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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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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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心头狂喜,这时再无惶惑,大叫一声:“吉儿!你是吉儿!”一手推开燕儿,扑倒在她身前,一把抱着她双腿,叫道:“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吉儿眼中一热,只觉泪水马上便要夺眶而出,但她马上警醒:“不要哭,不要哭!我发过誓的,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为他流一滴眼泪!”她头一仰,硬生生的将泪水都忍回去。只觉李世民抓着她的双手贴上他的脸庞。她全身一震,猛地从茫茫然中清醒过来,腾的一下跳起来,从他身边闪了开去,叫道:“不!你不能这样!”
  李世民刚才一抓她的手,虽觉她的手寒冷如冰,但已确信她不是鬼,正欢喜得象要炸开一样,忽见她这么做这么说,不禁一怔,道:“为什么?你……你不是吉儿吗?”
  吉儿只觉热血上涌,鼻子直发酸,她在心中叫道:“快做点别的事!我快要哭了,我快要哭了!”她转过头去,不与他的目光接触,却见燕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便轻声道:“你的朋友晕了,还不去救她?”
  李世民看看燕儿,又看看她,心头一片迷惘。
  吉儿走过去,将燕儿扶起来,拿了桌上的烛台,便往自己的寝室走去。李世民迷迷糊糊的,也跟了进来。
  吉儿扶燕儿躺在床上,只见她面无血色,双目紧闭,头发散乱地遮住半边脸庞。吉儿将她的头发拨开,探探她的鼻息,知道她只是受惊过度,并无大碍。床边本已备下清水、毛巾,便将毛巾在水中浸湿,拧干,给燕儿抹了把脸,又从头上拨下一支银钗,撬开她咬紧的牙关,拿了一瓶烧酒灌进她口中。
  只听得燕儿“啊”的叫了一声,便睁开了眼,一看见她,又是一声尖叫,双手捂面,大叫:“鬼!鬼!鬼啊!”
  吉儿凄然道:“你放心,我不是鬼。”
  燕儿听了,心中稍安,停了尖叫,但仍不敢将手放下,拿眼睛从指缝间偷偷的打量她,颤声道:“那么,你……你是谁?”
  “我是吉儿。”
  “吉儿!”燕儿更惊,“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有。是突利救了我!”
  “突利?”燕儿转惊为奇,“他怎地从没说起过?”
  吉儿惨然一笑,道:“是我叫他不要说出来的。他……真是个言而有信的挚诚君子!”
  李世民听她这么说,似是在刺自己,不觉又叫一声:“吉儿!”
  吉儿恍若未闻,仍是对燕儿道:“我那柜里有干净的衣服,你自己拿来换吧。”说着转身拿起烛台,点着了室中的灯,又秉烛往外走去。
  李世民仍是紧跟其后,又回到殿中。吉儿放下烛台,还是坐回窗前的榻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一言不发。
  李世民只觉中心如沸,一股热血在胸腹之间来去不定,几次直冲上喉,几乎便要狂喷出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吉儿,你为什么要诈死骗我?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我有多伤心!”
  吉儿冷笑道:“伤心?你只有一副狼心狗肺,也懂得什么叫伤心吗?”心想:“我要骂,我要骂!我越是怒,就越不会哭出来!”
  李世民听她说得这般无情,心中不觉一凉,道:“你怎么这样说?这些年来,我从没忘记过你。”
  “是吗?我看你这些年来从没忘记过苦练你的花言巧语、撒谎骗人之术才是!”
  “你……你……我没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来?”
  吉儿勃然大怒,一抬头,双目炯炯的逼视着他,道:“你没骗我?你没骗我?亏你还有面来跟我说这句话!”
  李世民见她如此勃怒若狂,不禁一惊,退后一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莫非你是误会我骗了你,这才故意诈死离开我?”
  “误会!误会!说得真好听啊!千错万错都只在我,你永远都只是给我误会!”
  李世民又气又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什么时候骗过你来,惹你这般生气?你说,你说!我若真的做错,任你千刀万剐,死而无怨!”
  “哈!哈!哈!”吉儿干笑三声,却没半点笑意,在这黑夜中听来真是教人毛骨悚然,“你一辈子都在骗我,难道还不够吗?只恨我那时年少无知,竟自作多情的以为你对我当真如此情深爱重!李世民!我告诉你,我不再是当年十几岁的痴心丫头,你那些甜言蜜语,留着去哄别个女子吧!别再指望在我身上骗到什么了!”
  李世民越听越惊,他以前只道吉儿虽死,但至死还在爱着他,心中虽痛,却又不禁自得,想:“这世上终究有人不惜为我一死!”现在听她句句骂来,没一言一语不是恨到极点的,这可是发梦都没想到的事。呆了一呆,道:“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明白,让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好,你既非要听自己的丑事不可,我就让你听个明白!”吉儿略略定了定神,“我来问你三件事!第一件:当年你半夜里潜入我皇父宫中,为的是什么?我多傻!竟以为你是来找我,你却故意不说,让我自以为是。你虽没有出言相欺,但那跟骗我又有什么不同?第二件:当初你在雁门关外截住突利的抢亲队伍,为的是什么?我又多傻!竟以为你是来救我,你又故意不说,又让我自以为是!这难道又不是骗我?第三件:那次突厥围困太原,你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我在城外的安危,根本没出城来找我,全是突利在事后将我的事告诉你。可是你真卑鄙!竟利用从他那里得到我写的字条,骗我说你不惜冒着失陷在敌人手中的危险出城来找我,将我骗得好苦啊!前两件事虽都可恶,终究不曾从你口中说出谎话来,还可原谅!但第三件!你竟当面撒谎,连眼都不眨一下,你心里可还有半点羞耻之意?”
  吉儿一口气的痛诉出来,李世民犹如给敲了三下闷棍,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一时张口结舌,作声不得。
  吉儿见他无话可说,更是怒火中烧,道:“怎么?给我戳着痛处了,是不是?你别以为嘴上说得漂亮就可以欺瞒我一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想再骗我,那是千难万难!”
  李世民强自镇定心神,想了一想,道:“这三件事,我都可以解释!”
  “解释!只怕是‘掩饰’吧!”
  “我知道你对我成见已深,但无论如何,你都应听我说一次!我说了,信不信在你。你尽可认为我还是在骗你,尽可不理会我的解释。但你若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教我如何心服?”
  吉儿心念一动,想:“这次给他发现我没死,日后不知要有多少纠缠,何不就在今日一了百了?”于是道:“好!你有什么话要说,就现在讲完。你若骗我,我总能知道。你的话若不能取信于我,你就要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能来纠缠我。怎么样?”
  “一言为定!”
  李世民在殿中来回踱步,筹思了一会儿,这才道:“我就先说第一件事。是的!当年我进宫去,的确不是为了见你。我那时只见过你一面,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是什么人,怎能知道你是公主,就住在皇宫?好!事到如今,那也不必瞒你。那次我入宫,实在并不是对你杨家安着什么好心,是因为你那‘好父皇’下旨叫我爹去太原当留守,我们猜不透你父皇葫芦里卖什么药,爹爹便教我入宫向我王表姐查探。”
  吉儿听到他提到种种旧事,一股去日如烟的感慨不由得涌上心头。
  李世民续道:“我跟王表姐谈完正事,便往回走,本是要爬树出宫的,正好就见到你来。我那时真是作梦都不曾想过会再见到你,更没想到会是在那种地方!我并没想着要出来见你,只是……唉,天意冥冥,我也不知那是福是祸!偏生那时突利也在场,就躲在我旁边的树上。他身下的树枝断了,我欲不现身救他亦不可得,这才让你见到了我。”他捧着头,往事一幕幕在心头掠过。
  二人都不作声,只听到雨声在“沙沙”的落着。
  静了一忽儿,李世民又道:“你见着我,便说我是来找你的。你来说说看,我能怎么说?难道我能跟你说:”哎呀,公主殿下,你真是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是来找你呢!我只不过是来看看你那好父皇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对付我家。‘吗?我入宫的目的固然不能随便说出来,而且这么说大大伤了你的心,那又叫我于心何忍?“
  吉儿默然。
  李世民又道:“再说第二件事。是的!当初在雁门关,我只是碰巧遇上突利抢亲,完全不知道他抢的竟会是你!我在汾河洗马的时候捡到你父皇的勤王木诏,才知道突厥围困雁门。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并不是为了忠于你父皇而去勤王。我是怕突厥破了雁门,太原不免要受池鱼之殃。我这一切,全为了太原,全为了爹爹!否则,我并不知道你也在雁门,你父皇是生是死,我才懒理!我将木诏转给驻守当地的云定兴将军,但他兵马有限,不足以与突厥相抗。我便先行一步到雁门外去侦查突厥的实力,以筹划出一条万全之策来对付他们。又是天意弄人,我回去时刚好碰见突利。开始还以为是小股突厥游兵劫掠了附近的汉人女子,便上前查问,谁知竟发现突利就是那晚在宫中的‘刺客’;更出乎意料之外的,还是他抢的公主就是你!你又说我是来救你的。你又来说说看,我那时能对你说什么?难道我应该说:”哎呀!公主殿下,你怎么老是自作多情的呢?我不过是来对付突厥,哪里是来救你?‘吗?当时突利就在旁边,我怎能拿我军的事情在他面前向你解释?又怎能当着他的面前说这等削你面子的话?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吉儿抬头道:“好!就算你头两件事都说得过去。可第三件呢?第三件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是你亲口撒的谎,又再没第三人在场,难道还能是迫于无奈?”
  李世民面上一红,迟疑了一下,道:“不错,第三件事确是我错了,我大大的错了!是我说了谎!我的确没有出城找过你,是突利将你的字条交给我时,我才想起这件事来,吓得要死!”他见吉儿面上浮出嘲讽之色,忙道:“我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我的。但这是真的!真的!突厥的事情一了结,我便出来找你,正是你要走的时候。我……我真的是不想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我要想办法把你留下来!我忽然想到那张字条,就马上拿了出来,想也没想就说出那番愚蠢的话来。话一出口我已经很后悔,真的!我很后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谎话来。但是你那时那么执意要走,我怕!我真的很怕!我只觉得哪怕要用什么坑瞒拐骗的法子都得留住你!我爱你,吉儿!我……”
  “够了!”吉儿捂着耳朵,叫道,“你不要说!我不要听!也不会信!”
  李世民面现悲凉之色,低声道:“我知你不信,但我也要说!如果我早知道你就是为了这个而离开我,我便是割了自己的舌头也不会再说这些话!但是大错已然铸成,你教我能怎样做?我这一生就对你说错这么一次话,为什么你也不能原谅?”
  吉儿只是声嘶力竭的叫:“我不信!我不信!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你根本不将我放在心上,只想哄骗我!”
  “不,不!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听我说,若我不是爱你,我为什么要骗你?我就是太爱你!我不能眼看着你走!我不能!我不能!我宁可撒谎!宁可只能一时骗住你,也要留住你!”
  吉儿心中一动,忍不住想:“他这样说倒也合情合理!”却咬着牙不答他。
  李世民见她不再骂出来,知道已说动她了,不禁精神一振,又扑在她面前,道:“吉儿,原谅我这一次!回来我身边,好不好?我一定好好补报于你,永远都不再对你说半句谎言!”
  吉儿心乱如麻,望着他哀恳的目光,真不知如何是好。
  李世民心焦如焚,脑中飞转的在想要怎样才能令她回心转意。他一转头间,忽见堂上供着两个灵位,一个灵牌上写的是“皇隋明帝杨讳广之灵”,另一个灵牌上写的是“皇隋恭帝杨讳侗之灵”,突地心生一计,想:“吉儿向来感怀她父皇,与其求她,不如……”于是站起来,走到灵前,道:“这是你父皇和皇弟的灵位吗?”
  吉儿一时弄不清他怎地换了话题,随口答道:“是。”
  李世民从案上取过香烛,在烛台上点燃了插在香炉上,跪下来拜了几拜。
  吉儿知道他一向讨厌自己父皇,怎么忽然会如此恭敬?但只奇怪了一忽儿,便已明白他的用心,冷笑道:“你别指望装出尊敬我父皇的样子,我就会上了你的当!你平日是怎么看待我父皇的,难道我会不知?”
  李世民道:“以前你父皇处心积虑的要害我爹,我这才恨他。如今他人都死了。死者已矣,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化解?我从未见过你皇兄,更是与他无怨无仇。他如此惨死在王世充手上,我今日破了洛阳,也算为他报了一仇!看在你份上,向他们拜上一拜,又算得什么?”顿一顿,又道:“他们都葬在哪里?”
  吉儿心中一酸,低声道:“我皇弟就葬在外面御花园里,好让我能守护他的亡魂。至于父皇,他……他还埋在江都运河边的一个土坟里,连块墓碑也没有!”
  “你怎么不将他迁葬到好一点的地方?那儿人来人往,只怕年深月久,很快就会湮没在践踏之中,再也找不着了。”
  吉儿叹道:“我何尝不想?但我一个小小女子能苟延残喘于这乱世之中,已是天可怜见,哪里还有余力去给父皇迁葬?”
  “若是你愿意,我去给你父皇迁葬,好吗?还可以将你皇弟的坟也迁过去,让他与你父皇合葬一处,你看怎么样?”
  吉儿心中大动。她知道这种事情在她来说是千难万难,在李世民来说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她转念又想到,这不过是李世民拿来作饵,要诱她回他身边,自己岂能就此屈服?仍是咬牙不语。
  李世民道:“我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认定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讨你欢心,引你回来。是的,我只是为了让你高兴才关心你父皇的身后之事,只要能教你欢喜,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我不愿去做的?但若你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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