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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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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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青梵这才主动开口阻止了任何可能的争吵,“霓裳阁认得出朝中任何一位权贵,哪怕是皇子。”

“什么?”

对三人的异口同声毫不惊讶,青梵只是静静微笑一下,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因为这儿是承安京里,除了皇宫和府院我待得最多的地方。所以几位殿下有什么话想要问柳青梵的,请尽管开口吧。”

第三章 … 梁间双双新燕子(下)

“主上,今日回交曳巷还是……”

见青梵一眼扫过,月写影小退半步随即低头。“写影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青梵笑着凝视这个自十六岁起便日日跟在身边的影卫,“那你便说说,我为何要从草亭街搬回到交曳巷?”

“红尘无事,烦恼自扰,然而此时却是无数事情、人情接连不断地撞上门来。主上本意不避红尘,却不喜欢尘俗沾染了一方清地。”月写影对视青梵目光,静静说道。“交曳巷府邸,西华门外学士巷头,车马往来之地、人情热闹之所,便是前来拜望的官绅士子也得从容自然,不至于因为环境的太过不同而生出不必要的忐忑慌张。”

青梵不由轻轻笑了起来:交曳巷的柳府虽然按着自己一贯的喜好布置得清淡朴素,但府院阀阅的本旨气度却是没有丝毫改变。常言说“居移气养移体”,又有“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饭”,有资格进京述职的官员朝臣哪个不是习惯了玉堂金马,真到了“寒舍”只怕会连客套寒暄都不能正常张口,更不用说议论其他政务民情。“却不知这半天过去,全方维和月影会怎么挖空心思讨主人欢喜呢。”

“有纯叔在,自然是一切都贴合了主上心意的做法。”月写影眼中闪过一丝有趣的微笑,但瞟一眼青梵神色随即敛容垂目。“主上请两位皇子近日过府,是为了渤海、北海两郡河道归海一事的钱粮调配吗?”

“写影,不涉朝政是影阁历来的规矩。”

“根据会盟条约,两国为开市通商,以国境为分解共修河道。此事关系到‘灵台’在两国边境的多重生意,又与将来‘灵台’在北洛北方沿海的设点布局有重大影响……”直视那双骤然闪出精光的幽深黑眸,月写影声音平静如恒,“写影只想着为主上分忧。”

月光下那张清俊面庞纹丝不动,月写影却能看出青梵表情的缓和。静默半刻,只听青梵微微一哂:“写影,你向来最明白我的心意。靖王已然大婚,皇子争夺从此激烈,此刻此地不久即为风暴中心。身当其中我必然再无法多拨用心于灵台的运营,就连你也不能如现在这般分心旁骛。奈何天与‘灵台’诸事繁杂,只有弄影一人居中主持实在强人所难。月影熟悉我处事习性,心思细腻却个性张扬,有他到京中主持大局确实让我安心不少。不过——”

“惊扰了掌教清修,是写影不慎,请主上责罚。”

凝视他片刻,伸手抚上随身的佩剑,青梵终于无奈地摇一摇头。“风胥然已经将我彻底逼进了承安这个最大的是非漩涡,以武道公心立世的道门无论如何都不该再卷进什么人来。门庭终日不得闭,车如流水马如龙,清静了两年终究还是要随波逐流……也罢,用孙壹仟做个示范也算对得起他一番苦心了。”

月写影默然不语,只是静静跟在柳青梵身后。自十六岁被委以影阁阁主,他亲眼看着身前之人将道门上下,以及历代只作道门附属幽灵存在的影阁重整并调教到今天这个地步。世人皆知道门弟子门徒之众为大陆武林之首,然而道门产业之丰、门徒营生之广却并非寻常人可了解。将武技与道门其他产业分离,金石堂、千金堂、轻云坊等门下产业在他一力支持下也渐渐确立了独立行事能力,通过影阁居中调度照应,利用着北洛农商并重的国策在几年间便成为独立于道门之外、自循商场规律的力量。这个不知不觉中渗透到大陆各个角落积累了数不清财富的商业机构,青梵将之命名为“灵台”。这两年来两国休战会盟,开市通商,青梵居于朝堂,心思却大半放在“灵台”的扩大之上。身为贴身影卫并主持灵台运作的影阁阁主,月写影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青梵这般急切的原因。

两百年来三国零星战事从未有一天停止,雄心壮志的君王不会放弃大陆一统的荣耀,但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任何一个怀有抱负的君主都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胤轩帝野心勃勃,自然更加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利用的力量;作为大陆第一大门派的道门处境如何不言自知。柳衍将掌教之位传给柳青梵,原是为了背负着“天命者”之名,他必需道门这股强大势力作为生存活命乃至与诸国君主分庭抗礼的倚靠根本。

但既然身当掌教便有掌教护教之责。青梵将道门武、商分开,对门下弟子习武者严加约束,名下产业归入普通的百姓营生远离武林,更将暗处的影阁分化“奈何天”、“灵台”等分治武林、商场的机构组织,这些举措都是要在乱世之中为道门谋得自保,而不轻易沦为某国君王朝廷恣意使用的工具。以太宁会盟作为契机大肆发展“灵台”,不但是为将来北洛帝位之争中将要支持的皇子积累财富疏通关系培植势力,更是为道门从此以后的前途生机打下轻易不可动摇的基础。

正是因为如此,曾经亲手为胤轩帝策划了新政改革无数项政策事宜,在北洛朝中拥有甚至凌驾于宰相林间非之上的最高声望的青衣太傅柳青梵,才会在众人忐忑又期待的目光中接下大司正之位后整整两年谨言慎语声色不动,只维持朝中一个平和稳定的表象,丝毫不以行动深究海面下的暗潮。

沉默总有界限:常思山间雾,有隐不为臣;斋本无雨晴,红尘自扰来——清心、遥逸、思退、隐没,大约只能是君家一脉怀抱的无法实现的愿望,任何身在局中之人都无法逃避:风司冥加冠成礼,胤轩帝所有皇子全部成年,一个月已经是君臣朝野耐心的最后期限。从上方无忌到风司廷,从宁平轩群僚到风司宁风司磊,或明言或暗示,时间上偏又凑准了外郡地方司长提调变动入京述职,就连青梵也不得不承认胤轩帝这一番动作确实高明。只是唯一出乎风胥然意料计算的,却是上方未神突然册立太子的举动。

有大陆最长历史的神之西陵,太子的选择和册立与别国皆是不同:神权王权族权分立的西陵,只有被上方王族侍奉的爱提丝女神选择的皇子才能获得王族乃至整个朝廷的承认。换句话说,地位仅次于君王的金裟殿大祭司在太子登位的过程中起到最大的作用。然而上方未神以特异之容身兼国君与大祭司西陵国中本多有争论,加上念安帝登基之后便向北洛服软请和订立会盟,并将预定的大祭司人选上方无忌送到北洛充当质子,种种动摇千年成规的政举无不显示出其统治集权意图的坚决和强烈。北洛战胜西陵,太宁会盟两国通婚和亲,西陵更送质子到承安,处处皆是示弱。然而此刻上方未神一反传统以君主旨意册立太子,显然是向胤轩帝表示:自己已经对千年神道特权有了完全的控制能力,西陵国中已然尽在念安帝收服之下。

而西陵太子的册立,也使上方敏淳生身之父的上方无忌在北洛处于一个更为特殊的地位。众人眼中深受胤轩帝爱重的上方驸马,固然是风胥然为协调西陵事务,平衡朝野势力,顺势察看诸皇子心智、能力甚至胸襟气度而刻意给予了难得的恩宠;但同样不可否认,老谋深算的胤轩帝始终没有放弃利用这位西陵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制衡念安帝上方未神的计划。然而上方敏淳以嗣子过继承祧,此刻更立为储君,身份名位一时彻底改变,从此尊念安帝为父为君。上方敏淳生母已发誓终身侍奉神殿,在北洛为质的上方无忌倘若回国,父子相见必然尴尬;但同时上方无忌身份更加贵重特殊,会盟之友的北洛对他也必须更加礼遇尊崇——上方未神以这种手段,在此时刻切断风胥然刻意加诸西陵的牵制,更以册立的方法刺激胤轩帝众皇子,分明是给北洛早已拉开帷幕的嫡位之争投下一块巨石。

想到大宴之上风胥然投向自己的目光,青梵就忍不住摇头苦笑:生性骄傲的胤轩帝不会轻易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措手不及的尴尬和恼怒必然要加倍返还,但盟约在前却是不敢擅动。天威迁怒之下,深处夹缝之中的上方无忌越发表现得轻狂肆意,连自己都不得不从红尘自扰居走出,回到他希望自己所在的交曳巷柳府;而那一众人前小心谨慎内心却深藏大志的皇子,早是被逗得蠢蠢谋动跃跃欲试,让这一次本在便胤轩帝计划之中的官员提调陡然风生水起涌动波澜……

不过,这个有着能臣之名,一路平稳升迁的孙壹仟,真的担得起这份根本不在他预想范围之内的重责吗?

抬目已见交曳巷口枝叶繁茂的枞榕树,深吸一口气,青梵脸上缓缓露出一贯清淡平和的笑容。“写影。”

“请主上吩咐。”

“他们等了多久了?”

“主上亥时离宫,那时靖王已巡查完五城并六大道结束了今日任务。属下到府时殿下正与孙壹仟交谈,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半时辰。”月写影顿了一顿,看了青梵一眼这才继续道,“见殿下与他交谈甚欢,写影便自做主张让纯叔事先安排了孙大人今日的房间。”

青梵微带惊讶地看了月写影一眼,随即微微笑了起来。“我方才说过,你做事总是最合我心意的,确是一点不错。”伸手抚上额头,月光下一双黑眸精光闪亮,“被七皇子多灌了两杯,只怕今夜要被人看见柳青梵醉后的失态失言了。”

话音未落,月写影已然伸手扶住青梵软软倒来的身体,随即快步走向交曳巷内。

灯火明亮处,正是等候已久的全方维和月影纯。

第四章 … 陌柳巷口夕阳斜(上)

风司冥静静看着一众朝臣、宫人按序退出澹宁宫,最后,时刻随侍胤轩帝身旁的内廷总管和苏也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巨大的殿门悄无声息地合上,方才还明亮摄人的澹宁宫里顿时显出一片含糊的昏黄。

“起来坐吧。”

胤轩帝身上是一件淡黄绣祥兽的皇袍:北洛风氏以狮身鹰翼的斯托瓦姆为始祖神,因此祥兽多以此为图案。但此刻风胥然袍上绣的祥兽却是九尾飘洒翩然起舞的三头鹤,被西陵奉为仅次于西蒙伊斯大神座前青鸟的神鸟。细细的金银丝线在窗格透进的阳光照射下耀出无数道淡淡金光,随着风胥然的每一个动作悠然流转。感觉到自己脸上光线耀动,单膝跪在他面前的风司冥立刻将目光从殿门口收回,微微垂下眼,恭恭敬敬再次向前倾一倾身子这才站起,却只站在原地没有其他的动作。

风胥然微微一笑,随手将奏折搁到榻上案几之上。“司冥,朕是让你坐到榻上。”

“是。”再行一礼,风司冥迅速走近两步,一撩衣摆侧坐在塌边,眉眼依然低垂。“请陛下吩咐。”

看着他一气呵成无可指摘的流畅动作,以及虽然低垂却显出安静平和的目光神情,风胥然嘴角逸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但他随即敛去脸上表情:“西陵的国书还没有到,但这件事情,他已经告诉你了吧?”

风司冥眉头一蹙旋即放开:“是,念安帝已立嗣子上方敏淳为太子。”

“你看此事如何?”

“储君,国之根本,立储乃新皇登基之外第一大事。西陵北洛,盟约之国、兄弟之邦、比邻之地,如此大事,当于西陵国书到来日便遣使前往淇陟向念安帝并新太子道贺,更结我两国之世代友谊。”

风胥然轻轻“哦”了一声,随即凝目案几上淡黄奏折,沉默不语。

夕阳的光辉金色在加深,斜斜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得澹宁宫里一片寂静。

风胥然不言不语,风司冥也低垂了头不去理会那缓缓转到自己身上的过分锐利的目光,心里暗暗数着脚下青砖上微小到几不可见的裂纹。

“西陵立储,我北洛遣使道贺原是礼仪所在。”风胥然终于微微笑着开口道,“那么在司冥看来,何人代朕出使道贺最佳?”

一句话出,风司冥顿时惊得抬起头来。只见原本正坐在榻上的风胥然换了一个姿势,放松了身体懒懒靠在靠垫上,一双漂浮着淡淡笑意的眼睛投向自己的光芒却是锐利异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风司冥连忙调开目光,低头沉吟片刻,这才道:“臣以为,此行以三皇兄、诚郡王为主使,率团前往淇陟最为合适。”

“司廷……说说你的理由。”

“两国已是至亲,三皇兄身份贵重,又为吉昌公主夫婿,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见他语词斟酌,风胥然轻轻笑了两声:“或许朕该问你,其他皇子不得出使的理由。”

“念安帝立嗣子为储,北洛必当以嫡出皇子前往道贺,如此方能表我北洛尊重之心意,并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和名位上的争议。然而大皇兄身当皇城禁卫要职,且嫡长子不离国都是大陆历来的规矩。”说到这里风司冥顿了一顿,微微抬眼,恰好触到风胥然蕴涵深意的目光,身子不由自主一怔,顿时将背挺得更直,头却是深深低垂下去。“昔日蝴蝶谷一战,西陵死伤十万有余,是有大恨深仇,纵然两国议和会盟也不能化解。立储为国之大礼,当此吉庆时机不应有煞气冲犯。”

风胥然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笑意,脸上却是分毫不动:“煞气?朕的皇子身带煞气,此事朕怎不知?”

风司冥忍不住皱一皱眉,立即翻身下榻,单膝跪在地上:“是臣失言。”

“这次便罢了,以后宫中言语可得更小心一点。”风胥然语声淡淡,同时随意地挥一挥手示意他回到座位,“朕的嫡亲皇子、西陵的公主驸马,确实是既亲且贵的身份;至于举止风度能力见识,也都不至于损伤了国体丢了颜面。”一边说着一边暼风司冥一眼,“不过,若朕说此行责任重大,单司廷一人尚不足以胜任,你当如何?”

风司冥闻言顿时一呆,一双夜一般的眸子怀疑地看向风胥然。与他沉默对视片刻,胤轩帝微微一笑,随手取过一幅卷轴在案几上铺开。“认得么?”

“太傅绘的北海疆域图?”

“北三郡及沿海地区的水利总图。”手指顺着细白羊皮上两道鲜明的红线划过,“这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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