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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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影人-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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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可里,他突然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先摸他一个虚实,再作主意。
               于是,悄悄从城垛上伏行而返,挪近黑牛俯伏的所在,他还未开口,黑牛早沙着嗓门说了:“怎么样啦,咱听见好像干起来了?”
               方大头看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儿,又有些好笑,便也压低了声音,说:“了不得,那边已经打得天翻地覆啦,咱们还不溜,等一会连我们全要倒霉。”
               黑牛不解,忙问:“那是为什么?快说,咱没有弄到杯子,怎能走呢?回去拿啥玩意给咱师父?”
               方大头故意激他,道:“别想什么杯子了,杯子放在瞎子身上,你怕瞎子怕得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那还能弄到手?不如趁先回去,就向你师父说:杯子没啦。叫他要弄自己来吧。”
               黑牛听了,心里捉摸不定,半晌没有开声。
               方大头怕他真的不肯干了,故意自言自语说:“不过,等你师父赶来,杯子早不知去向,连人也找不到了。我看,不如死了这条心!”
               黑牛好像突然下了决心,猛的一巴掌拍在方大头肩上,差一些把他拍了个“狗吃屎”,叫道:“干!矮子,他奶奶的。咱不怕瞎子,你说该怎么办?咱听你的,非得把杯子弄过来,奶奶的,瞎子有啥了不起,咱黑牛就碰碰他,试试看。”
               方大头见他果然中了计,心里在笑,口里却说:“你真的不怕瞎子?还有那白胡子老头儿,这两个人你都敢动他吗?不怕他们揍你?”
               黑牛一横心,胸脯一挺,道:“不用不怕,管他奶奶是谁,咱先抖练子枪,不让他近身,还怕干不过?矮子,你快出主意,别尽耽等着。”
               方大头这才满心欢喜,凑在黑牛耳边,低声说道:“眼下看起来,杯子如不在瞎子手中,定然在他的化子朋友身上,或者就在土窑之中,咱们两个人,一时也没有办法全顾得到,不如趁现在那白胡子老头儿正把他们缠住,你在外面替我望风,让我偷偷进那窑里探勘一遍,假如窑里没有,东西只在他们身上,咱们一个对付一个,加上白胡子老头儿,今天准保跑不了他们,非叫他们把杯子拿出来不行,假如东西藏在窑里,岂不更是唾手而得么?总之一句话,你守在暗处,那叫化子不发觉窑里有人,你也不必动手,只要他一旦察觉我暗进他的土窑,你得尽快替我拦住他,不让他把我堵在里面了,事情就只这么简单,你都记住了没有?”
               黑牛点头答道:“好,就这么干!咱都记住了。”
               方大头还不放心,逼着黑牛把步骤又背诵一次,果然没有记错了,这才领着黑牛,悄悄掩到土窑侧面三丈左右,探头一看,“百毒叟”宋笠已和钟英左宾缠斗将近百招,宋老头儿拳脚已缓慢不少,但“阎王帖子”左宾也因为上手时急怒攻心,抢招太快,现在其气耗损过半,一根青竹杖亦远不似方才凌厉,只有“癞头泥鳅”钟英,棒影纵横,越战越勇,差不多负担了大部份面斗宋笠的责任,显得左宾只不过从旁助手而已。
               此时再不动手,迟了就来不及了。方大头一横心,将黑牛仍留在城墙垛上,自己先将双脚探出墙外,腰眼上一用力,整个身子一绷一弹,滑出墙垛,竟如一只大壁虎地的,手脚分张,贴在墙上。
               土窑前打得正在激烈万分,那来余暇注意这一面,方大头施展梁上君子“游壁术”绝技的,顺着城墙,迅速的向上窑移动,不一会功夫,已至窑侧丈许之处。
               这丈许距离,前后空旷,再没有东西可供隐蔽,只有墙脚下摸着一条尺许深的泥沟,准备用来排除城上积水用的,这条沟由东向西,刚好要通过土窑后面一个土坡,从那土坡再向窑里去,只有五六尺距离,而且离窑前战场也甚远,倒不虑被人发觉。
               方大头看清地势,不再犹豫,真气略为一沉,从墙面上轻巧的直向水沟中落下去。
               当他一脚落到沟底,突感脚下一软,暗叫一声:苦也!
               “扑通”一声响,整个两只脚,全都陷进水沟沟底烂泥之内,臭烂污泥,直淹到膝盖附近。
               原来那本是一条臭水沟,长年积的污垢烂泥,根本没有人去清理过,从上面看下去,又在黑夜中,以为只有尺许深浅,其实这水沟足有两尺深,下面一半,全是烂泥臭水,屎尿俱全。
               方大头这叫“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不但说不出来,还得赶快伏身沟中,以免身形外露,被窑前的“癞头泥鳅”钟英察觉,可怜缺德鬼硬闭着气,顾不得身上的衣服脏不脏,鼻子离水仅只两寸,整个下半截加上前襟,全浸在臭水之中,静静伏着,一动也不敢动。
               饶是他如此委屈,这一声落水时的轻响,仍然惊动了前面拼命的“癞头泥鳅”。
               钟英方在全力拼搏,突听得窑侧“扑通”一声轻响,这附近地势,他自然比谁都清楚,忙不迭虚晃一杖,撤身退出圈外,大声叫道:“老左,先绊住这里,窑后又有好朋友到啦,我先打发了后面再来。”
               左宾应了一声,手中竹枝一紧,独自拼斗宋笠。钟英倒提打狗棒,便奔赛后。
               好在傻大个儿这一次还没有傻,他在城墙上望见钟英撤身后退,要到窑后去,心里一急,“哗啦啦”先从腰里解下了练子枪,提气长身,从城墙上直扑了下来,大叫大喊,道:“叫化头,那面去不得,矮子还没进去哩,你且等一等,咱黑牛陪你玩玩。”
               这一声大喊,宛如闷雷临空,半截黑塔,从空而降,脚还没落地,练子枪“哗啦啦”一抖,早向钟英后脑点到。钟英急忙伏腰点头,让过枪尖,反手急抡竹杖,横截傻大个子的铁练枪。
               左宾和宋笠,突见这愣人也跟到此地,全都吃了一惊,谁也不知道他是来干啥的,更不知道他是帮谁?不过,左宾听他提到“矮子”,就知道缺德鬼方大头也来啦,说不定窑后弄鬼的。正是方大头,一面挥杖应敌,一面叫道:“大个子,不要弄错人啦,那是朋友,这老头儿才是坏人,你快来帮我放倒他。”
               黑牛这一次可不上他的当了,闻言答道:“去吧!你这瞎子才不是好东西,咱不上你的当了,等一会咱干了这叫化头,还要碰碰你呢!你得意些什么?”
               一面说,一面抡动练子枪,硬箍钟英的打狗棒。钟英不认识这位大个子,方才反手一杖,已用了六成真力,满以为能把这大汉手中的练子枪震飞,没想到黑牛天生神力,又是专门蛮干的祖宗,你不找他拼力气,他还要找你拼拼呢,何况钟英不明敌情,仗着自己功力深堪,送上门来,黑牛哪得不喜,铁练子横扫过来,和钟英的打狗棒碰个正着。
               一硬一软两件兵器碰在一起,响声起处,钟英虽然内力精深,怎奈何得只牛神力天生,铁练子又是重物,单凭一根竹杖,如何拨它得动,当场觉得手臂一麻,连忙抽杖纵身,后退了五六尺远。
               黑牛见一招震退了叫化头,心中大喜,笑道:“这法儿不错,没动手先抖练子枪,咱叫你近不得身,就不怕你们了。”
               说着,更是凤声呼呼,使开了练子枪,没头没脸向“癞头泥鳅”横卷上来,边打边笑,口里一直在念:“咱叫你近不得身!咱叫你近不得身!”
               钟英惊于大个子的臂力,不知道他还有些什么绝招,空有一身本事,一时反而施展不开,倒落在挨打的地位,左挪右闪,不敢再和他硬碰,这么一来,黑牛更是趾高气扬,抡起练子枪,又箍又摔,又点又扫,弄得堂堂高手的“痢头泥鳅”,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
               左宾被黑牛顶了一句,也无法再进言辞,自己又被“百毒叟”掌风笼罩,分神不得,以致场中情势顿变,宋笠得黑牛之助,分去了一个劲敌,抖擞精神,迎战左宾,左宾和钟英一个碰着一个难缠的家伙,本走胜局,倒落在下风,情势越来越危急了。
               水沟中的方大头,遥见黑牛果然如言出手,缠住钟英,哪肯放过这大好时机,顾不得身上拖泥带水,干脆从水沟里爬上来,闪身飞奔,扑向土窑。
               到了窑后,见一扇木门半掩半遮,里面黑洞洞的,没有半丝光亮,方大头本是偷鸡摸狗的能手,身子一侧,就从后门缝里挨身进人窑内,他虽然明知钟英已经发现自己,但偷查暗探,总不敢燃点灯火,窜进窑内,略为定一定神,把眼睛先闭上一会,使其习惯窑中黑暗情况,再睁眼时,已可约略辨清四周物件,他扭头四下里一望,乖乖隆的咚,敢情这里面真还漂亮得紧,堂皇之极嘛。
               土窑虽然不大,却分作前后两间,不折不扣的一房一厅,独门独院,虽然没有厨房厕所卫生设备,但砖造加土,墙厚顶低,却是冬暖夏凉,井不亚于空气调节器,前面厅里,放着桌椅,墙上还挂着字画,黑暗中看不清楚,不是苏东坡的墨竹,想来总是仇十州的仕女,再不然,准是王羲之亲笔了,卧房内一床一几,全是上好柚本,另有精巧的茶橱衣箱,床上锦被,橱中细磁壶杯,地上毡毯,样样都是值钱的珍品,这哪儿像是叫化子的破窑,简直比太原府知府后衙三姨太太的香闺,还要精致富丽,一时把方大头的眼都看花了,直到窑门外的叱喝之声,把他惊醒,才记得去找那九龙玉杯。
               论偷东西,方大头可称专家,但见他翻箱倒柜,手脚利落,床上褥下,帐顶枕边,墙壁角落,橱柜背后,不到半盏热茶之久,甚至连在壶都提起来摇过倒过,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九龙玉杯。
               窑外的吆喝声越来越大,激战已经到了紧张阶段,方大头仍然不死心,又到前厅里,详详细细又搜了一遍,没有,当然没有。
               方大头不是著书的,自然不知道九龙玉杯已经到了秦仲手里,还在一个劲儿瞎找瞎翻,陡然间,窑外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就听见“阎王帖子”左宾在高声叫道:“老钟,我不行啦,你赶快撤身走吧,那玉杯已经被人……偷……”
               接着,就听傻大个儿的破锣嗓子也在喊:“喂!叫化头,别走呀!瞎子不行,咱还行呢……哎哟,这是啥东西,箍得人怪痛的。”
               再接着,又听见“百毒叟”宋笠的怪笑声,由近而远,渐渐听不清切了。
               方大头连忙窜出土窑来,却见“百毒叟”和左宾、钟英三人都没了影踪,只有黑牛倒提着练子枪,傻愣愣站在那儿,手中把玩着一只三菱钢镖,远处地上,留着“阎王帖子”左宾使的那一根青竹杖。
               方大头忙问:“是怎么啦?这些人呢?”
               黑牛裂嘴一笑,憨憨地说:“全跑啦,瞎子被白胡子老头一巴掌,把竹竿子也打掉了,叫化头忙过去护着他,两个人都逃,白胡子老头在追,咱也追,叫化头却给了咱这个玩意,箍在身上,又痛又痒的,所以咱就没追了。”
               方大头听了,又惊又喜,又问:“他们向哪里逃的?白胡子老头儿能追上他们么?”
               黑牛摇摇头,道:“咱也不知道,是向这边去的,咱瞧那白胡子老头儿也累啦,直喘气的。”
               方大头忙招手儿叫他:“黑牛,你快进来,那叫化头替咱们留下好多东西,咱们先在这里享受一番,再追他们还来得及。”
               两人进了这土窑,方大头找着灯火点燃,黑牛见了,乐得嘿嘿直笑,一会儿在椅子上坐坐,一会儿又去床上打个滚,这黑小子从小在深山吃苦,哪见过这等舒适的所在,高兴得话也说不出来。
               方大头更高兴啦,找出“癞头泥鳅”的衣服换上,自己那一身脏衣全丢进窑后水沟里,“癞头泥鳅”虽是化子装扮,居家时却也有的是锦衣缎褂,如今这两个宝贝“鸠占雀巢”,你一件,我一件,尽择料子好的向身上套,柜子里的金子银子,也揣在怀里,装得满满的,当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美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方大头身材矮小穿了钟英的衣裳,还有大半截拖在地上,不伦不类,滑稽梯突,黑牛刚好相反,套上最大的衣服,手脚还有一半露在外面,他总看看方大头身上的衣服太大,逼着他脱下来和自己换,换来换去,自己身上的依然太小,方大头身上的仍旧太大。
               “癞头泥鳅”在太原府成名多年,土窑里存的货色自然少不了,没想到这一次黄鳝进了水蛇窝,被这两块料翻腾了一个天翻地覆,一场糊涂。
               黑牛和方大头正在开心,各人都穿了锦衣、搬出钟英存放的美酒佳肴,坐在前厅大吃大喝  突听得士窗外一阵急遽的马蹄声响,由远而近,不一会已停在窑外。
               傻大个子浑然不觉,兀自吃喝,全没把窑外这一阵马蹄声当作一回事,究竟方大头江湖经验老到,侧耳一听那蹄声止于窑外,就知道来人是专为找这土窑的,连忙一口气,将桌上的油灯吹媳,土窑中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黑牛正拿着一只熏鸡腿向嘴里塞,陡然灯光一熄,差些儿鸡腿戳到鼻孔上,哇呀大叫道:
               “矮子,你捣什么鬼,好好的熄了火,哪看得见吃东西?”
               方大头急忙“嘘”了一声,附在大个子耳边,轻声说道:“傻子,你嚷什么?门外有人来啦,说不定是找叫化头来的,咱们静静听着,别出声。”
               黑牛竖着耳朵听了听,哪有什么声音,方欲臭骂矮子一顿,蓦地里,“砰”的一声巨响,窑门被人一掌劈开,劲风急卷,扫进土窑,吹得墙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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