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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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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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教不敢当,这次降雪来得早下得大,我担心百姓受了灾,特意四处看看。路过贵府。想来问问高大人日常用度是否还有所缺?”
    “不敢劳国主牵挂,敝府不缺什么。”高智耀道。
    “噢,那我就放心了。”赵诚的脸上的欣慰之情转瞬即逝,多有了几分忧色,“中兴府内我倒是不太担心,只是外地诸州县,尤其是乡间百姓冷暖让我夜不能寐啊。奈何我属下之人都是粗汉,使惯了刀箭,若用来舞文弄墨实在是勉强。”
    “国主要是有话,不妨明说,再在洗耳恭听。”高智耀道。
    高智耀冷冷的表情让赵诚心中很是不爽,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需要文官赶赴各地任一州一县之长,主持赈灾、救民甚或明年春播诸事。高大人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我若是不答应呢?”高智耀反问道。
    “老实说,你不答应我也不需要生气,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我手中无人可用。来年若是误了农时,恐怕又是饿殍遍野,流民千里。”赵诚对高智耀的直接有些愕然,“若是所用非人,那无异于雪上加灾了。”
    “国主敢用我?”高智耀问道,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我是前朝高官之子,世代享受嵬名氏地厚禄,你也敢用我?”
    “那又有何不敢?”赵诚不屑地说道。“譬如女人,环肥燕瘦,各有所爱,而弱水三千我只取其中一瓢饮。呵呵,这一比方不太恰当,高大人是位难得的贤士,你若是能治理一方,让百姓安居乐业,我又何不敢用呢?我心中若有一城,那就会有一城地雅量。若是心中有一国,那就得有一国的雅量。你我道不同,无非是你仍心存效忠前朝之心,高大人想想看,我可曾因为你们是前朝的遗臣,而追讨尔等的所谓罪行?”
    “不曾。”高智耀承认道。
    “前朝嵬名氏的那些皇族老少及女子,我可曾据为私奴?”赵诚又追问道。
    “也没有。”高智耀回答道,“国主当得一个仁字。”
    “可是尔等读书人却看着百姓受苦。难道这也是圣人所教导地?尔等忠君之心高于爱民,百姓卑贱得可以以一国之众为先帝殉葬?这不过是一家一姓亡矣,亡国并非亡天下,君之不存,而百姓犹苟活于世间。君子为学。以明道也。以救世也,今我贺兰百姓民不聊生。衣食皆缺,如引颈就戮,尔等好一个忠君之臣,伯夷之辈!”赵诚讥讽道,“若是夏国朝廷上下一心,君明臣贤,又何至于亡国至此等地步?”
    “国主所言,在下并不认同,若非你们蒙古人占我河山,掳我百姓,我河西何至于沦丧至此?”高智耀反驳道。
    赵诚有些气馁,这是他的短处,想反驳却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高大人若是坚持己见,那我无话可说了。我不介意对百姓们说,你高智耀视百姓如粪土,对于百姓冷暖漠不关心,仍在惦记前朝时官宦之家地荣华富贵。”赵诚用了激将法,“这也不奇怪,你们高家世代都是高官,都是嵬名氏赐的大官,换了我,我也十分怀念,至于百姓们的死活,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呢?”
    “你……你……”高智耀见赵诚实在是无耻,气得说不出话来。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天寒地冻的,我今天特意带来一件上好貂皮袍子赠予大人。”赵诚站起身来,“告辞了!”
    赵诚不等高智耀拒绝,就扬长而去。高智耀目瞪口呆,看着放在自己手中的袍子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高府门外,徐不放又问道:“主人为何对这个书呆子这么客气,要我说,咱用刀押着他去,看他还敢不敢硬扛着。”
    高智耀是代表性地人物,家中世代为官,他本人又很有才学,他若是愿意为自己效力,那么将会有许多人效仿,这正是赵诚坚持地原因。赵诚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一蹦一跳地正往高府内进,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赵诚。
    “不放,打听一下这位女子是高家什么人。”赵诚吩咐道。
    徐不放立刻就领命离去了。等赵诚刚回到总管府,徐不放就已经来复命了。
    “不放,你这么快就打听清楚了?”赵诚很是怀疑。
    “回主人,我哪敢敷衍塞责您交待地事情。”徐不放脸上挂着很神秘的表情,“我在坊间随便找一个人一问,就知道了,此女子是那位书呆子的唯一的亲妹妹,名叫高贤淑,熟悉的人都唤她为高家小娘子。而且……”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赵诚对徐不放这种怪异的表情很是不爽。
    “听说这位高姑娘虽名叫贤淑,但性子却是不让须眉男儿,坊间传言她近来总是往义学里跑,好像是请刘公子评她自己作地诗文。”徐不放很八卦地说道,“主人召刘公子来,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义学是赵诚为了收容那些孤儿所办的,年纪从五岁童子到十五岁少年不等,赵诚是当作自己的未来子弟兵来办的,日常所需都是赵诚自己的私房钱。负责义学的正是刘翼,刘翼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不是施政的那块料,赵诚派他担当义学的负责人,也是知人善用。
    “哦?”赵诚大吃了一惊。他脸上也挂着跟徐不放同样的表情。
    “看来是我失察啊。不过呢,不仅是刘明远,就是王从之何学文都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赵诚道。
    而高府高高地院墙之内,高家兄妹也在谈论着赵诚。
    “妹妹,你是说这位贺兰国王与蒙古人很不一样?”高智耀问道。
    “这是刘公子说的,他们本不是一路人,只是机缘巧合才走到一起,成为知己。这位赵诚出生于蒙古,但却也是位汉人,身负才学,在西域又曾为百姓景仰。”高贤淑道。
    “我见那国王对百姓十分仁义,有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气魄和手段。但他终究是蒙古人立的国王,他至少是蒙古人的爪牙。”高智耀道,“我们高家世代贤良,身负皇恩,怎可能以身事蒙呢?那位刘翼刘明远也却是个不可多得的文士,想来在中原一定也有些虚名,不过他乃贺兰国王的心腹,你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以免惹出事端来。”
    “可是……”高贤淑想反驳,高智耀已经离开了,气得她跺了跺脚,心中却很不以为然。
    这是大冬天,却有一个少女思春了。
第二十三章 贺兰雪㈢
           赵诚某一天将刘翼从城南的义学召来。
    “我想借明远兄的墨宝一用,请明远兄给我写一副字。”赵诚要求道。
    “国主客气了,你要我写就写呗,还用一个请字,太矫情了。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再所不惜。”刘翼爽朗地说道。
    “那好,我已经备好笔墨纸硕,就等着刘大才子挥墨了。”赵诚道。他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刘翼有不祥的以预感。
    王敬诚也在场,他亲手研着墨,口中也搭腔道:“那是,明远少年时就号称浑源刘氏三少之一,虽诗文不多,但对经义却精研甚深,假以时日必成一代之宗师。不过,明远老弟这字,有王右军之风,我看以后不用练了,也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大家了。”
    “哪里、哪里,从之兄之言让小弟担当不起。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我不过是一书生,文不能治国,武不能挽小弓,书法一途,不过私人小道也,岂能凭此治国救民。故,在下哪里敢自称一大家?”刘翼谦虚地说道。
    “今天想请你写几个字,《诗经》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之言,自古以来是描写男女情思之名句也,朗朗上口,又妙不可言。”赵诚道,“我就请你给我写上这一篇字。”
    “为什么偏偏要写这一篇?”刘翼诧异地问道。
    “哎,你知道我夫人身在蒙古,我日思夜想。辗转反侧,恨不能飞骑向北与她相见。奈何政事为重。我心中有愧。唯有送上一副佳句,以寄相思之情。”赵诚道。他的面部表情变得太快。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变成了悲哀之情。
    他有感而发,面上地悲伤与思念之情却是真实的,他至今仍在反思自己所做地一切到底值不值得。无毒不丈夫啊,古人所言真是名理,赵诚认为自己十分卑鄙,以妻儿为赌注,而他顺理成章地将这一切归究于蒙古人,仿佛自己是不得以而为之。
    刘翼见赵诚脸上戚然,心中当然也十分不痛快。他将冬天里厚重的外袍脱下,搓了搓手。一副要酣畅淋漓泼墨地样子,果然洋洋洒洒的一副好字跃然纸上,字体刚劲有力,又不泛温柔圆转之处。
    “好字、好字。”王敬诚抚掌赞道,“我贺兰男儿,就应该如明远所书之字一样,挺拔刚劲,如饮烈酒、骑怒马,快义恩仇,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为了家国百姓就是上断头台那也再所不惜啊。”
    刘翼听了王敬诚这话,心中十分疑惑,自己不就是写了一副字吗?自己自认为写得还是很不错的,可这跟这“快义思仇”、“有所为有所不为”还有这“断头台”有何干系?
    另一边,赵诚满意地吹了吹墨迹,口中说道:“明远兄忘了署名,应当记上。”
    刘翼于是又重握狼毫,写上自己的大号。
    “这就完美了。”赵诚赞道。又冲着徐不放道:“不放,你将这副字小心收好,再去库房中取出六件首饰,送到高家府弟!”
    刘翼傻眼了,愣愣地问道:“国主这是做什么。林雷您不是要送给夫人吗?”
    “我听说。你刘明远与高家小娘子两情相悦,我看你们也算上是郎才女貌。你随我多年,我视你为心腹左右,怎么可以看着这种美事而不费一些心思呢?”赵诚道。
    刘翼见赵诚直接挑明了自己与高家小娘子的事情,脸上立刻变红了。他连忙撇清道:“我与高家娘子本是文字之交,她找我评诗,我给她讲诗,就这么简单,哪里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国主莫要听小人胡说八道,污了高氏的清白。”
    “这事情等徐不放将这副字和首饰送去就知道了。她若是将你这字原物送回,那就说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否则的话,那就说明郎有情妾有意。”赵诚轻笑道。
    “就是嘛。”王敬诚在一旁也鼓动道。
    “国主与王兄今天骗我来,说出一番好言辞,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刘翼道,“这种事情,若是弄巧成拙,无论是对高家,还是我,脸上却不好看。”
    “听你这口气,你似乎还是很期待啊?”赵诚大笑,“呵呵,我听坊间传言那高贤淑性子不弱须眉。中兴府地处西北苦寒之地,民风豪迈,女子善骑射,好舞枪弄棒,豪爽一些本不令人太奇怪,既然坊间百姓都这么说,那么这位高贤淑还真是有丈夫之气。可我就纳闷了,这样的女子为何在你刘大才子面前,却是只谈诗文,而你刘大才子向来视女色为无物,却偏偏对这位小娘子却是另眼相看,明远兄可否为我与从之兄解释一
    “这……”刘翼涨红了脸,口中辩道:“八月初,时义学始立,城内无家孤儿众多,你们又都忙着大事,所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校舍、衣食、仆役、教席及文房四宝都要照顾,我无法就只得从坊间雇佣诸人帮忙。高家小娘子古道热肠,自告奋勇,让我这人生地不熟之人才有眉目不负国主所托。所以心存感激,为她指点一二诗文……”
    刘翼尴尬万分,口中虽然极力为自己辩护,但是自从徐不放带着赵诚的命令出府之后,就有些惴惴不安,不时地张望厅外。赵诚和王敬诚两人相视一笑,左右而言他,不让刘翼更加尴尬。
    徐不放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赵诚与王敬诚两人同时开口问道。
    徐不放对自己得了这么个差事相当不满意,但赵诚命他去跑腿,不得不卖力去做。他将手中的锦盒递到赵诚地面前道:“回主人。那副字高家娘子倒是收了,不过这首饰退回了。据门房转述说是因为首饰太稀罕,她不敢消受。”
    “好、好。她若是只收首饰,那就把她当一回事。难得地是,她只收下了那副字,看来她对我们的刘大才子还是相当有意地嘛。”赵诚道。
    “依我看,这美事成了大半。”王敬诚道。
    刘翼极力地掩饰心中的兴奋之情,然而他地眼睛中流露的喜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这是我就做主了,我看得派媒婆备厚礼,前去提亲,现在就办。”赵诚道。
    “我看一个媒妁之人不行,得选派二十个。轮流前去,只等事成才能罢休。”王敬诚道。
    刘翼这下慌了神,连忙阻拦道:“王兄莫非要将这事弄得满城风雨,这让在下如何自处啊?”
    王敬诚道:“这已经不是你的私事了,这现在成了国事了。”
    “这跟国事有什么干系?”刘翼诧异道。
    “明远兄,那高家虽有一个高贤淑,但是她却有一个亲哥哥高智耀,高氏世代为官宦之家,在士林中又身负重望,如今我贺兰读书人隐隐以高智耀为马首是瞻。而我等想让这些人据为己用。却不能用强。”赵诚道,“如今你若是能与高家联姻,他高智耀恐怕就脱不了与我等的干系,任凭他如何自辩,别人都只当他已经投靠我等。奈何中原文人均如草芥,而我贺兰文人身在福中却不知福。”
    “明远老弟,可不要怪国主与我太奸诈,这事情于国于私。都是好事。”王敬诚道,“若是别人家的女儿,无论如何,国主与我也都会替你说项地。”
    刘翼这才明白,为何赵诚与王敬诚这么费劲心思地替自己张目。原来是将自己当成了枪使。不过。他还是相当介意的:
    “这个媒妁之人,能不能稍减一二?”
    “不行。二十个媒人轮番去提亲,我看还不太够。”王敬诚道,“那高智耀性子太刚直,得用猛药才行。”
    “要不等生米煮成熟饭,那岂不更好?”赵诚忽然提议道。
    “不、不,二十个就二十个,不能更多了。”刘翼羞红着脸,连忙制止赵诚这荒诞不经的想法。
    赵诚和王敬诚两人哈哈大笑。
    “王兄比我年长,国主为何只考虑在下的终身大事,而厚此薄彼呢?”刘翼反问道。
    王敬诚立刻止住了大笑,颇豪情满怀地说道:“佛曰:我入入地狱谁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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