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面。这多少有点危险，也有点恶心，你要有心理准备。”笔仙说得郑重其事。
“你们要带我去看妖怪吃人的地方？”青杰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美式恐怖片的画面，喉咙动了动，吞咽了一口唾沫。
“本来想要给你准备一个口罩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像是这种场面，你以后会经历很多，还是早点适应比较好。”
“你们不是更乐于向我展示妖怪美好的一面么，今天怎么反过来了？”青杰一想到吃人现场，觉得有点发怵，要是找到那种吃人的妖怪，是不是该报警？亦或是报告给附近的寺庙，找得道高僧来降妖除魔？
“我们不是要给你展示妖怪美好的一面，而是要给你展示真实的一面。欺骗并不能让你实心实意地当青龙帮的帮主。”笔仙纠正道。
又走了两条街，牛头的宽厚的鼻头动了动，眯起眼睛说：“我嗅到了人类的血腥味，而且很浓重，应该是妖怪在开荤。”
“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过去看看。”笔仙侧头望向了青杰，“你口口声声说讨厌邪恶的妖怪，既然这样，就应该到妖怪作案的现场看看，用你心中的正义，直面妖怪的邪恶。如果连这都做不到，你心中的正义未免也太脆弱了。”
话被笔仙说到这个份儿上，青杰便不能退缩了，否则青杰一直坚持的原则就会被人当成可笑的儿戏。
“好吧。我会跟你们一起见证妖怪的罪恶。”青杰咬了咬牙。
血腥味的源头位于一栋居民楼的三楼内，牛头凭借优异的鼻子轻松地找到了这里，笔仙用具现化之术将墨汁变成了一把钥匙，将门拧开了。血腥味从门内冲出，就连青杰都清晰地闻到了，他放缓了脚步，心脏不安地跳动了起来。
“勇敢一点。”雨女忽然从后面推了一下青杰，青杰踉跄几步，跌跌撞撞地进了屋。
青杰想要声讨雨女，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咽回去了，他的双眼捕捉到了一副画面，画面中满是鲜红。
客厅左侧的卧室内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上去像是夫妻，两人的身上都受了极重的伤。男的躺在地上，脑袋拧了半圈，做出了只有木偶才能做出的动作，看来脖子一定是断了。男人的脸贴在地上，瞪出了鲜血的眼睛正看着青杰，里面充斥着恨意。那女的姿势能舒服一些，靠在了墙上，她的胸口被挖空了，断掉的红色条状物耷拉着，还在滴滴答答地淌血。
这对夫妻身上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两人的腿都被弄断了，不是骨折那种程度的弄断，而是切切实实地断掉了，小腿与膝盖彻底分离，不翼而飞。从坑坑洼洼的伤口来看，这两双腿很可能是被咬断的。
如此残忍而又非人的杀人方法，也只有妖怪能做得出来了。
青杰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看到两具尸体，他并没有觉得恶心想吐，但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那是一种只有死亡才能带来的震撼。
“我们来晚了一步，那家伙已经走掉了。”牛头嗅了一下之后，望向了敞开的窗口。白色的窗帘随着夜风舞动着，就像是白色的招魂幡。
几个妖怪站到了青杰身旁，无声地催促着他前进。青杰在原地站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拉动了沉重的脚步，向着地狱般的卧室内走去。
青杰觉得很难熬，心里在敲着退堂鼓，每迈进一步都像是要虚脱了似的。他不想当邪恶的妖怪，但不证明他想要当犯罪现场的见证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是普通人应坚守的基本原则，而与邪恶周旋到底，那是英雄该做的事情，这超出了他的行为范畴。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反正他也早已预料到了，这帮妖怪一定会毁灭他平静的生活。
越是接近尸体，血腥味越是浓重，里面还混淆着断掉的肠子中冒出的臭味。青杰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皮肉，险些摔倒，扶住了墙才勉强站稳，他的脸因此而压了下去，贴近了死者的脸，近距离观察之下，他连死者眼睛中的血丝都看到了。
青杰的精神受到了严峻的考验，有些接近崩溃的边缘了，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开始不听使唤。他扶着墙的手一滑，眼看就要整个人摔在尸体上面了。
笔仙及时出手，抓住了青杰的胳膊，扶着青杰走进了屋。
青杰潜意识里觉得想要依靠点什么，便退后两步，靠在了墙壁上，在他的右手边是躺着的两具尸体，左手边有一张大床，床上还残留着一大摊血迹以及小孩子穿的衣物碎片。
原来这屋内还存在第三个死者，只不过第三个死者已经变为妖怪的腹中餐了。
牛头一跃跳上了床，险些把木床给踩塌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血迹，哼了一声说：“这是一个挑食的家伙，只吃了这个孩子，却没有吃孩子的父母。”
“不止挑食，而且有点变态。”笔仙蹲下来检视死去的夫妻，做出猜想性补充，“他虽然不吃成年人，但却刻意让两个成年人经受了极大的痛苦才死掉。他先是把这对夫妻的腿咬断了，然后当着这对夫妻的面把他们的孩子吃掉了，让这对夫妻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最后才让这对夫妻死掉。”
青杰目光一颤，脑袋里幻想出当时的经过，他把妖怪想成了一个模糊的红影，没有具体的细节，但红影的脸上一定挂着残忍的微笑。
红影用敲门的方式让屋主打开了门，在开门的刹那，窜入屋内，将屋主一举制服。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屋主妻子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没有走出厨房。红影关上了门，然后拉着屋主走到了厨房，女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发出了尖叫。隔壁的邻居可能听到了声音，可是并没有当回事。红影将女人也制住了，然后将夫妻俩一齐带到了小孩子的卧室。小孩子被当场吓得昏了过去。
红影弄断了夫妻俩的腿，当着夫妻俩的面吃掉了那个孩子。
青杰捂住了嘴，他在这一刻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对夫妻俩心中所遭受的痛苦，对那个作恶的妖怪产生了强烈的恨意。他是个感性的人，很容易被美好的事物所感动，也很容易对邪恶的事物产生憎恨。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难道说让别人受苦能让这个妖怪感到快乐吗？
青杰想要当着作恶的妖怪当面问出这些问题，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对那个妖怪实施惩罚。但是……他并不具备惩罚那个妖怪的力量。
不！他现在虽然没有惩罚那个妖怪的力量，可如果他也变成妖怪的话，就能拥有与其相对抗的强大力量了！
青杰的小腹内涌起火焰般的妖力，顺着经络到处蔓延，他的心跟身体都变得滚烫，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就能妖化，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将那个吃人的妖怪处以极刑！
杀戮也是一种变相的正义，这种正义被称之为——以杀止杀。
青杰第一次对妖怪的力量产生了强烈的渴望。
第二十三夜 决心
笔仙没想到青杰的正义感会这么强，见到了这个吃人现场之后，竟然激起了如此强烈的愤怒。这份愤怒成为了点燃妖力的引线，使得青杰体内的妖力产生了强烈的悸动，以现在这种情况，只要再加把油，就能让青杰再度妖化。
说服青杰的关键时刻到了。
“少主，一直以来你都认为当青龙帮的帮主就是当坏人，其实不是这样的。当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完全取决于你自己，而不是取决于青龙帮帮主的这个身份。你完全可以利用你妖怪的力量，以及青龙帮帮主的身份去做一件好事。我已经替你想到了一个相当宏伟的目标，如果你能办到的话，你就是英雄。”笔仙的口气充满了激情。
“如你所见，妖怪当中有好妖怪，也有坏妖怪，有帮助人的妖怪，也有吃人的妖怪，虽说四大帮派都有一些帮规，可是帮规并不严谨，不能产生太大的约束作用，许多吃人的妖怪依旧我行我素，吃了很多的人。如果你当上青龙帮的帮主，可以通过东征西讨将各地的妖怪都收复到麾下，然后制定出新的帮规，通过更加严格的帮规来约束手下的妖怪，让他们少吃一点人。这样一来，摆在你眼前这样的惨剧就会大大减少。”笔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实现这个伟大目标？”
青杰确实痛恨那些吃人的妖怪，可是比起“妖怪帮主”，他觉得“除妖人”是更好的选择。
“我大胆问你们一句，你们就不能跟我一起去猎杀坏的妖怪吗？”青杰沉着脸反问，他的体表冒出一缕缕黑烟状的妖气，眼看着就要展开妖化了。当初那个骗子捅了他一刀，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气愤。
“如果杀一个两个坏妖怪，我们是可以帮你，但如果你要把杀妖怪当成事业来做的话，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统治妖怪跟残杀妖怪根本是两个概念，你如果以前者为目标，妖怪们会把你当成同类看待，但如果你以后者为目标，你将会成为所有妖怪的敌人，如果某个大妖怪看你不顺眼，想要铲除你，就算我们几个联合也不是对手。别忘了，我们几个的力量已经被封印了，只有四阶妖怪的水准。”
笔仙停顿了一下，继续做出了补充。
“而且，你当除妖人的话，就算穷极一生又能杀多少妖怪？难不成你想把整个妖怪族群都消灭掉？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当年整个道教联合在一起进行了一场除妖行动，可是到头来，不仅没能将妖怪斩草除根，反而使得自己元气大伤，至今仍在休养生息，无力再干涉妖怪的行动。而且，你选择当除妖人只是小善而已，像我刚才给你提供的建议，才是真正的大善。你当除妖人能救下的人很有限，只能救几十人到几百人，但当青龙帮帮主就不同了，以帮主的身份，你能救下更多的人，少则几万人，多则几十万人。两者比起来，哪个更有意义一些，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掂量出来。”
青杰沉默了，开始深入思考笔仙提出的这个问题。
他到底要当一个除妖人，还是以青龙帮帮主的身份来统御群妖？如果当除妖人，身边这几个妖怪肯定不会同意，还会加以阻挠，他就连这一关都过不去。而且这意味着他要与全国的妖怪为敌，实在是力单势薄。
但是选择当青龙帮帮主的话，就不会有这些顾虑了，身边这几个妖怪会帮助他，帮他了解夜世界，帮他提高实力，甚至还会帮他铲除那些作恶多端的妖怪。
如果他能通过努力成为妖怪的首领，一统夜世界，站到妖怪的顶点，就能通过立法来约束妖怪们，减少人类的死亡。这意味着他要背负所有妖怪犯下的罪孽，但却可以救下许许多多的人。
他以前一直试图寻找有意义的事业，现在这个事业出现了。
能让许许多多的人免除死亡，这就是意义，而且是大义。
他的各种借口已经用光了，不能再逃避当妖怪了，只有坦然接受这个身份才是勇敢。
“少主，请你接受妖怪的身份，挑起青龙帮的担子。这样的话，你不仅能为父报仇，还能整顿混乱的夜世界，救下千千万万无辜的人。”笔仙说得极为诚恳，单膝跪了下去。
“少主，想想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想想你的责任。”牛头第二个跪了下去。
心月狐没有说话，可是殷切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少主，妖化不仅是为了救别人，而且也是为了救你自己。现在白虎帮吞并了青龙帮的地盘，你的处境变得非常危险，我们几个并不足以保护你，需要你自己保护自己。”雨女则是从青杰的安全角度着想。
青杰终于下定了决心，接受妖怪们的请求，去当青龙帮的帮主，不过不是一个邪恶的帮主，而是一个善良的帮主。
“如你们所愿，我接受这个身份了。”青杰生出了青色的长发，长出了玉质的角，双手变成了双爪，长出了青鳞，“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天下的妖怪都按照我的规矩来活着，不能再胡作非为！”
“这是你妖化之后的想法，还是你身为人类的想法？”笔仙有点不踏实地问道。
牛头也露出了疑问的表情，如果这仅是妖化青杰的想法，那他可又要郁闷了。
“放心吧。在我妖化之前，那个人类的我也认同笔仙的提议。多亏了你们几个，他已经打开了所有的心结。不过我以后也只能按照他的愿望来行动，否则的话，他还会改变主意的。幸运的是他的想法与我的想法并不冲突。”妖化后的青杰并没有因为要当一个善良的帮主而郁闷，反正他也没想要到处去害人，他的目标只是获取力量并做出一番事业而已。
｜5｜“呼，这样我就放心了。”笔仙长出了一口气，与其他的妖怪们一齐站了起来。
｜1｜妖怪们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说服人类少主可真是太难太难了。
｜7｜“你终于愿意承担你的责任了。”牛头微笑了一下，厚厚的嘴唇翘起一角。
｜z｜“呵呵，太好了，这样一来，就算白天的少主也能接受我们了。”雨女也显得很高兴。
｜小｜“不是少主，而是帮主。”青杰微笑着纠正。
｜说｜“嗯嗯，青杰帮主！”雨女举手欢呼。
｜网｜“我当一个空头帮主竟然还要费这么大周章，真是可笑。不过这样一来，总算能让我安安心心地大展拳脚了。”青杰瞥了一眼墙边躺着的两具尸体，“你们两个如果灵魂未散的话就好好看着吧。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报仇？你是说要去追杀那个吃人的妖怪么？”笔仙愕然问道。
“那当然了，如果不干掉它，我实在愤怒难平。”青杰抬起了右爪，手臂上窜起一团黑色妖气，蔓延向上，在手心里“碰”地爆开。
“那好，就让他来成为你就任典礼的血祭祭品好了。”笔仙给牛头递了一个眼色。
牛头立即会意，使劲闻了一下，分析出屋内的种种味道，找出了吃人妖怪的味道，然后走向窗边，开窗跳了出去。
其他妖怪也依次跳了出去，青杰落在了最后。在临走前，青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对夫妻的尸体。
“安息吧。”
这句话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第二十四夜 节外生枝
三层楼的高度，对于大妖怪来说可以视若无物，对于青杰来说也是小菜一碟。青杰跟随着妖怪们一起跳下，落地时身体半蹲了下去，双腿承受了大地带来的冲击感。
牛头在前面带路，循着吃人妖怪的味道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