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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老妖诧异，看着燕赤霞，“哦？你不想杀我了？要知道你会有今天，全是拜我所赐，聂小倩、宁采臣他们可都是我手下杀的！”
“你就那么相信你的手下？他们是我杀的，聂小倩是鬼、宁采臣是人，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我杀了他们，让他们能够转世轮回，下辈子就能在一起了。”
黑山老妖恍然，淡淡一笑，“胜邪剑是那只小狐狸给你的？你得到阴魂道传承是树妖的帮忙，那树妖原来是兰若寺一株神树，后来我为了修炼化身，毁了兰若寺，截断了她的根基，在她树根之上培育化身，她寻我报仇也是应该，算来，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因果了。”
燕赤霞颌首，看向宁无缺，语气平淡，“你的事情，是我故意泄露给玄心道的，两年前我离开兰若寺之后，就寻到了任逍遥，布下了这个局，只为了杀莫元道，却没料到莫元道会如此丧心病狂，连凡人都不放过，所以，你要杀我，就来杀吧。”
宁无缺看着燕赤霞，心中感慨万千，有愤怒，有慨叹，有杀意，也有同情，这是一个可怜之人，被师门背叛，杀了自己心爱的人成全对方，堕入邪道，失了双眼。
宁无缺还记得两年前那个风度翩翩，正气昂扬的侠客，那个一身正骨傲气的燕赤霞，不知何时，每个人都在慢慢的改变，随着时间流失，性格也会慢慢变化。
何止燕赤霞，便是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性格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没人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可一切，不都只是为了活下去么？
“我不会杀你，不过，会有人来杀你！”
最后看了眼燕赤霞，宁无缺毅然转身，踏步走至悬崖边，如鹰隼般跃起，落了下去，黑山老妖面带笑容，啧啧感叹，打量着燕赤霞，阴阴一笑，“好好活着吧，说不定出了这片世界，我们还能再遇见，嗯，提醒你一句，阴魂道还有传人活着。”
黑山老妖白衣一展，身形飞天，落下悬崖，消失在月色之中。
“你看，正如我所料，他没有杀你……”林间，一个散发披肩的男子漫步走来，青色道衣，背压宝剑，青城剑仙任逍遥。
燕赤霞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表情不变，没有眼睛的他，很难让人猜测到他的心思。
“很厉害的妖族血脉啊，他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这般无趣，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去闯镇妖塔？”
任逍遥面带笑容，看着宁无缺消失的悬崖，缓缓走来，站在悬崖边上，山风吹拂，黑发飞扬，“人呐，无时无刻不踏在这悬崖边，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可也只有站在这里，你才能俯瞰天下，才能体会一览群山、唯我独尊的感觉。”
任逍遥享受的张开双手，闭上眼睛，仰起头来，让风吹拂着脸庞，道衣衣袂飘飞，真如谪仙临世一般。
“会的，镇妖塔？”燕赤霞也走到悬崖之前，让风吹着散乱的头发，吹出一张沧桑略显英俊的面庞。
“只要你助我夺得镇妖塔，我们的交易就结束了，树妖、那只小狐狸一并还给你。”
“方仙道已经知道你的计划。”
“我会杀了安叶儿。”
“你跟安叶儿说你不在意镇妖塔！”
“我骗她的，漂亮女人，不想让她死了，只好骗她了，不过要是她还是不知死活，那也没办法了，嗯，其实我对镇妖塔真的没兴趣，你相信么？”
任逍遥看向燕赤霞，很是认真的说着。
“相信……”
燕赤霞失足一般，落下悬崖，径直朝着悬崖之下落去，一道声音缓缓传来，“才见鬼……”
“哈哈……还是你最了解我啊，小师弟！”
任逍遥轻轻一笑，看向天空那轮逐渐西落的圆月，笑声不断变大，最后变成仰天大笑。
一片山林之中，黑山老妖追上宁无缺，“接下来，去哪里？”
宁无缺停下来，抬起头，看着月亮，忽然想起乐孤城说过那个书店老板是自己大伯，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也该去看看。
还有婺州外的庄园，陈青龙应该回那里了吧，还有宁家村，近三年了，自己没有回家了，每逢佳节倍思亲，漂泊在外的游子，无论再坚强的人，也都会在这个时候想念家人吧？
宁无缺想到了老母亲，想到了老师宁风，想到了白云观的白云道人，想到了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小月儿，那纯净的大眼睛盯着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妖怪时，自己的难以启齿。
“不管无缺哥哥是不是妖怪，都是小月儿的哥哥，就算是，那也是好妖。”
稚嫩的童音回响着，宁无缺的眼中湿润起来，自己杀了人，报了仇，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死去的人能够活过来吗，老母亲、宁风、老村长、小月儿、张陵……
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在宁无缺脑海里闪过，让他心中悲痛，亲人的离去，才是最难以接受的，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在不在乎，也会想起来吧？
黑山老妖能够感受到宁无缺心情的变化，轻轻一叹，没有说话，莫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就是禽兽也会流泪，何言人乎？
“回家，该回家了啊……”
收拾心情，宁无缺语气坚定，他从未有如此迫切的，想要回家，回去看看以往的一切，因为他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贫贱不能移
翌日清晨。
天际的霞光绽放万道金芒，如一柄柄天剑刺破黑夜，倾洒在了大地之上。
渔家村内，所有人都在谈论着昨晚出现的异象，更有甚者，还在门口摆出了祭坛，准备去祭祀洞庭湖。
“你们不知道，昨晚我亲眼见到了神龙，就好似一条山岭，卧在天际，那种威势，我连动都动弹不了。”
有镇上居民热闹着，聚集了一批人，相互说着昨晚的所见所闻，一些东西被传得神乎其神。
“我还看见了飞天的仙人，飘飘乎飞仙临世……”
这时代，鬼神故事是真实存在并被人们所崇信的，神龙化身，仙人出世，足以让这些人激动很久。
北面，一片焦土，废墟之间，宁无缺静静的站着，看着被毁去的店铺，良久，轻轻一叹。
有的时候，很多东西就在一刹那间与你擦肩而过。
“请问是来找萧先生的么？”
一个声音响起，宁无缺回过头，是一个白布短衣的青年。
白布短衣的青年和善一笑，“你是萧先生的亲人吧？”
宁无缺点点头，白布短衣青年脸上出现喜色，满脸笑容，道：“太好了，萧先生十七年前来到这里，只身一人，大家还以为他没什么亲人呢，萧先生宅心仁厚，村里渔民贫穷，借了先生不少钱，本来今年到了还钱的时候，可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们还担心还不上萧先生的钱了。”
说着，青年从袖里拿出一个钱袋，双手递给宁无缺。
宁无缺看了钱袋子一眼，里面是些碎银子，没有伸手去接。
“这些东西，你们留下吧，我想，萧先生就算活着，也会拒绝的，何况，是你们办的后事吧，这钱也是你们出的，就留着吧。”
白布短衣青年脸色一正，看着宁无缺道：“萧先生大恩，我们铭记于心，可这钱，却是得还的，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虽穷苦，可也知道努力奋发，这钱留着，于心不安！”
宁无缺打量了白布短衣青年一眼，那不屈的目光让他略微愕然，旋即微微一笑，没有再推辞，接过了钱袋，青年见此，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
宁无缺叫住了青年，那青年有些疑惑，看着宁无缺，“公子还有什么事？莫非钱不对？”
宁无缺目光落在青年破旧的白布短衣上，显然青年家境也不是很好。
“你想不想赚钱？”
“嗯？什么？”青年一脸茫然。
“我问你，你想不想赚钱？萧先生被葬在哪里，你带我去，这里面的钱就全部给你了。”
白布短衣青年也不傻，很快就明白宁无缺的意思，面上严肃，“公子，一分一文，皆取之不易，若公子觉得我贫穷，就欲用这样的方式接济于我，可若是公子遇到更缺那一分一文的人呢？我虽穷，却也不是急需这分文，公子要去萧先生墓葬，我可以带路，萧先生是我最尊敬的人，若是公子因此而给钱给我，我也会内心惶恐不安。”
“……”宁无缺无语，看着白布短衣的青年，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钱不取，反倒劝给钱的人爱惜钱财。”一身白衣的黑山老妖大笑着，朝着这边走来。
“我视钱财如粪土，钱财够用就行，何必多取？取之又有何用？生，赤条条的来，死，你也带不走任何东西，钱财多了，反而苦恼也多了。”
“……”
黑山老妖没话可说了，钱财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还真没什么意义。
“两位公子，要去祭拜萧先生的墓的话，请跟我来。”
黑山老妖占据了敖玄的身体，这幅卖相，比原来黑山老妖那一副好多了，最起码眼前的黑山老妖看起来阳光帅气，而以前的黑山老妖，无论正看斜看倒看，十足的妖魔。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黑山老妖还是一如以往的邪恶，只不过被外表掩饰了下去而已。
妖就是妖，邪就是邪，魔就是魔，法缘这句话并没有说错。
随着青年出了渔家村，来到一座山岭，阳坡之上，一座土包冒起，周围风吹着白纸，一块木牌插在坟前，简单的四个字刻在上面。
“萧先生墓！”
那土还是新的，显然刚葬下没多久，宁无缺看着土坟，有的人，错过了，便是一生一世，再无相见的可能，世间没有后悔药，人生不会给你再重头的机会。
在坟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宁无缺站起身来，看向青年，微微一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哦，我姓骆，名宾王，字观光，乃是婺州义乌人士，家父死后，和老母北迁，途中家母重病，幸得萧先生救济，家母才活下来，不过，再等些时日，我和家母也要投奔兖州亲戚，唉，萧先生是好人啊！”
宁无缺盯着青年，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那个曾经写出了《咏鹅》的神童？
“公子，公子，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骆宾王疑惑，自己脸上有什么么？自己出来前洗脸了啊？
“啊？哦，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骆公子有些面熟，我有个朋友也是婺州人士，正巧府里缺个打点钱财的人，我观骆兄视钱财如粪土，又有些学识，不如你到他府上做事，也好过长途奔波。”
宁无缺回过神，心里逐渐平静下来，骆宾王而已，自己石之轩、李秀宁这样的人物都见过了，以后说不定什么李白、杜甫、白居易也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不知道，这些人物，若是接触仙道又会如何？李白号称谪仙，莫非他还真是天上贬谪的仙人？”
骆宾王闻言迟疑了一会儿，故土难离，若非情势所逼，他也不想奔波千里，家中老母病情虽有缓解，可也耐不住路途艰难，骆宾王曾也是县令之子，察人识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宁无缺身上的气质，谈吐，也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骆兄若是愿意，我这就修书一份，你带上这钱，赶回婺州到吴府，就说是陈家庄的人就行，这钱就当是你半年的供奉，如何？”
骆宾王见宁无缺如此有诚意，不禁纳头一拜，“公子大恩，观光没齿难忘，若有来日，必定相报。”
宁无缺写了封信，将钱给了骆宾王，骆宾王又是一拜，踏步离去。
黑山老妖抱着双手在胸前，笑看着骆宾王离去，“怎么，对他有些兴趣？”
宁无缺看了眼黑山老妖，黑山老妖笑了笑，“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宁无缺满脸黑线，有掐死黑山老妖的冲动。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地仙界才是地狱
在渔家镇祭拜了萧先生，宁无缺和黑山老妖寻到了邪道人的墓。
孤零零的葬在荒山野岭，就如骆宾王所说的，赤条条的来，也不能带走半点东西，这就是人的一生，有的人的一生是一张白纸，而有的人的一生则是涂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
在山下，宁无缺居然遇到了石之轩。
炊烟袅袅，几座茅草屋，几颗新栽下的桃树旁，黑山老妖、宁无缺、石之轩相对而坐。
谢嫣然依旧美艳出尘，此时却在灶台一旁忙活，眼中多了几分温柔和母性的光辉，她已经是两个周岁小孩的母亲，石之轩时不时朝着不远处看去。
两个小男孩正跌跌撞撞的学着走路，嘴里依依呀呀的嘟囔着，宝石一般的大眼睛纯净透亮，谢嫣然替石之轩生了一对双胞胎，不仅仅继承了石之轩的聪慧，也继承了谢嫣然的容貌，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一丝气质。
“邪道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年他想要求取仙缘，走遍名山大川，可惜，他没有仙根，一直不得其法，后来遇到了你娘，你娘见他求道艰辛，给了他一瓶丹药，还让他在一家道观出了家，在那里苦修。”
大木墩子上摆着一瓶浊酒，几样下酒的小菜，故人相逢，再次相见，石之轩也是多了些感慨。
“你娘出世之后，他便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希望能够报恩，他隐瞒了身份，出入江湖，人人称他为邪道人，时间一久，我们也不知道他原来姓氏了。”
“爹……抱……抱……”
一个小男孩伸着白嫩的胖乎乎的小手，一步一晃的走过来，眨着黑溜溜大眼睛，看着石之轩。
“好，抱抱……”
石之轩哈哈一笑，抱起小家伙，看向宁无缺和黑山老妖，“他死后，我和嫣然便来了这里，替他守墓，也算是尽点朋友的职责，这里山清水秀，远离尘世，少了江湖骚扰，伴着青山绿水，和家人一起安享晚年，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志向，你在此安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邪道人的仇，我会去报的，那些无辜的人，总该有个说法。说不定哪天等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也会学你一样，挑个世外桃源，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悠闲的生活。”
宁无缺站起身，笑看着石之轩，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
“告辞！”
宁无缺和黑山老妖走出小院，背后，石之轩淡淡一笑，逗弄起自己的儿子，一起嬉戏，谢嫣然看着温馨的一幕，脸上出现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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