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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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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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思见赵诚竟然轻易地就同意自己搜查,心中却很失望,刚才赵诚护卫们坚决不让他进来,让他怀疑赵诚是幕后指使或者有包庇之心,不过他认为赵诚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塔思希望最好的结果是凶手潜入了进来,还没有被赵诚发现。他只得硬着头皮道:“不儿罕那颜您大人有大量,我一定让我的手下规矩点,若是损坏了或是少了一件家什,再或是惊扰了您的夫人,您所有责罚我塔思都不敢推辞。”
        赵诚若越是捂着,塔思就越是怀疑他心中有鬼,赵诚干脆就让对方搜个痛快。塔思吩咐手下人进去搜查,不忘提醒所有人都规矩点,他本人是不会亲自去搜查的,因为那样不仅是一点也不给赵诚留面子,若是没找到凶手,他就有被赵诚倒打一耙的可能了。
        赵诚却像是没事人一般,拉着塔思的胳膊,往后院拉:“塔思千户军务繁忙,又兼顾治安大计。真要追究起来,这还是我的不是才对,是我无能才让贵军受此损失,才让强盗得逞的。千户那颜不如随我到后院喝茶,让儿郎们忙去吧。”
        塔思心中虽然很焦急,急于抓捕凶手,见赵诚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这个无礼举动,却也不好推辞:“那在下就打扰了。”
        他随着赵诚进入了后院,见墙根之下一彪形大汉正举着一块不大的木板,愣愣地看着自己,这个不伦不类的姿势令他觉得十分惊异。
        “这是干什么?”塔思好奇地问道。
        “哦,这是我几天前买来的奴隶。这人什么事都不会做,人又蠢笨如熊,就是胆子比常人大些。”赵诚道。
        “那就是没用喽?不过,他举着这东西做什么?”塔思道。
        “塔思千户稍安勿躁,你慢慢饮着仆人们刚煮好的茶水,我来演示一番这胆大无用的奴隶还有什么用处。”赵诚笑着道。
        帖木儿-灭里都傻了,他不相信赵诚会出卖自己,因为赵诚都放过自己两回了,可是当赵诚有说有笑地陪着这位蒙古将军模样的人来到自己的面前,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在当场。
        只见赵诚将身边茶几之上的一张通体乌黑的弓握在了手中。
第二章 不速之客㈡
           塔思见赵诚将弓握在手中,又看了看那位大个子,大笑着地问道:
    “等等,不儿罕那颜,您莫非是用这弓射那大个子举着的木板吧?”
    “千户说对了,本来我是想用一个沙果放在他头顶之上的。我虽然对自己的箭法很自信,不过最善跑的骏马也偶有失蹄的时候,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就先用木板试试了,这个胆大的奴隶虽然干不了细活,但用来做这事还是十分好用的,想再找一个还是太难了。”赵诚十分“耐心”地解释道。
    “不儿罕那颜若是想练箭法,那也不必如此这般练法,这个花剌子模奴隶虽然不过是个小虫子,若是万一被您射杀了,也挺可惜的。”塔思道。他倒替帖木儿可惜了起来,赵诚正大光明地将他带到“凶手”的面前,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心发奇想,将对面这位大个子和自己追捕的凶手联系起来。他这话让赵诚心中想大笑。
    “您不觉得这么做很有趣?”赵诚反问道。
    “是啊、是啊。”塔思口中附和道,心中却暗想,“你这个没上过战场的文人,也够狠的!看来文人若是想狠,这花样也比自己这个粗人多得多。下次我要是与识字的人不对付,一定要小心一些。”
    帖木儿虽然并太懂蒙古语,但当赵诚举起弓箭冲着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赵诚想做什么,他脸色变了变,心中痛骂赵诚实在阴险,他只能祈祷赵诚的箭法不要太差,不然自己死得太冤枉了。
    等了半天,赵诚这箭还是没射出来,这让帖木儿对赵诚的恨意又加了八成。他认为赵诚是故意的。
    “塔思千户,你知道我这弓的来历吗?”赵诚一边举着弓瞄准。一边三心二意地问道。
    “听说,您这把弓是者别将军送于那颜的。”塔思道,“者别将军是我蒙古最杰出的将军,他地箭法如神,可惜,前些年在征服钦察人之后,在回师的路上病逝,令人惋惜不已。”
    “正是因为如此,我看到这把弓就想到了者别将军。所以近年来我苦练箭法,好让者别将军地神弓不被辱没了。”赵诚道。
    说完,赵诚的第一箭终于射出,那箭矢不高不低。从那举着的木板的下沿擦着帖木儿的头发飞了出去,竟然脱靶。帖木儿脸色又变了一变,但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赵诚心中暗赞,却又为这位暮路英雄感到惋惜,被自己轻易地玩弄于股掌之中。
    “果然好胆色!”塔思赞叹道。
    赵诚又射了第二箭,这一箭更是离谱,竟如羽毛一般歪歪斜斜地越过了高墙,飞向了外面。塔思目瞪口呆,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心说这箭矢怎会像是喝醉了一般。寻常人是办不到的。赵诚似乎也感到极不满意,又射了第三箭,这一次倒是射中了。不过离那中间用颜料标示出来的靶心相差太远,似乎还是运气的成分在作祟。徐不放等人还很配合地“拍马屁”,都高声叫好。塔思刚喝了一口热茶,不慎全喷了出来,替赵诚觉得很难为情。
    这时塔思的手下都已经搜查完毕了。赵诚所有地仆人都被集中在前院。没有发现闲杂人等,塔思既感到失望又感到如释负重。
    “不儿罕那颜。看来凶手早就跑远了,在下打扰您练习箭法,就此告辞了!”塔思道。
    “恕不远送!”赵诚笑着道,“要不,咱俩比试一下箭法?”
    “这……”塔思憋红了脸,好半天才道,“在下军务在身,我要率军去城外去搜索一番,说不定凶手逃到了城外了,不敢叼扰!”
    塔思拍拍屁股走人,心说凭你这“神”箭法,还好意思说跟我比试,我赢了你都觉得丢人。
    赵诚见塔思走远了,轻舒了一口气。帖木儿更是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将手中的木板放下,只见一声尖利刺耳的呼啸声扑面而来,一支黑色的箭矢犹如闪电一般向自己射来。帖木儿如坠冰窖,在那一刹那间,他甚至真切触摸到了死亡地味道。
    箭矢不仅击中了他手中的木板正中,强大的力量甚至将木板击得粉碎,那箭矢余力仍勇,继续飞行,狠狠地钉在高墙上两块青砖的中间,只剩下末梢部分犹自颤抖不已,发出动人心魄的嗡嗡之声。
    这才是真正的箭法,带着死亡的味道,将自己所有的生机都紧紧地封锁住了,动弹不得,甚至让自己在这刹那间都没有机会产生躲避的念头。帖木儿惊呼道:“好大的力道,好快地箭!”
    赵诚并未答话,又飞快地从腰畔抽出箭矢,连珠似地连射十箭,一气呵成,箭箭都射在刚才那箭所射中砖缝的位置,排成一道直线。
    “好准的箭!”帖木儿补充道。
    赵诚将弓扔到徐不放怀中,坐到了自己地躺椅之上,脸上挂着很轻松的笑容,又似乎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现在,你该解释一下你为何出现在这里,还害得我演这么一出戏?”赵诚问道。
    “阁下,我遵守了你我之间的诺言。如今我虽然来到了撒马儿干,并没有带任何人,只有我孤身一人,这好像并不违反你我之间的协议吧?”帖木儿道。
    这位帖木儿当被带领自己地亲兵离开沙漠之后,确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河中地区,跑到了钦察草原,试图与那里地诸部联合,不过运气不好,那里的部族并不理会他,甚至还向当地蒙古人告密,以致于他地手下不是战死就是被打散了,最后就只剩下他一人。帖木儿万念俱灰,就想采取刺杀蒙古军首领的方式,报复蒙古人,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撒马儿干。
    不过,他不敢轻易地入城。更不敢在白天出现,一是怕被别人认出来。二来蒙古人是禁止平民拥有武器的,所以他就在郊潜伏下来寻找机会。
    帖木儿高大的身躯静静地站在赵诚的面前,他模样像是一位野人,胡子长久未清理,十分缭倒落魄,那眼神之中虽然还保留着坚强的意志,却多了几分郁郁寡欢之色。
    赵诚猜他恐怕身上没有一个子,估计肚子也空荡荡地,便请他用早餐。赵诚猜得没错。帖木儿这几个月以来都是过着十分缭倒的日子,不知饱餐一顿是什么样地感觉,。如今终于能饱餐一顿,帖木儿也不客气。在赵诚充满笑意的目光之下狼吞虎咽。
    赵诚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餐,一边寻思着下一步。帖木儿终于吃好了,他用餐巾抹了一抹嘴巴,脸上挂着一些羞赧之意。
    “帖木儿将军,你说我没见过几次面?”赵诚问道。
    “三次。”帖木儿承认,又补充道,“也救了我三次。”
    “那你说说看,你该如何报答我?”赵诚又问道。
    帖木儿神色一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一无所有,更无权无势。他就是一个乞丐罢了,他甚至有家都不能回。
    “阁下救命之恩,在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帖木儿想了想。又道,“阁下是蒙古人的总督,身居高位不容小觑,这荣华富贵也是寻常人毕生追求却很难得到的。可是在下有一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阁下为何要救我。甚至不惜冒着被蒙古人发现的危胁?”
    “那你是如何揣测的呢?”赵诚反问道。
    “阁下难道跟我这个亡国之人的目的一致?”帖木儿坐在餐桌的另一头,盯着赵诚道。
    “帖木儿将军。如果我说我只是敬佩你,你信吗?”赵诚又反问道。
    “将军?我早就不是将军了,没有什么值得你敬佩地。想我十五岁离开草原加入军队,至今已经二十年,也曾有过许多的头衔与虚名,可是如今这些东西跟粪土没有什么区别。”帖木儿悲愤地说道。
    “你的下一步将要做什么?”赵诚想了想道,“摩诃末早就死了,札兰丁逃到了申河以南,不知所终,恐怕正享受着醇酒美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早就忘了复国大业,他的兄弟们也都死光了。如今你还坚持自己地主张吗?”
    “让我就此放弃,我心实属不甘!我怎么对得起那些至死都站在我身边的士兵,我如何对待他们曾经给予我的信任与服从之心,我……我心有不甘呐!”帖木儿双肘支在桌上,抱着脑袋,狠狠地揉着头发,泪流满面。
    赵诚平静地看着痛哭的帖木儿,心中虽然敬佩不已,但却不认为摩诃末父子值得他这么效忠,当摩诃末一而再地逃跑,并且一而再地散布着失败主义论调之时,他就不值得任何一个曾经向他交税的花剌子模人效忠,包括河中地区的居民。
    “今天是礼拜日,我今日有闲,你跟我去街上走一走。”赵诚等帖木儿情绪稳定了下来,提议道。
    “这恐怕不妥吧?”帖木儿担心被人认出来。
    “就你现在这个模样,哪怕你站在清真寺的圆顶上大声宣告:我帖木儿又回来,恐怕也没人能认出来。”赵诚笑道,“恐怕有人会将你当成一个疯子殴打。”
    帖木儿将信将疑,既然这位包庇“罪犯”的桃花石总督都不介意,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帖木儿跟着赵诚往宅外走去。
    赵诚带着帖木儿往闹哄哄的集市中前行,一路上所有地商人与市民纷纷行着注目礼,没有一个人注意帖木儿的存在,这让帖木儿放下心来,却对赵诚在这个城市的威望有了真实地认识。
    “你评评看,撒马儿干城与以往摩诃末在时,有什么不同?”赵诚指着清真寺旁络绎的人群道。
    “人更多,商人也更多,街道似乎也更整洁了。”帖木儿道。
    “你看他们都面带喜色,部分人固然是因为赚了钱,大部分人却是因为有了盼头,如果蒙古人对他们更好一些,欺侮撒马儿干人的事情少一些。那他们就可以忘掉蒙古人曾经带给他们的一切。”赵诚道。
    “这与蒙古人何干?”帖木儿道,“据我所知。这全是因为阁下的努力,才有今天地局面。”
    “多谢你地夸奖,就算是我在其中起了一些作用。但若是你登高一呼,让这些居民放弃眼下所拥有地一切,他们会同意?我们可以想像一下,他们必须得停了手中每日或多或少都有进项地生意,放下手中农具和自己地田地,远离自己那远近闻名的果园,抛弃自己的妻儿老小。跟着你或者其他人风餐露宿,颠沛流离,每天冒着杀头的危险。这是每个撒马儿干人都向往的生活吗?”赵诚道。
    “当然不会。”帖木儿摇头,嘴中却很坚定。“我相信撒马儿干人也许不喜欢先帝,但他们绝不会喜欢蒙古人的,要不是您主政河中府,如今哪有这个局面?说不定全都站出来反对蒙古人了!”
    “你坚持这样说,也有一些道理,我不想反驳你。”赵诚笑了笑,“不过,你若是把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成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不敢苟同。”
    “至少。你是……”帖木儿道。他想说赵诚至少是蒙古人的帮凶。
    “我确实帮蒙古人做事,这撒马儿干城只用了四天就被攻破了,也是因为我在其中起了一些作用。不过。如今撒马儿干人可不会将蒙古人犯下的事情挪到我地头上,你看……”赵诚指着街上不停地向他鞠躬的行人道,“这就是证明。”
    “你想说什么?”帖木儿道。
    “说到底,寻常百姓是不在乎谁是国王的,如果这个国王能够体恤民情。该减税时就减税。该赈灾就赈灾,让百姓不流离失所。能活下去。最好,还能有机会发家致富,百姓就感叹遇到了百年难遇的盛世了。”赵诚道,“尤其是我河中府地百姓,喀喇汗、喀喇契丹或者花剌子模走马灯似地轮流作庄,如今换了蒙古人,百姓已经习惯了这种变化。当然,如果新主人如果太不像话,那就另当别论。”
    帖木儿默然不语,跟在赵诚后面。
    赵诚走到那家名叫“狗不理”的包子店,那店主见赵诚来了,开心地将今天刚出笼的包子热情地递到赵诚的面前,赵诚尝了一个,称赞了一句,口中却问道: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从玉龙赤杰逃难来的吧?”
    “回总督,小人正是从打仗时,从玉龙赤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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