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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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9-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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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贺明辉去休息了,楚剑功便把施策叫了进来。这施策,身材甚是高大,白白净净的,模样很文静。楚剑功看过了信,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施策一番,问道:“你跟着李颖修,有多久了?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李大哥收养我,有六年了,一直在帮着李大哥跑船,很少在岸上。”

“你跑过哪些地方?”

“南洋,印度洋,大西洋。反正从广州到伦敦、巴黎一线,都熟。”

“在海上打过仗么?”

“和海盗打过。碰到抢劫的土耳其军舰,都是跑,没打。”

“怎么李颖修派你送信呢?”

“要打仗了,就没出海,再说,这信上讲的事情重要。”

“我暂时不回信,你留下给我帮忙吧”楚剑功说。

“钧座,那可不行。李大哥还等回报呢。”

“那好,我就不写信了,你带个口信回去,说我不日将返回广东。至于那批枪……”楚剑功考虑了一下,“你叫李颖修,先不要透出任河风声,我带朱雀军空手赴广东,找邓梃桢要枪,情急之下,他肯定拿不出来,到时李颖修雪中送炭,价格翻倍将这批枪卖给我,我再找朝廷报销。这笔钱,朝廷非掏不可。”

“李大哥和钧座熟识,总是由他出面不好。明眼人一眼就看出门道了。”

“那就拐道弯,找个洋人来当门面,注意,别找英吉利人。”

“好的,我一定转达给李大哥。”

“甚好,你赶了好几天的路,想必也累了,歇息去吧,明天一早你就上路回广州。”

“是,钧座。”施策扭扭捏捏不愿意走,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你们如果抓到那个瞿香玉,能不能解到广州来,我……我还没见过女土匪呢。”

“不能!睡觉去吧。安心睡,不要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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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铃铛口

6月8日

楚剑功带着一营,由贺明辉做向导,翻山越岭,向着铃铛口行进。山中剿匪,兵贵精不贵多。二营三营都没有带,只有几十个走惯山路的挑夫被部队夹在中间。入山将近五十里路,楚剑功感觉自己脚已经肿了。但他不能做声,拄着拐杖走在队伍中间。

贺明辉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他往回走到楚剑功身边,说到:“楚先生,这眼看就要进铃铛口了,周围都是大山,就中间一条道,要小心啊。”

楚剑功和杰肯斯凯商量了一下,把陈日天和瞿晓琳叫了过来:“你们两个,带着自己的连队,不要走大路,分别从这路的两边山上走。”

“钧座,这山可难爬了。”

“楚剑功沉着脸,不说话。”

两人一挺胸,“是!”

“为什么不向他们解释?”

“回去做战例讲演的时候再解释,不能养成他们对任务拖拖拉拉的习惯。”

看着两人的连向着山上爬去了,楚剑功一挥手,“我们进去,进铃铛口。”

士兵们把自己的火铳都摘了下来,握在手上,铳口斜指向天。谁也不说话,就听见脚步的沙沙声。

突然,山上的林子里传来了鸟叫声,楚剑功警觉起来,“全员注意,两人一行,将民夫夹在中间,向前向后,口头传令。”

楚剑功身边的两个人,一人向前,一人向后:“两人并列,民夫夹中间,往前(后)传。”

口令就这样一个人接一个人传下去。

“一旦有事,全军立定,背靠背,以排为单位齐射。”

这个命令再次一人一人的传下去。

“号手向我集中,号响即冲锋。”

队伍还在行进,突然,左边山上传来一阵梆子响,接着,右边山上也传来了梆子声。两边山头一声喊,分别站出百来号人来。

“铃铛口地形这么险恶,瞿十九这老土匪,不打埋伏才见鬼了。”楚剑功心里想着。

这时候就听见山上有个大嗓门喊道:“呔,尔等快快抛下兵刃火枪,饶你们一条狗命。”

“评书听多了吧。”楚剑功心中暗骂,对全营下令,“全营都有,各排把总指挥,自由射击。”

季退思的排是离楚剑功最近的,就听见季退思喊:“一班三班,瞄准,射击,二班四班,射击。”行军队列的两侧,烟雾弥漫。

乐楚明作为千总,现在倒没有指挥的任务了,他站在一排的队列里,和士兵们一起射击。装铅弹,咬药包,装药,瞄准,射击。平时训练的动作根本不用想,自然而然就作出来了。

山上开始往下放箭,射距本来就近,又被这边火铳压制住,根本没法靠近,威胁微乎其微。

“两百人”楚剑功往周围山上一望,“土匪拿出来二百能在山上打埋伏的人马,就这点家底了吧。陈日天和翟晓琳怎么还没到呢?走山脊也慢得太多了。”

乒……乓……乒……乓……,土匪们把开始放抬枪,劣质火药,糙膛枪管,热闹非凡,却没有什么威胁。

山上的土匪还有些办法,往山下扔石头,楚剑功见此情景,微微有些担心,朱雀军毕竟第一次参加实战。

“传令,全军立定,不得扰乱阵型。”

一块大石头从山上溅落下来,砸在队伍中间,三名士兵当即被砸翻在地。

楚剑功哎呀一声,心疼不已,一营每个大头兵,都是优中选优,要当士官培养,用于将来部队扩编,现在被石头砸死了……。但这样的损失根本无从避免。

突然,左面的山上一声喊,陈日天的连到了,他们手执长矛,把土匪们从树丛中一个个挑出来,不一会,右边山上瞿晓琳的部队也到了。

“吹号!”楚剑功下令。

“冲啊!”山路上的士兵向山上爬去,大约一刻钟就结束了战斗。

楚剑功命令留下一个排,照顾伤兵,守护战友的遗体,命令俘虏就地掩埋死去的土匪。

张兴培说:“今天这仗,打的挺顺利。”

楚剑功还在心疼那几个死去的士兵,没好气的回答:“装备优势、训练优势、人数优势。能不顺利吗?这一仗唯一可取的就是大石头砸下来的时候队形没有乱掉。”

杰肯斯凯说:“士兵们可以在实战中进行排枪对射了。”

说话间,就到了寨子门口了,这寨子,选在山中一大片平地上,切断了整个山路,恰似一头巨大的拦路虎。那面瞿字大旗还挂着,特别的寥落,寨墙上还有些寨丁,寨墙也就一丈来高。

四连开始斩断林木,制作长梯,其他的三个连休息,吃干粮,一个时辰之后,做成了十来具粗糙的云梯。

一连二连,站成两行,用排枪清扫寨墙,三连在火力掩护之下,手持长矛冲上墙头,楚剑功正等着三连的人下去打开寨门呢,突然寨墙上的人一声喊:“寨子里的人都跪地上,投降了。”

开了寨门,楚剑功带着兵进了寨子,有些从镇嵩镇过来的兵油子就大叫:“兄弟们抢啊,好东西记得留给给钧座。”一些兵就往寨子里涌,还有些游移不定,等楚剑功发令。

“胡闹,吹集合号。”楚剑功大喝。

等众人集合了,楚剑功喊:“军纪怎么说的?一切缴获统一分配,你们这样冲进去抢,和土匪有什么分别。”

给各个连分派了任务,楚剑功找了些土匪审问

“瞿十九呢?”

“我们大当家早跑了,少当家也跑了。”

“跑了多久了。”

“出去埋伏的人回来,大当家就跑了。”

这么算跑得还不远,但楚剑功懒得派人去追了。就算抓了瞿十九,湘西匪患还是解决不了。那么多匪首,不差瞿十九一个。要解决,得把山上的汉民苗民都迁出去,这也不是朱雀军办得到的。

“瞿香玉呢?”

“谁?大老爷,你说谁?”

“呃……我说你们瞿大当家的女儿呢?”

“我们大当家没女儿。”

“这么大土匪没女儿?真是……”

开仓、点算、搬运,一系列工作完成,已经到了晚间时分。收获不少,金的银的一大堆,回去再慢慢清理。

楚剑功高声对士兵们说:“我们是在寨子里过夜,还是抹黑赶回去。”

“在寨子里过夜。”有一些士兵喊,眼睛不断的往寨子中的女性身上瞟。

“可以,但是不许碰寨子里的女眷。”

“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士兵们又叫了起来。

“对!对!二营三营的兄弟们该着急了。”

“好,押着俘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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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道不同

6月10日

打破铃铛口,剿匪算告一段落。彻底解决湘西土匪,楚剑功既没有这个兴趣,也没有这个能力。此次缴获所得金银珠宝,折算大约一万两白银出头。朱雀军的每名成员,都做了一双新鞋,集体大吃一顿,每人发了二两银子,放了三天假,家住附近的,回家看一眼。楚剑功就着这功夫,和曾国藩、江忠源话别。战事将起,南下广东势在必行。

平日练兵之时,楚剑功和曾国藩交往并不多,关系也不密切。楚剑功本就是官场之上的局外人,和曾国藩这些功名出身的士人没什么话好说。

但曾国藩作为主官,平日练兵之时,只是在一旁观看,没有指手画脚,楚剑功甚是感激,临别之时,曾国藩摆酒,江忠源作陪,给楚剑功践行。

“楚主事此次南下,定可大展宏图,威震夷狄。”江忠源先端起酒杯来,“这一杯,是祝捷酒。”

楚剑功也端起酒杯来,说:“多谢江书办吉言,南下若是立得功劳,便有兄台一分。”

“这些日子,楚主事专心练兵,摸爬滚打,我和常孺只是在一旁观看,也没有帮到什么忙,说起来好生惭愧。”

“大人何必过谦。”楚剑功说道,“这半年以来,广西藩台拨银两万两,湖北藩台加拨白银一万五千两,粮五百石,湖南藩台加拨白银一万两,粮五百石。这些都是大人办来的。我楚剑功不会说话,但这些都记在心里。大人的恩惠,朱雀军是记得的。”

“楚主事何出此言?”曾国藩却不领情了,“我等都是为皇上办事,要说恩惠,那都是皇上的恩惠。”

曾国藩顿了一顿,又开口说道:“楚主事,你我相识未久,但毕竟同僚一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涤生兄但讲无妨。”

“蒙老弟你看得起,叫我一声兄长,我便直说了。我看你平日练兵,虽有不合我意之处。但知你是极认真的,练得极狠。只是这般操兵,不知为了什么?”

“广东英吉利人来犯,曾大人早就知道了呀?”楚剑功在装糊涂,心里开始打鼓,莫不是平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乍一想来,似乎没说什么过头话,但万一有疏漏处,也说不定。

“英夷退了之后呢?”

英夷退了之后?楚剑功心中暗笑。这大清官绅,断不知道欧洲诸国的厉害,此次与英国交战之后,,无论胜败……打胜多半是不可能的……欧洲诸国,渐次而来,清国定然疲于招架,狼狈不堪,就是那东洋日本,也有了三千卫门那样的人物,说不定几十年后,也会打上门来。仅凭朱雀军两千余人,绝对逆转不了这样的大势。

到了那时候,清国定然危如累卵,国内矛盾激化,遍地烽火,哼哼哼,朱雀军……

楚剑功正想着呢,就听见曾国藩又问:“英夷三岛小国,断不是我大清的对手,只是战事过后,朱雀军去哪里?”

楚剑功回过神来,他虽了解欧洲的大势,却无从向曾国藩解释,也没有这个兴趣。于是淡淡的说道:“想来是移驻一镇吧。”

“若是建了功劳,朝廷的封赏是少不了的,只是,朝廷素来对汉人兵将防范甚严,老弟,你想移驻一镇,做绿营,恐怕求而不得啊。”

“涤生兄你不是要转宝庆兵备道,练出一万团练么?难道朝廷不防范你?”

“我不同,一来,我本是京官,在翰林院时,也曾入宫为几位皇子读书,说来也是有些圣眷的。”说到“圣眷”,曾国藩不由自主的抚了抚胡须,得意的微微一笑。

楚剑功故作惊讶:“哎呀,想不到涤生兄居然入宫讲书,将来成了帝师,也是说不定的事。”

曾国藩道:“且不说这些,其二呢,我办团练,麾下的营官却不由我定,而是朝廷来定。”

“上下牵制之意,古已有之。”

“可是老弟你呢?朱雀军中,三个营,现在还没有营官,老弟显然是要把兵权抓到自己手上,即便有个京城来的榜眼陆达,千总,记名都司,是个憨厚听命的人,身边一个亲信都没有。这样,朝廷放得下心么?”

“单是朝廷猜忌倒还好说,只要老弟日后行为检点,再上表,主动要求朝廷派些干员来,还可以挽回。只是,我看朱雀军中,只知报国,不知忠君。”曾国藩突然说道。

“只知报国,不知忠君,这做何解?大清便是皇上的,报国就是忠君了。”楚剑功解释道。

“老弟,你不要装糊涂,忠君报国,君在前,国在后。朱雀军成军这么久,只说要南下抵抗英夷,老弟你说过一次要报效皇上吗?”

“也许是剑功老弟忽略了,”像商量好了一般,江忠源出来打圆场,“只是这一忽略,我和涤生兄见了,还不打紧,若是旁人见了,只道你心中没有君上,那才是有口难辩啊。”

“常孺说得不错。若是再想深一层,剑功老弟有意不提皇上,那……”

楚剑功听到这里,勃然大怒:“我楚剑功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直,谁要嚼舌根,便由得他去,他有种便上表参我。”

满面怒容,楚剑功心里却在暗暗计较:“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今天便要夺我兵权。实在不行,也只好将这二人绑了,再上表去告状,撑到战事一起,朝廷便顾不得了。”

江忠源道;“剑功老弟,你不要误会,涤生兄和我是一番好意,朝廷猜忌,总是免不了的,老弟要早做打算。话说回来,只要心中想着皇上,真正尽忠王事,即使暂时受点委屈,也终会烟清云淡。”

曾国藩道:“老弟,这仕途长啊,一路之上要小心在意,秉住了忠君的心,再加上你的才华,做个社稷之臣,并非难事。”

楚剑功面色缓和下来,说到:“有劳二位苦心,楚剑功理会得。谢过二位的良言,我敬二位一杯。”

三人继续喝酒,开始说些风月事。曾国藩讲些京中官场趣闻,江忠源谈谈乡村野史,楚剑功介绍西洋风物,倒也其乐融融。

“难为二位,咱们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与谋,幸好几日后就分道扬镳了。”楚剑功默默的想。

15 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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