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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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我向你看-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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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十一章 药成碧海难奔

    从庙里到河岸,就像从虚幻回到人间。他们身无分文,逃不到天涯海角。终归是要回去的。

    他们跑过甘蔗林,跑过城中村的泥巴路,跑过附近唯一的公共汽车站牌,在这途中,还差点儿撞翻了一辆疾驰中的自行车。骑车的男孩受惊之下把自行车一扔,后座的女孩险些摔倒在地。

    巫雨扭头对那女孩说了句“对不起”,他们没有停留,可桔年仿佛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在喊:“谢桔年,你这神经病……有鬼在追你啊?你跑去什么鬼地方……”

    这个腔调和说话的口吻,让桔年想起了刚才那个拿着羽毛球拍,穿着整齐运动装备,用自行车搭着漂亮女生的男孩是谁了。是了,这一带有一个新的羽毛球馆刚刚开张。她回头望了一眼,他的人已经变小,看不清五官。

    桔年忘记了,究竟是谁先停下来的,是巫雨,还是她。他们终于累了,再也迈不动一步,在一个荒芜的河岸上,两人弯着腰张着嘴,像濒死的鱼一样呼吸。这个时候桔年才感觉到后怕,巫雨的身体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而他这一次竟然没有发病,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也许长期以来适当的锻炼是有功效的。

    巫雨缓了过来,用一根手指指着仍在大声喘气的桔年,学刚才那个他不认识的男孩断断续续地说了句:“谢桔年,你这神经病……”

    桔年也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同样的话。

    “巫雨,你也是神经病!”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上竟然还死死握着那瓶橘子汽水,上面没有血迹,什么都没有,透彻,清澄,在阳光下那样好看。

    桔年转动细长的玻璃瓶,上面除了饮料标示,在不显眼的位置居然还有一行小字——“此瓶只用于灌装XX牌汽水”。她忽然觉得好笑,太好笑了,完美的黑色幽默,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瓶子还有别的用途。

    “你口渴吗?巫雨。”她举高瓶子。

    巫雨愣了愣,接过瓶子,用牙齿咬开了瓶盖,当真喝了几口,又递回给桔年。

    两人并肩站在满是鹅卵石的河岸,前方,是一望无垠的灰色的芦苇,河水就在芦苇的另一面静静流淌。他们就这样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愿意开口说第一句话。林恒贵死了吗?那一下是否足以要他的命?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

    “巫雨,你相信命吗?”桔年终于开口了。

    巫雨勉强笑道:“我奶奶说,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只要我不信,这东西就不存在。你别又拿从书上看到的那一套来糊弄我啦。”

    桔年也笑:“说什么哪,我只是想问,这附近有一个观音庙,你有没有去过。”

    “噢,我知道。”巫雨说,“我奶奶去过,我没有。”

    桔年碰碰他的手臂,她不好意思再牵巫雨的手,虽然有一霎,她唯愿他永不要放开。

    “跟我来,我们到庙里去看看。”

    观音庙在河的对岸,桔年鹤雨颤颤巍巍地走过浮桥。进到庙里,因为不是什么宗教节日,也不是什么大庙,香火冷清得很,只有一个看上去不像僧人的老头在正殿旁的一张桌子边打着瞌睡。那正殿有一尊观音像,除了神坛香案,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侧边那块立着的,大大的木板,上面挂满了黄色的纸条。

    “和尚,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桔年轻声问身边的人。

    巫雨摇头。

    “那是观音灵签,我在图书馆看过我们本地的史志,这个观音庙的灵签过去是很有名的,求签的人摇出签后,就按签号到木板上撕下对应的签文,那个人应该就是解签的。”

    “要不要求上一签?”巫雨知道桔年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桔年说:“你不知道,解签是要钱的。下签是两块,中签五块,上签十块。另外,下下签不要钱,上上签是三十六块,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巫雨笑道:“怎么签越好越贵,换我抽的话,还不如要下下签,至少不用给钱。”

    “胡说!”桔年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论调,“我第一次听说为了省下这些钱,宁愿一辈子倒霉的。”

    “要不我们去试试?”

    “我一分钱也没有了。”

    “没事,这老头总要上厕所吧,反正也没人,我们就赶紧摇。再说也用不着别人解签,这不,你一个现成的算命大师在这里呢。”巫雨笑道。

    没等多久,桌子边的老头还当真起身去上厕所了,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需要防什么,他更没有想到会有两个少年来“偷签”,这东西有什么可偷的,大多数人拿了也看不懂。

    老头一走,巫雨就跟桔年一溜烟地跑到香案前,桔年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见巫雨还愣着,就扯了扯他的衣袖,两人一起跪了下来。

    “快摇。”巫雨把签筒递给桔年。

    桔年摇头:“你先来。”

    巫雨的动作很快,没几秒钟,一根竹签便应声落地。桔年代他捡起,上面写着:第五十四签。

    “换你了,桔年。”

    桔年双手捧着签筒,卖力地摇,可是那签筒似乎故意跟她过不去,怎么都掉不下来。

    “赶紧啊,老头该回来了。”

    巫雨越是催促,桔年就越是心急,老头的咳嗽声仿佛已经从正殿后面传来,她摇得手心都是汗,心里也在默念,快点儿,快点儿,如果真的有神灵,就给我个示意吧。

    神灵似乎听见了,桔年的签艰难落地。

    第十二签。

    她飞快地跑到签文板前,寻找这两个签号对应的黄色纸条。

    “五十四,五十四,十二,十二……”

    巫雨在一帮紧张地给她把风。

    桔年先找到自己的第十二签,中签,然后那张五十四签才进入她的眼睛,上面第一行就是——下下签。下下签和上上签一样,都是不容易出现的,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的一生就是喜忧参半。

    桔年倒吸一口凉气。巫雨这乌鸦嘴,为什么好的不灵坏的灵?

    “桔年,好了没有,我们该走了。”巫雨不明就里,仍催促着。

    桔年心念一动,她不能让巫雨知道这个。于是每张签文她都只撕下半截,写着下下签的部分被她留在了签板上。

    巫雨那张的下半截只有一句话:“苦海回头无岸。”

    桔年看了,心中难言的不安,她不要这个命运!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她趁巫雨不注意,顺手胡乱地又扯了一张,把原本那张塞到了自己口袋里。在老头回来之前,跟巫雨又沿来路溜了出去。

    回到河滩上,巫雨果然问起了:“我的签文呢,快帮我看看。”

    桔年掏出她后来撕下的那张假签文,递给了巫雨。

    “痴人梦醒不知……这是说我吗?就这一点点,我怎么觉得没完啊,桔年,怎么回事?”

    “你催得急,上半截又粘得牢,没撕下来。”桔年信口胡扯,“上签,这是个上签。意思是说有好事,有好人在你身边,你还不知道呢,谁有你傻呢,所以说你是痴人。不过等你睁开眼睛,就什么都看见了。”

    “好人,好事?”巫雨费解地摇头,“我期望的好事就是这次中考不至于太惨,还有你,桔年,你顺利考上七中。”

    桔年抿嘴笑:“你就这点儿出息。我看看我自己的……药成碧海难奔。”

    “什么意思?”

    桔年也有些迷惘,她反复念叨着那句话。

    典故里,嫦娥偷了后羿的不死灵药,因此得以奔月,在广寒宫中碧海青天夜夜心。那这句药成碧海难奔又寓意着什么?有什么能让嫦娥在得到了灵药后却“难奔”呢?莫非万事俱备,月宫里已经没有了她想要的东西?

    “算了,这东西只能当做好玩。我的是个中签,还不如你呢。”

    “等一下,桔年,你口袋里是什么,好像还有一张。”

    巫雨眼尖,桔年懊悔自己当时太急,那张五十四签没有来得及完全藏进口袋里,还露出了黄色的一角。

    她还没说话,巫雨已经把那张签从她衣袋里抽了出来,念道:“苦海回头无岸……这个我好像懂,应该是很不好的吧。”他看着桔年,“这张签才是我的吧?”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无比。

    桔年违心地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再次说了谎。

    “什么啊,我,我想给我将来的那一位抽一张,随便撕的。”

    “你将来的那位?”

    桔年的脸红是真的。

    巫雨总算不太傻,恍然:“这样啊。”

    “是啊,一张是你的,一张是我的……我的……那个什么的。我都把另一张藏起来了,你还非要看。”

    巫雨露出个好笑的表情:“你们女生就是这么奇怪。”

    桔年长吁一口气。巫雨的快乐已经很少了,她不愿意这种虚无的游戏再给他阴霾,看来,总算是瞒过去了。

    从庙里到河岸,就像从虚幻回到人间。他们身无分文,逃不到天涯海角。终归是要回去的。

    “桔年,我们去哪里?”

    桔年垂下眼帘:“回我姑妈家。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姑妈,巫雨,你回去不要出声,也别说你看见了什么,如果那坏蛋死了,也是我做的。是他不要脸,我,我不怕。”

    她说不怕,人却在发抖。

第1卷 第二十二章 我一直看着你走

    她只相信巫雨会一直看着她走,一直看着,所以她居然什么都不害怕。

    桔年回到姑妈家,姑妈和姑丈用来拉水果的三轮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姑妈听到了桔年的脚步声,边从厨房走出来边数落。

    “暑假指望你在家帮个忙也不行。女孩子玩心怎么那么重。我警告你,你以后不要再跟巫雨混在一起了,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什么好种子,这不,今天中午为了一瓶汽水把你恒贵叔叔给打得头破血流的。你姑丈已经去医院了,这次非把那小兔崽子送去劳教不可……你,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姑妈絮絮叨叨,但总算发现了站在门槛边上的桔年有些不对劲儿。桔年衣服上掉了颗扣子,袖口也破了,裤腿上都是灰,更别提头发乱成了一团。

    作为一个女人,姑妈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祥,桔年毕竟是她的亲侄女。她三两下走到一声不吭的桔年身边,拉着她的手臂臼:“怎么啦桔年,你这一身是怎么弄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说啊,孩子,告诉姑妈谁欺负了你……是不是巫雨那坏坯,我非撕了他不可。”

    “不关巫雨的事!”桔年反手拖住就要往门外冲的姑妈,“是林恒贵,姑妈,跟巫雨没有关系,巫雨是看到林恒贵欺负我,才跟他打起来的。林恒贵后脑勺那一下,也是我打的。”

    “你说什么?你是说……”

    姑妈先是不信。可她嫁给姑丈多年,对姑丈那个表弟的品性也有所耳闻,林恒贵的确做得出那么下流的事。况且桔年还是个小女孩子,她编不出那样的弥天大谎。

    “作孽啊,那没人性的畜生,想要气死我啊!”姑妈一坐到门槛上,捶着大腿低声哀号。然而,过了一会儿,她从最初的震惊和愤怒中缓了过来,把桔年拉进了屋子里,关紧了大门,给侄女翻出了换洗的衣服。

    “我出去找你姑丈,你留在家里,别出去,知道了吗?”姑妈叮嘱道。临出门前,她摸了摸桔年的头发,那眼神里有桔年久违的心疼。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桔年呆呆地靠在床头,时间的流逝对于她而言没有多大的意义。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有人世间最丑陋的,也有最美丽的,她愿意相信,一切的丑陋都只为引出美好。

    差不多九点,姑妈总算把姑丈找回来了,同时到的,还有桔年的父母。四个大人把桔年围在中央,桔年印象中,自己很少受到这样的关注,她有些局促,什么也回答不上来。

    后来妈妈又把她单独拉到房间里,一个劲儿地追问:“桔年,他碰你哪儿了,他有没有那个……到底有没有?”

    桔年很久没有跟妈妈单独说话了,刚回来的时候,她很渴望姑妈就是妈妈,渴望有个手臂温暖的女人抱着自己,可她现在忽然不那么想了。也许她的休整期太长,在等待的过程中已经度过了最惶惑的时候,她现在更担心巫雨,不知道巫雨怎么样了。

    “桔年,你倒是给句话啊,你别吓妈妈。”妈妈的手把桔年的胳膊掐疼了。

    桔年明白妈妈为什么焦虑,她是想知道林恒贵究竟有没有得逞,女儿的贞操到底还在不在?

    “他扯掉了我一颗扣子,在我身上乱摸,然后,巫雨就冲进来了。”桔年如是说。

    妈妈明显地长舒了口气,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头。看来事情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

    难道林恒贵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之前的猥亵带给一个女孩的伤害就有了质的区别了吗?桔年困惑。

    接下来,妈妈出去跟爸爸耳语了几句。四个大人走近姑妈的卧室,关上了门,他们应该在商量大人才懂的事,桔年不需要参与。

    这场讨论持续了十多分钟,桔年孤单地坐在大门边的板凳上等待他们的结果,要怎么收拾林恒贵那个坏蛋,怎么给巫雨洗干净泼在他身上的脏水,这是桔年最关心的,至于她给林恒贵脑门上的那一下该负什么责任,她都愿意。

    爸妈、姑丈夫妇从卧室里鱼贯而出。

    是爸爸先开的口:“桔年,我跟你妈还有你姑姑、姑丈合计了一下,这事不能张扬,我们都同意私了。”

    “你们?私了?”

    爸爸坐在桔年身边,点了根烟,烟味呛得桔年想流眼泪。

    “私了的意思就是说一家人私下解决。家丑不可外扬。林恒贵他小子不是个东西,禽兽都不如,可他是你姑丈的亲表弟,你姑丈待你不差吧,这些年多亏了他跟你姑妈。这事要捅了出去,你姑丈一家都抬不起头做人。”

    “爸爸,你是说那……那个人不用坐牢?”

    姑妈闻言插了一句:“傻孩子,他坐牢你又得到了什么好处?该打的你也打了,他不也没来得及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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