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杨秘书，先说说你的理解。”王书记的目光没有从电视上移开，那里放着新闻联播，明明灭灭的光影使他的脸庞显得有些莫测高深。
那被称为杨秘书的男子低低一笑：“虽然跟随了书记这么多年，但书记的深谋远虑往往出人意表，却又理所当然。好，那我就继续班门弄斧。我觉得，书记这一招起码可以一举两得。”
杨秘书看看王书记不置可否的脸色，抿了一口茶继续道：“第一，在没弄清情况之前，当然是收买才是最稳妥的做法。那姓唐的既然有如此诡异的本事，又如此桀骜不驯，最好的办法当然不是惹毛他，而是拉拢他。所以，这第一步，就是稳住他。第二，如果他能收入书记麾下，我想，书记以后在仕途上还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现在，只要书记你先向姓唐的伸出橄榄枝，当然没有谁敢说不。书记，实在是高啊！”
王书记轻轻一笑：“既然你都说跟随我这么多年了，就这点道行？”
杨秘书尴尬一笑：“书记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呢。刚才只说了乐观的方面，但隐患也是有的。看这姓唐的绝对不是容易就范的角。万一弄个不好，恐怕……所以，我才向书记您请教嘛！”杨秘书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王书记终于从电视上挪开了视线，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一定还想说，既然姓唐的如此不稳定，为什么不动用些其他手段直接把他抹杀？”说着，轻轻瞥了杨秘书一眼。
杨秘书苦笑道：“书记就是书记，果然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了你。”
王书记摆摆手：“你都写在脸上嘛，别以为我老了！还不是想瞅空子拍点马屁？哼！”
杨秘书郁闷道：“书记，人家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这样一说，我以后都不敢说实话了。”
王书记喝了口茶：“好了，一说你倒喘上了。这姓唐的，相信你也调查过。别看他年纪轻轻，心思鬼着呢。令人忌惮的是他那一身诡异的本事，除了能打，还有一些诡异莫测之能。连那神秘的墨大帮主都栽在了他手上。在我刚调任到这里时就听说过，这墨大帮主有些非人的本事，只不过他性格有些古怪，只对钱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可要是谁惹着了他，那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那凌氏父子就因为给他弄了啥宝贝才得他一些照拂，所以才有些肆无忌惮，有时候连上级的面子都不给。如果不是墨玉低调行事，估计他才是这里的地下皇帝！那唐亮也不知背后是什么路数，反正这墨大帮主就这样给他弄没了，令人不得不高看啊……”王书记语气很是无奈，接着道：
“小杨，对于如此棘手的人物，有他在身边谁能安榻而卧？可惜，大家都鬼得很，不能招惹的麻烦，那是绝对不招惹，就算心中杀意如潮，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可有谁敢轻举妄动？我如此做，表面上是收拢人心，甚至是做了可耻的让步，但我不做的话，自然会有人做！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是的，在没想出对付他的方法之前，我们只能这样做。招揽？哼，对于一个不能效忠于自己的人，你说，有用吗？”
王书记说到这里，那一直半眯的眼神如鹰般地瞥了杨秘书一眼。
杨秘书打了个冷颤，忙道：“属下愚昧，还请书记训示！”
王书记悠悠道：“以这姓唐的性格，如果他踏入官场，不知会碰多少壁、得罪多少人呢！与其直接出手对付他，不如让他树立无数的对手！”
杨秘书如醍醐灌顶般，竖起了大拇指道：“书记，高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捧杀’，真是杀人于无形啊！”
王书记脸色一肃：“有你这样说领导的吗？”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
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排档。
唐亮好笑地看着塞得满嘴鼓鼓囊囊的小婵，仿佛恨不得把唐亮吃穷了才甘心。
“哎，你这家伙真的令人恨得牙痒痒呢！”小婵不忿道。
唐亮掸掸手里的香烟：“我也不想的，好不好？”
“哼，继续装！”
“你呀，想得太美好了。这事情诡异着呢！”唐亮轻吐了口香烟道。
小婵停下了大嚼的动作：“你又想卖弄些什么？”
唐亮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你说话越来越叶明丽了。”
小婵灿然一笑，艳唇欲滴：“是吗？”
唐亮大感受不了：“呃，回到正题。按理说，我在谈判桌上打击了一大片。虽然他们被迫着接受了议案，但心中肯定不服，甚至是忌惮万分。表面上拉拢我，可他们都是人老成精的，我那么容易好拉拢的吗？估计，也就是想把我和他们捆在一条船上，以求思想同步，共进退共荣辱吧，然后我的本性就在黑暗的官场中慢慢消弭，最后沦为他们腐败的一份子。”说完，唐亮很是臭屁地长吐了一口香烟。
小婵白了他一眼：“得瑟吧你！不就一个破教研员嘛，还起劲了呢！”
唐亮毫无仪态地怪笑道：“哈哈，有人受不了。啊，夏天不是还没来吗，怎么就躁上了呢？”
小婵玉指芊芊，拿起一个鹌鹑蛋就向唐亮砸去：“去死！你这自以为是的家伙！”
唐亮嘴一张，两道牙齿轻轻一咬，再一啮，双唇一闭把剥掉的蛋壳吐掉，腮帮轻轻活动起来：“哎，我说，你这么暴力谁敢娶你啊？”
九十 报到
在送小婵回去的路上，唐亮好笑地捏着她有点婴儿肥的脸蛋道：“我说，你再这样吃下去，还没把我吃穷，你就先‘富’起来了！”
小婵拿手打了他一下：“喂，别以为请我吃饭就可以占我便宜了！”
唐亮撇撇嘴：“切！小丫头不像话，思想不纯，哥连开个玩笑都不行！”
小婵忽然猛地回转头，扑向唐亮：“哥哥抱抱！”
吓！还好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四周人迹稀少，唐亮只得扎撒着双手：“哎哎，我说，别老拿这个欺负我行不行？真是没长大的丫头！”
小婵狠狠地一脚跺在唐亮脚背上，气呼呼转身而去，远远抛下一句话：“你矫情什么？谁稀罕你了！”
唐亮空举着双手，呆呆地望着小婵远去的背影：是啊，我矫情什么？把自己情圣了？我喜欢她，可惜，那是以前。小丽，我不知你是否在天有灵，虽然那喇嘛说世界没有鬼怪，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心里。谁也别想把你从我的心里挪走，只为了当初的承诺，就算你真的活过来，我还是这样说！小婵，不是我矫情，我不想做情圣，但我实在是逃不出心底的审判啊！
唐亮摸着“小丽牌”手机，一个人在忽明忽暗的路旁久久地伫立成一个剪影。
小婵气呼呼地走着，当头脑稍冷静后反而有些后悔起来，刚才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可谁叫他呢？当初色迷迷地看着人家时，人家感觉还没跟得上；当人家抛开一切顾虑想跟你时，你却玩起了封闭！真当自己情圣了？你以为自己真爱上师姐了？你只不过是同情她、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的所谓大丈夫罢了！可是，你有想过我的感受么？你发个信息就潇潇洒洒地去了西藏，美其名曰“放逐”，可你知道那段时间我被父母缠得耳朵都起茧了；为了你，我和父母都不知闹拧了多少回、拒绝了多少追求者；为了你这没心肝的家伙，我苏大小姐从来没有如此不要脸过，你反而还得瑟上了？师姐，如果你在天之灵，今晚就托个梦给我吧，阿门！
唐亮很不是滋味地回到廉租房，一个大字躺在破床上，手机一震，老虎的信息：
“今周末，母校校庆。”
唐亮有些发愣，终于记起来，不知不觉出来快一年了，想起那些热血的曾经，不由心潮澎湃。
中师时，由于他自卑的性格，和他交好的同学没有几个。除了老虎，没有谁曾在他的内心留过阳光的印记。其实，同学们并没有瞧不起他，只是他太在乎自己的地位家境了。他没有像样的水壶，那个唯一的水壶，是他父母年轻时生产队发的那种行军水壶，特牢靠，硬是传家宝一样传到了唐亮手上。唐亮本来不想带这解放牌水壶去学校的，没法，总不能每次都问同学借开水吧？虽然同学没说什么，但那些隐藏的目光是躲不过少年敏感的内心的，借着借着自己心里就虚了。一咬牙，以一个坚强的理由带了去，结果，结果那古董级的水壶真的悲了，当时老虎也笑他，可笑过后却说：“好家伙啊，我正以为绝迹了呢！能不能换给我？”唐亮当时想都没想就换了。从此，老虎得意地提着这换来的水壶完全无视周围怪异的目光趾高气扬地去打开水……
想到这里，唐亮感慨万千。如果没有这连番神奇的遭遇，自己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吊丝呢……
第二天，唐亮终于舍得拾掇了一番，镜子里的他虽然年轻，却充满自信，带着一股令人侧目的锐气。呃，如果再胖点的话，感情是一个少年得意的成功人士！
自我臭屁了一番，出了门跨上那辆钻豹腾“云”而去……
H镇的教办是一栋灰扑扑的混凝土楼房，在泥尘张天的镇线公路旁仿佛一位年老色衰无人问津的老鸨。
唐亮推开褪色严重的折叠大门，那吱嘎的咏叹调是如此陌生而熟悉。在H镇工作这半年多来，他进教办的次数不过一只手。那种颓败的气息每次都令被逼而来的唐亮心情低沉压抑，仿如一个人在孤独的梦境中游荡，而楼上几个领导变成了水中倒影一般只有无声的动作和表情。
唐亮甩甩脑袋，今天是来上班的，咋文艺起那些有的没的？一鼓作气上了二楼，循着记忆中的方位大步到了教办主任门外，很刻板地敲了敲那并没掩上的门。
“呵，原来是唐主任啊，欢迎欢迎！”教办主任周森忙站起来，热情的声音令唐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的道理真是颠扑不破呢！唐亮今天的感叹真多。
“呵呵，周主任抬爱了！这令唐某愧不敢当啊！”唐亮忙跟着呵呵起来，他娘的，官场这一套还真折腾人呢，像我这种人真的混久了，恐怕弄出个精神分裂症来也说不定，白天是人，晚上是鬼。
周主任平时那一张在老师面前鲜见笑容的臭脸原来还有如此灿烂的一面，这不，还开不败呢：“唐主任真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以后你我就是同事了，还忘唐主任多多照拂呢！”
唐亮心里发苦，脸上却笑道：“周主任过谦了。唐某少不更事，恐有负上级所托，诚惶诚恐啊。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来向周主任学习的，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还望周主任不吝赐教！”
两个人扯了一阵，就在唐亮快词穷时，周主任的场面话终于消停下来：“周主任，我带你去和各个科室的同事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走了一圈后，唐亮终于对教办的分工有了一个明确的印象：教办共有9个人，正主任一个；副主任三个，包括唐亮，其中管语文的姓路，管数学的姓邱，这个唐亮印象当然深刻，唐亮负责英语块；财务一个，姓宁；管体卫的就是唐亮熟悉的何南；其余的三个就负责各种乱七八糟的工尾了，但也最繁重。
当去到那姓邱的副主任办公室时，那家伙笑得就像一个邻居家的大爷，唐亮心中大骂“这狗眼的家伙”，脸上只是一副淡然的神色。
当忙完这第一套工序后，周主任有意无意地扯着唐亮进了主任办公室，神神秘秘道：“唐主任，这次你的工作调动可是惊动了市委王书记呢！”
唐亮愕然：“王书记？我可不认识他呵！”
周主任心中鄙视：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就算你不知，你也应该点头微笑摆出一副就是如此的神色啊，你以为谁都能进入书记的法眼的？芯嫩的家伙！嘴上却道：“嗯，听说你能提升，就是王书记的意思。”
唐亮以手庆额，一副恍然状：“哦，原来如此。能得王书记如此抬爱，我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能报答书记的提携之恩了！”说罢还真的摆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果决表情。
周主任注意地看着唐亮的表情，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任务总算完成了。但愿这愣小子不要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才好……”
九十一 游车河
唐亮的办公室是一间窗口向西的小间，很多东西都得自己拾掇，就这样忙了一个上午。间中，小婵发过来一条信息：坏家伙，中午过来吃饭。
唐亮笑笑，冷战宣告结束，下班后就是打扫战场了。
下午的时候，唐亮在办公室闲着没事，那些同事也不熟悉，唐亮本也不是一个十分热衷交往的主，看看他身边朋友的数量就知道。正无聊着，想起上次和赖校长分别后还没通过气呢，心一动，向周主任告了一声，骑着摩托直奔而去。
赖校长一见面，马上打着哈哈道：“唐主任，怎么来了也不通知一声啊？”
唐亮脸色一肃：“赖校长啊，这是微服私访，怎能大张旗鼓呢？那岂不是明摆着讨利是？”
说罢，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一干老同事见到唐亮回来，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前来打招呼，唐亮一一回应着：
“啊，叶辉还是那么帅啊？”
“李老师，你得减肥了！”
“邱老师，你是越来越年轻了！”
一伙人嘻哈了一阵，看来赖校长没有把唐亮在市府的一番表现泄露半点，不愧是老同志！
正闹腾着，门口又转进一个人影，却是黄剑，手里拿着一份纸样东西。发现唐亮在场，当即愣了一下，唐亮升级的事他早已听说，现今一见唐亮意气风发的模样，心里刺痛了一下，可怎么说人家现在也是领导了，这招呼不打不行。
黄剑干巴巴笑道：“恭喜唐主任高升！这第一天就下来走访了，风范啊！”
唐亮淡然一笑：“过奖了。”也没有第二句，继续和赖校长他们招呼着。
黄剑脸上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往日的傲气此刻已是荡然无存。可是，人家现在官阶虽小，但起码是个领导，而他连个屁都不是，心中纵有不甘，却又徒之奈何？人生呐，咋就那么戏剧？黄剑心中乱七八糟的想着，匆匆交了东西就辞别而去。
唐亮一直逗留到放学，然后邀请一帮旧同事去了饭店，算是报答以往的一番照拂之情。
一直吃到华灯初上，唐亮才和一伙人依依辞别，直奔县城而去，顺便捎上了小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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