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小莲村所有的初中生叫出来，在老鹰岩相聚，不管什么理由，都要把他们叫来。女生不要叫来。”章小涂重复一句。
只叫男生不叫女生，看似很严重，难道要和学校的混混势力决一雌雄？章小江问：“小涂，到底什么事？”
“小江，和我们最要好的有郭小军郭小勇兄弟，陈小贵，陈小君，陈小宝、陈小华他们。这些人说一声他们就会到，其他的人，要想尽办法叫到。”章小涂并不解释，只是吩咐。
三个人都点了点头，兴趣十足。
章小涂说的陈小华，是他四姑家的小儿子，现在没有读书了，在家里瞎混，但是他读书的时候，也是一个混世魔王，称得上一朵奇葩。
章小湖章小旦和章小江正要准备动身，章小涂说：“董家这一块我去。你们把书包带上。”章小江是初三，章小湖和章小旦是初一和初二。
“带书包干什么，大晚上的。”章小旦不解。
“到时候就知道了。”
分开行动，章小涂往董家而去。
虽然只有一里远，但还要走十几分钟。
还没有接近董家，就有十来条狗狂叫不停，真的算得上是你方唱罢我登台，各种高低不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有人出来训斥狂吠的狗，渐渐地，狗吠声小了。
“章小涂，你有什么事啊？”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儿子，站在家门口问章小涂。
章小涂撒了一个谎，说：“我来找隆昌中学的学生，要告诉他们一件事。”
“喔”了一声，女人白了他一眼，转身进屋，随手关了门，章小涂就闻到一股脏衣服的晦喂和孩子的大小便味道，还有女人身上的怪异奶味。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章小涂先到董老三家，敲了几下门。
“谁呀！？”是董老三老婆彭佳敏的声音，嗓子还哑着，吱呀一声就开了门。彭佳敏高大的身躯将宽一米高一米八的木门堵住，两道微弱的灯光从屋里投射出来，就好像两道微光从两个方向爆发而出似的，显得格外的诡异。
“董三婶，我是章小涂，我找董小云有事，学校的事情。”
很显然，彭佳敏犹豫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往屋里大喊了一声：“董小云，有人找你！”
“谁啊？”放下碗筷和走过来的脚步声，彭佳敏侧身让开，董小云走了出来。看到章小涂，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马上转身往回走。
“董小云，我找你有事情。”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你要找他做什么？”彭佳敏生怕儿子被章小涂骗出去打一顿，一脸的戒备。毕竟两家人刚才还在山上大打出手。
章小涂眼睛瞥见董老三拿着一把杀猪刀背在身后，站在屋里的煤火炉边，墙壁上的油灯亮光，和煤火炉里散发出的光芒，映射在他那张碗口大小的脑袋上，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里看上去有一种愤怒的扭曲。
“学校的事情。”章小涂解释着，像是跟董老三说的，也像是在表明态度，并没有骗董小云出去揍他的意思。
“既然是学校的事情，你在这里说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叫他出去啊。他还在吃饭，吃了饭还要做作业。”彭佳敏双手叉腰，有一种母仪天下的样子，不过怎么看，都觉得是一个母老虎。
“有很多话，是中学生的，小莲村这么多学生，每一个都说一遍，到星期一也说不完，到时候耽误了大家不好。”章小涂故意把利害关系说的煞有介事。
“哦，我还以为是只有跟我家董小云一个人说。既然这样，董小云，你去吧，完了赶紧回来。”
董小云放下碗筷，嘴里还含着一口饭，出了家门。
“我怎么不知道老师说过有事情啊？”董小云一脸狐疑，一边咽饭，嘴里囫囵不清的说。
“你把另外几个初中的学生叫出来，叫男生。”
直到晚上九点半，章小涂带着董家的董小云、董小科、杜小篇五六个人赶到老鹰岩。
老鹰岩，高近一千米，半山腰以上，是露在外面的石灰岩，直到山顶，才有树木，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停歇在此却又准备展翅翱翔的一只巨鹰，威猛霸道。因而老鹰岩的得名，就是如此。
一条河隔着老鹰岩和村子，这条河发源于麻子林，又有一条支流从西北方向的苗家寨流向张家寨、穿过李家寨，到小莲村老鹰岩下面汇集，然后流经周家寨，干河沟……
老鹰岩下是一条陡而高的马路，这条马路除了村里的几架马车在赶集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走，其他的时间，基本没有车辆敢经过。
村长刘国岚家在悬崖边的马路后面用石头砌了一栋屋子，算得上是小莲村的标志，只有一层楼的屋顶，一根竹竿斜插在那里，一面红旗无力的耷拉着。
从石屋左侧往上走，有一片荒废的土，面积有数个足球场大，早已被踩的硬如石块，无法种植。这是早年就划出来修建学校的，只是资金一直没有到位，拖了下来。
章小涂深深的看了一眼刘国岚家的这栋屋子。房子是用河里的石灰石来砌的，全村的男女花了一年多的力气，不知有多少人的肩膀因为背石头而被磨破。
这算得上是小莲村最前卫的一栋房屋，是刘国岚到县里面去开会，长了见识之后回来做的。怎奈能力有限，就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章小涂低叹一声，转身而去。
在那块荒土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人，都是学生，章小涂带着董小云等人赶到的时候，他暗自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刚好四十人。
这些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一个个都看着章小涂，等他说话。
章小涂看着他们，这四十个学生，年纪最大的是他，十七岁，还有几个十七岁的，但是月份都小他。其他的人，最小的十三岁，多半都在十四五岁到十六岁之间。
这一群人站在一起，个头都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很平均。只有少数人超过一米七。
他的眼睛一一的扫过这些稚嫩茫然好奇的脸，他知道，这四十个人，在不久的将来，考上大学的，只有两个，但是读出来的，只有一个，而考大学那铁饭碗的时代，即将结束。也就是说，这些人，五年之后或者七八年之后，都赴往广东或者浙江给人家打工，每个月为了一两千块钱拼死拼活，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他们的下一代，也许会走上这条重复的路。
“我找你们来，不是跟你们说学校有什么事情，是别的事！”章小涂朗声说道，然后一一的扫视众人的表情。
有的惊讶，有的无所谓，有的嬉皮笑脸，有的默然，有的微带怒容。
“不是学校的事情，你叫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有病是吧！我的作业还没有做呢，星期六和星期天我都要在家里做作业，没有时间。”人群中有人嚷着。
章小涂冷笑一声：“你真是用心啊，我耽误你的时间了。”
“那是。”回答的声音很骄傲。
章小涂懒得跟他废话，要是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不知道要回答到什么时候，这样没玩没了，浪费时间不说，还是在浪费生命。
“你们有什么问题，等我说完了，你们再提问。”章小涂环视一周，朗声说，“我找你们来，不是跟你们谈论学习的，我也不擅长学习。我今天找你们来，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希望你们星期天的时候，跟你们的父母多要一点生活费，至少十块钱以上。”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我家拿不出十块钱给我做生活费啊，我一个星期才有三块多钱，白菜、土豆都是从家里带去的。十块钱？拿不出来。”
“我也是……”
“十块钱我拿得出来，但是凭什么给你，难道你把我们聚集起来，就是为了收保护费？不需要！”
大家七嘴八舌，章小涂一一听着。
一个星期十块钱都很难拿出来，这样贫困落后的小莲村，实在是真的困难，有的甚至就连五块钱一个星期都拿不出来。很多人在隆昌镇读书，都是住在学校里，每个星期的生活所需，都是从家里带去的。要是有什么学习需要的费用，还得家里卖粮食。
等他们告了一个段落，章小涂突然大声说道：“拿不出钱来，是因为家里穷，这不怪你们，也不怪你们的父母！我今天跟你们要钱，不是我要来自己用，我是拿来购买一批器械。然而你们，就是我章小涂以后的合作伙伴，我会让你们赚到钱，十块钱算什么，到时候一百一千一万块钱都能赚！”
“凭什么相信你啊，十块钱能赚一百块？”
“就凭我和大家一起。我再重申一遍，每个人十块钱，也可以不给。”
“章小涂，你要这些钱干什么？这么多人加起来也有四百块钱，要是交书学费的话，够交好几个人一学期的了。”
“挖矿！”章小涂淡然说出两个字。
大家一下都静了下来，怪异的看着他，没有人说话。
过了很久，有人说：“挖矿就是挖煤。你要挖煤？我爸说挖煤的没有出息，一辈子只钻黑煤洞，到死的时候，屁股缝里还夹着煤沙子。挖煤是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要好好学习，以后考大学为国为民。”
章小涂真想破口大骂，但是他忍住了，冷冰冰的说道：“我再说一遍，不是煤矿，是比煤矿还要高级十倍百倍的矿。我要告诉你们，这一个矿，是我们这一代人发家致富的起点。我们要把握好它，不要让别人拿走属于我们小莲村的东西。还有就是，煤矿在几年之后就会被禁止开采，到时候大家的生活来源，就只有打工一条路了，你们的子孙，也会跟你们一样出去给别人打工赚辛苦钱，受别人的气！”
第六章 土豪的未来（下）
第六章 土豪的未来（下）
第六章土豪的未来（下）
章小涂话音未落，有人说道：“我爸说，考取了，就有好工作了。 章小涂你不好好学习，在这里蛊惑大家，你爸是这样教你的吗？”
章小涂冷笑道：“小凯，你可以离开。”
“走就走！”那个学生当真离开人群，打算要走！
这个学生叫刘小凯，十五岁，是一个学习好的人，常常被村里人夸赞，都觉得他将来时小莲村的大人物，他也因此骄傲不已，走路只看天不看地。只可惜，2001年下半到浙江的某家工厂过着朝七晚十的生活。
而这，就是被所有人看好的将来的大人物。
章小涂悲悯的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今天离开了，以后后悔或者眼红我们大家，那就没有机会了，什么机会都没有！”章小涂冷冰冰的说道。
刘小凯停下脚步，犹豫着。
章小涂转头看着大家，说道：“我会带领你们取得第一桶金，然后带领大家致富。至于那些想要学习考取大学想当什么官的，我很敬佩。但是大家要记住，没有坐到官的位置上，一切都是虚的。”
大家沉默。
“你们以为，小莲村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到你们这一代，就能够改变世界，改变小莲村的现状吗！你们学习的课本知识，会让你们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为你们带来财富吗！”
“你们都只是为别人卖命赚微薄薪水的可怜人！”这句话，章小涂没有说出口。
“你胡说，知识改变命运，命运改变未来！”刘小凯张口反驳。
“你说的没错。我没有让你们不学习，我只是让你们每个人出十块钱！当然了，不出钱的我不会跟你要。但是各位要记住，今天离开这里的每一个人，交钱的每一个人，我都会记着！大家以为我是骗你们的，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个机会不抓紧，那你这辈子就没有机会了。所有跟着我的人，我赚了多少钱，你们就有多少钱。另外的人，就算我爸我妈，他们要赚钱，也只能赚到我们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你们想一想，你们愿意这样吗？要想走的人，就走！到时候，不要跟我说你后悔了，我们是一个村子生活的人之类的话！这个机会，只给我们这一代人，只有我们今晚在这里的四十个人。因为我们是小莲村的未来，我们要给那些十岁以下的孩子一个好的环境，要给我们辛苦勤劳的父母一个快乐幸福的晚年！从现在起，我们要改变这个贫穷的小莲村，大家愿意跟着我的，就过来，不愿意的，不强求！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失忆，要一字一句的记着今天晚上，1996年5月24号在老鹰岩下章小涂说的话。”
章小涂突然伸手一指那像是巨鹰一样的老鹰岩，大声说道：“它可以作证，老天爷也可以作证！我章小涂说的话，是算数的。”
大家都沉默了。
“我愿意相信你。”一个声音响起，一个人走了过来。
章小涂将目光从老鹰岩的巨鹰岩石身上收了回来，惊讶的叫了一声：“董小云？”
董小云手里拿着几张钱，有一块的，两块的，还有五角的。“这是我平时存下来的。我第一个交钱。”
“好兄弟。”章小涂以为，他家和董小云家刚刚打了一架，董小云会是和他唱反调的。想不到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这一刻交给章小涂十块钱。
“我也交！”陈小贵和郭小军，章小江都过来交钱。
“章小涂，我身上只有两块钱，星期一我给你。”
“我要向我爸要钱。”
“我也交。”
“我也交钱。”在人们的回应声和交钱的人群中，刘小凯走了过来，他将十块钱交给章小涂，然后低着头走到一边。
章小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最后的结果，章小涂收到了一百块钱，拿在手里有一大把，四十个人除了交钱的，都答应了星期一交，竟然没有一个拒绝或者不愿意的。这一点，出乎章小涂意料之外。
“各位兄弟。今天在这里的四十个人，我收到了一百一十块钱。我家三兄弟，要交三十块钱！谁也不能例外。星期一在中午在三一班教室里，我会向大家清点四百块钱。你们把钱交给我，我就要让你们相信我，让你们的心里觉得踏实。”
大家都说：“相信你！”
章小涂说：“各位，这件事情，要瞒着家里的人。等我们拿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好！”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