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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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 第4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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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当然是被俞国振不点名批评,俞国振原话黄宗羲还记得:身为官员,显贵厚禄养着,手中又握有权柄,自然是希望致休的时间越晚越好,最好到咽气之时才放手。可是那些百姓终日辛劳,既负担国家的赋税,又承担国家的军役、徭役,好不容易到了老了,想要安度晚年,却连这点权利都被人漂没,提此议者,若非别有目的,便是毫无人性可言。

这个批评极重,马士英那段时间当真是惶惶不可终日,只恐俞国振派人来将他带走。倒不怕赐死,俞国振登基这么多年来,还未赐死过一人,任何处死者,都是明刑正典经过会审抗辨程序。

“黄太冲,你以为老夫是恋栈不去之人?只不过朝廷还要我有用,华夏还要我有用,我不得不勉为其难罢了。为君分忧,为国解难,乃是我辈本色。像你一般,爱惜羽毛独善其身,可于天下有何补益?这么多年来,你做成了什么事?”

“我教出了当能将我儒学在欧罗巴发扬光大的弟子!”

“跟着你的那个牛钝?恰好,我也在神圣罗马国的时候收了一个弟子……来部臣,还不来拜谒黄太冲先生?”

黄宗羲这时才注意到,在马士英身后同样有一个欧罗巴少年,这少年与牛钝不同,看上去生活得极好,见到黄宗羲望来,他微微笑着行了个拱手礼:“见过太冲先生。”

华语同样说得极好。

黄宗羲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牛钝,又看了一眼这位来部臣,还了一礼道:“马瑶草,这名字定是你给取的吧,部臣,部臣,哈哈,你之心志,尽在其中啊。”

“他本名与此相近,故为此名。”

来部臣也只是十余岁,他性子圆滑,看到师长们在一起聊天,虽然双方冷嘲热讽,但看起来倒像是多年旧友之间的玩笑。因此,他便向着牛钝行礼道:“在下来部臣,字辅阁,见过牛兄。”

牛钝还了一礼,却是一言不发,神态间略有些傲慢。

两人年纪相近,便到了一边,彼此通了汉名,又通本名,原来这来部臣本名为来布尼茨,乃神圣罗马莱比锡之人,家境富裕,自幼好读不倦,有神童之称,这些年东学西渐,为欧罗巴哲学与社会学、人文学增添了极多的内容,来部臣便托了人,拜在马士英门下,甚得马士英看中,此次便是随马士英一起去华夏求学。不仅他来了,便是他的母亲,也放心不下儿子,跟在了船上。

这让与母亲关系不佳的牛钝心中既羡且妒,便看着来部臣不顺眼,不怎么愿意答理他了。

但再怎么不愿意答理,万里海路,即使是华夏造的蒸汽船也要近三个月才能抵达,他们还是熟悉起来。当这艘蒸汽船在华夏轮换下的西海舰队分舰队的护航下经过好望角时,两人便已经一起站在船头,指点海面高谈阔论了。

“这已经花掉了二十多天时间了,可惜,没有一条连接华夏与欧罗巴的铁路,我听说华夏的铁路能够每小时走五十公里,一天连续不断,就可以走六百公里,有二十天,大概就可以从华夏到莱比锡了。”

“那不可能,铁路无法通过西伯利亚的冻土,也不可能通过俄罗斯人控制的地方!我觉得更现实一点的,还是打通红海与地中海之间的运河,如果能从那里走,我们就用不着绕道这里了。”

“这才不可能,奥斯曼人不可能会允许我们去做这个!”

“他允不允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华夏愿意不愿意,如果华夏愿意,那么奥斯曼人就必须屈服,我敢肯定这一点,华夏人迟早会提出这个要求的,时间就是金钱,辅阁小弟,你还太幼稚。”

“看来你对华夏很有信心?你不是英吉利人吗,我们来的时候,你的国家可正面临一场悲剧。”

“那些罪人罪有应得,我的理想是追求真理,真理在哪一个国家,我就是哪一个国家的人。”牛钝对于英吉利的下场并非完全不担心,但是在来部臣面前,他不想表现出自己对英吉利的情感,他隐约觉得,来部臣将成为自己最大的竞争队手。

“我在华夏学掌握真理,然后把真理带回英吉利,哪怕英吉利只剩余英格兰,我也能学习到让它富强的本领……就像华夏一样,公正,秩序,还有强大和富裕!”

他心里如此想。

“你说得对,所以我决定要在华夏国,争取用自己的力量为那位伟大的皇帝效力。”来部臣昂着头,眼睛里冲满渴望:“我听我的导师说了,他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英雄,是一位睿智无比的统帅、哲人和最伟大的发明家。他的一句话,可以让一个腐朽堕落的国家兴盛,同样,他的一句话,也可以让一个强盛的国家灭亡!能为这样的英雄效劳,是我人生最高的价值!”

两人的志向并不相同,但是听来部臣提起俞国振,牛钝同样满心敬仰。虽然在黄宗羲口中,对俞国振更多的时候是批评,可批评之余,牛钝也明白,那其实是黄宗羲与那位皇帝理念不同而产生的争执。黄宗羲对于那位皇帝的人品、能力,其实都是从内心最深处钦佩的。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看到好望角的同时,欧罗巴漫长的谈判与讨价还价终于有了结果,英吉利的分割不可避免,比起马士英最初提议的将威尔士和苏格兰与英格兰之间关系彻底割断更进一步,连英王的爱尔兰国王的头衔,同样也要被去掉。

第十二卷 七零七、一语兴邦一语灭(三)

穿过好望角,便是印度洋,相对于大西洋与太平洋,印度洋要风平浪静些,而且华夏在此已经经营了许久,俞国振尚未登基之前,便在锡兰有立足之地,还找到了马达加斯加岛,并在这座巨岛的南北两端各建了一个港口,作为往来的蒸汽船补充煤和淡水之地。

港口居民数量并不多,华夏还无暇将这里作为自己的发展重心,他们更大地是依靠当地的土人。与欧洲殖民者每到一处便将土人视为奴隶不同,华夏人更多地将土人视为“学生”,教他们文明开化,帮助他们组织建更有组织性的国家,从不直接使用奴隶制,而是采用雇工制。从短期来看,是没有欧洲人殖民获利来得迅速和快捷,但是从长期来看,这样更容易被当地人所接受。

因此,在马达加斯加东南的“新泉港”,牛钝与来部臣第一次看到外来者与土著相当融洽地相处,这种发现,让他们甚为新奇。

“先生,为何华夏人能如此?”牛钝向黄宗羲问道。

英吉利在海外也有殖民地,比如说北美,那边英吉利人乘五月花号船抵达陆地时,又冷又饿,一百余名殖民者只剩余四十余名,是当地印第安部落的酋长出于怜悯与人道,赠予衣食,使之活了下来。而英吉利人用了盎格鲁萨克逊人一惯使用的方法表示感谢:将那酋长的长子毒子,次子的头颅砍下来悬挂在旗杆上,然后再设立一个感恩节,表示对被他们送上天堂的那些印第安人的感激。

“这便是我要教你的我们儒家真髓,儒家在社会学上,只有一字,‘仁’,仁者爱人,只要你像对待自己人一样去爱护土著,便亦能唤起他们人性深处之善。”

“先生执人性本善论?”

“非。善恶皆为人之本性,辟如这土地之中自有种子,但环境适宜,种出的便是稻米,环境恶劣,种出的便是杂草。”

“仁者爱人……”

“若无爱人之心,便不能禀持中正,不能禀持中正。行事就会功利而有私心,就像那位马先生,也是一时人杰,却终究只能在奸臣榜上留名。”黄宗羲拍了拍牛钝的肩膀:“你之志不在于此,但凡怀仁爱之心就行了。”

在黄宗羲教育弟子的同时,马士英同样在教育自己的弟子。只不过。他所言之关键,却不在仁。

“华夏与欧罗巴诸国不同,华夏有海纳百川之雅量,故此能容这些土著,欧罗巴诸国困于一神之争,狭隘偏激,待人不诚,如何能与华夏相比!辅阁,你想要在华夏做一番事业。别的可以不论,但这一神之信,只怕要改改了。”

“这个……”

“我记得在我们华夏一座寺庙,相当于你们的修道院前,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大肚能容容世上难容之事,下联是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没有这等豁达与气度,你就是学富五车,最终的成就。也不过与那位黄先生相当。拘于门户之见,终身不得志罢了。辅阁。我收了不少弟子,你在其中算是最出众的,莫在输给了那个小子。”

来部臣向那边望去,正好牛钝也向这边看过来,隔着宽宽的甲板,两人目光相对,都是将头歪到一边去。

他们觉得,自己导师所说,都是可以兴国危邦的至理名言。

过了被华夏命名为巨鲸岛的马达加斯加,紧接着便是斜渡印度洋。锡兰算是牛钝与来部臣见到华夏移民最多的地方,在这里,华夏移民建起了一座人口超过五万的城市,主要就是为往来的商旅服务。

锡兰之后,华夏的特色就越发明显了,商船的数量也多了起来,东来西去,一天之中甚至有可能看到十余艘船,虽然大多数都是华夏人的,但也有少数印度人和欧罗巴人的,阿拉伯商船却极少。这让来部臣甚是疑惑,阿拉伯人也一向喜好商业,最早沟通华夏与欧罗巴的便是他们,他们原本在印度洋西半部横行霸道,可现在却完全不见了踪影。

“这是为何?”

来部臣的问题,马士英也没有办法回答,好在他们在锡兰时有人上船,马士英召来一问,才知道最近华夏与阿拉伯这一带诸国的关系不睦,特别是与波斯萨非王朝几乎处于战争边缘。

究其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李岩带领的垦拓军团已经攻入昭武故地,改宗的回纥、准噶尔等族人要么恢复释道信仰,要么被驱离大举进入波斯,而此时为某教中心的萨非王朝,自然要替其出面;二是华夏商人与欧罗巴直接进行海上贸易,绕过了波斯控制的区域,波斯商人嫉贪兼起,挑唆萨非王朝夺取商路。

为了应付这一局面,华夏海军东海舰队与南海舰队,各派出一支分舰队已经进驻印度洋,同时禁止任何波斯与阿拉伯人的商船进入锡兰以东洋面。

这种情形,让马士英与黄宗羲都有些忧心,一方面是在欧罗巴投入了一支分舰队,另一方面这边波斯又起了争端,另外北面与罗刹人的战争也仍在继续——穷兵黩武,非长久持国之道!

不过这话不能当着牛钝与来部臣说,二人都将此事藏在心中,他们回国之后,按惯例,俞国振肯定是要抽出时间接见的,到那时寻机直接向俞国振提出。

郑和城乃是必经之途,到了这里,就算是到了华夏本土,而郑和城也是他们一路行来最大的城市,短短的十余年间,这座城市已经聚集了三十余万人口。他们的船队到了郑和城,便入船坞进行检修,他们换乘从郑和城往上海的邮轮。

虽然郑和城对牛钝与来部臣也是充满着异国情调的城市,但想到只要再有二十天,他们就能够抵达华夏的都城上海,抵达这座传说中世上最为繁华与明亮的光耀之城,两人就没有在郑和城停留的兴趣了。

只不过却由不得他们,邮轮倒是在他们抵达的当日便出发,这艘大船上载有两百多名客人,活动空间比起此前的商船要大得多,这是专门往来于郑和城与上海之间的邮轮,因此每到一处停舶多长时间都有规定,比如说,它经过君子港时,便在此停泊一天,等候此地上船的客人。

“既然要泊一天,那么汝砺,你随我一起去拜访一下此地的城主吧,这里的城主,可就是陈卧子,当初也是为师好友。”听得要在这里停一天,黄宗羲心中欢喜:“他还不知道为师来了呢,为师要看看,他将这君子港建得什么模样,毕竟都是七八年了……”

当初黄宗羲被打发到欧罗巴的时候,正值陈子龙等人在婆罗洲山口洋创立基业之时,这么多年来,当初的山口洋变成了现在的君子港,可是陈子龙只是在书信中稍稍提一下自己的状况,哪里比得亲眼来见?既然有一日闲暇,黄宗羲当然要来问上一问了。

他领着牛钝上了岸,便拉着港务询问:“这位兄台,可知道陈卧子先生如今在何处?”

“卧子先生?哦,你是说陈咨事吧,你来得正巧,他昨日才从上海回来。你出去之后叫辆力车,只说去众贤路的礼士苑,在那儿寻门卫问问便是。”

“众贤路、礼士苑。”听得这名字,黄宗羲心中便觉得欢喜,这才是儒家嫡传的名字!

出了关口,果然有十几辆三轮力车在外等着,黄宗羲唤了一辆,与牛钝坐上去后满是欢喜地道:“汝砺,陈卧子早有贤名,你瞧这座君子城,布局规划,井井有条,合乎于道,合乎于道啊!”

“陈卧子先生是好人啊。”就像所有地方的车夫一般,为他们蹬车的也是一个好说话的,听他们提起陈子龙,随口便插了一句:“若不是他们,咱们这疙瘩里还没有人来,白白浪费了这块宝地。”

“正是,陈卧子自然了不起。”黄宗羲也顾不得自己曾经与陈子龙吵架,大喜道:“这君子港之昌盛,想来他出力甚巨!”

“那是自然,若不是陈卧子先生当机立断,咱们这里早就什么都没有了。”那车夫嘟囔了声。

虽然只是勉强听懂车夫带着浓重北方口音的华夏语,可是牛钝还是从他口气中听出一些并不是赞美的味道。可是黄宗羲太过想当然,只觉得陈子龙既是儒家正统,又带着一群与东林关系密切的君子们来这海外建立基业,那一定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而且眼前这座君子港虽然比不得郑和城繁华,甚至比起锡兰也显冷清,但他们手中资源毕竟有限,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不易了。

“先生是卧子先生的朋友?”那车夫也不多说,又问了一句。

“正是,多年老友。”

“哦……那么先生这是去见陈卧子先生?”

“然也。”

“好吧,这便是众贤路礼士苑了,先生是陈卧子先生的朋友,那么……能不能替陈卧子先生把他欠我的车钱先给了?”

那车夫载着他们跑了约有两里,出了港城,来到一片茅棚之间,便停了下来,回头似笑非笑地对黄宗羲道。

黄宗羲愕然。

第十二卷 七零八、一语兴邦一语灭(四)

黄宗羲之所以愕然,一来是因为所谓的礼士苑竟然如此破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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