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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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云录-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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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儿一见他们这等模样,心中已知不妙,但对方人多,又围得水泄不通,待要逃跑也是不能了。
  那边为首一人叫道:“喂,你们是什么人?骑的可是官马,从哪里偷来的?”
  吉儿暗暗按着腰间的配剑,一颗心咚咚咚的几乎从喉咙处跳了出来。她强自镇定心神,道:“你……你们想干什么?”话一出口,众骑兵听她语音清脆,真比银铃还好听,都是一怔。
  说话那人定神看去,见她眉毛弯弯淡淡,口儿小小红红,分明是女扮男装,不禁狞笑起来,回头对其他人叫道:“哈哈,是个雌儿!”众人一阵淫声浪笑。
  吉儿只吓得魂飞魄散,一拉马缰,退后几步,从怀中掏出公主的符牌,厉声喝道:“我是出云公主!大胆小贼,想犯上作乱么?”她见对方穿着官兵衣服,想必会被她公主的名头震慑。
  那些人先是一怔,随即又是狂笑不已,为首那人道:“公主殿下,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犯上作乱了吧?我家大王正是原来的马邑鹰扬府校尉刘武周,前几天才自立为王,我们可连衣服还未来得及换呢!”
  另一人道:“乖乖不得了,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这女人竟然是公主!我们若捉住她献给大王,岂非奇功一件?”众人轰然叫好。
  为首那人一伸手,就来抓吉儿的手腕。
  吉儿急忙往里回夺,但终究慢了一步,衣袖已给他抓住。她惊惶之下用力一挣,二人往两下里一扯,“嘶啦”一下扯下了一幅衣袖,露出吉儿一段又白又腻的藕腕。旁边的人又是一阵起哄。
  吉儿吓得几乎要昏过去,拔出配剑,反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便要用力插进去。一旁的荷香尖叫一声:“姐姐,不要!”
  吉儿怔了一怔,忽听得“嗖”的一声箭响,接着是凄厉的惨叫,面前那人捂着胸膛向前翻下马去。吉儿正惊奇间,却见围困她们的骑兵都露出惊慌之色,纷纷拔刀向她身前冲去。
  吉儿抬头一看,来路两匹马泼泼喇喇而来,马上乘者一男一女,都亮出兵器与那小队骑兵斗将起来。
  那二人看来武功高强,冲入骑兵群中如虎入羊群,顷刻间已砍翻了数人。余者见对方这般如狼似虎,这些人官兵出身,原是欺善怕恶惯了的,当下发一声喊,拨转马头便落荒而逃。
  那二人杀退骑兵,上前来慰问吉儿她们。
  吉儿二人连连致谢,见那男的粗眉大眼,固是豪气逼人;那女的竟也是英姿飒爽,一脸刚毅之色。二人问起吉儿的去向,吉儿毕竟少女害羞,怎敢坦陈自己是去找李世民?便假称自己是刘武周手下一名将官的女眷,因父亲不肯随刘武周作乱而被杀;自己和一个小丫环逃了出来,现今是到太原去投奔亲戚。
  二人见她们刚才被刘武周的兵将围杀,便不起半点疑心,那女子听说刘武周作乱,十分关心,不住的问起详情,吉儿哪里真的知道?只装作自己一介妇人,什么也不懂的样子。那女子更显得担心,与那男子低声的谈论不休。他二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吉儿只隐约听到她说:“不知……爹爹他们……只怕会有危险……”
  那男子说:“……应该没问题……太原……安全……别担心……”
  似乎那女子有家人在太原,担心刘武周的兵马会侵扰那儿,那男子在安慰她。
  二人商议了好一忽儿,只见那女子纵马离去,那男子过来说:“两位姑娘在这荒马乱之际孤身上路岂不是太危险?我也是去太原的,若不嫌弃的话,就让我护送你们一程如何?”
  吉儿一听,自是求之不得,千恩万谢的答应了。
  于是三人并骑而行。
  那男子自称叫作柴绍,刚才那女子是他的夫人,她父亲和兄弟住在太原,这次他们是要去那儿庆贺她一个弟弟结婚。她听说刘武周作乱,不免要挂怀父兄的安全,急着先赶一步到太原去看看,留下她丈夫卫护吉儿她们慢慢的前去。
  有了这柴绍的保护,风吹日晒之苦虽不可尽免,一路上总算一直都平平安安。
  这天已来到太原城外,吉儿仰望着那灰扑扑的城墙,回想这些日子来的风霜,感慨良多;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李世民,不由得心中鹿撞,一阵阵的红潮上面。
  正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在叫:“绍郎!绍郎!”
  三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天先走一步来太原的那个女子骑着马立在城门边正一面叫,一面向着三人这边挥手。
  柴绍抢上前去,两夫妻拥在一起,显得虽只分离数天,却已有如隔了好久没见。吉儿见他二人如此旁若无人的真情流露,既是微觉羞涩,又是羡慕不已。
  这时二人欢喜无已,早将吉儿她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说起话来也顾不上压低声音,吉儿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只听柴绍道:“怎么样?我沿途过来都没见到有战乱之迹,太原一切安好吧?”
  那女子道:“刘武周那家伙好狡猾!他不知道太原的兵力如何,不敢贸然来犯,却去唆摆魏刀儿和甄翟儿两个山贼来找是非。他们人多势众,爹爹几乎不是他们对手,幸好二弟领着援军及时赶到解围。刘武周见识了太原军的厉害,如今是不敢再来的了。”
  柴绍道:“我早说了嘛!刘武周这等跳梁小丑,阿爹和世民怎会应付不了?”
  那“世民”二字传入吉儿耳中,直如半空里响起了一声霹雳,她忽地感到一阵莫名的惊恐,仿佛在什么地方出了什么差错,一时却说不上来。
  迷乱之间又听到那女子说:“话虽如此,到底是不能不担心的,若不赶紧来,我这些天只怕饭也要吃不下、觉也要睡不着呢。二弟见着我也很高兴,说他也正挂怀着不知道我们半途上会不会碰上刘武周的乱兵而吃亏。”
  柴绍笑道:“你们两姐弟就是这样心灵相通,怎么想的都是一个念头?”
  那女子也笑了起来,道:“怎么?你不是在喝他的醋吧!”
  柴绍吐吐舌头,道:“你可别胡说,小心这话给世民那未过门的新夫人听到了,我倒怕是她要来喝醋呢!”
  吉儿脑中“嗡”的一下,下面的话就听不见了,只觉得二人似是笑作一团。她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摇了两摇,象要跌下马来,只听到荷香的惊叫声在响:“姐姐,姐姐,您怎么样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似是听到有人在哭,她竭力睁开眼,只见荷香伏在床边流泪不止,见她醒来,这才破涕为笑,叫道:“您醒了,您醒了!”
  吉儿吃力地转头看看四周,原来自己正处身在一家客店的房间之中,忙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您听到李世民的姐姐说起他未过门的新夫人便晕了过去,您……不记得这些事了吗?”
  吉儿猛地想起这事,犹似给人一刀扎入心窝里去,不由得大叫一声:“啊,这是假的,这是假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荷香仰头道:“姐姐,你醒醒吧,是真的!他未过门的妻子是长孙家的二小姐,叫长孙无垢!”
  吉儿全身发软,有气无力的道:“他怎么从不提起?他……他骗我!”
  荷香道:“这婚事是他从雁门关回来后才订下的,却不知为什么这么快就成婚。这……这都是他姐姐……那柴绍的夫人……说的。他们来太原,就是为了喝他的喜酒……”
  “喜酒!”吉儿又是一声大叫,叫声中满是惨痛之情。
  荷香抱着她,哽咽道:“姐姐,您可要坚强一点啊!”
  吉儿咬紧牙关,道:“他姐姐……知不知道我的事?”
  荷香摇摇头道:“不,她不知道。那时你晕过去了,我扶着您,他们问是怎么一回事,我骗他们说你长途跋涉,身子不好,发起病来了。他们本想接您到李府里去调养,我知道您一定不肯的,没有答应他们,只是求他们帮忙找了这家店子住着。他们说您要什么帮忙就到李府去找他们。”
  “这么说,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了。那不行,我们要换一家店!”
  “姐姐,”荷香急道,“您身子不好,禁不起这样折腾的。”
  吉儿只是摇头,非换店不可。荷香无奈,只得收拾了行装,与她另找了一家店子。
  这天,李世民在晋阳县令刘文静的府中谈心。这一谈直谈到日落西山、月上梢头,仍是兴致勃勃。
  刘文静看了看更漏,笑道:“二公子恕罪,老朽这几天神困力倦,可实在不能陪二公子再谈一个通宵啦。”
  李世民一怔,随即明白他的用意,笑道:“你是想着明天我的婚事,怕我在这里过夜,会惹我爹不快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二公子。我若在二公子新婚前夜还要留您在我府上,可就太过不近人情了。”
  李世民笑容顿敛。他虽说下了决心不再想吉儿,但说忘就忘真是谈何容易?只要是一个人独处,吉儿的音容笑貌就会在脑际间盘旋往来、挥之不去。只有在与新结识的一大批朋友纵酒放歌、畅论天下大势时,他才能忘记这苦恼。每每想到他日跃马战场,兵锋所指天下太平,就不禁热血沸腾,日常的琐碎烦恼无不一扫而空。自此他几乎天天都与刘文静等人泡在一起:夜里不是在他们家中留宿,就是索性邀他们回家;或秉烛彻夜长谈,或抵足通宵不眠。这样一来,日子过得热闹喧哗,他一心扑在广结四方豪杰的事情上,再也无暇想及女色,自然就顾不上思念吉儿了。但偶尔有一两晚,酒尽灯残,朋友们也各自归家了,只剩下他一人独对孤衾,吉儿的身影闪电一样掠过脑海,又是一阵阵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今天夜里,他又将面对这样一个难熬的孤清之夜。尤其明天就是他大婚的日子,往日的痛楚在今夜将加倍强烈。他却不能再象从前那样随便找上个把朋友来陪他谈上一夜,他们一定都象刘文静那样“识趣”地躲开他,而他只能对他们的这种“好意”表示感激。
  他强笑了一下,道:“既是如此,那么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刘文静含笑道:“好。”心中却认定接着几天李世民身处温柔乡中,只怕要隔好久才能见上他了。当下将他一直送出大门。
  快到家门,忽见街角处转出一人,定睛看时,原来是他的未来郎舅____那未过门的妻子的兄长长孙无忌,不禁大喜,迎上去叫道:“无忌兄!”
  这长孙无忌长得矮矮胖胖,样子有些儿滑稽。他是几天前从长安送他妹妹来太原,由此而结识李世民的。两个少年人竟是一见就十分投机,短短几天间已混得极是熟络。
  李世民此时正愁找不到人和他说话以挨过漫漫长夜,忽见到长孙无忌,真是喜从天降,上前拉住他手道:“来,无忌兄,到我家去喝一杯,我正想跟你谈个通宵!”
  长孙无忌笑道:“我正受你爹所托来捉拿你回去呢!”
  李世民一怔道:“什么?”
  “你这家伙,明天就要成婚了,还是一大早就溜得无影无踪,急得留守大人发了人四处找你,就差没把太原翻转过来。”
  李世民笑道:“今天我和文静兄在一起。”一边说一边拉着他直回府中而去。
  第二天晚上,留守府里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喜气洋洋。李渊不欲张扬婚事,只叫了李建成、李元吉两兄弟及嫡女和女婿从长安来观礼,其余不在太原的亲戚,都未邀请。饶是如此,太原城内有头有脸之人谁不想巴结上李渊?都备了厚礼前来道贺,倒也人来人往、骆驿不绝。
  在这些兴高采烈的人群中有一个少年却是满面哀怨之色,正是女扮男装的吉儿。她听着满厅的喜庆喧闹,却觉每一笑声都如尖刀一样扎在她心上;她看着众人的欢颜笑貌,却觉每一笑容都如利针一样刺痛她的双眼。
  她茫茫然地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内堂。但见一间房中,众仆正七手八脚地给李世民穿上大红新郎的衣饰。吉儿透过窗户往里看,只见李世民神色漠然,喜怒不形于色,也猜不透他正在想些什么。她看着、看着,泪水不知不觉的涌了出来、流了下来,酸涩难当!
  忽然锁呐之声大作,一个仆人赶进来道:“吉时已到,请二公子到堂上行礼。”
  李世民点了点头,在众人簇拥之下走出房门,吉儿急忙闪避。李世民只觉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眼前晃了一下,不禁一阵疑惑,转头看去,却见一个少年的背影向远处急奔。他略一沉吟,向身边一人说了几句话,那人点了点头,便追了上去。
  吉儿踉踉跄跄地跑到后花园,心神恍惚中脚下几乎一绊,幸好后面一人及时伸手扶住她,问:“公子,您没事吧?”
  吉儿一转头,见是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心中一羞,忙挣脱他的手,说:“没……没事!”
  那人行了一礼道:“在下李青,是二公子的侍从。刚才二公子看到公子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命在下来问一问是哪位故人,并告怠慢之罪。”
  吉儿听到“故人”两字,心头又是一阵剧痛,想:“是的,故人,我是故人了!而他今晚就要与他的新人结百年之好!”
  她心不在焉的随口道:“我姓杨……啊,不,我不姓杨,不姓杨!”她自觉失言,不禁语无伦次起来,忙定一定神,道:“您家二公子为什么这样心急赶着成婚?”
  李青奇道:“心急?”
  吉儿又觉失言了,忙掩饰道:“唔,我的意思是,他还年轻。”
  李青笑道:“公子您有所不知,我家这位未来二少奶可是家势显赫的小姐。听说她知书识礼、精于文墨,是少有的才女。我家二公子虽以武勇著称,其实也一样谙通文事,您说他们可不正是天生一对?大家都夸这婚事门当户对……”
  李青犹自滔滔不绝地夸赞下去,吉儿却已心碎欲绝,她怕再待下去必定失态,便匆匆告辞,冲出了留守府。
  热闹已歇,新房中新娘身披霞彩,头罩红巾,羞涩地坐在床沿上,静候着新夫婿来揭开她的红头盖。
  李世民这时却一手支腮,怔怔地看着眼前摇曳的红烛,脑海中不断闪过的只是刚才在房门看见的那少年的背影。
  “为什么他对李青说姓杨,却又马上否认?难道……”他烦燥地甩了甩头,似乎要借这一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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