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经 -2004北方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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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经 -2004北方雪人-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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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躺在病床上跟我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虽然护士屡次过来告诉她不要多说话否则会很消耗体力,但是她还是执意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了一遍。 

我听傻了,听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做梦。要知道有时候做梦是特别逼真的,当你绝望到极点的时候突然醒过来才发现是做梦,于是虚惊一场。所以我在听我妈讲的时候也在等待着那一种“虚惊一场”,可是无论怎么等也等不来。 

而我爸则一直坐在病房靠窗户的那个角落里发呆,像一个十足的低能儿一样不时地吃手指。我斜眼看了他一眼,他根本都不敢与我对视。 

“那么……”我的嗓子哑了,我根本就没大声喊叫它就哑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死了……当时就不行了……”我妈哭着说,“你舅舅现在还在抢救,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恶劣……” 

“那么……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我强忍着即将崩溃的状态问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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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照片和我爸写字台上放着的那张全家福是一模一样的。就是我妈我爸互相紧紧地搂着坐在中间而我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一张。原来当初照这张照片的时候特意洗了两份。一份我由我爸保存,他一直放在写字台上,而另一份由我妈保存,她一直放在自己的手提包里,随时都拿出来看。她太爱她的家人了,她太爱我和我爸了,我们两个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那天,我早晨发烧没去学校,而我妈则去学校帮我请假。她当时并没有去找校长,而是直接找到了兰贞。她问兰贞如果今天上午没有课,她想请她去喝茶。兰贞正好上午没课,于是就跟着我妈去了。我妈说当时兰贞看上去很憔悴,但是已经很顺从,一点儿都不像前一天晚上那种冰冷的倔强。 

我妈和兰贞对桌坐下了,就把那张照片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我妈说:“我这一辈子里有两个最重要的男人,我把他们看的比我自己还重要……一个是我爱人,另一个就是我的儿子,钟阳。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钟阳有出息再高兴的了……他生下来的时候很瘦小,当时条件也不是很富裕,但是我和他爸每天都把最好吃的东西喂他吃……他出生的头九个月,我和他爸一人瘦了二十斤……真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可不想看到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年纪也挺小的,不过二十出头,也应该是独生子女,你父母也是这么对你的吧?钟阳现在身体健壮,头脑聪明,这都是我和他爸高兴看到的,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能……能和你……这对于我们这三口之家来说是一场灾难你知道吗?” 

我妈说到这里,特意指了指放平在桌子上的照片。兰贞的目光顺着我妈的手指落在了我爸的脸上,她的眼圈红了,没错,那个男人就是黄言。 

“你知道吗?我和他爸为了这个儿子能够有出息费了多大力气吗?从小钟阳喜欢画画,当时我们家也没有汽车,于是不管刮风下雨他爸都骑着自行车带着他跑去很远的少年宫学美术;钟阳上小学六年级那年把腿摔骨折了,恰好他爸又出差不在家,都是我一个人背着他上医院的,当时他也挺大的个子……我现在的腰肩盘突出就是当时留下的……” 

“您别说了,阿姨,是我的错,我知道自己的错了……”兰贞红着眼圈说。 

“你知道错就行了吗?你说现在这种情况我和他爸该怎么办?孩子就要高考了,可是他竟然和他的老师谈恋爱?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办好,我也不知道钟阳怎么办好……总之我可以辞职,我可以先回哈尔滨去,我会尽快消失在北京,您看行吗?” 

“我的意思不是要你在北京消失,可是……” 

兰贞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她看了看黄言,又看了看我,她根本已经流不出泪来了。 

“真的,姑娘,真的……阿姨真不是要赶你走,可是你现在做的这事情确实太……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按说你也是上过大学的人了,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而且你又是一个老师,你说你怎么能和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子……” 

“其实……其实辞职信我已经写好了……”兰贞突然说。 

“什么?” 

“我已经把辞职信写好了……我现在就想回东北,我就想回哈尔滨,我哪儿都不想呆……北京已经够让我难受的了……阿姨,您不用担心,不出半个月,我就会消失在北京……而且从现在起,我的头脑中已经不知道钟阳这个人是谁了,就算他在大街上认出我来,我也不会认识他……真的,阿姨,您放心好了,我已经彻底把他忘了,我现在只想回我自己的家,和我妈呆着……”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阿姨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阿姨可以原谅你,毕竟你也不大,和钟阳也算是一个辈分的,在阿姨面前也是孩子……孩子总有不懂事的时候,但是只要你知道错了,肯改,阿姨就不会跟你计较……而且,阿姨也愿意与你交个朋友。阿姨的老家就是哈尔滨的……” 

“哦,我们还是老乡呢……”兰贞轻轻地微笑。 

“是啊,回头阿姨要是回哈尔滨,去你哪儿玩……” 

“行啊,没问题……阿姨您是哈尔滨哪噶塔的?” 

我妈和兰贞都笑了,而且笑地声音都特别大,尤其是兰贞的笑,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笑。 

“阿姨,我特羡慕您……” 

“你别羡慕我了,我都老了,要羡慕也是我羡慕你,你看你这么青春……” 

“可是您有家了……我宁愿用青春换回个完整的家……” 

“你别急啊,你这么年轻漂亮,将来还愁没个家?你只要好好干,会比阿姨我幸福的……阿姨只不过是嫁给了一个笨老公生下了一个傻儿子而已……” 

兰贞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她仔细地看着那张照片。我妈也察觉出来兰贞总是在看这张片,于是她就笑了,说:“别急,二十年后你也一样会拥有和这一样的照片……” 

“阿姨,您特喜欢这张照片吧?” 

“当然了……我跟你说,就算是死我也不能丢了它……死也不能丢了它……”


第 九 章 消 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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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医院的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夜。这一夜中我想了太多的事情,最终把自己的脑袋弄地好象是一个充满了蠢蠢欲动的火药即将爆炸地炸弹一样。我甚至怀疑,这一夜过去之后,我的脑袋会不会突然大了两圈或者三圈。是的,我始终不能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其不能相信我已经永远都不能见到兰贞了。让我想想,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昨天,中午,我被她赶出了家门;让我想想,我最后看她的一眼是在什么时候?是她无情地用手指指向门外,用冰冷却毫无内容的面孔面对我的时候;让我想想,我和她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东西?是的,长吻,那本来应该是一分钟的吻在第五十四秒钟的时候被我妈妈打断,从此永远不能继续了。还有六秒钟,这六秒钟的吻其实很短,不就是闭着眼睛数六下吗?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我就完成不了? 

后来我走进病房,看见我爸安静地坐在我妈的床前。我妈除去昏睡之外,总是唠叨着兰贞的事情。 

“兰贞是个好姑娘,你别看她做过错事……”我妈说。 

我爸爸默默地点头。 

“兰贞也是孩子,是孩子的话我们就不能不允许她做错事……” 

我爸依旧是点头。 

“其实当时都怪我……不就是一张照片吗?为了一张照片我干吗那么较真?要是不是为了那张照片,兰贞她也不会……” 

我妈说到这里又哭着说不下去了。我爸赶紧拿起毛巾给她擦眼泪,同时说:“不要哭,不要哭,对伤势不利。” 

“……照片呢?拿来我看看……”我妈哽咽地说道。 

我爸就赶紧把保存在他的公文包里的那张照片拿给我妈看。 

我退出病房,因为我受不了这种情景。我生来就厌恶儿女情长,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掉眼泪我就想骂街。有什么好哭的呢?我都没哭,你们有什么资格哭? 

我在医院走廊里转了两圈,一副很无所事事的样子。而我心里一直在想,我如何去完成我和兰贞剩下的六秒钟的吻。 

后来我转到了太平间门口,我想他们肯定已经把兰贞推到里面去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可以悄悄地进去和兰贞完成剩下的六秒钟的吻。可是后来我改主意了,因为我已经很清楚地认识到,兰贞已经死了,她的的确确是死了,永远不会在回来了。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我那该死的手机没电了。幸好我的钱包里总放有一块备用电池。因为毕竟手机是我在进行考试时最好的朋友,我必须保证它能够工作。不然万一考试的时候它没电了,那么我就看不到外班人给我传来的答案了。我换了块电池,手机又精神抖擞地启动了。刚刚启动完毕,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钟阳……”竟然是兰贞的声音! 

我吓坏了,我冲着手机里喊:“兰贞!?怎么会是你?你现在在哪儿?你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他妈的找的你好苦啊!” 

“什么啊?你说什么呢?” 

这时候我才发现,刚才是幻听了。说话的明明是莫雅而不是兰贞。 

“哦……没……没什么……”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答道。 

“呵呵……是不是刚睡醒?还没从梦里出来呢?” 

“恩……差不多吧……” 

“……我……我现在就去机场了……” 

“哦……” 

“七点钟的飞机……” 

“好啊……” 

“你……你能去机场送我吗?” 

“……” 

“不方便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因为……因为这一次我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放假的时候你还回来吧?” 

“可能吧……问题是回来后我没地方去了……这房子已经买掉了,我奶奶也没了,北京一个亲人都没有,唉,以后的大半辈子就在东京度过了……反正就是有个“京”子,哪天我也去南京住一段时间……” 

我空笑了两声,随后说:“行,我去机场送你……” 

“真的吗?” 

“真的……” 

“你不是逗我玩吧?” 

“怎么会呢?我真去送你。” 

“那敢情好了……记住,进入首都机场正门后右手变的卫生间门口,我会在哪里等着你的……” 

“好,我记住了……” 

“你一定要来,而且你一定要迅速准时,因为你答应我了所以我会一直等你,如果因为等你而耽误了我的航班我可要找你算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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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放下莫雅的电话,我爸就从病房里走出来了,茫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坐在长椅上。我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已经对所有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了,因为他总是沉默,丝毫都不露出关于他内心的任何蛛丝马迹。 

“您怎么出来了?陪我妈多呆会儿啊……”我说。 

“护士给你妈打了镇定剂,说她需要独自睡一会儿,不让别人打扰,所以我就出来了……” 

“正好,我有一个朋友今天要去东京了,七点的飞机,说要我去送她呢……您这会儿正好也不能陪我妈了,就送我去一趟机场吧……” 

我爸听完这话吃了一惊,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你怎么回事?现在都出这么大的事情了,你怎么这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摇摇头,说:“我没有满不在乎,我答应过她要去机场送她的,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再说我妈现在也不需要人去打扰……” 

“不行,我现在哪儿都不想去,下周本来说是去法国参加一个研讨会的,我已经把它从我的日程中取消了,现在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你妈重要的……” 

“是吗?”我问他。 

他又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我索性就和他对视,看咱们谁怕谁。 

他果真支撑不住了,扭头看别处去了。 

“您要是不送我去,我就自己去……”说着,我就站了起来。 

我爸没动。我一看这样,就扭头走了。可是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我爸说:“你站住!” 

我回头,看见我爸站起来了,一脸灰然地走到我跟前,说:“我送你吧,得快点儿,快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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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的车开地很快。一开始我们俩都不说话,所以可以清楚地听得见车身斩断晨风的声音。一路上我的脑子都乱着,根本就不能把一件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完整的回忆起来。甚至,我有些害怕我会忘记莫雅的模样从而到了机场认不出来她,而事实上我们只是刚刚分开不到两天的时间。 

后来,我忍不住说话了:“爸,你怎么不骂我啊?” 

我爸愣了一下,说:“骂你干什么?” 

“因为我和我们的老师谈恋爱。” 

我爸一时答不上话来。 

“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跟一个女孩在KFC门口见面你都紧张地不得了……现在我和我们老师谈恋爱了,您就不生气吗?”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的险恶用心在于直揭这个叫黄言的男人心中最隐蔽地那一道伤疤,我要让他疼地死去活来,甚至窒息。我怀疑我是不是太狠了一点儿,但是我确实有一种冲动这样做,我自己无法克制。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再生气有什么用?”他装地很自然,可是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的伤疤在流血。 

“那我要是说我还爱兰贞呢?”我故意又把音量放高了点儿。 

“……”我爸不说话。 

“我特怀念我和她作爱的时刻,你可能都不知道,那种感觉实在太好了……我还特别留念她怀抱着我给我讲她情人的故事的情景……” 

我爸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我的头因此撞击到了车窗上,生疼。 

“我本来要吻她一分钟的,结果只吻了五十四秒就被我妈打断了,我还想补回那六秒钟……” 

他又给了我一巴掌,比上一个还狠,我的头再一次狠狠地撞在了车窗上。 

“你能告诉我个办法来补回那六秒钟吗?”我坚持着说下去,我觉得我这时候需要不屈,我需要百折不挠,这样做不但是对得起我自己,更对得起兰贞。 

我爸抬起手,我用脸迎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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