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中国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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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中国正史-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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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下大乱却对写历史的有好处,前不已言之乎,中国史学家没有原则,没有是非,也没有逻辑,凡成功的,统统他妈的了不起,凡失败的,统统是乱民或叛逆。五胡乱华时间,自三○四年成汉帝国在成都建立,到四三九年北凉帝国下台鞠躬,凡一百三十六年,当中不但冒出了五个胡,还冒出了十九个国。该十九国全是短命王国,有些真短得可怕,像冉魏帝国,三年就没有啦,亡啦。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上,短命虽然短命,一个人能拳打脚踢,霸占一块地盘,实在很不简单。如果有人认为很简单,那么就请他阁下给我们来个简单的瞧瞧。既然不简单,依照鬼话家惯例,自然得有点鬼话配合才行。呜呼,越是天下太平,越是安安静静,好比说吧,老皇帝生小皇帝,乃“真命天子”生“真命天子”,乃“老龙”生“小龙”,乃“大爬虫”生“小爬虫”,白光红光,以及其他啥祥瑞之类的玩意更应该出笼了吧,可是却很少有之。越是乱七八糟的时代,越是乱七八糟的家伙,瑞祥之类的玩意,反而也越多,此中道理如何,难懂,难懂。不过“正史”之臭硬也正在此,难懂是我们小民的事,鬼话连篇是他们的事,固莫奈之何也。

刘渊先生,是五胡十九国之一的汉赵帝国的开国头目兼第一任皇帝,衔头“高祖”、“光文皇帝”,是把晋政府搞垮了的直接当事人。此公能把晋政府搞垮,有人一定认为他阁下准有两把刷子,其实他阁下却是一个庸庸碌碌的蠢材,无论才干、背景和头脑,都跟司马炎先生差不多,所成就的大事,完全靠着父兄留下的余劲。所以他一手创立的汉赵帝国,始终局促在山西省南部一小块地方,可怜兮兮。严格说起来,实在算不得啥英雄,夸不得啥好汉。好在不管他靠谁,只要他及身没有被捉住以叛逆罪处决,“正史”就浑身发痒,一股劲儿往上麻,非给他放二十四响大炮不可。刘渊先生的娘呼延女士,大概久不生育,那时既没有妇产科大夫为她通输卵管,便只好到龙门求子矣。求着求着,精彩节目上演。史书(《晋书》卷一○一)上说,呼延女士正跪着祷告,念念有词时,忽然有一条大鱼,鱼额上有两只角(没有教该大鱼额上顶着两门迫击炮,已经够朋友啦)一身鳞甲(当然一身鳞甲,难道教该大鱼跟柏杨先生一来,也长袍马褂,脚登棉鞋乎?),游到祭所,停了很久才游走。所有的巫(女鬼话家)觋(男鬼话家),皆大吃一惊,曰:“此嘉祥也。”看见一条鱼游来游去就嘉祥起来,在渔船上作事的朋友,一天不知道要看见多少鱼,还愁不生一个“高祖”乎?

然而,最古怪的还是求子的当天晚上,呼延女士芳心荡漾,乱做春梦,梦见白天所见的那条大鱼,变成一个人的左手(她阁下在梦中还能分辨出左手右手,实在不凡),手里握着一半鸡蛋大小的圆圆的玩意,光华四射,灿烂炫目(好一幅画片也),而且冥冥中有声音告诉呼延女士曰:“此蛋乃是日精,吃了定生贵子。”日精是啥,我们不知道,望文生义,未免有点恍惚。夫男人之有精也,乃生理的现象,而太阳有起精来,岂神理的现象乎?男人的精只能生普普通通的孩子,太阳神阿波罗先生的精,自然要生皇帝。刘渊先生既然当了皇帝,虽然是短命王国而又是小小局面的皇帝,但也总算是一个人物。刘邦先生都是龙精造成的,史学家必须对刘渊先生独出心裁。呜呼,太阳竟然有精,再说下去,圣崽真要骂大街矣。好在这都是“正史”上说的,不是野史上说的,更不是柏杨先生说的,书本俱在,怪不得我老人家也。

呼延女士把该“日精”吃了没有,史书没有交代,大概是吃了的焉,不吃怎能生下“高祖”、“光文皇帝”乎?她阁下第二天就把该梦告诉她的丈夫刘豹先生,刘豹先生大喜若狂,曰:“我从前在邯郸,张冏先生的娘司徒女士曾给我相过面,说我一定生贵子贵孙,三世下来,必定昌隆,看样子是真的啦。”张冏先生和司徒女士是谁,史书上没有介绍,大概是铁嘴大学堂的知名教习。

“正史”说这一段鬼话时,我想一定没有经过大脑,如果说刘豹先生“二世必大昌”,虽是短命王国小局面,总还说得过去,可是都说他“三世必大昌”,恐怕读历史的朋友会倒抽冷气。盖不到三世,倒还罢了;到了三世,也就是到了刘渊先生的孙子刘粲先生那一代,他的大臣“大将军录尚书事”靳准先生举兵叛变,不但把刘粲先生杀掉,而且“刘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于东市,发刘渊刘聪墓,焚烧其宗庙,鬼大哭,声闻百里”(《晋书》卷一○二)。吃了日精的结局竟是如此如此,这种日精不吃也罢,司徒女士如果把这种悲惨结局叫做“大昌”,是她当初看相没有看准乎?抑是开了刘豹先生一个玩笑,讽刺讽刺他乎?所谓“正史”,似乎只有鬼话,然欤。

刘渊先生的娘既然吃了日精,则自不能和常人一样,怀胎十月就生啦,盖怀胎十月就生,还有啥可说嘴的,所以他阁下是怀了十三个月才生的。生下后,精彩精彩,君看过《红楼梦》乎?贾宝玉先生生下来时,尊口里含着一块宝玉;刘渊先生生下来时,不知道是谁──可能是玉皇大帝自己做的,早已把他的名字写好,所以,他一生下来,左手上(也就是那条大鱼变化的那只握日精的手)

就写着他的名字“渊”。

《“鬼话”中国正史》一根白发定终身肚皮上搞一下

刘渊先生不但在她娘肚子里怀了十三个月,因为他和大鱼以及日精有关,生下来之后,玉皇大帝还为他取了名字曰“渊”。幸亏玉皇大帝是中国货,如果他老人家是西洋货,在他尊手上写上“约翰”,或他老人家是东洋货,在他尊手上写上“太郎”,就更惊世骇俗矣。等到他阁下长大了之后,且看史书上怎么形容他吧,曰:“妙绝于众,猿臂善射,膂力过人,姿仪魁伟,身长八尺四寸。”接着还举出其他玩意,说他:“须长三尺余,当心有赤毫毛三根,长三尺六寸。”刘渊先生胡子有没有三尺六寸长,我们不敢肯定,他是一个匈奴人,毛发可能比汉人发达,但当中却有三根红胡子,而且该三根红胡子还特别的长,超过了黑胡子,不能不说是一种奇景,无怪他非当皇帝不可矣。于是以公师彧先生为首的一批摇尾系统,有志一同的大惊曰:“此人形貌非常,吾所未见也。”

这种鬼话,我们称之为“虫子虫孙型”。像刘邦先生,硬说他娘和其他非人的动物有过性交,我们称之为“见而异之型”,至于做了一个春梦,我们称之为“乱做春梦型”。刘渊先生的娘既“乱做春梦”于前,公孙彧先生又“见而异之”于后,其能不大贵乎哉。

刘渊先生的儿子刘聪先生,衔头“烈宗”、“昭武皇帝”,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第一,他阁下是历史上叛乱分子中最扬眉吐气的一个,竟一连活捉了两个曾经骑到他头上的现任皇帝:一位是晋王朝第五任皇帝司马炽先生,一位是为晋王朝第六任皇帝司马业先生。当初他见两位司马时,要磕头如捣蒜,汗如雨下的,如果叛乱不成,被姓司马的捉住,那种乱臣贼子全家伏诛灭九族的场面就大啦。想不到他随着父亲刘渊先生踢腾成功,反而把他们捉住,捉住不算,还教他们伺候斟酒,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真是过瘾过瘾。第二,他虽然是过了瘾啦,可是汉赵帝国也开始在他手里腐烂生蛆,等他伸了尊腿之后,他爹刘渊先生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也就随着隆重剧终。一个头目把已经衰败的政权搞垮,容易得很,但一个头目把正在兴旺的政权搞垮,如果他不是超级恶棍,恐怕颇难颇难。

刘聪先生的娘也是乱做春梦人物,他娘张女士怀着他的时候,有一天,梦见太阳投到她怀里。

对啦,刘家的女人也是世界上的一绝,专门喜欢在梦里出花招,一会儿梦见一个日精,一会梦见一个太阳,真是忙得不亦乐乎。不过这似乎也有真理在焉,柏杨夫人怀着我的小女儿时,便曾梦见过美国星条旗入怀,分明是贵不可言之兆,如今她果然去了美国,而又嫁了洋大人。昨天有位朋友前来看我,对我倍加羡慕,一面又怨天老爷瞎了眼,让他的男女公子一个比一个不成才,都停在国内,一月才几百元。我一听就不高兴,知道他是一个愚人,乃问曰:“你太太生孩子时,做过春梦,梦见啥东西在你太太肚皮上搞了一下?或梦见啥东西晃来晃去被你太太一口吞之乎?”他曰:“没有。”

我曰:“再想一想。”他苦思了半天,仍曰:“没有。”我就端起嘴脸告之曰:“依照中国正史规矩,大人物之生也,其母必乱做春梦,你太太既然啥梦都没有,有碗饭吃已够恩典啦,焉敢怨天尤人,妄图非分?”该老头这才恍然大悟。盖大富大贵,都是五百年前注定了的,凡夫俗子,怎可乱发牢骚,此均有“正史”为证,不是我胡说的也。

张女士既然梦见太阳在她肚子上猛搞,醒了后告诉丈夫,刘渊先生一听,好呀,我当初是日精变的,现在我儿子也是日精变的,这江山是坐定了矣,乃大喜曰:“此吉征也,慎勿言。”果然,他儿子比他还精彩,他不过怀胎十三个月而生,而他儿子刘聪先生却怀了十五个月才生。幸亏他搞出来的局面是短命的,汉赵帝国不过二十六年(三○四~三二九),如过几百年下去,每个头目都比他爹在娘肚子里多住两个月,到了后来,恐怕非怀胎十年不可矣。

刘渊先生怀胎十三个月,生时就有花样。刘聪先生怀胎十五个月,生时当然更得轰轰烈烈,史书(《晋书》卷一○二)形容他生时曰:“夜有白光之异,形体非常,左耳有一白毫,长二尺余,甚光泽。”鬼话编来编去,仍是老一套,白光也者,属“怪光冲天型”,即令没有白光,也会有别的。至于左耳上有根白毛,而且该白毛又长二尺有余,这种“胡乱生毛型”,也不新鲜,晋王朝第七任皇帝司马睿先生左额上就有白毛,刘聪先生的爹刘渊先生胡子里还有红毛哩。

刘聪先生既有如此异样异禀,他堂弟刘曜先生自不便例外,夫刘曜先生比他堂兄刘聪先生更糟,不过一个不学无术的酒鬼。夫酒鬼可能成为艺术家,可能成为文学家、诗人,但绝不可能成为政治家。汉赵帝国就是在他手里结束的,不但帝国亡啦,自己也被他的死对头石勒先生捉住,活活斩首。

如此蠢材,史书上却也有他二十四响大炮,真不知道是啥用意。

有关刘曜先生的鬼话,跳不出老套,史书(《晋书》卷一○三)上说,他阁下生下来就是白眉,白眉的人天下少见,不但少见,也少听说。刘家的妇女不但妙不可言,刘家的男人似乎也一个比一个花样翻新,“胡乱生毛”在他们家根深蒂固,连白眉毛都出来矣。白眉毛不算,刘曜先生眼睛里还发出赤光,读者先生看到这里,千万不要紧张,他阁下早已翘了辫子啦,但我们不妨弄一张红色玻璃纸蒙到手电筒上试试,一个人的眼睛如果是那种模样,还算个人乎哉?他阁下胡须很少,不过一百余根,可是稀虽稀,却长得很,长到五尺有余。他小的时候,有一天和叔叔刘渊先生去西山打猎,遇到大雨,停在树下躲避,只听一声响亮,巨雷劈到树旁,仆人们一个个爬到地下,吓得屁尿直流。只有他阁下,别看年纪轻轻,却满不在乎,于是“见而异之”出笼,刘渊先生就“异之”曰:“吾家千里驹也,从兄为不亡矣。”其实混到后来,国灭家破,身败名裂,还被敌人执行枪决,这种千里驹,最好没有。

《“鬼话”中国正史》一根白发定终身声音有点特别

写着写着,阴历乙巳年新年光临,自以为有点头脸人物,常有避寿之举,柏杨先生则来一个避年,以示不同凡品,后福无穷。这一避就避到了台中,除夕而往,初九归来,整整十天,十天中除了打一场小牌,输了一万字稿费,恨不得卧轨自杀外,其他时间,差不多都在和朋友们穷抬杠。盖柏杨先生的朋友,均年迈力衰之徒,其脑筋被五千年传统文化酱得跟一盆浆糊差不多,只有直觉,而无分析。平常日子,看了我的敝大作,一个个怒发冲冠,认为我把“正史”指成鬼话,简直包藏祸心,如果不念及我孤苦无依,早向治安机关打了小报告矣。虽不打小报告,但见了面一定要把我痛加修理的决心,则早已坚定。故我每到一处,他们就严阵以待,来一场剧烈舌战,其主要武器当然就是“动摇国本”,这句话听来好像是帽子铺掌柜的话,义和团的话,而不像是研究学问的话。

呜呼,当时我就抓住一个老头的小袖子问曰:“好啦,你说吧,刘邦先生的娘,和一条龙在河边颠鸾倒凤,你信乎不信乎?”他瞪眼不答,再问之,他皱眉曰:“太黄太黄。”我曰:“是我问得太黄乎?是‘正史’上写得太黄乎?抑刘太太干的那事太黄乎?”他不高兴曰:“当然是你问得太黄。”

我曰:“我不过是照本宣科,有人做得,你们尊之为‘高祖’;有人写得,你们敬之为”正史“,我只不过翻译翻译,就”太黄‘啦,是啥道理?“老头不说话,我就再曰:”太黄就太黄吧,咱们且来个学院派,请观看原文:“母媪,尝息大泽之陂,父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上,已而有娠,遂产高祖。’你信乎不信?”他没法说他信,只好说不信,我就大喝曰:“好老头,你连‘正史’都不信,都打算踢翻,欺君罔上,心怀叵测,破坏传统文化,此可忍,孰不可忍?锦衣卫,给我拿下。”

我既不是明王朝帝崽,也不是忠心耿耿的厂臣,自没有锦衣卫听我指挥,表演奇功,把他拿下。

但我那一声大喝,却颇收先声夺人之效,至少先把他慑住,免得他努力继续恍惚。但也因为走一地大喝一地,走一家大喝一家之故,到了今天,嗓子似乎仍有点哑也。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刘曜先生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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