得说,当了这么多年副书记,经验丰富,政绩突出,还挺善于联系群众,没什么架子,文化修养也深厚,只要经济上生活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要让我投票,我肯定还是要投他一票的。何冬圃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笑,淡淡地说: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风气,谁能保证自己一点问题没有呢?就看各人的演技了。闲聊了一会,何冬圃叮嘱我道:老七,今天咱俩这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切不可在外面随便议论这些事。再有,以后你还是远离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为好,当一个纯粹的文人,比什么都强。

第64节:饭局

他低下头,叹口气:我现在就挺后悔,有些事一旦做了,就等于被套牢了,就像一张宣纸,滴上墨痕,再想画出什么好东西,都难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情绪低沉,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想想刚才那个来催账的暴发户,难不成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令我这三哥这般感慨?可是他后悔的又是什么事呢?我百思不得其解。18我陪着喝了几口,暗自感叹这些当官的真是不简单,觥筹交错间就把可办可不办的事办了,而且还办得有理有据,冠冕堂皇,这何尝不是一门艺术,官场上的艺术,饭局上的艺术。梅恃雪这个人的确挺呆的,书生气十足,一见到当官的似乎口更拙了,明明是他请客,倒像权哲洙做东似的。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我就来到汇贤楼,径直走进何冬圃的屋里,一看,梅恃雪已经到了,两人正围着那张作画用的大案子欣赏一尊雕塑,在这方面,这俩老兄倒是有共同语言。未寒,你来看。何冬圃招呼我,老六最新创作的,有点米开朗基罗的味道吧?我知道梅恃雪在鲁迅美术学院学的便是这个专业,对西洋油画也挺有研究,但我更喜欢中国画中的小桥流水、空山远照、平湖秋月,于是便说:六哥的东西过于阳春白雪了,小弟这等下里巴人可欣赏不了。一会儿还是让那位林大书记鉴赏吧!何冬圃淡淡地说:官当大了,哪还有这份兴致。他俩在那里谈着上法国讲学办展的事,我却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何冬圃瞥了我一眼,像是窥透了我的心思,说:你要是没有事,就到前楼去看看,我安排的是香榭丽舍厅,告诉小吟,今天由她亲自照料,你六哥的事,别马马虎虎的。我答应一声,高兴地奔前楼而去。还不到饭档时间,酒店里静悄悄的。我上到二楼,在最里头找到总经理助理的门牌,轻轻叩了叩。司小吟打开门,一看是我,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但很快便平静下来:

第65节:饭局

七叔……我假作不快:不是说好了吗,不许叫我叔叔。司小吟腼腆地一笑,把我让到屋里。房间不大,但收拾得洁净而素雅,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壁毯,上面是奇峭大山间的一个悬崖山洞,窗台上一个可乐瓶里还插着几枝野花。我悄悄打量她,或许因为是休息时间,她没穿那套严肃的职业装,而是换了一身嵌袖无领斜襟的小衫,黑色质地上绣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草,显得肌肤愈发白皙。这种款式的上衣在市面上不曾见过,我猜想应该是她自己从家乡带来的。本来便很婀娜的身段被这件衣服一衬,更是软款有致。看我盯着她不眨眼,她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你们老板真没有眼力,应该给服务员都换上这样的服装,多有特点呵!我夸奖道。这是我阿妈给我做的,阿佤女孩子穿的,在这儿哪能穿得出去呢。我站在那幅不大的壁毯前观看,司小吟告诉我,这上面绣的是佤山之神司岗里,是阿佤人心目中的图腾,阿佤民族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与她聊了一气家乡风情,我问她晚上是不是也住在这里,她说不是,在后院的宿舍区。看看快五点了,我让她领我到香榭丽舍厅看看,她说都安排好了。香榭丽舍厅面积不大,但装饰高雅,全欧式风格,何冬圃一定是有意选择这个房间,以配合今天晚宴的主题。梅恃雪跟何冬圃进来后,司小吟给每个人斟上茶。……现在她对这一套程序已是熟练有加了。五点半多一点,权哲洙陪着林之侠走进来。互相握手道好,分宾主坐下,林之侠当然坐上首。他用面巾净净手,笑着问我:未寒,最近有什么新作没有?听说又要搞一部历史剧?不简单,历史题材很难把握哦!年方四旬的林之侠多少有些脱发,但长得很有官相,个头不高,白白胖胖的,说着一口略带京腔的普通话,一听便知不是本地人。我与他见面次数不多,那次为《日落煤山》公演而打官司,他找我谈过一次话,送别老师进省上任时也见过一次,印象中这是个对文化有一定见解而思想也比较开放的人。于是我告诉他,正在写一出关于王安石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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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是文联的献礼项目,是吧?权哲洙打趣道:未寒是真正的文人,不像我,草包一个。你的字也不错嘛,我看街上不少商家的牌匾都是阁下的墨宝,润笔费没少收吧?林之侠半真半假地问。领导这话下官可承受不起。……哪有什么润笔呀,图个虚名而已。权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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