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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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衙内-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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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小的丁大力也被小舅舅当苦力使唤,接下来的两天之内,每天和大婶大娘们一起,给塑料包装袋封口。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也……

连续的劳动给丁大力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副作用,看见瓜子,他再也没有一尝味道的冲动了。主要是炒货厂里沾亲带故所谓的临时工,对于食品卫生方面的操作极不规范——其实,深论起来,现在这个年代也没有统一的卫生规范。即使是若干年后,丁大力一看见“状元牌”香瓜子,第一反应就是摇头谢绝。

一月二十一日,腊月二十七。

该天上午,陆陆续续有卡车来到刘庄大队综合厂。刘洪民指挥着远亲近邻,把一麻袋一麻袋的成品“状元”瓜子装上卡车。来拉货的国营企业干部,一看到印刷精美的包装袋,早就乐得找不着北了,付钱的时候极其阔气,而且都从丁三坡处知道该企业还未在工商局登记,没有银行户头,是故一律现金结账,一叠一叠的大团结往桌子上扔,把刘洪民以及叫来帮忙的刘美丽看得直叹自己果然是乡下人。

一九八二年的春节来得相对较早,一月二十四日除夕,二十五日就是春节。

同样是一月二十一日上午,丁三坡与党委一班人分工。丁三坡带上宣传委员和团委书记、以及武装部长,对一些军烈属、先进、优秀进行慰问。以包家明为首的另一班人马,组成若干个检查组,则气势汹汹对全公社商业系统落实江南省《关于认真贯彻“(和谐)关于坚决稳定市场物价的通知”的通知》行动。引号里的通知,一个总的原则就是不许提价、议价商品价格只能下降不能提高;而江南省的通知是要各地、市等单位自查自纠,省一级机构将择机抽查。

议价商品在城乡往往又被称之为黑市价,一般都要比市场价略高,某些紧俏生产资料,甚至数倍与公开价。而由于年关临近,许多农户自产自销的农副产品,在自由市场上偶尔提高一两成的价格,城镇居民其实也能够接受,只是牢骚满腹就免不了。

以包家明为首的检查组,他们的行动的意义在于博得了城镇户口一部分居民的赞赏,然而,赶在年尾卖掉一部分农副产品、顺便打算改善生活的社员、这一部分群体却是怨声载道。

就在腊月二十七的这一天,社员们发现,将自家的农副产品拿到街镇、甚至只是在乡下路边摆一个小摊,将是一件充满了无限风险的行为。有些人假惺惺上来问价,你回答得价格只要稍微有一点不对,问价之人立马从口袋里掏出红箍套在手臂上,然后把你的货物拿走,又扯了罚款单让你交罚款。

老百姓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那段年月,一时还都以为政策风向又变了,傻愣愣看着属于自己的财物被没收充公。这样子的情景在天昌公社各个角落重复发生,以至于当丁三坡带着一班人进行完慰问活动、回到公社大院、看见满目堆积的鸡鸭鱼肉禽蛋等等农副产品,一度还以为包家明进行采购之后要分发给公社干部的。

公社大院的铁门外边挤满了被没收财物的社员,个别情绪激动地早已经破口大骂,管你什么主任书记,抢老百姓的东西,就活该挨骂。

丁三坡面色冷峻地站在人群外,皱着眉头听社员们一浪高过一浪的牢骚。站在丁三坡身边的王水官忍不住了,推开人群就吆喝起来:“干什么,干什么,丁书记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啊?他一大早就在慰问军烈属、五保户,忙得脚不沾地,一回来,还要遭你们这群白眼狼的恶语……你们倒是摸摸自己的良心,丁书记上任以来,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咱天昌公社老百姓的事情了?啊?”

人群自动为丁三坡闪开一条通道。丁三坡穿过通道,在进入公社大院的时候回过头来,大声说道:“同志们,我对不起大家……今天这次稳定物价行动,是我们党委班子开会决定了的,当时我也是举手赞同。只是我想不到,这么做会给同志们带来这么大地麻烦。”丁三坡深深一鞠躬,又道:“大家如果信得过我丁三坡,就请稍安勿躁,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些鸹噪的社员一听说这次行动是丁三坡赞同了的,下意识地感到事情的确是自己错了。也难怪,丁三坡好官的名声已经响彻整个公社,对此社员们大多无任何疑义。只是,错归错,被没收掉的财物毕竟是自家辛辛苦苦劳动所得,被强抢不说,还要罚款,这如何能让人咽得下气去。

人群里倒是有刘庄大队的社员。他们对丁三坡那是充满了期待,这时候唯恐社员群情激动以至于坏事,忙有人高声大喊:“丁书记说要给大家一个交代,那就一定会让大家满意的。你们信不过包家明,难道还信不过丁三坡么?”

这么一说,倒是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赞同,社员们的情绪也稍微安稳了些,至少不再张口闭口问候别人的老妈。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年关步步近

丁三坡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就被包家明给堵住了。包家明说:“丁书记,我认为咱们应该开一个紧急党委会,现在公社大院都被那些扰乱物价行为的社员给堵住了,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打电话请求县公安局支援,抓他一批,处理一批,这样才能够把局势扭转过来。”完了问道:“您觉得怎样?”

“不怎么样。”丁三坡冷冰冰回答。心里则在冷笑,开党委会?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党委会一开,这件事情若是最后导致矛盾激化不可收拾,他这个党委书记就是第一责任人,挨板子是轻的,弄不好还要纪律处分。

“那你说该怎么办,现在同志们都被堵在大院里出不出去啊。你看,很快就要过年了,难道要咱们党委会一班人都窝在公社大院迎接春节?”

丁三坡一下子发怒了,指着包家明的鼻子怒道:“你也知道快要过年了?就许你过年,老百姓就不要过年了?”

“你……”

“你什么你,除了社员违反物价规定擅自卖高价的,非法所得没收以外,其他钱物一律还给社员。”说完,丁三坡冷冷地说道:“我是党委书记,一把手,我决定了,你有异议,我可以主持召开紧急书记办公会。如意见不能统一,那就开党委会,甚至是全体党员大会,直到统一思想为止。”

包家明一下子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他可是第一次看见搞一言堂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那就去执行……出了问题有我负责。”

“当然是你负责,难道你还想让我替你背黑锅?”包家明气呼呼甩手而去,至于去了之后怎么和底下的干部解释,或者抹黑,这些都不在丁三坡的考虑之内。

过不多久,公社大院门口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欢呼声的来源,当然是与包家明向社员宣布处理意见,即没收非法所得一项,也就是说,猪后腿瘦肉卖二块钱一斤,那就没收掉六毛五,按正常价格一块三毛五一斤计,而方肉(四四方方的五花肉),物价局已经核定由一块钱一斤降价到七毛钱一斤,则更要没收非法所得。可即便如此,正常收入以及其余部分被没收掉的猪肉还能拿到手,当然要比全部没收能够让人接受。

有意思的是,此一决定是包家明向广大被没收钱物的社员宣布的,但在这部分社员嘴里,包家明根本就捞不到一句好话,反倒是并未出面的丁三坡再一次博得一致好评。包家明这叫一个郁闷啊,联想到公社的三所学校老师明夸丁三坡、暗骂他包家明,包家明倒是有些后悔,好像最近尽做一些里外不是人的事。

被发还财物的社员一时还不能走,公社的干部说法是,丁书记要对社员们进行统一思想教育。光是思想教育,社员们自然没什么意见。而丁三坡也没有说过多的大道理,包家明主持钱物发还之后,丁三坡草草讲了几句,然后就放人走路。

这么一来,大方向上,天昌公社的处理就没有过多把柄被人抓,你看,有没收非法所得,还有思想教育,物质处罚与精神思想两方面都涉及到了,即使被人捅到上面去,丁三坡的做法也挑不出多大毛病。

不过,丁三坡的讲话似乎还没有完。社员们都走了以后,丁三坡很是严肃地对干部们说道:“都说家庭副业、集市贸易是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必要补充,怎么说没收就没收了呢。以后啊,凡是遇到这样的事情,社员们犯了什么错误,就以该错误的处理方法来处理,这是中央一段时期以来反复、多次强调的……希望同志们行事的时候多考虑我的意见。”

包家明只觉得愈加气闷。这几天,章有根虽说已经从京城回来,可他的人却一直没来公社上班,以至于这段时间,包家明总感觉少了主心骨。

这一次的行动就这么虎头蛇尾结束。而年关,也越来越近了。

除夕夜,丁三坡发扬风格,由他带班值班。

实际上,一开始康吉祥排班的时候,丁三坡的名字是出现在年初三那天。只不过,年初三与年初四,碰巧是丁五坡大喜的日子,初三当天搬嫁妆及女方宴请亲朋,初四那天就是婶婶正式过门成为丁家媳妇了。

因为这个原因,本来打算除夕夜到天昌公社的爷爷奶奶以及小叔,最终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这一段时间,家里实在也忙坏了,酒席要用到的八宝饭、甜肉蹄子,这几天正在一样一样的做准备。一份八宝饭,不但需要把糯米煮成饭,还需要把赤豆打成豆沙,此外,香喷喷的猪油是必不可少的,在农村,猪油一般是需要到肉铺自己买大块脂肪(农村俗称冠油)自己熬制,熬好了的猪油再拌在糯米饭里。这三样还只是主料,若是算是辅料的话,那就更麻烦了,什么桂花、大枣,什锦金丝,核桃仁等等。当然,和后世挖空心思拼满八样“宝物”不同,这一时期,农村的条件还十分有限,所谓八宝饭,主要还是量力而行,有多少料就用多少,勉强要达到八宝,那就没意思了。

还有甜肉,四四方方一块五花肉(即方肉,边长在十厘米左右),洗净,沸水里过一过,滤去血水浮沫,接着把方肉放锅里慢慢煮,差不多要煮酥煮烂了,再整块方肉油锅里走油。

八宝饭和甜肉不但在酒席上要用到,还要另送一份给来吃酒席的亲朋,作为“回膳”,这个量就太大了。为此,奶奶还和爷爷嘀咕,说他们家外出吃酒席,回膳只送一个八宝饭的也有,偏是死老头子爱面子,净穷折腾。爷爷就中气十足说:“我儿子都已经做公社书记了,这一次请的客人,当官的可是很有一批,你让我回膳只送一只八宝饭,不但丢我们丁家的脸,还要连累小三被人戳脊梁骨说难听的……”

奶奶这次无话可说,不过,这一来,就苦了丁大力。

罗老锅已去香江探亲,立灶台的大师傅就请了别人,是同一个生产队的李明。不过,李师傅最近一段日子排得满满的,要到大年初三当天才能进场摆摊,这么一来,做八宝饭、走油肉这些活,只能由丁大力担纲做指挥,还要兼任苦力。

双眼土灶的火烧得旺旺的,丁大力站在灶台边上,手里拿着一根一尺来长的抓钩,从一边的锅里抓出一块大大的方肉,然后放到了吃水一半的油锅,抓钩抓着的大方肉浸没到油里,左手抓着锅盖飞快地把锅子盖住、以避免烫伤了手。

油锅里发出“兹兹”爆响,丁大力用手拍着锅盖,很不满地吐槽说:“我爸已经做公社书记了呀,为什么我这么命苦,还要做这些粗重活……”

爷爷奶奶,还有姑姑姑父,以及老妈、外婆等等前来帮忙的亲戚,纷纷前来安慰丁大力。爷爷甚至拍胸脯保证,等咱们家力力长大了,爷爷给他张罗娶她个十个八个老婆……

这样啊……丁大力眼珠子泛白,会不会精尽人亡啊……

事实上,除夕当天,丁大力差不多站了有一个下午,已经处于精尽人亡边缘。

临近吃年夜饭当口,外公带着二舅舅家的小表弟上门来。外公当年跟着他们刘庄大队一个长辈学过几天的厨艺,算是有两手三脚猫的功夫,直到这个时候,丁大力才得以解脱。

年夜饭吃完,丁大力本来还买了许多鞭炮、爆竹,最后却实在没这份精力熬夜,草草放了三个二踢脚,八点不到就睡过去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十与三万

一九八二年一月二十五日。星期一。

辛酉年正月初一。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一大早,丁大力是被屋子后边的爆竹声给吵醒的。不用问,有这份精神头的,也只有小叔丁五坡了。好在丁大力睡了一晚上,精神已经恢复差不多,现在被爆竹声一吵,也就顺理成章起床。

沈南县这里的习俗,年头时节,哪一家若是有结婚喜事,亲戚之间的走动要放到请完喜酒之后,到时候再由父母陪着新婚小夫妻,远近的亲戚一家一家拿礼物上门。所以,年初四之前,丁家老少就窝在家里,既不出门走亲戚,亲戚家没重要事情,也同样不会轻易登门。这样也好,丁家的一家老小卯足劲筹备初三初四的婚事。

洗漱完毕,丁大力立即发现了不对之处,自己放在爷爷奶奶那儿的烟花爆竹少了不少,再到后面一看,小叔家的场地上堆满了一地的烟花纸屑。

“小叔,你还要不要脸,自己侄子的烟花你都要揩油,你能不能再做一些更不要脸的出来?”丁大力对小叔始终缺乏足够的敬爱,这与他在天昌公社人见人爱的形象形成了极大地反差。而丁五坡对此也习以为常,有时候吧,他反而会觉得,自家侄子这么对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家人。当然,此种想法并非是丁五坡天生有受虐倾向,而是因为只有至亲之人才能漠视彼此之间的那份无礼。就好比丁五坡把丁大力花钱买的烟花一股脑儿放了个干干净净,他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无非就是事后被侄子没大没小说上几句,又不会掉一块肉,难道自己的侄子还会把发票拿到他面前让他付钱不成。

说归说,丁五坡照旧点着了一根二踢脚,“噼啪”两响,丁大力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指了指屋子里,问道:“小叔,你就不怕你们家的兔子受惊?”

“爱受不受。”丁五坡拍拍手,很是不屑地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靠一个人辛辛苦苦做,做死都不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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