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的移动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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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的移动城堡-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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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着鲜亮的人,兜售纪念品的人,踩着高跷的人,感到无比兴奋。

但当索菲终于在灰裙子外披上灰色披肩走在街上,她却兴奋不起来。她有点不知所措。有那么多人在嬉笑叫喊,拥来挤去,太闹腾太乱哄哄了。索菲觉得过去几个月安静地做针线活的日子把她变成了半个老太婆,也可说是半个病人。她裹紧披肩,贴着房子徐徐走着,尽量避免被人踩到脚,或被飘逸的丝袖里的手肘撞疼。等到空中什么地方突然轰隆作响时,索菲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她望见哈尔巫师的城堡就在镇子边的山腰上,离得这么近,就像坐在烟囱上似的。蓝色火焰从城堡的四个塔楼射出,变成蓝色火球,在高空爆响,怪吓人的。哈尔巫师似乎被五朔节惊扰了。或者也有可能是他想加入欢庆,用他自己的方式。索菲被吓到了,已经顾不上这些。要不是去塞瑟利的路已经走了一半,索菲宁可回家。她跑了起来。

“我是怎么产生要生活变得有趣的念头的?”她边跑边自问,“我会吓死的。都因为我是老大才有的结果。”

当她到达集市广场时,只能说情况更糟糕。广场附近集中了大部分酒馆。成堆的年轻人散着酒气,歪歪斜斜地来回游荡,穿着工作日无法梦想的飘逸斗篷和长袖,踩着搭扣靴,肆无忌惮地大声说话,和女孩子搭讪。女孩们结伴闲逛着,对搭讪早有预期。就五朔节来说,这一切太稀松平常了,但索菲仍被吓到了。当一个身着体面的银蓝色套装的小伙子瞄准索菲,要和她搭讪时,索菲退缩到一家店铺的门口想躲起来。

小伙子吃惊地望着她。“好啦,你这只小灰鼠,”他说,一边怜悯地笑起来,“我不过想请你喝杯东西。别这么害怕。”

他怜悯的表情着实让索菲难为情得很。他是个那么朝气勃勃的小伙,有张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脸———年龄不小了,有二十好几的样子———精心打理过的金发。他的袖子比广场上任何人的都要更长更飘逸,统统滚了荷叶边和银色镶边。

“啊,不用了,谢谢您,先生,”索菲结巴起来,“我,我要去看妹妹。”

“当然可以啦,”这个大小伙子笑道,“我怎么会阻止一位漂亮女士去看她妹妹呢?你这么害怕,需不需要我陪同?”

他说得那么亲切,索菲简直无地自容。“不用。不用了,先生!”她气喘吁吁地逃开了。他还用香水。风信子的气味一直追随着她。多优雅的一个人!索菲想着,一边推开塞瑟利蛋糕店门口挡道的小桌子。

桌子挤成一堆。店里熙熙攘攘,和广场上一样闹腾。索菲在柜台里一排店员中找到莱蒂,因为有一群显然是农夫儿子模样的人靠在柜台上,大声跟她说话。莱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漂亮,似乎还更苗条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把蛋糕放进袋子,巧妙地一拧袋口。每拧一袋,便微笑着回视对方,并答应一句。店里充满了欢笑声。索菲不得不奋力挤向柜台。

莱蒂看见了她。一时间她有些颤抖。继而她瞪大眼睛,欢笑着叫起来:“索菲!”

“可以和你说句话吗?”索菲喊道,“随便什么地方。”她有点无助地叫道,一堆穿着得体的手肘把她从柜台推开。

“稍等一会!”莱蒂厉声道。她向旁边的女孩耳语了几句。那女孩点点头,咧嘴笑笑,替了莱蒂的位置。

“换我啦,”她对人群说,“下一位?”

“但我们要跟你说话啊,莱蒂!”一个农夫的儿子喊道。

“跟凯莉说吧,”莱蒂说,“我要和姐姐说话去。”没人听得进。他们把索菲一直挤到柜台一端,莱蒂正掀起盖板召唤索菲。他们央求索菲别和莱蒂聊一整天。索菲好不容易从盖板那儿挤过去,莱蒂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到了店铺后面,进了一间叠满托架的屋子,每个架子上都摆满了排列整齐的蛋糕。莱蒂拉出两个凳子。“坐吧。”她示意,有些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的托架看了看,捧了一块奶油蛋糕递给索菲。“饿了吧。”她说。

索菲瘫坐到凳子上,闻着蛋糕浓郁的香味,有点眼泪汪汪。“莱蒂啊!”她说,“见到你真好!”

“是啊,见到你坐下来真好,”莱蒂说道,“听着,我不是莱蒂,我是玛莎。”

第二章 索菲要去外面的世界

“什么?”索菲瞪着对面凳子上的女孩。她完全是莱蒂的模样。她穿着莱蒂第二漂亮的蓝裙子,这种好看的蓝色和她十分相衬。她有着莱蒂的深色头发和蓝眼睛。

“我是玛莎。”妹妹说道,“你逮到的那个裁坏莱蒂的丝衬裤的人是谁?我从没跟莱蒂提过这事。你提了吗?”

“没有。”索菲目瞪口呆地说。现在她明白对面坐的是玛莎了。这是玛莎歪着脑袋的样子,以及玛莎特有的双手抱膝,玩弄拇指的方式。“为什么?”

“我一直害怕你会来看我。”玛莎说,“因为我知道瞒不过你。现在反倒轻松了。你要保证不告诉其他人。我知道你一旦答应就会守口如瓶的。你很讲义气。”

“我保证。”索菲说,“可是为什么呀?怎么会呢?”

“莱蒂和我计划的。”玛莎说着,不停地玩弄着拇指,“因为莱蒂想学魔法而我不想。莱蒂很有头脑,而且她希望将来能施展所长———可通不过妈妈那关!妈妈太嫉妒莱蒂了,甚至不认可她的聪慧。”

索菲不敢相信芬妮是那样的人,但她顾不上追究。“可你又是怎么回事?”

“吃蛋糕吧,”玛莎说,“挺好吃的。哎,是啊,我也可以做个聪明人。我只用了两个星期就在费尔法克斯夫人那儿找到了我们现在用的咒语。我夜里起床,偷偷读她的书,其实是很简单的。然后我就提出想回家一趟,费尔法克斯夫人同意了。她很好。她以为我想家了。于是我带着咒语来到这里,莱蒂装扮成我回到费尔法克斯夫人身边。最难熬的是刚开始的一星期,我对应该熟悉的事情一无所知。太糟了。可我发现大家喜欢我———他们确实喜欢,如果你真心相待———接着就比较顺利了。费尔法克斯夫人没把莱蒂赶出门,她应该也撑过来了。”

索菲大口嚼着蛋糕,并未好好品尝。“可你怎么会想到干这个呢?”

玛莎摇晃着凳子,用莱蒂的脸咧嘴笑着,粉色的拇指轻快地打着旋。“我想结婚,生十个孩子。”

“你还没到年龄哪!”索菲说。

“是差一点,”玛莎点头,“但我要未雨绸缪,为十个孩子做准备。用现在这个方法,会让我有时间去观察我倾慕的人是否喜欢真的我。咒语会越来越弱,而我会越来越像自己。”

索菲非常惊愕,她吃完最后一口,完全没注意蛋糕的味道。“为什么要十个孩子?”

“我就是想要那么多。”玛莎答道。

“我一点也不知道!”

“哎,你当时帮着妈妈为我合计所谓的锦绣前程,告诉你也未必合适。”玛莎解释,“你觉得妈妈是认真的。我原先也是。但我觉得爸爸一去世,她就想摆脱我们———把莱蒂安排在能遇到许多男人的地方让她快点嫁掉,把我送去有多远就多远的地方!我太火啦,干嘛不能呢?我跟莱蒂说了,她和我一样恼火,我们就策划好了一切。现在我们都挺好。可我们都担心你。我们聊到你,可又想不出能做什么。”

“我挺好的。”索菲急忙说,“就是有点无聊。”

“是吗?”玛莎提高了嗓音,“是啊,你几个月都没来过附近,然后宣称自己很好,来了就穿一件难看得要命的灰裙子和披肩,见到我都一副害怕的样子!妈妈都对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索菲难受地说,“我们一直很忙。你不该这样说芬妮,玛莎。她是你妈妈。”

“没错,我太像她因而了解她。”玛莎顶嘴道,“这就是为什么她送我去那么远的地方,至少她想这么做。妈妈知道你不会待人冷酷剥削人家。妈妈知道你有多么顺从。她知道你已经默认当老大就要失败。她训得你服服帖帖,把你当奴隶。我打赌她就没给过你工钱。”

“我还是学徒。”索菲辩驳。

“我也是啊,但我有薪水。塞瑟利家觉得那是我应得的。”玛莎说,“帽店这阵子赚大了,都亏了你!你做了那顶绿色帽子,镇长夫人戴上成了个迷人的高中生,是你做的吧?”

“毛毛虫绿。我做的装饰。”索菲说。

“还有简·法瑞尔遇到那个贵族时戴的软帽,”玛莎趁势继续,“你对衣服帽子什么的有天赋!妈妈知道!去年五朔节你为莱蒂做了那件外套时,你的命运就注定了。现在你拼命做工赚钱,她倒出门逍遥……”

“她出门是采购东西。”索菲说。

“采购!”玛莎嚷嚷起来,拇指绕成一团,“只要花小半天哪。我看见过她,索菲,也听到传闻。她坐在出租马车里,穿着你挣来的新衣服,一路探访山谷中的豪宅。他们说她要买下山谷尽头最大的那片,还要阔气地在那里生活。你又在哪儿呢?”

“哎,芬妮辛苦把我们培养成人,出去轻松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索菲说,“我还要继承帽店呢。”

“什么命嘛!”玛莎叫道,“听着———”

但就在这时,两个空蛋糕托架从房间另一头被拖走了,一个学徒从后面什么地方伸进脑袋。“我听见你的声音了呢,莱蒂。”他说,语气友好暧昧至极,“马上有新鲜出炉的了。跟他们说一声哦。”他沾着面粉的卷发脑袋又消失了。索菲觉得他是个好小伙。她想问是否他就是玛莎心仪的对象,但没有机会。玛莎立刻弹起身,一边还在说。

“我得让姑娘们把这些都拿进店里。”她说,“帮我托一下另一头。”她拉拢最近的托架,索菲和她协力将它搬过门廊,送到喧嚣繁忙的店里。“你得为自己想想,索菲,”玛莎喘着气,“莱蒂老说要是我们不在你身边给你鼓气,都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她真不是白担心。”

塞瑟利夫人用结实的双臂从店里接过托架,高声指挥,一排人立马从玛莎边上奔过去拿更多的货。索菲大声道别,在喧嚷中悄悄抽身离去。她不好意思再占用玛莎的时间了。另外,她想独自静静。她一路跑回家。空中正绽放着烟花,从沿河的集市一带冲天而上,和哈尔的城堡飞出的蓝色火炮不相上下。索菲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个伤病员。

她左思右想,一连想了几个星期,结果搞得自己更加困惑和不满。事情就是和她料想的不一样。莱蒂和玛莎真让她大吃一惊。她误解了她们好几年。但她无法相信芬妮是玛莎说的那种女人。

索菲有充分思考的时间,因为贝茜按计划去操办婚事了,店里通常只有她一人。芬妮确实频频出门,且不论她是不是在逍遥,反正五朔节过后生意变萧条了。过了三天,索菲鼓足勇气问芬妮,“我是不是应该有薪水呢?”

“当然咯,亲爱的,一分不少!”芬妮亲切地回答,一边在镜子前整理一顶装饰着玫瑰的帽子,“我今晚做完账就来弄这事。”她说完就出门了,直到索菲关上店门,按惯例在小屋做着明天的帽子时才迟迟归来。

索菲起先还觉得玛莎那么说有点卑劣,但芬妮只字未提薪水的事,不仅当晚没提,整个星期都没提,索菲这才相信玛莎是对的。

“也许我被剥削了。”她告诉手中正在装饰的红丝缎和蜡樱桃的帽子,“但总要有人干这个活,要不就没帽子可卖了。”她做完这顶,开始做另一顶很时髦的黑白间色帽,同时产生了一个全新的念头,“没有帽子卖是否真那么要紧?”她问它。她环顾四周摆在撑架上的帽子,以及叠成一堆等待加工的帽子。“你们到底有什么好?”她问道,“你们对我没一丁点好处。”

她差一点就要离开这个家奔往外面的世界了,但忽然想到自己是长女,一切都是竹篮打水。她叹着气,又拿起帽子。

第二天早上,她正闷闷不乐地待在店里,一位相貌平平的年轻女子冲了进来,拎着蘑菇色褶子软帽的饰带甩着圈。“你看看!”年轻女子尖叫道,“是你说这顶和简·法瑞尔遇到伯爵时戴的那顶同款的。你骗人。我什么好事都没碰上!”

“那又不奇怪,”索菲脱口而出,“如果你傻到把帽子戴在这张脸上,就算是国王在你面前恳求,你也认不出来……假使他看你一眼而没有当场石化。”

这位顾客怒目而视。而后她将软帽摔向索菲,冲出门外。索菲小心地把软帽收进废旧篮,心脏猛跳。待客的金律是:脾气一发,顾客全无。她方才证明完毕。可索菲竟然还特别享受刚才的过程,这让她有点伤脑筋。

索菲还来不及平复,外头便传来车轮和马蹄声,一辆马车遮蔽了窗户。门铃叮当作响,走进一位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气派的客人,她风姿绰约地挽着貂皮披肩,绣满钻石的墨黑裙子闪闪发亮。索菲的视线首先被女士的宽边帽吸引了———货真价实的上色鸵鸟毛,映照出宝石闪烁的粉色、绿色、蓝色,可看上去又是黑色的。真是一顶华丽昂贵的帽子。女士的面庞精致美丽。栗色头发衬得她很年轻,可是……索菲的视线被随同女士进店的年轻人所吸引,那人脸部线条不太分明,发色微红,穿着得体,但脸色苍白且明显很惊慌。他以一种哀求式的恐怖表情盯着索菲。他显然比那位女士年轻。索菲搞不清了。

“海特小姐?”女士以悦耳却是命令式的口气问。

“是我。”索菲答。男子看上去更惊慌失措了。也许女士是他母亲。

“我听说你们卖最最华美的帽子。”女士说,“让我见识见识。”

索菲觉得以她目前的情绪去答话太不明智了。她径直搬来帽子。没有一顶与女士的气质般配,而她能感觉到男子一直盯着她,这让她很不自在。一旦女士发现帽子都不合适,这对奇怪的男女会立刻离开的。她按照芬妮的建议,先摆出最不搭调的。

女士立马摇头。“酒窝。”她拎起粉色软帽,又对毛毛虫绿帽说“青春”。她对那顶闪闪的面纱帽说,“神秘的魅力。显而易见嘛。你还有别的吗?”

索菲递上时髦的黑白间色帽,这是唯一有点希望吸引这位女士的,但还是很渺茫。

女士轻蔑地看着它。“这顶对谁都没丝毫用处。你在浪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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