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搬出自家小院,再也不理睬这个弟弟了,刘睿则拿着这三千元买出自由身,南下打工。
“你想竞选村长,最好得到你哥哥的支持,毕竟你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读书,毕业后又外出打工,村子的人和事没有你哥哥熟悉,有你哥哥帮助你,竞选村长的机会还是大些。”老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刘睿。
刘睿听后也犹豫了,如果自己能够得到哥哥的帮助,确实是能得到很大的助力,但是两年来双方关系一直很僵,怕自己上门去落个没趣,就对父亲说:“爹,你帮我去说吧,我如果选上村长,就给他当副村长。”
老人苦笑着,答应了,慢慢走出家门,去大儿子家。其实他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两个儿子的关系修复好,至于竞选村长与否,他不在乎。两年来,他逐渐看着这个勤奋好学的儿子,逐步变得轻浮与夸夸其谈,实在有些失望。三天前,他打电话给这个在外面过得不如意的小儿子,希望仗着自己的老脸,能在村委会里给他留下一席之地,可是江月在考察后对他明显不满意。唉,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呀,他要争,自己就只好拼着一把老脸不要去帮他竞选吧。
刘志峰的新屋离老院子不太远,只隔着几亩水田,老人从垄上过去,正看见儿媳妇在坪里面从两箩筐莲蓬里取莲子,孙子刘勇在一边帮忙,看着老人来了,都懂事的起身招呼。
“秀莲,志峰在家吗?”老人问。
“在呀,在里屋,他刚收了莲蓬回来,准备洗澡呢。”儿媳妇秀莲回答说。
“爹,你来了。”刘志峰听见父亲的说话声音,就从里屋出来,退伍后就一直在乡下务农的他,有着一身结实的肌肉,被晒得黝黑黝黑的,发黄的白背心,绿军裤,脚下是一双快踏掉鞋后跟的解放胶鞋。
“今年收成好吗?”老人问儿子。
“早稻共收了一千多斤,莲子应该也可以收几百斤,晚稻种的是新品种汕优九九,据去年试种过的人说,亩产有七百斤左右,味道好,卖价比起其他的高一角钱。特别是勇伢子开学后就可以到乡中心小学上学,每期不要交三百块钱借读费不说,还少跑好多路呀。”刘志峰高兴的说。
“是呀,再也不要去李家村小学读书了,就不要挨那些细伢子的打。”旁边的孙子刘勇一不留神就露出真话了。
“怎么?你去李家村小学读书要挨打?你回来怎么不说呢?”刘志峰生气的问。
“爹,那些李家村的高年级小孩,每次打我们这些借读生,说我们没有权利去读书,犁头村里都是一群水老倌,长大后做流氓的,来读什么书。”刘勇小声的说着。
秀莲抱紧刘勇,眼泪水扑哧扑哧的流下来,有几次她看见过刘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问起刘勇,刘勇就告诉她,是上体育课不小心摔的,心里还奇怪为什么老是摔伤了,好在不重,只是帮他擦药,嘱咐他下次小心,没有多心去细问。
“对不起,崽崽。你要告诉妈妈呀,妈妈会去学校找老师帮你呀。”秀莲说。
“告诉老师没有用的,村口子刘向军就是告诉家里人,家里人带着他到学校去吵架,最后连书都没有读。”刘勇哭着说。
这么一说,大人都明白了,确实出过这么一回事,刘向军借读了半期后,就在李家村小学读书时打架,结果被学校除名回家,大人们还教育刘勇说,在别的村子读书要争气,不要象刘向军一样被学校开除,才小学三年级就像个小流窜犯天天打流。
“算了,现在好了,江月书记来我们村了,乡里的王书记亲自表态说,我们村的每一个适龄儿童都可以去乡中心小学读书,勇伢子是苦尽甘来,一下子进了乡重点小学。”刘志峰安慰说。
秀莲也擦擦自己的眼泪水,又用自己的衣袖把刘勇的眼泪擦干。
“爹,你今天突然来找我,是不是有事?”刘志峰问父亲。
“没,没有事。”老人慌慌张张的说,并起身要走。
“爹,没啥不好开口的,我知道老弟从广州回来了,是不是要借钱?多少,我叫秀莲拿。”刘志峰猜测应该是老弟有什么事情需要钱,才突然回来的,自己还拉不下脸,居然叫父亲上门来借,就干脆的开口问。
“不,不是你老弟要借钱,”老人长叹一声,又坐了下来,开口说:“你弟弟是听说村里要重新选村长,就赶回家竞选的,他说他有信心带领全村人致富,还说要你去帮助他选举,将来给你个副村长当。”
“这怎么行?老弟不是要和政府对抗吗?姜德才那么厉害的人都被抓进去了,他是发什么疯呀?不行,坚决不行。老公,你不要上你弟弟的当,省里面来的干部,也敢惹。”秀莲急了,借钱她虽然不高兴,但是丈夫开口,就尽家里的能力来吧,结果公公开口居然是要丈夫去对抗这个省里面下来的江月书记,那她是绝对不肯了。
“你弟弟说了,江月是安排下来当村支部书记的,没有说一定要让他当村主任,现在村部选举自由,弟弟觉得自己有能力当村主任当然要出来竞争了。你弟弟还表态说,就算他选上主任也会听江月书记的安排,不会搞对抗,只会好好配合江月工作。”老人说。
听着父亲这么一说,刘志峰也动心了,作为一个退伍军人,他还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希望尽自己的能力多给村子做贡献,再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没道理弟弟要自己出来助选,自己还不帮忙。
“好吧,我先去问问老弟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主张。”刘志峰答应了父亲的请求,但是一贯谨慎的他,还是想知道刘睿心里的治村主张。
跟着自己父亲,来到离开两年的家,虽然当年是被迫分家的,但是把年迈的父亲丢在空落落的院子里独住两年他也是蛮内疚的,虽然不时派孙子上门陪看父亲,可一般不是三节两生,他是不进这个院子了。
结果等他进屋后,居然没有看见弟弟刘睿,问父亲,也说不知道。借着这个机会,刘志峰就帮父亲做了一些体力活,也顺势叫妻子秀莲做好晚饭端到这边来吃,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如同过节一般吃了个晚饭,可是刘睿还是没有回来,打发妻子和儿子回家后,刘志峰又陪着父亲看起电视来,那黑白电视机倒也还清楚,坐着看完了两集柳安电视台重播的《过把瘾》,刘睿才醉醺醺的回来。
“崽,你干什么去了?你哥哥都等你一个晚上了。”老人虎着脸对刘睿说。
“我,我去搞联名信去了,终于搞到了,明天我就去交。”刘睿明显酒气上头,体力不支了。他把一份信丢在桌子上后,趴在桌子上舌头打滚的说:“老哥,你看吧,你老弟,我随便一出马,就搞定了两百多票,江月,江月算什么玩意儿,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崽,你先喝杯茶吧,醒醒酒。”老人忙泡了杯浓茶塞到刘睿手上说。
刘睿接过浓茶喝了一大口,又被烫着,一口扑了出来,老人的裤子都被吐湿个大半边,又匆匆抓起桌子上的冷水壶对着壶嘴喝了两口,说:“烫死我了。”
老人心疼的说:“喝这么急干吗,刚泡的呢。”
刘志峰没有理睬他,一直在看那份联名信,他的脸越看越阴沉。
“哥,怎么样,看见了吧,村长我当定了,到时候哥你就来做个联防队长,吴姐来当副村长,”然后又淫笑着说:“今天来的这个叫张慧秋的妹子长得不错,可以做村部会计,做我的内当家正合适。”
“老弟,你先醒了酒再说吧。”刘志峰冷冷的说完,就走了,连父亲在后面叫了几次也没有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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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形势险恶
清晨,天高云淡。
刘睿父亲打开房门,就听见几只喜鹊在院内的大樟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听着心情非常舒畅,难道是我家睿儿会当选村长的兆头?他这么想着。
“刘睿,刘睿在家吗?”还刚拿起扫帚没来得及打扫院落,老人就听见门外一个尖细的女声喊着小儿子的名字。
“谁呀?”老人推开院子的大门,看见胖大嫂吴翠花穿着件红红绿绿的花褂子在门外,心里就一阵不舒服,说:“哎,清早就听见鸟叫,还以为是喜鹊,没成想居然来的是乌鸦,晦气,晦气。”
吴翠花听了老人指桑骂槐的话,也不生气,只是往院子里面挤,嘴里说着:“刘睿兄弟在吗?他约我今早和他一起去乡政府交联名推荐书呢。”
“不去,不去。你快给我走,别站脏了我家地皮。”老人拿着扫帚就要把吴翠花往外面赶。
“爹,你干嘛呀?吴姐是我叫来的。”刘睿急匆匆的从房里走出来,边走还边扣白衬衫的扣子,一看就知道是听着院落里的对话,才临时起来的。
刘睿一边把吴翠花往屋里请,一边对父亲说:“吴大姐辅助姜村长执掌犁头村多年,工作经验丰富,正是我需要的副村长人选,好不容易才请过来,爹爹你怎么把她往外面赶?”
吴翠花也厚着脸皮对刘睿父亲说:“伯伯是对我不了解才会这样的,主要是村上姜刘两姓多年不合才制造的误会。”
刘睿父亲不高兴的说:“刘姜两姓多年来相处和睦,只是在你老公手上才变成对立的,我看你家才是犁头村不和睦的根源。”
吴翠花还没来得及答话,刘睿就生气的对父亲吼道:“姜村长在我们村子德高望重,这次不是吴大姐帮忙,我哪里能够获得这么多村民的联名推荐呢。爹,你去数一数上面有两百多个人的签字呢,还个个名字上盖了手印,不是姜村长多年治理有方,吴大姐辅助得当,哪里有这么多人来齐心协力的推荐我,你儿子呢?”
“刘睿兄弟不要多说了,我们出发吧。”吴翠花看见刘睿父亲还涨红着脖子要争论的样子,就赶快催刘睿走。
“好的,好的。”刘睿连声答应,再对着父亲说:“爹,你等会去找哥哥,你们帮我随便在村子里拉上个七、八十票就可以了,这次的村委会选举我是赢定了。”
看着兴高采烈出门的儿子,老人只是摇头。
来到乡政府,两人直奔乡人大办公室,方主席刚泡杯铁观音,拿着新送过来的报纸细细的看着,就听见敲门声,抬眼一望,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和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
“什么事?”方主席看着门口的两人,前面的年轻人不说,后面的这个胖大嫂好像见过似的,有些面熟。
“我们是犁头村的,来找乡人大主席团的方主席。”刘睿说。
“哦,我就是方主席,你们犁头村不是有了新的工作班子,怎么还找到乡政府来了?”方主席问,心想要是上访的应该去找信访办,要是举报选举舞弊,现在还没有开始选呀,难道江月他们工作这么不小心就落下把柄给别人。
“是这样的,我叫刘睿,那是我的搭档吴翠花,我们是想参加犁头村村部选举,来递交联名推荐信的。”刘睿说。
“什么?你们想参加犁头村的村委会选举?”方主席一听,着实吃了一惊,连忙一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接过刘睿递上来的联名推荐信仔细看,看到推荐信上实打实的两百多个名字和鲜红的手印,心底发凉,怕来事,就偏来事。他记得昨天去县人大开会,徐主任在散会后亲自把他喊进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与他促膝谈心时说:什么事是大事?领导关系的事情就是大事。现在你们富贵乡有什么领导关心的事?除了犁头村的选举问题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更能吸引领导的注意力了。顺利选好了,没事,功劳是江月的也是你的,但是一旦出纰漏,就是大事,是你们富贵乡政府的大事,你要留一万个心。
听完后,他不以为然,这个时候,这个形势下,谁敢跳出来对着政府干?敢于调皮的,通通被抓去德水县拘留所里等候处理了。
但事实证明领导的政治敏锐性是远超他的,这不,出问题了吧。
方主席擦了头上一把冷汗,心底盘算着怎么样才能压伏住这两个人,让他们不在犁头村的竞选里捣蛋,他仔细的看着两人的面容渐渐想起来点什么,于是虎着脸说:“吴翠花,你是姜德才的妻子吧?你老公涉黑被捕,你又跳出来对抗政府,胆子不小呀。”
吴翠花的胖脸一阵颤抖,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方主席说的话说到她的心坎上去了,但是她又想起,那个晚上,那个人给她做的保证:你要是想让你老公快点出来,就要想办法把江月从村子里赶走,不然,你老公能不能活着从监狱里出来还是个问题。
看着吴翠花有点意动,方主席赶快趁热打铁说:“吴翠花要是你在这次犁头村村委会竞选中,表现出团结合作的一面,乡政府会考虑向相关政法部门去函求情的。”
“方主席,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出来竞选村主任在你方主席看来就是不团结不合作吗?村委会组织法颁布这么多年,方主席你就没有好好看过吗?是不是要我们去找些记者好好报道一番方主席你刚才的论调呢?”刘睿见吴翠花有些犹豫就赶快打断方主席的话。
方主席也脸一沉,冷冷地说:“既然你们说起村委会组织法,想必你们是好好学习了的,那么你们的联名推荐就直接交到犁头村选举委员会就是,不需要交到乡政府来。”
确实,如果按照法律规定,乡政府是不插手村委会的自治选举的,可是历年来没有得到乡政府的认可,哪个村委会能干下去?所以每个村子的选举都是把名单交到乡政府来,由乡政府同意后,张榜公布的,两人被方主席噎得说话不出。
等两人一走,方主席就紧张的拨通犁头村村部新装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张慧秋,她听方主席说刘睿已经获得两百多个犁头村村民的联名推荐后,吓得六神无主,匆匆跑出去告诉江月。
江月此刻正在犁头村一户姜姓村民家做登记,他在登记完这户人家小孩的年龄和现在就读的学校后,正在询问是否想将孩子转学到附近的乡中心学校,突然被张慧秋闯进来打断问话。
江月看着慌慌张张的张慧秋,觉得奇怪,印象中张慧秋是个温婉如水的女孩子,说话秀秀气气的,做起事情来不慌不忙的,很少看见她有这么失措的举止,就问:“慧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