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秦帝国第五部铁血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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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秦帝国第五部铁血文明-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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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了,中兴有望了!要知道,魏国在信陵君之后,已经虚空相位多年了,魏国
  民众能不高兴么?不料,朝野还没高兴得几日,魏假的王书又下来了:太子魏炽
  兼领右丞相。与左丞相同领国政。魏国朝野再度哗然,大梁城再度哗然。看官须
  知,太子是国家储君,这太子任相,其实几乎就等于国君亲自任相,能不重叠掣
  肘么?故此,夏商周以至春秋战国,没有过太子亲任丞相的怪诞庙堂。可是在魏
  国,偏偏就开了这个先例——魏哀王九年,魏国以太子为丞相!其时,不管魏国
  王室如何辩解说,太子为相是哀王受了苏代的游说,而苏代则受了楚相昭鱼的请
  托,是一时权宜之计而非长久国策等等,魏国朝野还是大觉别扭,公议始终认为
  魏国这段时日没有丞相。说也怪,对这种太子丞相,人民总觉得不对劲,不是真
  丞相,所以只要是太子任相,总是认定魏国没有丞相。如今又是太子任丞相,不
  是又回到魏国痼疾去了么,既然如此,求贤何来?于是,那首“坎坎伐檀兮”的
  老歌,又再次在大梁城的大街小巷哼唱起来。
  “人民愚昧,王何计较哉!”
  在魏假愤懑无从发泄的时候,尸埕的抚慰如一缕春风掠过心田。
  不可思议的是,身为左丞相的尸埕,第一个坦然接受了太子右丞相,理由慷
  慨一篇:“治国者,忠爱为首也。忠君者,四仪之首也。煌煌君命,焉得狐疑哉!”如此这般,太子丞相的风波很快也就过去了,魏假的魏国庙堂也很是和谐安
  宁了。每遇议政,任何一个大臣但有不敬言论,左丞相尸埕都要义正词严地驳斥
  一顿,而后慷慨激昂地大讲一番“力事不忘忠”的四仪忠爱,很是替魏王假维护
  了王权尊严。不到一年,魏国庙堂的异己声音消失得干干净净,魏国君臣更见琴
  瑟和谐了。目下秦军觊觎魏国,许多大族世家都惶惶不安地准备要逃离大梁,只
  有左丞相老尸埕端严肃穆依旧,忠心耿耿地谋划着大梁城防,其周严细密,连那
  个久在军旅的大梁将军也啧啧感叹。从心底说,魏假越来越觉得不能没有这个老
  尸埕撑持庙堂,否则,他将陷入无边无际的聒噪,哪里还能整日与他的爱犬们耳
  鬓厮磨?
  ……“禀报魏王,义商密报!”
  刚踏上南门箭楼的垛口,大踏步迎来的大梁将军尚未行参见大礼,便急匆匆
  摇着一只铜管要说话。魏王侧后的尸埕很是不悦,黑着脸道:“礼为国本,将军
  何能如此无行也!”一身甲胄的大梁将军不禁面红过耳,想争辩两句却终是一拱
  手道:“末将甲胄不能全礼,尚祈魏王见谅!”魏假这才笑吟吟道:“无妨无妨
  ,且说说义报消息。”大梁将军正色道:“咸阳魏国商社送来急报,咸阳水工多
  赴军前效力!商社揣测,秦军或图水战攻魏,盼我有备!”
  魏假尚在沉吟之际,尸埕的花白胡须一翘先冷冷地道:“力事不忘忠。这商
  旅义报固然可嘉,然则,何以不报魏王?何以不报庙堂?又何以直报你大梁将军?”大梁将军惊讶地瞪着两眼,呼哧粗喘几声道:“要说根由,大约是魏国商旅
  还认定老夫称职。”尸埕看了一眼仍旧在沉吟的魏王,又辞色端严道:“自古以
  来,中原只有治水,几曾有过水战?普天之下,只有楚吴越三国有过水战,秦国
  白起当年攻楚有过水战,中原之地谁见过水战?商人见利忘义,道听途说,邀功
  而已。将军不思征发粮草构筑壁垒打造兵器,却将此等消息当真,何能筹划城防
  哉!大梁将军被搅得云山雾罩,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急得不断抹着额头汗水连
  连甩手,只瞅着魏王等待明断。魏假却矜持一笑道:“大梁城防,关涉国人民治
  ,向由左丞相统辖,将军但以法度行事,上下同心,大梁自是金城汤池也。”说
  罢一挥手,径自在城头漫步巡视起来。
  夜来碧空如洗繁星低垂,与大梁城内外已经稀疏的***相映成趣。魏假第一
  次星夜巡城,看得兴致勃勃,直到三更刁斗才走下了城头。尸埕感佩得无以复加
  ,一路连连赞叹魏王宵衣旰食实乃圣王明君。跟随护卫的大梁将军却完全蒙了,
  分明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无法开口;分明目下该说兵务战事,可他找不到将这些
  事务纳入到一条大道理之下的那个入口;而没有这个宏阔玄妙的入口,你说的任
  何事都会被搅批得不知方向,往往还没涉及正题,便连那个话题也被淹没了。于
  是,冥思苦想又一头雾水,大梁将军如同一个梦游人,木然走完了四面城墙,却
  没有想出一句说辞来引出最想说的要紧兵事。
  “上天也!大魏国没了,没了……”
  恭敬麻木地送走魏王与老丞相,大梁将军瘫倒在了城头。
四、特异的灭魏方略震动了秦国庙堂
  幕府将军案上,竹简羊皮简册堆成了一座小山。
  移军汜水河谷,王贲对中军司马下了一道军令:“搜寻魏国典籍,越多越快
  越好。”这个中军司马是个兵家子弟,见事颇快,接令立即赶赴新郑向姚贾求助。姚贾一听哈哈大笑,连连拍案道:“少将军素以剽悍闻名,今欲智战下魏,国
  家之幸也!”二话不说,姚贾将基于邦交周旋多年搜求的三晋国史及诸般典籍全
  数给了王贲,整整装了三车。典籍运回当日,王贲便在幕府辟出了一间书房,教
  中军司马带了三个书吏先粗粗浏览一遍所有典籍,择出与魏国相关的所有篇章分
  类列好。而后,王贲埋首幕府,孜孜不倦地开始了寻觅揣摩。不到一个月,王贲
  有了自己独特的灭魏方略。
  说起来,这也是王贲不为人知的潜在秉性所致。
  少入军旅,沉静寡言的王贲便是全军闻名的猛士。若用弓马娴熟之类的赞语
  评价王贲,未免失之单薄,不足以包括王贲的沉雄勇略与那种使将士们很是心悦
  诚服的气度。与其父王翦相比,这种气度是沉稳明快,绝没有丝毫的木感。秦军
  大将李信最是挥洒不拘,尝笑云于一班年青将军:“铁木者,老将军也。精铁者
  ,少将军也。”一班少将军们听得哈哈大笑,无须任何一句解说便心领神会了。
  盖秦人所言之“木”,是一种与暮气有别的沉滞之气。王翦阅历丰厚而稳健多思
  ,凡事多以深远利害思谋,加之每战必先求诸将之见且极少动怒,凡此等等,军
  中将士常有些许不给劲感。是故,有了将士们一种小小的笑谈遗憾。当然,这也
  是因为秦军统帅前有战神白起为楷模所致,否则也不会生出如此比对。而对王贲
  ,之所以有“精铁”公论,在于王贲的明晰判断与快捷勇猛,犹如上好精铁,弹
  指一敲当当回响。历经灭赵灭燕两大战,王贲的战场霹雳之风已经广为军中传颂
  了。但是,对王贲的另一层潜在秉性,将士们尚未觉察。也许,若非秦王力主王
  贲独当一面,王贲永远都没有机会爆发出这难能可贵的一面。
  这一面,是王贲对将略的向往与追求。
  王翦之家与所有的秦军将领不同,在故里频阳东乡始终保留着老宅庄园,灭
  赵之前,王翦家人始终居住在频阳老宅。那时候,王翦对秦王的理由是:“主力
  新军正在锤炼,臣不当陷入家室之累。”童年的王贲,是在恬静散淡的频阳老家
  度过的。父亲长年在军,书房空阔静谧。尚在蒙学的王贲,常常在父亲的书房里
  折腾,架起木梯上下打量,觅得一本兵书便窝在角落津津有味地读去。常常是母
  亲仆人满庄园寻喊,王贲才猛然跳起蹿将出来。
  一次,父亲终于归家,聚来家人会商,要决断两个儿子的业向。父亲说国法
  有定,两子必有一人从军,老大已经加冠,可以从军;老二尚在少年,务农守家
  便了。母亲与家族人等无不点头。少年王贲一听大急,红着脸跳了起来嚷嚷:“
  我是老二!我不要守家!我要从军!”家人族人无不大笑。父亲板着脸道:“军
  旅不要少儿,休得搅闹。”王贲更急,红着脸又一阵尖嚷:“大哥长于农事,该
  守家!父亲决断有差!”父亲问:“如何你从军便不差了?”王贲一句尖嚷:“
  我熟读兵书!”言方落点,厅中族人笑得前仰后合。
  “也好。你背两句兵书,我听。”父亲没有笑。
  “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耳!……”稚嫩的声音卡住
  了,王贲情急,抓耳挠腮道,“我,我再想想,想想……”
  “你读了《吴子兵法》?”沉稳的父亲惊讶了。
  “兵法是吴子好!要说打仗,我尊奉武安君!”
  简单的对答之后,父亲久久没有说话。那一夜,忐忑不安的王贲看见父母亲
  寝室的***一直亮到四更。终于,父亲带走了王贲,秦军中便有了一个机警勇猛
  的少年士卒。那时,父亲正在全力训练新军,王贲被分配到了骑士营,用的名字
  是“胡贲”。除了掌管大军总籍簿的军法吏,谁也不知道这个“胡贲”是王翦的
  儿子。秦以耕战为本,王族子弟也没有世袭爵位,得凭自家的真实功劳立身,所
  以,王族与大臣们的子弟依法从军是很常见的事。为了公平的声誉,也为了军士
  融洽,许多王族元老与大臣将军,都将子弟化名入军,只有军法吏掌握其真实家
  世。秦军法度:化名只在入军前三年使用,之后得以真实姓名战场立身。三年之
  后,年仅十七岁的王贲在新军训练中脱颖而出,成了没有爵位的千夫长。及至主
  力大军东出之际,堪堪加冠的王贲已经成为全军最年青的少将军。按照秦军老将
  的说法,王贲活脱脱是个小白起,天生的将军坯子。
  一次大军操演,所有的年青将军都飞马冲杀在前,唯独王贲,始终伫立在云
  车司令台下,亲执金鼓,号令进退,没有亲临战场冲杀。幕府聚将,蒙恬问其故。王贲慷慨对答:昔年吴起临战,司马将长剑捧给吴起,吴起掷剑于地高声说,
  将之使命在执金鼓而号令全军,不在亲临冲杀;末将以为,我军大将当效法吴起
  为上!
  蒙恬没有说话,立即下令中军司马宣读操演统计。结果是,王贲部战果最大
  ,伤亡最小。一班年青的将军们无不惊讶。由此,蒙恬对王贲大为赞赏,不顾主
  将王翦的反对,一力上书秦王,将王贲擢升为主力新军的前军大将。灭国大战开
  始,蒙恬奉命率一军北上抵御匈奴,原本一心只要带王贲做副将。可王责却响当
  当地说,除非去九原立即打仗,否则末将不愿北上!蒙恬笑云,跟老将军灭国,
  好是好,只怕老将军不敢用你也。王贲又是响当当一句,大秦有法度,不怕!虽
  然如此,最后还是秦王嬴政定夺,王贲才留在了主力大军之中。两次大战,王贲
  接受的将令都是做非主战的偏师,可每次偏师出战,王贲都完成得有声有色。灭
  赵大战对抗李牧,王贲是策应;攻入赵国后,王贲又是进军赵国陪都的偏师,没
  有得到主攻邯郸的将令;灭燕大战,王贲又是佯攻代国;攻下蓟城后,最长于奔
  袭战的王贲没能追击燕王残部,眼睁睁看着李信接受了令箭飞驰而去……不管将
  令如何,王贲都极为出色地完成了战场使命,且从来没有丝毫怨言。正因为如此
  ,秦军将士们都很服气王贲,也都明白一个事实:王贲部是秦军毫无争议的第一
  旅精锐,只是尚未大展威风而已。也正因为如此,当王贲独率一军南下时,依依
  惜别的将士们更我的是为王贲高兴。
  这就是王贲,崇尚谋勇兼备,将智战看作兵家根本。
  “攻克大梁,非特异战法不能。”
  “少将军有成算了?”
  当副将赵佗疑惑地走进幕府最深处的书房时,疲惫的王贲很有些兴奋,吩咐
  军务司马搬来两坛老秦酒,与赵佗举着酒碗凑到羊皮地图前说将起来。王贲说:
  “当年魏国富得流油,将黄金都堆到了新都城的王城与城墙上,大梁城无疑是天
  下最坚固的大都。外城墙高十三丈,墙厚十丈,内夯土而外包石条,几乎是个四
  方块子墙。王城更甚,全部由砖石砌成厚墙,墙内连夯土也没有。如此这般城墙
  ,任你飞石强弩诸般器械,砸到上边连个大坑也出不来。大梁城内粮草丰厚,魏
  军守个几年全然饿不着,鸟!魏惠王这老东西,建城真是一绝!”赵佗沉吟说:
  “除非奇兵智取,赚开城门,否则真不好攻破。”王贲连连摇头:“韩赵燕都没
  了,魏国上下都绷紧了弦,混进去赚城,人少不济事,人多进不去,即便混进去
  也可能出事,反倒折我人马,不中不中。”
  “教姚大人黑冰台行刺,暗杀了魏王再乘乱攻城中不中?”
  “也不中!”见赵佗也学说起了大梁话,王贲大笑一阵脸色又黑了下来,“
  邦交纵横时各国相互施展机谋,收买暗杀等原不足为奇。今灭六国,秦国就是要
  堂堂正正打仗,教山东六国最后一次输得心服口服!从韩乱看,暗杀魏王有后患
  ,不能。”
  “少将军只说,如何打法?”
  “水战。”
  “水战?调来巴蜀舟师?”
  “不。明白说,河战!”
  “河——河,战?”赵佗惊讶得似吟诵又似结巴。
  “对!以河为兵,水攻大梁。”
  “以河为兵?没听说过!”
  “目下听。来得及。”
  “有人说过水攻大梁?”
  “你看,这是何物。”
  王贲大步走到将军案前,从竹简山头拿出三卷哗啦展开。赵佗连忙过来捧起
  ,看得一阵不得要领,急得抹着额头汗水道:“我文墨浅,看不出甚来,少将军
  明说!”王贲凑过来拿过竹简指点道:“这是三则水战典籍,一则战例,两则预
  言,你且听听其中奥妙。”于是王贲一口气说开去,整整说了近两个时辰。
  先说水战战例。列位看官留意,王贲说的水战战例,不是水师舟船之战,而
  是以水为兵的决水之战。华夏自有兵戈以来,未曾有过决水之战。华夏自有水事
  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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