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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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菜叶-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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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瑜偷看太子妃安排周到,心中也越发佩服。她才不到四十的年纪,如今夫君新丧,时局艰危,她还能在伤心之余振作精神,独撑东宫。也是有大视野大胸怀的女子。当年陈帝为太子选了这么一个妻子,也是有眼光的。

    太子妃不经意间看到清瑜投过来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即便朝清瑜点点头,用手指着泽礼刚刚跪的位置,示意清瑜过去。

    清瑜不想自己一时出了神,惹下麻烦,只得起身走了过去,跪在太子妃身侧。守灵的众人都有些疲乏犯困,也没太注意清瑜的动作。

    太子妃压低声音道:“你才多大年纪,不必在此苦熬。连泽礼我都让他去休息了。你就让这些叔叔婶婶在此守灵,自己先下去吧。”

    清瑜推辞道:“多谢太子妃美意。只是如今父王尚在陇南,母亲又去得早。侧妃身份不足,我留下也是为太子叔叔尽些心力。太子叔叔生前对我们嘉王府人照顾有加,侄女实在难过得很。”

    太子妃闻言鼻头一酸,眼眶泛泪,有些触动。她用帕子略擦了擦,这才道:“太子殿下忧国忧民,本拟这次蒙古人退走,我们陈国可以迎来新生,谁知他竟然被叛王所乘,就此含恨而终。昔年我入选东宫封太子妃时,人人都说我好命。如今只五六年,宝陵、泽祺、殿下皆都离世,只留下我一个人,我哪里有一分好命?”

    清瑜见太子妃悲苦,忙劝慰道:“我见太子妃您适才一直布置井井有条,还当您已经看开了。太子妃莫要太过悲伤。不是还有泽礼吗?”。

    太子妃轻叹了一口气,喃喃的道:“哪里这般容易看得开?不过,若不是还有泽礼,我只怕真的就撑不住了。”

    说到泽礼,太子妃忍不住定睛看了清瑜一眼。低声道:“你们兄妹都是好孩子。你放心,虽然太子殿下已经走了,但是他从前答应你的事儿,我一定帮他达成。泽礼的名字已经在皇家玉牒上改在了我们夫妻名下。父皇已经认同了泽礼皇太孙的身份。”

    清瑜忍住心中的波澜,盈盈下拜道:“多谢太子妃成全。”

    太子妃微微摇头,语带双关道:“互相成全罢了。总不能让太子殿下走的时候连个捧牌位的孝子都没有。父皇他……”

    太子妃这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外头有太监大声道:“皇上驾到”

    一时间清醒的太子妃、清瑜也好,昏昏欲睡的郑王诸人也好,都慌忙起身,来到殿前接驾。

    郑王得意的看了妻子一眼;意思是他走对了这步棋。若不是今夜这场辛苦,又怎么能落入父皇的眼中?郑王妃初始那些小小不满立刻烟消云散了,向丈夫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夫妻二人立刻低头装作暗暗垂泣,做戏做全套,务必让陈帝知道他们是多么孝悌。

    陈帝被两个太监搀扶着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众人,微微叹息道:“都起来吧。”

    众人忙起身分在两边,清瑜悄悄用余光观察,顿时觉得大为惊讶。虽然早就听说陈帝身体不好,可是几年间这位一国之君就衰老至此,还是让清瑜十分诧异。清瑜在感应寺学了佛医,在相面上也有些心得。就陈帝此时的气色来看,分明是大限不远,死气沉沉。想想看,陈帝登基这么多年,都算顺遂。可最近几年却是大事频频,宠爱的姚贵妃、皇太孙甚至太子都离世。还出了两个大逆不道的儿子甘王与巴王,连国都都差点被蒙古人打破占领。这位帝王,已经耗尽了他的生命,如今已经日薄西山,不过在苟延残喘而已。

    陈帝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灵堂上的棺木,浑浊的老眼里涌动着泪花。虽然他知道太子性子有些软弱,可是到底是他从前属意的储君,当做国君培养了这么多年,此刻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先皇后那般贤德,却只留下这样一条血脉,如今儿子死了,孙子死了,这条血脉就此断绝。这叫他将来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皇后?

    太子妃见陈帝伤心,生怕影响了他的身体,忙和顺的上前搀扶着,劝慰道:“父皇,您多多保重身体才是。洪恪是您的儿子,这般先您而去已经是不孝,若再惹得您伤心病倒,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陈帝偏过头,看向这个知书达理大气稳重的儿媳,微微一叹道:“苦了你了。当日我和贵妃在那么多人里挑了你,就是知道你识大体,又贤惠,将来可以母仪天下,替洪恪分忧。却不料洪恪没有这个福分,竟然先我而去。这么多年,我只当我是识人善用的,却没想到先后出了这两个孽畜。一个勾引外敌,坏我河山。一个图谋不轨,弑兄夺嫡。我这辈子的清名,都没这两个逆子给毁了”

    陈帝越说越激动,全然没顾着灵堂上还有几个儿子。郑王听了这话脸色一白,不敢抬头。其他几个亲王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太子妃不知道陈帝这是有感而发还是在借机敲打这些亲王,只得温柔的劝慰道:“龙生九子各有所同。甘王巴王本质都是好的,定是被奸人挑唆所致。父皇不要自责。如今兄弟们都十分友爱,决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说罢太子妃眼神定定的看向郑王一行人,似有所指。郑王等人感受到太子妃的目光,如芒在背,连忙跪下。郑王仓皇道:“父皇息怒。儿臣们一定谨守前戒,多多自省,绝不敢行差踏错,辜负圣恩。请父皇以国事为重,保重身体”

    其他亲王也跟着磕头如捣蒜,情真意切之态,连清瑜都看不出真伪。

    陈帝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你们知道就好。都回去吧。人都死了,也不是你们多跪一晚就能怎么样的。明日奠礼,百官致祭。你们都好好准备一下,别丢了宗室的面子。”

    众人不敢反驳,忙谢恩退下。

    尹兰烟走在最后,忍不住偷看了一下清瑜。清瑜却因为站在太子妃身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为难。此时陈帝也看见了清瑜,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清瑜已经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大姑娘,陈帝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太子妃见陈帝疑惑,忙解释道:“父皇,这是清瑜。她本奉旨在延州感应寺修行。只是战事一起,延州皇陵也有蒙古军队滋扰,她被感应寺僧人护送到了巴州,今日随着福王妃众人才回到成都。瑜儿,还不来拜见皇上?”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姚贵妃那件事陈帝消气了没有,清瑜立即惶恐跪下,伏拜道:“不孝孙女清瑜,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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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六十二、日薄西山*

正文 三百六十三、谁可传国

    三百六十三、谁可传国

    陈帝恍惚的看着眼前出落成大姑娘的清瑜,有些走神。当年姚贵妃宝应殿里一场大事故,太子妃是亲历了的。她虽然对清瑜有几分善意,却也不敢过分帮着清瑜,只得静候在一旁等待陈帝发话。

    跪着的清瑜却是手心潮湿,额角冒汗。陈帝虽然垂垂老矣,可还是这陈国至高无上的君主,要是老人家看她这个“灾星”不爽,清瑜这次可真不知道还有没有运气能再承受一次雷霆震怒了。

    灵堂上半晌也没有声音,陈帝忽然别过头去,看也不看清瑜,只走到棺木面前,用手摩挲着,嘴里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清瑜没有得到陈帝的只言半语,也不敢动,只能保持跪倒的姿势,大气也不敢出。

    太子妃不知陈帝用意如何,只是上前扶住老人。她见陈帝满眼哀伤的看着丈夫的灵柩,心事也被勾动,一时顾不上一旁的清瑜,眼睛一眨,落下泪来。

    陈帝凝视了这口黑楠棺材良久,叹息道:“她们都劝我不要来,说见了这东西不祥。其实,我自己最清楚,我也没几天好活了。有时候我都恨不得早点闭眼,也省得让我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太子妃闻言大惊,忙道:“父皇不可出此戏言。您是我们陈国的主心骨。大陈万万子民都在您的庇佑之下,方可打退外敌,保护家园。为了大陈的千秋基业,为了黎民百姓的福祉,您可不能……”

    陈帝微微摆手,阻止了儿媳长篇大论,苦笑道:“天子也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一辈子总归有个定数。万岁不过是听了过个耳瘾,还能当真不成?眼下趁我还撑得住,是时候该早点为将来做个准备。”

    太子妃闻言一滞,心中有些忐忑。她虽然满心希望陈帝能够传位给泽礼,但是毕竟关系到她切身利益,不好擅自开口。况且无论陈帝怎么高看她这个儿媳妇一眼,她终究是个妇人。女子干政从来没有什么好名声,贤惠如太子妃,也不敢轻易犯忌。

    清瑜听二人就这么说起这些紧要的事儿来,忍不住有些着急。她如今还跪在地上,没有陈帝的允许,她也不敢擅自起身退下。但是干系到这般大事,清瑜就是再想听个仔细,也明白这不是好玩的。她心中着急,可是却没有办法。

    陈帝似乎站得有些累了,找了把椅子坐下,问太子妃道:“泽礼那孩子呢?怎么不替太子守灵?”

    太子妃忙解释道:“泽礼是个懂事的孩子。今儿是媳妇让他去休息的。明儿祭奠大礼上,他这个孝子要捧牌全程行礼。莫说他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是我们大人也受不了。我怕他明日体力不济,殿前失仪,便自作主张让他睡去了……”

    陈帝点点头,倒是没有责怪太子妃,只问道:“跟泽祺比起来,泽礼如何?前些年我见泽礼这孩子也见得不多,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性。”

    太子妃听到陈帝提起自己去世的亲生儿子,眼眶泛红道:“兄弟俩还挺像的。都是文文静静,聪颖内秀的孩子。泽礼虽然年纪小些,但是行事也很稳重。是个好孩子。”

    陈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才将目光移到跪在地上的清瑜身上,也不避忌太子妃,开口问道:“从前的事儿我不愿意再提,但是你也别想着我会彻底忘记。了空方丈将你的事儿已经向我禀告过了。念在你还能为陈国做点事儿的份上,我便赦你前罪。如今感应寺被毁,重建需要时日。你就暂时将佛宝留在京城,好生看管。不过,你自小便喜(3UWW…提供下载)欢自作聪明,玩弄心机。我这里提前说一句,往后要安安分分踏踏实实的。要是再搅弄出什么事儿来,不要以为你有佛宝傍身,我顾忌气运,就不敢发落你。”

    清瑜闻言一抖,百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才知道陈帝原来恨她如此之深,这一番半是恐吓半是警告的话说出来,几乎让清瑜心神俱丧。她只得涩声回禀道:“是,谨遵皇上教诲”

    太子妃有些疑虑的看了看清瑜,什么佛宝,又什么气运,竟然是她全然不知的。看来清瑜这丫头身上还藏了不少秘密。

    陈帝这才松口对清瑜道:“好了,你也退下吧。”

    清瑜如蒙大赦,忙又磕了头才起身退出。退出东宫大殿之后,清瑜只觉得背心到衣领都汗湿透了。

    清瑜离开之后,灵堂上便只有陈帝与太子妃二人。陈帝那浑身放出的帝王威压一收,顿时变回了一个平常老人模样。他叹息着道:“婉平,我很为难。”

    太子妃心头一震,琢磨着陈帝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只觉得离自己想要的答案又近了一步。她谨慎着道:“媳妇驽钝,不知父皇为何作难?”

    陈帝苦笑摇摇头,望着阶前月色,感怀的道:“我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只是如今看来,泽礼到底太过年幼了些。如今天下风云巨变,恐怕他小小年纪坐不稳这个位子。怪只怪人算不如天算,洪恪竟然遭了那孽子的毒手。让我们措手不及。”

    太子妃脸色微变,难道陈帝这是暗示自己,不能传位给泽礼吗?眼下这种情况,陈帝究竟作何打算?太子妃沉默不语,不敢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陈帝想起得知蒙古大军来袭那天,在大殿上听到邓献公传讯献计的一幕幕,有些出神。半晌才道:“如今洪恪已去。老三老六这两个竖子也都自寻死路。突然间,我发现所能倚仗的,只有一个人了。想必你也知道这人是谁吧?不少字”

    太子妃双手紧紧捏着袖子,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是……大哥?”

    陈帝想到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打压的大儿子嘉王,微微点头道:“老大当年为了我们陈国,被送去梁国做了那么多年质子,牺牲颇大。这个且不说它,只凭这点,我自有别的法子可以补偿他。之后他在工部行走,兢兢业业做了不少实事。就拿京都城防修葺这件事来说,往年国库不知道投了多少银子进去,绝大多数都被各种名目刮走了。只有老大在工部的那几年,实打实把钱用在了每一个刀刃上。这才有了如今百丈雄城,我们才勉强在蒙古围困数月之下坚守下来。后来我又放他去了陇南做开荒牛,人人都说老大得我青眼,是唯一一个可以就藩的亲王。其实,陇南是什么情形,你我都知道。既是新夺疆土,又是百战之地。无论军政都是让人极为头疼的。他这些年能够在陇南扎下根,稳稳守住我们陈国在盆地外的唯一出口,我内心甚慰。还有,当日蒙军大举进犯之时,国都人人慌乱,就连我也失了淡定,也是他差遣邓献公千里传讯,冒死进谏,才有了后头我们移都巴州,死守成都的战略总纲。最终还因此拖垮了蒙古人,赢得了艰难的胜利。可以说,这点点滴滴都证明了,如今,只有老大才是真正可以接替我掌管陈国的人选。”

    陈帝每说一条,太子妃的心就沉下去一点,说到后来,连太子妃都不得不承认,嘉王的确是文武双全,能攻善守的大才。可是一个疑问涌上太子妃的心头:既然嘉王拥有如此无可比拟的优势,那陈帝又为了什么为难呢?

    陈帝见儿媳充满疑虑的眼光,叹息道:“只有一样,作为一个亲王,老大表现得实在是太优秀了。他不像老三野心勃勃,不像太子有些优柔寡断,不像老四不求上进,不像老六贪得无厌,不像老七爱耍小聪明……”

    太子妃一愣,太优秀了,这算是缺点吗?

    陈帝见太子妃不明所以,叹息道:“他身份地位、文才武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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