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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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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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妄之人都是天才,我来游说秦王是因为我能助秦灭赵,为秦王统一天下,献计献策。”
  李斯马上讥讽道:“先生刚才自称是赵国人,现在又说入秦是为了助秦灭赵,难道先生连一点廉耻之心、爱国之情都不具有吗?”顿弱也不示弱地回敬道:“先生被逐,足以见先生也不是秦国人,先生不远千里来秦的目的何在呢?当秦兵攻占先生的家邦时不知先生作何感想?”
  李斯不服气地说:“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正是由分裂走向统一之势,秦承天势顺民心统一六国,使分散的版图重新归于一体,我来此助秦也是合天理应民意,有什么觉得惭愧呢?”顿弱马上说道:“先生不觉得惭愧,为何指责我不懂廉耻呢?”李斯无言以对。
  李斯突然听到驿站外一阵人喧马叫,伸头一看,蒙武正率领一队人马赶到。蒙武走上前施礼说道:“李大人,恭喜你的鸿文博论打动了大王,已经重新颁诏天下取消逐客令,让李大人立即回城官复原职呢。”
  李斯一时无语,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又仿佛看见那只仓鼠正向他微笑。雒阳的秋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树叶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
  吕不韦也较去年早早地穿上厚厚的夹衣,他伫立在庭院后的山坡上举头望去,满山遍野荒草凄凄,那些乱蹿乱蹦的活物都不知藏匿何处,到处看不出一丝生机。偶尔有几只孤雁从头上掠过,也都发出失群的哀鸣。
  贬谪封地一晃两年过去了,吕不韦的梦想一天天破灭,他原先指望嬴政执政后一定遇到难以克服的麻烦,然后屈驾向自己求援,他再故意摆一摆架子又可以官复原位了,哪怕仍是个丞相的空架子,也比在此闲居要好受得多。吕不韦早已记不清他从哪一年起就有了闲不住的毛病,特别是拜相以后,真正成为秦国第一忙人。忙也是一种乐趣,百忙时没有心思考虑人生的得失荣辱,更主要的只有忙才被他人看重,一个忙碌的身影能够吸引他人的注意。吕不韦虽然编纂了一部蔚为壮观的《吕氏春秋》,但由于他整日操劳于政事根本没有时间操笔,因此,只能出思想,那些具体工作只好由众多门客去做。其实,吕不韦也知道自己精于商道与权道,却不精文道,不知为何,自从回到雒阳后也偶尔做起舞文弄墨的事了,也许这是所有政治上失意之人的通病吧。不知为何,吕不韦曾经最讨厌屈原的诗,可是现在,他却一天天喜爱起屈原的诗来,有时爱不释手,他已经深切地感觉到屈原被放逐之后的痛苦心里,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同病相怜吧。
  吕不韦眼望浮云,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昨日刚刚朗诵过的《抽思》: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思蹇产之不释兮,曼遭夜之方长。悲秋风之动容兮,何回极之浮浮!数惟荪之多怒兮,伤余心之忧忧!愿摇起而横奔兮,览民尤以自镇。结微情以陈词兮,矫以遗失美人。
  吕不韦刚吟诵到这里,司空马悄悄来到身边面带喜色地说:“侯爷,赵国太子嘉亲自到此邀请侯爷,车马已等在房外多时了。”吕不韦一怔,他想不到太子嘉会亲自来此。自从回到封邑,太子嘉已经三次派使臣请吕不韦到赵国为相,都被吕不韦拒绝了。当然,其他各国也都不断有使臣来请,许以高官厚禄,吕不韦或婉言回绝,或根本不予接见,只让司空马应付一下。他在秦国为相多年,对内对外了如指掌,他清楚地意识到东方各国任何一国都不足以与秦国比权量力,再加上六国君主贪图享乐不思进取,更让大批有识之士流向秦国,能够担当起合纵之势的中心人物都不复存在,合纵抗秦纯属无稽之谈。如今东方各国只图自保,根本没有相互结交团结一体抗秦之心,许多国家派使臣前来聘请吕不韦的目的也只是看重他在秦为相多年,指望通过吕不韦的关系与秦结为友好,吕不韦正是清醒地看到聘请者的用意,当然不能答应。更主要地是吕不韦与秦王嬴有一种割不断理还乱的血源关系,他宁可去死也不会背叛自己的亲生骨肉,不想与秦王政为敌。吕不韦明白,他曾经设想的伟大计划落空了,让他痛苦的同时,心中也聊以自慰,他毕竟有过一个称王的儿子,即使秦王政不知道自己是他的父亲,甚至知道而不认他这个父亲,那都是次要的,人生有那么一点值得骄傲的足够了。
  吕不韦不接受秦以外的任何一国邀请,但他又派人四处放出口风,准备接受诚聘,再到另一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业绩,吸引各国的使臣络绎不绝地奔走在通往雒阳的官道上,他想效法孟尝君当年之为。
  孟尝君曾为齐国相国,一时权倾朝野,门下食客近三千人,后引起齐王的猜忌而罢官回到薛地食邑。孟尝君失意之际并没有一蹶不振,他不断派门客游说各国君王宣传自己贤德有才干,魏国的梁惠王听信了孟尝君门客冯的话,用百辆车队携重金聘孟尝君到魏国为相,但孟尝君故意推辞不去;梁惠王因为礼节不便来,派使臣往返三次。浩大的声势震惊了齐王,他也为孟尝君不被重金所诱惑的精神气节所感动,终于再次诚聘孟尝君为相。
  只可惜秦王政不同于齐王,尽管他对各国使臣奔走雒阳一事了如指掌,却不会再次把吕不韦请到咸阳,哪怕自己碰得头破血流也决不会向吕不韦低头,他的性格决定了他这样做,何况嬴政现在踌躇满志,事事得意。吕不韦又一计失算了。
  各国见吕不韦根本没有外出为官的诚意,都纷纷偃旗息鼓,通往雒阳官道上的使臣车驾越来越少,这半年多已经没有一位使臣前来了。吕不韦想不到太子嘉会突然到此,他将如何面对这位故人呢?吕不韦把太子嘉请到客厅。自咸阳一别一晃又是多年过去了,二人相互一望,无情的岁月夺去青春的风采,时间的车轮在他们的额上都辗下了深深的皱纹。彼此施过礼分宾主坐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人事沧桑,两颗分离的心仿佛又碰到一起了,至少太子嘉这样认为。
  太子嘉先开口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你我从头开始,我想请吕先生到赵国为相,也封先生为文信侯,食邑比秦地雒阳多一倍,赵国的一切大政方针惟先生是从。”吕不韦不等太子嘉继续说下去,婉言说道:“太子美意吕某不胜感激,只是今非昔比,如今已是老朽之人,在秦国都不堪驱使,如何还能到赵国为相呢?传扬天下岂不令有识之士讥笑,太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吕先生一定是认为我赵国弱小不足以抗拒强秦的大军压境,给你带来兵燹之害吧?嘉虽不才私下却认为强秦不可虑。我父王固然疏于朝政,使赵国一弱再弱,但父王如今年事已高,身体一向不好,如今又患病在身,说句不肖之言,不久便离开人寰。一旦我执掌大政,决心反其道而行之,效法先祖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举,改革弊政,任贤任能,发展生产,整顿军制,富国强兵。有先生之贤,振臂一呼,东方各国一定群起响应,合纵之势形成。赵虽弱小,仍有沃土千里,雄师百万,良将千人,以赵国为轴心,合齐楚魏燕韩五国之兵与秦决一雌雄,不能全胜也不全落败。只要能抵住秦军东侵,为赵嬴得十年时间,一个强大的赵国将会重新出现。人生能有几回搏,吕先生如今正当盛年,正是再创建人生辉煌的最佳岁月,何不奋起一搏展现个人价值,令天下人瞩目。”
  吕不韦微微摇摇头:“常言说: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鱼鳖之藏也;尝一肉,而知一镬之味,一鼎之调;见一叶落,而知秋之将至;窥一斑,而知全豹。我吕不韦已近花甲之年,当然有自知之明,对于太子之才与心志我吕不韦十分钦佩,无奈岁月不饶人,只想终老此地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当年的豪情早被无情的岁月腐蚀,猛虎也会变成乖羊。太子不必多费口舌,我心已决。”
  太子嘉继续说道:“闲时高山观虎斗,闷来松林听鸟鸣,这不是先生之为。虎就是虎,风就是风,打掉牙的虎不会成为乖羊,脱光毛的凤凰与鸡也不会一样。先生不愿屈驾赴赵,仍然对秦王政抱有幻想,想效法孟尝君再次被嬴政重用,来个梅开二度。以敝人愚见,只怕吕先生是一厢情愿,先生与秦王政相处多年,难道不知此人的心性吗?”
  这话击中了吕不韦的心病,他不是不知,是不愿相信罢了。人们都说恋爱中的男女都愚蠢,被权钱迷惑的人更是笨蛋,吕不韦现在就是个大蠢蛋。
  司空马见太子嘉许下这么好的条件,吕不韦仍不为之所动,有点着急了,只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使臣来此聘请了。过去司空马一直认为吕不韦是一个极其理智之人,做任何事都能把握好分寸,可是摆架子不能过分呀。司空马担心吕不韦失去这个极难得的机会,不经吕不韦许可,便插话说道:“侯爷,赵太子言之有理,秦国不能再久留了。秦王政不念侯爷辅佐之情,对侯爷的赫赫功勋视而不见,随便抓个错就把爷赶出京城。从秦王政对及太后的态度,可见此人凶性残暴,过河拆桥,得势不饶人,忘恩负义,寡情少恩。他虽然把爷赶回封邑,心中实在不心甘,一定有赶尽杀绝之意,只是还没有找到更好的借口罢了,一旦——”
  吕不韦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不容司空马再说下去,大声喝斥道:“闭上你的臭嘴,孤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你们这些不明是非的下人乱嚼舌头从中搅和的!今天鼓动我做这,明天又怂恿我干那,弄得我乱了方寸,结果事事被动不然,凭我的心智,嬴政怎能不拜倒在我脚下?”
  司空马被骂个狗血喷头,不声不响地退立一旁,一肚说不出的委屈。太子嘉见一时无法说服吕不韦,便在雒阳逗留几日,想与吕不韦多叙谈一下,让他回心转意接受自己的邀请。
  公子嘉认为父王正是这千千万万个男人中的典型代表,而香妃恰是这数以万计女人的标本。
  自从香妃进入赵王宫,赵襄王就一天天失去自己,越来越变得父亲不像父亲,丈夫不像丈夫,国王更不像国王。特别是公子迁出生后,在香妃强劲的耳边风狂吹下,太子嘉在父王眼中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多次扬言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无奈太子嘉大功没有大错也没有,赵襄王一时抓不住太子嘉的什么大错,也就无法将他废去。太子嘉早已看清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但让他主动退出他是决不甘心的,他也要有功于国,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他的一次次努力都以失败而告终。太子嘉得知父王是在病榻上废去自己的太子之位,他不服气,决定亲自入宫面见父王,当面问个究竟。
  太子嘉,不,现在应该再回到原来的称呼上叫他公子嘉了。公子嘉想找一个德高望众的老大臣一同前往,思来想去找谁呢?庞在上党作战撤退时中了蒙武一箭,回来后不久便病逝了。自从相国庞死后,公子嘉就失去一位给自己讲话的人,这也许是自己被废的一个外在原因。相比之下,公子迁内有香妃外有相国郭开,众朝臣多是看着赵王与郭开的脸色行事,只要赵襄王与郭开决定的事,众人明知错也无人反对,因为反对也没有用,只会给自己带来横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知不对,少说为佳,这是众多人的明智选择。
  公子嘉与老将颜聚入宫拜见赵王,赵襄王已经病入膏肓。公子嘉想不到仅仅十多日不见,父王竟然病到这种地步,一时悲感交集,跪在御榻前失声痛哭,颜聚再三劝慰,公子嘉才止住哭泣,哽咽道:“父王,儿臣究竟有何大错,竟被废去太子之位?赵迁又有何德何能被立为承祚?”
  不等赵襄王开口,郭开就冷冷地说道:“无功就是错,大王认为你有错没错也是错,大王认为你没错就是有错也没错。”
  香妃更是尖酸,瞟一眼躺在榻上的赵襄王,毫不客气地抢白道:“依我看你的太子之位早就该废黜了,你的错太多啦。你与庞鼓动合纵伐秦无功而返,损兵折将不说,破坏秦赵友好之盟,给赵国带来灾难。长安君成与桓齿奇聚众谋反,你力主出兵助孽,擅自兵进上党,最终又是兵败而归,使秦国对赵国恨之入骨,多次派大军讨伐,丢土失城的罪还小吗?”公子嘉无言以对,委屈地望着父王。
  赵襄王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叹息一声,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嘉儿,你虽有心把事情做好,只可惜能力有限,事事总给人留下攻击的把柄,我也没有办法,废去你的太子之位并不是父王一人就能做主的,你好自为之吧。”
  赵襄王说这几句话直喘粗气,只好闭目休息。
  公子嘉看着坐在御榻旁的太子迁,心中不知道有多难受,他这么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孩子,与自己的儿子年龄相仿,要德无德,要才无才,至于能力现在也看不出来,竟然将他取而代之,公子嘉怎能服气。可是,事已至此,不服气又有什么办法,母后已死多年,几位支持自己的老大臣也都死的死亡的亡,没有人同情他,更不会有人站出来为他鸣不平。公子嘉站了起来,铁了心说道:“既然儿臣有错,我愿受罚,请父王把我逐出都城吧,我想外出立功赎罪,省得留在这里看着他人恶心,也令他人看着恶心。”“你——”
  赵襄王睁开眼瞪着儿子,想训斥几句,一口啖上涌,憋得老脸青紫,连连咳嗽起来。
  等到赵襄王咳声停了下来,颜聚恭敬地说道:“大王,北地代郡常常遭匈奴人的搔扰,急需能人治理,既可发展生产又能抵御外敌入侵,就让公子嘉去吧。”
  郭开心里道:公子嘉的太子之位虽然被废,但他常期与军中人交往密切,个人实力也十分强大,让他留在都城实在是心腹大患,把他赶到荒芜人烟的偏远代郡也好,省得留在京中与我作对。想至此,郭开也慌忙说道:“颜将军言之有理,代郡确实需要一位像公子嘉这样的文武全才驻守,大王就遂了公子嘉的心愿吧。”
  赵襄王抬眼看看儿子,略显愧疚地说:“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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