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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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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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需要安抚的百姓数量,几乎近百万!

“老爷,各县的告急文书又到了。”章篪将着几封文书呈在他的桌案之上。

“都是什么内容?”史可法已经懒得去翻看了。

“都是说县库房之中已无钱粮,预备仓中,亦已空矣。”

被攻破的诸城自不必说,流寇惯于祸害,他们能吃能拿的都带走,但带不尽的就一把火,致使被破诸城几乎无一粒存粮。其余诸州县,虽然还有些存粮,但知州知县们心中都有数,这样的日子还不知要有多久,哪里肯将存粮全拿出来,更别提拿去接济别的州县难民。

当官的都是一般思想,这个时候,若是说自己这尚有存粮,不但不能显出本领,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向着上司哭穷,能哭来一点是一点。

故此,几乎每天,史可法的幕僚都会替他接到哭穷求援的公文。

“本官着令他们多想办法,怎么想出来的办法就是一个个向本官哭穷?”史可法一阵烦躁:“修之,你就替本官处置了,就说若是他们不能做,可以向朝廷请辞,换能干的人来!”

这话说得狠了,与时下官场讲究完全不一样,倒颇有几分俞国振一言不和就掀桌子的气势。章篪愣愣地看了史可法一眼,心中讶然之余,不免也有些感慨。

俞国振那人,倒是不知不觉中给史可法很大的影响,要知道史可法极是顽固,而且对俞国振一向是没有多少好感。想到这里,章篪忍不住又叹了一声,若是没有与俞国振反目,几万人交由俞国振应对,那能减少多少朝廷的难处!

“老爷,这般行事,不合常理,怕是适得其反。”感慨归感慨,章篪不得不提醒史可法:“咱们毕竟是朝廷命官。”

史可法方才说的也只是气话,他闭上眼,只觉得太阳穴处一阵生痛,好一会儿之后,他叹息道:“那个……郑芝凤可曾来?”

“尚未来。”

史可法现在非常期盼郑芝凤早些来庐州,他若是来接收这批人,既可以让史可法少支出七八万人的消耗,又可以带来近二十万两银子的收入。因此听到郑芝凤还没有来,史可法额角青筋跳得便更厉害了。

一筹莫展。

以他的才华,最多也就是给某位主官当当下吏,负责起草一些官样公文之类的,应变随机,根本不是他所长。

“那位徐林徐仲渊呢,我不是请他来庐州府么?”

为了筹钱,史可法可谓想尽办法,徽商的主意,他也打过。但徽商都是有自己后台的,他只能找那些与他关系不错者化缘,其中便包括徐林。

“这个……听闻这位徐仲渊,与俞国振关系甚好,前几日还在无为……”

章篪的话说得很委婉,史可法顿时坐直起来,史可法如今缺钱缺粮到了极致,因此就是一百石米二百两银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去要。徐林在去年赞助了他两万两银子,在他看来,是一位大财主,而且有意与他交好,这个时候,当然要向之伸手。但章篪话里的言下之意,史可法还是听出来了。

“你是说……他会为俞国振说动,不再支持我?”史可法沉吟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不至于此,他家中子侄,多有在我帐下效力,颇有忠君之心。俞国振虽是能言善辩,却也说不动这等人物。”

章篪还没有回应,然后就听得外头另一个幕僚走了进来,神情颇为不愤:“老爷,徐林这厮好生无礼!”

“咦?”史可法顿时愣住了。

“如何无礼法?”章篪问道。

“这厮来信,将在老爷帐下全部徐家子弟尽数唤回,还让学生转交书信一封与老爷。”这幕僚正是去请徐林的,原本他以为是个肥差,到了徐家少不得要孝敬一些,结果这一趟不仅白跑了,在徐家还受到不少冷言冷语。

史可法接过那封书信,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将信转交给章篪:“修之,你替我看看吧。”

章篪拆开信,看了几眼,不由得苦笑起来:“老爷,这位徐仲渊那边……”

“怎么了?”

“他家子弟,不少在老爷帐下,结果折于庐州,他心中……呃,甚是不喜,故此将其余子弟都唤了回去。”

“能为国捐躯,原是他徐家光耀门楣之事,况且我不都为之请功了么?”史可法愣了愣:“他究竟是何意,你直说了吧。”

“他要南迁了,说是、说是对老爷能守住安庐实在是不放心,故此远迁他乡,以避战祸。”

史可法霍然站起,面上一阵抽抽,好一会儿,才颓然坐下。

那封信他也不想看了,他现在明白,为何原本与他关系和睦的诸多富贵人家,如今对他的态度明显变得敷衍起来,他原先以为他们只是小气,现在看来,他们不仅是舍不得钱粮,更是对他史可法缺乏信任,不相信他能够在安庐巡抚上做出事业来。

不过史可法至少在性子坚毅上,还有可取之处,仅仅是颓然片刻,他便又坐直身躯,双眼中闪闪发光。

“我亲自去挨家拜访,我就不信,没了他俞国振,我就处置不好这灾民安置事宜!”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幕僚们:“诸位助我!”

“愿为老爷效死力!”众人都是起身拱手,口中应承道。

倒是有一股悲壮在这巡抚衙门里流淌,章篪嘴巴动了动,最终却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只有悲壮有何用,到现在为止,史可法还没有提出任何一条应对目前危局的方法,有的只有去乞求去求援,从这一点上说,他与那些知州知县们,没有任何区别。

莫非这位史公的才具,最多就是一个知州知县?

撇过这个念头,章篪正想向史可法提点建议,就在这时,听得有人禀报道:“史参议,一个自称郑芝凤者求见!”

第四卷二三九、云帆向南飞(四)

“哈哈哈哈哈!”

方才还一脸悲壮神情,颇有背水一战模样的史可法,在短暂的一愣之后,抚掌大笑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啊,天无绝人之路!

这句话浮现在史可法脑海之中,他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他站了起来:“请他进来……啊,不,我自己亲自去迎!”

史可法对这位东海巨寇的兄弟还是有过一番了解,此人是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崇祯三年庚午科武举人,曾经从天津巡抚郑宗周和裨将孙应龙,后来孙应龙在登莱之乱中兵败身死,他又转隶张廷拱。只是不知,这次他怎么跑到了南直隶,还成了他兄长郑芝龙的使者。

当郑芝凤真正到了他面前时,史可法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道:“早闻日渐大名,今日得见,当真是快慰平生!”

郑芝凤在中武举之后,便改名为鸿逵,他长得英秀,看上去倒不似武人,听到史可法这番话,他笑着行了礼:“史巡抚抬爱了,下官回乡省亲,听得巡抚大败流寇,缴获无算,极是钦佩,渴盼一见。”

说到这,他又笑了笑:“因为要略做准备,故此来得晚了几日,还请史公恕罪。”

史可法听到“略做准备”,心里一动,他也顾不得寒喧,将郑芝凤迎入了衙中,直接问道:“日渐,你这次来,可是来将罪民带走的?”

“正是,下官先行了一步,运人的船还在后头。”

“那么……那个银钱……”

说到这的时候,史可法老脸微红,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小商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莫看他方才说得慷慨激烈,实际上安庐灾民的情形,已经恶劣到了极点,各州县不仅拼命找他哭穷,还将灾民向庐州府送来,仅庐州城内外,聚集的灾民已经超过二十万。这么多人要吃饭,可庐州又残破不堪,根本没有什么存粮,完全就靠外地运粮进来!

因此,给饥民的赈济,也从最初能立起筷子的一日二粥,变成了现在清汤寡水的一日二粥,就是这样,最多也只能再撑几天了。

饥民无食,最后的结果定是造反吃大户,史可法已经可以感觉到,一场新的民变正在酝酿了。

“唉呀,银钱嘛,下官没有带来。”郑鸿逵笑嘻嘻地道。

他们郑家依附的是熊文灿,来时他也得了兄长的嘱咐,对这史可法,礼节是要讲的,至于恭敬……他安庐巡抚可管不到郑家头上。

“这,这!”史可法闻言,仿佛是一头冷水浇了下来,整个人都抖了抖,他全部希望,甚至可以说东林的全部希望,可都在郑鸿逵带来的银钱上!

他几乎可以想到,这些饥民为乱之后,朝中温体仁余党必定对他大举攻讦,他即使压下民变,也会因为处置不利而被罢官,更重要的是,与他同属东林的文震孟,才刚刚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没几天就要因此而被免……

“史公为何如此失态?”郑鸿逵见他全身都抖了起来,讶然问道。

“唉……”既然对方没有带银钱来,史可法便没有什么兴趣了,他还抱着一线希望问道:“那银钱何时能来?”

“下官来拜访史公,正为此事,银钱不会来了。”郑鸿逵笑道。

“不……不会来了?”史可法勃然大怒:“分明说好了的,你如何出尔反尔!”

“咦,这话说得……下官才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啊,那种答应了别人,最后却不认账的事情,下官做不出来。”郑鸿逵笑眯眯地道。

史可法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旁边的章篪顿时想到俞国振,这话……分明是在打史可法的脸啊。

“你既然如此说,可又为何不带银钱来?”史可法面色顿时沉了下去:“你胆敢戏耍本官?”

这人果然就是海寇,无信无义,就算是穿上官服,也是沐猴而冠!

史可法有了这个想法,他心中便生出一计,或许可以以此为借口,将郑鸿逵拿下,逼使郑家出钱。据说郑家把持海商贸易,家财千万,想必能弄出几十万两银子来。

可就在这时,郑鸿逵笑道:“史公却是弄差了,下官虽没带银钱来,却带了粮食来了。”

“什么?”史可法神情又变了。

“下官琢磨着,史公这边最缺的,只怕不是银钱,而是粮食。据下官所知,如今南京米价都是二两五分银一石,这庐州只怕更贵吧?”

史可法看了手下一眼,他虽然不谙庶务,但米价的数据,章篪还是报给他了的。他咳了一声,颤声道:“庐州米价确实比南京贵些,三两二钱一石。”

章篪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史可法报的价,比实际上的米价可便宜多了,如今在庐州,五两银子一石,还是有价无市!

这点小聪明可解决不了问题,人家郑鸿逵来,岂有不打听清楚庐州米价的?

“唉呀,史公,您手下的人胆子可真大,在米价这关乎大局问题上,竟然也敢给您说假的,我方才入城时在市场里转了转,米价如今可是五两一石,而且就是这样,仍然没有卖米的!”

正如章篪想的那样,郑鸿逵接下来的话,让史可法和他的一众幕僚们都是满脸红肿,只觉得有只巴掌在自己脸上反复抽来抽去。史可法咳了一声,既然郑鸿逵说带来了粮食,那么这厮又变得可爱起来,他堆着笑道:“日渐,你带了多少米来?”

“下官自然不会让史公难做,因此下官不可能按着庐州的米价和史公结算,下官共要从史公这带走八万人,四万青壮,两万健妇,两万老弱,总共是十八万两银子。下官按着南京的价钱折算成米,而且是按每石米二两银子的时候来折算,一共是九万石米。”郑鸿逵笑眯眯地道:“史公,这可是九万石米,下官还没算人工、运费、仓储!”

史可法听到“九万石米”时,血顿时冲上了脑门,眼前就只剩余白花花的米粒在晃了。九万石米!一石米足够一人百日之粮,这九万石就是九万人百日,煮成粥的话,甚至可以支撑更多时间!

这可是解决了大麻烦!

史可法颤声道:“这米……这米何时能到?”

有了充足的米,他就可以维持住局面,所谓维稳,可是关乎到他们东林党在朝廷内大局的重要事情,这九万石米,简直是救了文震孟的首辅职位,是救了东林的政治前景!

不过郑鸿逵却笑而不答,史可法顿时明白,他忙不迭地道:“那些人,我已经令各州县将之解送至庐州,一个月之内便可以陆续启程。现在庐州城里还有两万余,他们现在就可以动身!”

“下官也希望在五月之前便能弄好,五月之前还有北风可借,过了五月,可就只有南风,海运殊为不便。”郑鸿逵听到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还请史公行文各地,请他们予以配合。另外,大员岛地广人稀,下官还要招募一批匠人,请史公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史可法咽了口口水,爽快地答应道。

“明日就有一千石左右的粮食到,然后粮船将人运走,每运一人走,便有一石米来。”郑鸿逵笑眯眯地道:“史公不必着急,此事下官安排得早就妥当了。”

听得这样说,史可法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如今庐州府里的粮食只剩余两百余石,这一千石若是能如期抵达,实在是帮了大忙。

他心中也暗暗得意,自己当真有如神助,献贼大举南下时,出了个俞国振,帮他力挽狂澜,如今民变在即时,又出了个郑鸿逵,帮他中流砥柱。史可法觉得,这一定是自己人品高洁,故此四方英雄,哪怕是与他政见不合,也要来鼎力相助。

只有旁边的章篪,心中却隐约觉得不妥,这个郑鸿逵,来得真是太巧了,而且他言语中似乎另有含意啊。

“来了,设宴,今日我要宴请郑日渐。”既然郑鸿逵的粮食不是一次送齐,史可法的态度便又变了,这等人物,不能不结好。

放下章篪的隐约担忧不说,第二日果然如郑鸿逵所言,四艘平底沙船载着一千石粮食到了庐江府。史可法一边安排了人下粮,一边便将那些被定为罪民的百姓驱上船,那些百姓如今已经半饥半饱地过了一个月,便是有反抗意图,也在饥饿下消失殆尽,因此上船时并没有多少拒意。第三天时,又是八艘平底沙船来,这次载了两千百姓离去。

直到这个时候,史可法才想到该问一下,郑家会如何将这些百姓送往大员岛。郑鸿逵听得他开口问,也不隐瞒,径直回应道:“先将人送至上海县,然后从那边转海船,择日借风南下,大约二十日,便可到大员了。”

“本官也曾听闻,大员岛如今有红毛番占据,这数万人上岛,是否会引发争端?”

郑鸿逵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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