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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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机密-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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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徐爷爷看得高兴,让杨阿姨到他的写字台上跳舞。杨阿姨只轻轻的一跃,便燕子 一样飞上了写字台。红色的舞鞋在厚实的写字台上跳跃着,灵巧地躲避着一筐一筐的红头文 件,脚尖与桌面发出“噗噗噗”的沉闷声响。当然没有雪花,外面下着越来越急的雨,杨阿 姨在雨声里,摇着一根红头绳,一边“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一边踮着脚尖,斜着脖 颈,翩翩起舞。

李秘书高举双手,用力地打着节拍,并且用嗓子低低地伴唱。

杨阿姨的胳膊一撩一撩的,两腿“啪”地一字劈开,脸上一会儿热泪盈眶一会儿仇恨满 腔。杨阿姨的上衣又短又小,不一会儿,后背便洇湿了一大片,隐隐凸现出里面小衣服一横 两竖的背带,同时屋子里荡漾起杨阿姨身上好闻的香味。让小六子紧张不安的是,杨阿姨的 红衣服下面不时闪电一样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而且,就在这闪电的间隙,小六子还瞥见了 阿姨的肚皮上竟然也长着一个肚脐眼儿。更要命的是,在杨阿姨跳舞的时候,她胸口的两只 小白兔也跟着跳动,快一下,慢一下,或蹦蹦跳跳,或溜溜达达……小六子看得既胆战心惊 又荡气回肠。小六子觉得杨阿姨是这个世界里最漂亮的阿姨,而在这个最漂亮的阿姨面前, 自己却像一个偷偷摸摸闻着香味的小流氓。

杨阿姨跳了一会儿,说累了。徐爷爷提议他跟阿姨、李秘书来一段《沙家浜》。

于是,他们三个人唱起了一段《沙家浜》里阿庆嫂与胡传魁、刁德一智斗的戏。虽然只 有小六子一个观众,但是他们唱得却非常认真;有板有眼。

说是三人唱,其实就是徐爷爷跟杨阿姨两个人在唱。徐爷爷嗓子一粗就唱胡传魁,嗓子 一细又唱刁德一。李秘书站在徐爷爷旁边,徐爷爷唱胡传魁时,他就学着刁德一的样子,歪 头斜肩;徐爷爷唱刁德一时,他就学着胡传魁的模样,挺胸腆肚……让小六子开心的是,杨 阿姨穿着喜儿的衣服却唱着阿庆嫂的歌儿,徐爷爷长着胡传魁的样子却唱着刁德一的调儿。

“下面有请王爱娇小朋友表演一个节目!”徐爷爷有了新的提议,于是杨阿姨和李秘书 一齐鼓起掌来。

小六子站了起来,心里还没有完全从小流氓的自责和享受里挣脱出来,眨巴着肿眼泡儿 ,不知该表演什么。表演什么呢?什么呢?

小六子的脑子里几乎同时响起了《我爱北京天安门》、《我是公社小社员》、《我在马 路边捡到一分钱》什么的熟悉旋律……这时,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更响了,小六子一下 子想到了“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的儿歌。于是,他立正站直,又拽了拽身上的军装, 两臂下垂,十指并拢,认认真真地朗诵起来了……就在他一字一句地朗诵到第二句的“北京 来电话”时,徐爷爷桌子上的电话机突然响了,而且还是那部平时不声不响的红色话机。

徐爷爷的脸色一沉,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严峻了。徐爷爷用跟他年龄不相称的灵巧动 作,一个箭步跨到办公桌旁,把手罩在电话柄上,然后向下一抓,缓缓地提起了话筒。

话筒的那边一定是比徐爷爷更大的领导干部,所以徐爷爷攥着话筒,不断地说着“是” 、“明白”和“知道了”。

放下电话,徐爷爷盯着红色电话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吩咐李秘书:“准备一下,明 天去北京。”

说罢,徐爷爷转过头,用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珠,古里古怪地盯着小六子。

结局

一只小鸟倏地飞进屋里,一起一落,就匍匐在地,两支翅膀一边支撑着一边扑腾着…… 小六子一下子来了兴致。他赶紧把窗户关上——关门打狗嘛,然后小心地凑近,看准时机, 一个卧倒把小鸟扑在手里。

这是一只小麻雀,褐色的羽背,毛茸茸的前胸,瞪着浑圆透亮的眼睛,愣着紧张兮兮的头颈。

小麻雀的到来,使得小六子的生活一下子生动起来了。他在院子里折来柳枝,编了一个 鸟笼子,把小麻雀放在里面。没想到麻雀气性大,呆在笼子里不吃不喝的。于是小六子又想 了一个办法。他在徐爷爷的桌子上找到一根红头绳——就是杨阿姨跳“北风吹”的那根。小 六子把麻雀放在鸟笼子的外面,用红头绳拴着麻雀的一条腿,这样就不怕麻雀飞走了。

徐爷爷走了,带着李秘书走的。小院更安静了,偶尔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就是这 里最响亮的声音了。现在,小六子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跟小麻雀玩。就在这天晚上,小六 子开始做梦了,而且是连续几天天天做梦,并且都是一些能抓住的梦。

现在,哪怕是大白天,一闭上眼睛,那些阿姨就仨仨俩俩地跳进小六子的梦里……小六 子不仅梦到了白毛女杨阿姨,还梦到了吴清华孙阿姨、李铁梅赵阿姨、小常宝郑阿姨、阿庆 嫂孙阿姨、方海珍刘阿姨、柯湘张阿姨……他不是王大春,却从山洞里救出了杨阿姨;他不 是洪常青,却能够跟孙阿姨手拉手地跳舞;他也不是李玉和,却可以抚摩赵阿姨乌黑油亮的 大辫子……这些阿姨穿梭在小六子的梦里,或者一个人,或者成群结队,或者西皮二黄地唱 ,或者伸胳膊踢腿地跳,每一个阿姨都搂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小六子则拿着自己的小家 雀,让小白兔跟小家雀一起玩。小白兔和小家雀在一起又蹦又跳,并做出一些惊险的动作, 就像徐爷爷那本书里的姿势……每当这种时候,小六子下面的小鸡鸡就不由自主地翘立起来 ,而且,又一次流出了黄色的糨糊。

可怕的糨糊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现在,小六子已经掌握了——这股黄色的糨糊, 就是从小鸡鸡里流出来的,闻一下,还有一股猛烈的豆腥味儿,不好闻。

小六子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更让他难过的是,这股 可怕的糨糊,不仅让他尽做这些污七八糟的梦,而且,这些污七八糟的梦竟然让他觉得浑身 暖洋洋的舒服。

不要脸地舒服。

过了国庆节,天气凉得更厉害了。白天,小六子在院子里抓虫子喂麻雀;晚上,听着秋 风吹着树叶子“哗啦哗啦”地响动,闭着眼睛做梦。

李秘书回来了,而且在他的前面、后面和旁边都没有徐爷爷。李秘书一出现,小六子就 觉得身子不舒服了,想一想,是左边的耳朵又开始疼了。

“你的徐爷爷回不来啦。”李秘书一屁股坐在徐爷爷的座位上,身子一仰,把两条腿搭 在桌子上,五根指头在桌子上灵巧地敲动着。

小六子知道,如果在学校,这就属于坐姿不端正;小六子还知道,如果这时候徐爷爷推 门进来,这家伙一定会屁滚尿流。想像着李秘书屁滚尿流的样子,小六子心里一下子高兴起 来了,再说了,徐爷爷不回来,他就可以不汇报那些让人害臊的梦了。

“徐爷爷怎么回不来了呢?”

“你说‘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结果电话就来了……你看,你的徐爷爷让你给害 了,回不来啦!”李秘书抱怨道。

“……”小六子沉痛地低下头。

“难过有什么用,你得想点办法啊。”李秘书开导道。

“徐爷爷不回来,我怎么办呢?”小六子担忧地问。

李秘书的五根指头灵活地敲动着桌面,用徐爷爷的腔调,说:“我可以考虑让你回家啊 。”

“那我现在可以回去啦?”小六子马上高兴了。

“但是,在你回去之前,必须配合组织做一件事情。”李秘书侧着脸,脸上一下子严肃 起来,薄薄的单眼皮像刀片一样闪动着,“你老实交代,你这两天都做什么梦啦?”

小六子的脸蛋“唰”地一下子红了,红得他自己都感觉出火辣辣的热了,心跳也突然加 快了,他想起了杨阿姨和裤裆里黏黏糊糊的糨糊……但是小六子镇定地摇摇头,心里说,这 是国家机密呢。

“那么,我问你,你说的‘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的下面是什么?”李秘书问道。

“下面是‘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啊。”

“没有啦?”李秘书脖颈支棱着。

“没有啦。”

“不许撒谎!”李秘书身子一挺,“咚”地拍了一下桌子。

李秘书这一拍,小六子的左耳朵跟着就倏地疼了一下。小六子觉得李秘书就是电影里的 坏副官和坏翻译。

“谁撒谎谁就是汉奸走狗!”小六子大声骂着。

“……这么简单吗?”李秘书嘀咕着,迟疑地旋开钢笔,把小六子说的话记在工作日记 上。

小六子来到自己的房间。

小六子脱下徐爷爷给他的小军装,找出自己来时穿的那套旧衣服和旧胶鞋。这时,小六 子已经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差头儿……只到小六子抬起头,他 被镜子里的那个人吓了一跳。

这个人,这个人还是原来的王爱娇吗?!

小六子发现镜子里的人物已经变样了,依然是肿眼泡儿和地包天儿,但是原来平凡的脸 上现在有了许多敌情:不知何时,嘴角滋出了几缕细密的胡子,脸蛋上也拱出了两个粉红色 的小疙瘩,周边又埋伏着几个更小的疙瘩。小六子紧张地研究着脸上突如其来的小疙瘩。他 隐隐地知道这类似于一座小山,翻过这座小山,男人就可以用另一种表情和腔调说话啦。只 是,没有哪一个男子汉喜欢这些小疙瘩,也没有哪个老爷们乐意翻过这些“小山”,所以哥 哥们总是对着小镜子拼命地又挤又捏这些小疙瘩,弄得脸上高低不平坎坷崎岖。

小六子的目光向下移动,突然觉得胸前的乳头也变大了,变硬了,像两颗深陷的牙齿。 接着,更让小六子惊恐的东西出现了:下面的小鸡鸡周围,竟然也长出了一层毛茸茸的胡子 ……小六子紧张得浑身僵硬,小鸡鸡吓得几乎缩回身体里面了。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身体变化,小六子觉得自己让什么东西给长大了,措手不及地给长大 了,并且是错误地给长大了。

心脏“砰砰”地跳着,像有一只拳头不断地捶他擂他。小六子慌张地四下环顾,发现墙 壁四周的英雄人物都在看着自己,或是怒目谴责,或是睥睨藐视。他在李玉和和李铁梅的背 后看到了王连举,他在杨子荣和小常宝的背后看到了栾平,他在郭建光和阿庆嫂的背后看到 了刁德一,他在洪常青和吴清华的背后看到了南霸天……他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就在这时候 ,他又在这些英雄人物的背后发现了那个叫王爱娇的自己。

小六子非常清楚是什么东西让他跟叛徒王连举、坏人刁德一、土匪栾平、恶霸南霸天之 流的坏人站到了一起。他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他一只手拿起小匕首,另一只手拽着紧缩 的小鸡鸡,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切了下去。

钝钝的刀刃让小鸡鸡痒痒的。他没觉得疼,反倒有一丝奇特的舒适感。这是他这几天才 熟悉的一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一出现,他的心里即刻涌起了铺天盖地的自责和羞愧。小六 子马上攥紧刀把,加大力量,狠狠地朝小鸡鸡割下去。一阵锋利而又细长的疼痛,一下子抓 住了他。他疼得几乎要大叫起来了。这时,他看到一股细密的鲜血倏地洇散出来,花朵一样 开放在白色的小鸡鸡上……他的头一下子晕了起来,手里的力量一松,小匕首差一点儿脱落 ,但是,凭着一股惯性,小六子依旧握着刀柄,仍然保持着切割的动作,来来回回,像是用 橡皮轻轻地擦拭着一个错别字。

小六子把睡衣和军装叠好了,捧在手里,交给了李秘书。这时候,小六子发现李秘书已 经笑脸相迎了。

李秘书弯着腰,眼皮像刀片一样闪动了一下,亲热地抚摩着小六子的脑壳:“叔叔最后 问你一遍,‘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的后面是什么?”

“‘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啊!”小六子重复了一遍。这不都是坏人的招数吗?先 是来硬的——拍桌子瞪眼,后是来软的——糖衣炮弹什么的。

李秘书的表情有点失望,但是依然不屈不挠:“那么,怎么才能长大呢?长大以后呢? ……嘿,你一定跟叔叔藏心眼儿了,对不对?”

对啊,为什么不跟敌人藏心眼儿呢?!这个念头一动,小六子立即想起了父亲的教育— —“不许撒谎”。但是,我现在面对的是汉奸走狗卖国贼啊……小六子主意已定,只是表面 上装出不情愿的样子,'奇‘书‘网‘整。理提。供'心里却在快速地编写下面的几句话。

李秘书哈下腰,脸上浮现出惬意的微笑。

小六子凑近他的耳朵,说:“那么,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连徐爷爷也不能 说啊。”

“你放心,我不跟那个老家伙说。”

“那么,我们拉钩上吊吧!”小六子翘出了小拇指。李秘书也伸过小拇指,用力地钩着 小六子,主动表示道,“叔叔的嘴带锁呢,可严实啦。”

这时,小六子已经把下面的句子编完了。他对着李秘书柿子饼一样的耳朵,一字一句地 恨不得咬一口地说:“要想快长大,自己打嘴巴,一二三四五,什么都不怕。”

李秘书听罢,脖子一梗,怀疑地盯着小六子。

小六子的肿眼泡儿跟他的薄眼皮儿对视着,两个人的眼睛都一眨也不眨。小六子在心里 不断地提醒自己:“别慌,要机智勇敢,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终于,李秘书身子一泄,移开目光,又一次摸出工作日记,把小六子刚说的话记了下来 。

写完了,李秘书又蹙着眉头审视了一遍,突然问:“是左手,还是右手呢?”

“……”小六子迷惑地看着李秘书。

李秘书摊开两只手,轻声问:“是用左手打呢,还是用右手打?”

“用右手。”小六子想了一下,进一步肯定说,“右手!”

右手比左手打人更狠,小六子知道。

李秘书指着那套小六子穿过的军装和睡衣,讨好地说:“你不是喜欢吗,就带走这套衣 服吧。”“妈妈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小六子摇摇头。

“没关系,拿走吧。”

“不。”小六子坚决地说,“妈妈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李秘书撇撇嘴,随手把衣服上面的小匕首插在满是红蓝铅笔的笔筒里。

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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