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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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影人-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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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玉回目一看,敢情这家伙竟然是太原府钟英土窑前见过的黑大汉子。
               见了黑汉,自然想到方大头,再一看,可不是吗,方大头正和一个白发老头陀在交头接耳,指着自己在指指点点,说个不停。
               秦玉有心不理睬他们,但觉那头陀好生怪异,身躯魁梧,双目神光闪闪,注定自己,一瞬不瞬,秦玉一眼便看出这头陀必有惊人武功,不知不觉便停步,凝神而待。
               黑牛心里恨透了秦玉,苦于自己不是他对手,现在师父就在身边,胆气顿壮,叉张左手,便来扭秦玉的领襟,口里骂道:“小子,咱今天得报一鞭之仇。”
               秦玉怎能让这愣人抓住,陡的侧身,右手疾翻,反将黑牛左手扣住,喝道:“你是要找死吗?”
               黑牛一招不到便被拿住,他师父金僧头陀大吃一惊,未见他晃肩,仅只脚下疾换两步,人已欺近秦玉左侧,大袖一卷,袖角径向他肋下“期门”穴拂到。低喝:“小朋友,还不撒手!”
               秦玉但觉得劲风急袭要害,街上行人熙攘,实在无法反击,只得身子一转,将黑牛向横里一带,向头陀袖角迎上去。
               头陀一惊,陡的收袖倒退了一步,沉声道:“小朋友,此地杂人太多,咱们寻个地方,详细谈谈怎么样?”
               秦玉实无意和他们纠缠,更无心情和他们觅处拼命,心念一转,便道:“我现在有事,你们如要找我,今在子时,请到西门外旷野上见面,那时咱们要谈什么,都可以畅所欲为。”
               金臂头陀忙点头道:“最好不过,小朋友,言出必行,就定子时在城西碰头,小朋友,千万不可失约!”
               秦玉冷冷一笑道:“姓秦的这辈子还没有失过谁的约会,大师父尽请放心就是。”
               金臂头陀也冷笑道:“一言为定,小朋友,记住别忘了把藏经图带来。”
               秦玉一愣,随即会意,原来这几位也是为了“藏经图”而来,不觉又有些好笑,漫应一声,松了黑牛的手腕,径自从人群里来找林惠珠。
               经过这一阵耽搁,为时虽不太久,但更加找不到林惠珠的影子,他一直找到北门,仍保没有见着形迹,他略一转念,便又奔了城西,找着空空大师等寄放马匹的酒楼,问店伙计道:
               “午前有二位和尚和咱们一同离去,单寄了三匹马在你们店里,如今这马儿都在何处?”
               店伙计忙道:“不错,是有三匹马寄存小店里,但那两位大师父的坐骑早就牵去了,另一匹白马,刚不久也由那位蒙着面的姑娘来取去啦!”
               秦玉急问:“那位蒙面姑娘走了多久?”
               伙计道:“大约刚走不到半个时辰!”
               秦玉忙又问:“她是向哪个方向走的?”
               伙计想了想,说:“这个,我们也记不确实,大约是出西门去了。”
               秦玉还没有待他说完,只听了“西门”两个字,转身如飞向西便追,他这时候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好在西城也并不是热闹区域,行人较少,他这一将身法展开,宛若一缕轻烟,晃眼便出了西门,那消片刻,便找到和六指禅师较技的所在。
               远远地,果见林惠珠骑在马上,立在旷野,好像在凝神想什么心事。
               他悄悄提了一口气,只怕惊动了她,又费手脚,猛可里三个起落赶到马后,探手一把拉住丝缰,这才笑道:“小珠,我看你还跑到哪儿去!这一阵追得我好苦!原来你躲……”
               他本要说:“原来你躲在这儿!”但最后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那马上女郎悠然回过头来……。
               唉呀,我的天!小珠怎么脸上没有了疮疤?啊!不对,不对!那不是小珠,瞧!瞧她笑了,就只那么淡淡的一笑,笑得那么甜,那么媚,那么熟悉,这是他向往了多久,追忆了多久的笑容啊!
               他重重地摇了摇头,再睁开眼!
               这一回无论如何不会弄错了,她不是小珠!她正是令他又爱又恨万里追寻的媚儿!
               他有些晕,有些怕,的确,这事来得太突然了,竟令他一时不知所措!反而怯生生地松开了原握在掌中的马缰,他有些怀疑这是个梦,是个绮丽,但却立即要幻灭的梦,他多么盼望它是真实的,但他却不敢相信来得太快的希望,来得太突然的梦境。
               良久,良久,当真像有几百年,几千年,还是她先开口,仍是从前那种笑,那种调皮劲,头一偏,说:“尽瞪着我干吗?不认识了么?”
               不错,再不会错了,那声音也是那么熟悉的。
               他迷惘地,幽幽地:“啊!你……是……媚……儿……?”
               他把每一个字都拉得那么长,是因为怕它们会像肥皂泡一样破裂归于虚无和飘渺。
               她点点头,鼻子里轻轻“唔”了一声,说:“不错,我是媚儿,又怎么样呢?”
               对啦!又怎么样呢?你替他说说看,又该怎么样呢?
               他又想起了前情,想起她不辞而别的种种,他又幽幽说:“媚儿……你好狠……!”
               柳媚娇躯一晃,从马背上落下地来。黛眉梢向上斜剔,尖声叫道:“我狠?我什么地方狠?你没有想到自己牛脾气一发,杀了庆元寺数百佛门弟子,师父为了这件事,差点没把我打死,你还说我狠?”
               秦玉惊得向后退了半步,诧道:“原来你果然在庆元寺?怎么我火焚禅寺也没见你出来?
               媚儿,我问你,那天在竹林中,你干吗悄悄的溜了?你知道,如果你不偷偷离开我,我也不会到泰山去的,你说……“
               柳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唉,过去的还提它干吗?反正不是你错,便是我错,咱两个总有一个是混蛋。”
               秦玉忙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好,媚儿,只要你告诉我那天为什么离开竹林,不等我回来?你管我解了这个闷结,媚儿,什么罚我都愿受的,这些日子,真把我闷也快闷死了。”
               柳媚浅浅一笑,说:“好吧,咱们找一个地方详细谈谈,我也有好些话,要趁现在问你呢。”
               秦玉道:“别找地方了,现在就说吧,我是一刻儿也闷不下去啦!”
               柳媚斜了他一眼,笑道:“最好别对我演戏,这些日子也没见你就闷死了?今天要不见着我,难道你就要自杀?”
               秦玉苦笑说:“好媚儿,咱们好容易再见面,你干吗又顶我呢?喏,那边有块草地,咱们去那儿坐着谈可好?”
               柳媚没有说话,默默牵着马儿,和他并肩踱了过去,漫不经心的,用脚踢弄着地上的石子。
               秦玉一颗心,真像拥塞在喉口似的,他一边走,一边用手重重地敲着自己的前额,敲一下,又痛得嘘嘘气。
               柳媚斜睨着,问:“你这是在干吗?”
               秦玉笑道:“啊!我在试,现在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柳媚盈盈笑起来,直笑得腰肢颤抖,上气不接下气,笑了好一会才用手指着他道:“告诉你一个办法,你用力咬咬舌头,要是在做梦,舌头不会痛,如果痛,就不是做梦。”
               秦玉听了这话,猛忆起在泰山荒岭中,邂逅“半面观音”
               林惠珠时,也曾经自以为在梦中,用力咬过舌头,他更忆起伤后沉睡中所历梦境(事评本书第五集),那时候,他是多么迫切要寻找柳媚,仿佛没有柳媚,便失去了生命的意义,但后来得遇林惠珠,紧接着追夺九龙玉杯“藏经秘图”,才把那一股思念之情,略略冲淡,如今突然又见到柳媚,但林惠珠呢?却又悄然失去了倩影,这世界的事多么令人迷惘,多么令人烦闷!他望望媚儿,心里想:如果她和小珠原是一个人,那就太好了,可不是吗,她们总是你去她来,从未让自己同时看见两个?想到这里,他又仔细向柳媚脸上瞧瞧,忖道:唔!
               不错,若在她左颊上加上一片疮疤,那不就活脱变成林惠珠了?
               只顾沉思,忘了已经走到那片草地上,柳媚松了马缰自寻了一块浓浓的草地坐下,抬头看秦玉时,却见他失魂落魄仍在向前走着。
               她暗自好笑,且不去叫他,斜依着身子,看他要走到哪里去!
               秦玉直走出两丈多远,才由幻梦中醒来,侧头不见了柳媚,猛的一惊,“哦”然惊呼,扭身却见柳媚坐在草地上,格格笑个不停,并且说:“傻小子,我看你一个人走到哪里去?
               瞧你那迷迷糊糊的劲儿,脑袋瓜儿里尽在想什么?“
               秦玉奔回她身边,席地坐下,悠悠道:“我在想,你好好睡在那片竹林里,而我进城寻找左宾,前后相差不过个把时辰,你会到哪里去了?若说你果然去了泰山,怎么我一口气追到济南,也没见到你呢?”
               柳媚想了想,笑道:“咱们别提这件事好吗?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我并没有去泰山,也不是我自己要溜跑的。”
               秦玉急问:“那么,是谁逼你走的呢?我还在竹叶上寻到一枚针花,你瞧,还在这儿。”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小心翼翼解开,取出那只金制彩凤来,捧着递给柳媚。
               柳媚见了这彩凤,又见他对自己这件小小物件,如此珍惜宝贵,忍不住鼻子上也一阵酸,伸手接过来,反复把弄,默然无语。
               秦玉又道:“媚儿,你不知道我见你不在时,心里有多难过,我猜不出你会去哪儿?只看见这彩凤凤头向东,便径自追入山东,这才有庆元寺大开杀戒,屠戮百余和尚,火焚庙宇的事,媚儿,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不是为了找你,我也不会……”
               柳媚“哇”的哭出声来,扑在秦玉怀里,叫道:“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唉!有许多话,我却无法都对你说……”
               秦玉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拂着她柔若无骨的香肩,多少相思得偿,反倒没有适才那么伤感和激动,缓缓说:“媚儿,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便悄悄走了呢?
               是谁逼你离开的?是你那两个师兄么?“
               柳媚摇头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走的,都怪我自己!”
               秦玉不解,道:“你骗我,我知道你不会,你刚才还说有人逼你呢!你不会自动离开我的,是吗?”
               柳媚激动地大哭,用力搂着秦玉的脖子哭道:“我自己走的,我恨你,我恨你……”
               秦玉感觉到她必有难言的隐衷,顿了顿,才说:“媚儿,你恨我什么?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柳媚哭道:“我恨你对我好,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你要是一刀杀了我,一掌劈死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秦玉明知她这些话出于过度激动,也没有放在心上,私自却忖道:我如查出那逼她弃我而去的人,必叫他毙在“化血神掌”之下。
               柳媚哭了好一阵,渐渐心里积怨泄去大半,从秦玉怀里抬起头来,泪水盈眶的说:“玉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秦玉慨然道:“别说一件事,你就是要我为你死,我也是死而瞑目的,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
               柳媚痴痴地点点头,说:“假如你真对我好,我求你今夜不要再去和六指禅师赌命了,你答应我,行吗?”
               秦玉一惊,诧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六指禅师赌命的事?难道你和你师父一起来的?”
               说到这里,他陡然心中一动,急问:“媚儿你说,在竹林里,是你师父令你离开的吗?”
               柳媚默然。但秦玉已从她目光中,感觉到自己所料不差,喃喃说道:“啊!料不到竟会是他?难怪他骑着我的马匹,早知如此,今天便不会那么迁就他了。”
               柳媚道:“玉哥哥,你不能怪他老人家,那时候,他井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而且……”
               秦玉愤然说道:“我虽尊敬你师父,但六指禅师却是另外一件事,这两件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柳媚似乎有满腔委屈,再碰了秦玉一个钉子,如依她往日脾气,只怕又要大发娇嗔,立刻板脸不依了,但现在的柳媚好像成熟了许多,仅只幽幽一叹,道:“这原是你自己的事,我自然不能强你所难,不过,我第一次求你,没想到就不能得你同意,使我很伤心。”
               秦玉心里念头疾转,亦觉如此对待柳媚,似乎不近人情,何况,林惠珠不知何往,自己何苦为这件事在榆次久作耽搁,倘若“达摩真经”被人捷足先得了去,岂不因小失大?他本想约柳媚一起去取“真经”的,但又想到方大头和那头陀的约会,倘若自己甩手一走,倒给他们落了笑柄,只当是惧怕他们?熟思了半晌,他终于说:“这样吧!今晚上咱们一块儿去赴会,到那时候,当着你师父的面,再作决定,好不好?”
               柳媚听了,淡然一个苦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要当面质问我师父,问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把我带走.是不是?你是想拿我要挟我师父,作为放弃赌命的条件,对不对?”
               秦玉笑道:“不是这意思,我得在这段时间内,寻一个人,能找到她,才能决定和六指禅师的事,这件事本是因她而起,当然得问问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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