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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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全译- 第6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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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晋宋公刘裕听说这种情况后,派辅国将军蒯恩前往长安,征召刘义真回到江南;任命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替刘义真镇守长安。刘裕对朱龄石说:“你到了那里,可以命令刘义真轻装疾速前进。等出了潼关,才可以放慢脚步。如果关右确实难以驻守,你可以与刘义真一道回来。”随后,刘裕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慰劳黄河、洛水一带的军民,安定人心。

  十一月,龄石至长安。义真将士贪纵,大掠而东,多载宝货、子女,方轨徐行。雍州别驾韦华奔夏。赫连帅众三万追义真;建威将军傅弘之曰:“公处分亟进;今多将辎重,一日行不过十里,虏追骑且至,何以待之!宜弃车轻行,乃可以免。”义真不从。俄而夏兵大至,傅弘之、蒯恩断后,力战连日。至青泥,晋兵大败,弘之、恩皆为王买德所禽;司马毛之与义真相失,亦为夏兵所禽。义真行在前,会日暮,夏兵不穷追,故得免;左右尽散,独逃草中。中兵参军段宏单骑追寻,缘道呼之,义真识其声,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行矣!必不两全,可刎身头以南,使家公望绝。”宏泣曰:“死生共之,下官不忍。”乃束义真于背,单马而归。义真谓宏曰:“今日之事,诚无算略;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十一月,朱龄石抵达长安。刘义真手下的将士贪婪放纵,在长安周围大肆掠夺以后才准备返回江南。刘义真的车辆上,都装满了金银财宝、子女,然后两车并进,缓慢向东撤退。东晋雍州别驾韦华逃奔夏国。夏国大将赫连率领三万人追击刘义真。东晋建威将军傅弘之对刘义真说:“宋公让你疾速前进,而现在你带这么多辎重,一日走不出十里,敌人的骑兵马上就要追到,你该怎么办?应该放弃车辆,轻装前进,才有可能幸免。”刘义真没有听从。不久,夏国的大军追到,傅弘之、蒯恩在后面掩护,奋力拚战,连续几天不能休息。在青泥,东晋军大败,傅弘之、蒯恩都被王买德生擒。司马毛之与刘义真走散,也被夏军擒获。刘义真在最前面奔逃,正巧夜色降临,夏兵没有继续追赶,所以才幸免于难。刘义真的左右亲兵都被夏兵冲散,他一个人藏在草丛中。东晋中兵参军段宏,单枪匹马追踪找寻,一道呼叫刘义真。刘义真听出是他的声音,才跑出来,说:“你是不是段中兵?我在这儿呢,咱们走吧!你保护我上路一定不能两全,如果情势危急,可以割下我的头,带回南方,叫我的父亲不再想念我。”段宏哭着说:“我们要生死与共,下官不忍心那样做。”于是,段宏把刘义真绑在自己的背上,两人乘一匹马逃回。刘义真对段宏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由于少谋失算,然而大丈夫不经这次大难,怎么知道事情的艰难。”

  夏王勃勃欲降傅弘之,弘之不屈,勃勃裸之,弘之叫骂而死。勃勃积人头为京观,号曰髑髅台。长安百姓逐朱龄石,龄石焚其宫殿,奔潼关。勃勃入长安,大飨将士,举觞谓王买德曰:“卿往日之言,一期而验,可谓算无遗策。此觞所集,非卿而谁!”以买德为都官尚书,封河阳侯。

  夏王赫连勃勃打算让傅弘之归降,傅弘之宁死不屈。赫连勃勃脱光了他的衣服,傅弘之叫骂不停而死。赫连勃勃把死人的头骨堆积成山,建为大坟,号称髑髅台。长安城的百姓驱逐朱龄石,朱龄石纵火焚烧了长安的宫殿,逃回潼关。赫连勃勃进入长安,大举犒赏将士。在庆功宴上,赫连勃勃举杯对王买德说:“你往日的预言,仅一年就应验了,可以说是预谋没有丝毫的失算。这一杯酒,不敬你敬谁?”然后,他任命王买德为都官尚书,封爵为河阳侯。

  龙骧将军王敬先戍曹公垒,龄石往从之。朱超石至蒲阪,闻龄石所在,亦往从之。赫连昌攻敬先垒,断其水道;众渴,不能战。城且陷,龄石谓超石曰:“弟兄俱死异域,使老亲何以为心!尔求间道亡归,我死此,无恨矣。”超石持兄泣曰:“人谁不死,宁忍今日辞兄去乎!”遂与敬先及右军参军刘钦之皆被执送长安,勃勃杀之;钦之弟秀之悲泣不欢燕者十年。钦之,穆之之从兄子也。

  东晋龙骧将军王敬先驻守在曹公垒,朱龄石前往投奔。朱超石抵达蒲阪,得知朱龄石在曹公堡,也投奔到那里。夏国前将军赫连昌进攻王敬先的堡垒,切断堡中的水源,东晋士卒干渴乏力不能战斗,城池将被攻克时,朱龄石对朱超石说:“我们兄弟俩都死在异城他乡,父母亲会何等伤心!你快从小路逃走,我死在这里,也就没有遗恨了。”朱超石握着哥哥的手说:“人谁能不死,我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与你辞别而去!”于是,兄弟二人与王敬先,以及右军参军刘钦之都被俘虏,押送到长安。赫连勃勃杀害了他们。刘钦之的弟弟刘秀之不胜悲哀,十年间不曾欢歌宴饮。刘钦之,是刘穆之的堂侄。

  宋公裕闻青泥败,未知义真存亡,刻日北伐。侍中谢晦谏以“士卒疲弊,请俟他年”; 不从。郑鲜之上表,以为:“虏闻殿下亲征,必并力守潼关。径往攻之,恐未易可克;若舆驾顿洛,则不足上劳圣躬。且虏虽得志,不敢乘 胜过陕者,犹摄服大威,为将来之虑故也。若造洛而反,虏必更有揣量之心,或益;既往之效,后来之鉴也。今诸州大水,民食寡乏,三吴群盗攻没诸县,皆由困于征役故也。江南士庶,引领以望殿下之返旆,闻更北出,不测浅深之谋,往还之期,臣恐返顾之忧更在腹心也。若虑西虏更为河、洛之患者,宜结好北虏;北虏亲则河南安,河南安则济、泗静矣。”会得段宏启,知义真得免,裕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降义真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以段宏为宋台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裕以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刘遵考守蒲阪。

  东晋宋公刘裕听说晋军在青泥大败的消息,不知刘义真的生生边患。况大军远出,后患甚多。昔岁西征,刘钟狼狈;去年北讨,广州倾覆死,约定日期,准备北伐。侍中谢晦劝阻刘裕,认为“如今干卒疲劳不堪,难以作战,请等来年再说。”刘裕没有采纳。郑鲜之上疏,认为“敌人如果听说殿下亲自出征,一定会齐心合力固守潼关。如果直接进攻潼关,恐怕也不易攻克。如果殿下在洛阳停留,那样就更没有必要亲征了。现在敌人虽然志得意满,士气正旺,但还不敢乘胜打过陕城,这是因为他们还畏服您的威名,为将来留一条退路。我们如果推进到洛阳后就班师回朝,敌人看破我们的实力,一定产生测度之心,可能会加深边疆危机。何况大军远征,后患很多。当年西征,刘钟十分狼狈;去年北伐,广州一度陷落。以往的经验,是将来的借鉴。如今境内各州县发生水灾,饥馑频频发生,三吴地区盗匪遍地,攻克各县,都是因为苦于出征服役的缘故。江南的士大夫和老百姓,都伸长脖子盼望您的归来。忽然听说您又要北伐,都不了解其中的真实情况和大军班师的日期,我恐怕要在心腹之地发生异变成为后顾之忧。殿下如果担心西边的夏虏不断侵扰河洛地区,最好是与北方的魏国结盟。我们与魏国关系友好,黄河之南自然安定,黄河之南安定,济水、泗水流域也会平静了。”正巧,刘裕刚接到段宏的报告,得知刘义真已经幸免,刘裕才放弃西征的计划。只不过登上城楼向西眺望,都禁不住感慨流涕。于是,下令把刘义真贬降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任命段宏为宋台黄门郎,兼领太子右卫率。刘裕还任命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替刘遵考镇守蒲阪。

  '16'夏王勃勃筑坛于灞上,即皇帝位,改元昌武。

   '16'夏王赫连勃勃,在灞上建筑高台,正式登上皇帝宝座,改年号为昌武。

  '17'西秦王炽磐东巡;十二月,徙上民五千余户于罕。

   '17'西秦王乞伏炽磐向东巡视;十二月,强行将上的百姓五千余户迁徙到罕。

  '18'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八十馀日而灭。魏主嗣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今四海分裂,灾咎之应,果在何国?朕甚畏之。卿辈尽言,勿有所隐!”众推崔浩使对,浩曰:“夫灾异之兴,皆象人事,人苟无衅,又何畏焉?昔王莽将篡汉,彗星出入,正与今同。国家主尊臣卑,民无异望。晋室陵夷,危亡不远;彗之为异,其刘裕将篡之应乎!”众无以易其言。

  '18'彗星从天津星穿出,进入太微星,经过北斗星,联结紫微星,八十多天以后,彗星消失。北魏国主拓跋嗣,再次征召名儒、术士,问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各自为主。这次天上变异所暗示的灾祸,到底应在哪一国?我心中十分恐惧,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不要有所隐瞒。”众人都推举崔浩回答这个问题,崔浩说:“天灾异变的发生,通常照应地上人间的事变,如果人间的统治没有发生问题,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当年王莽将要篡夺汉位时,彗星出入的方向,正与今天相同。我们魏国,主尊臣卑,老百姓就没有不安分的想法。现在晋朝皇室日趋没落,危亡不远。彗星的出现,莫非预示刘裕将要篡夺皇位!”其他人都没有不同意见。

  '19'宋公裕以《谶》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乃使中书侍郎王韶之与帝左右密谋鸩帝而立琅邪王德文。德文常在帝左右,饮食寝处,未尝暂离;韶之伺之经时,不得间。会德文有疾,出居于外。戊寅,韶之以散衣缢帝于东堂。韶之,之曾孙也。裕因称遗诏,奉德文即皇帝位,大赦。

   '19'东晋宋公刘裕,认为谶书上有句话:“昌明之后,还有两个皇帝。”于是,派中书侍郎王韶之,与晋安帝左右亲信密谋毒死安帝司马德宗,另立琅邪王司马德文。司马德文常在司马德宗身边,饮食睡眠,都不曾暂时离开。王韶之窥伺多时,没有机会下手。正巧,司马德文患病,出宫休养。戊寅(十七日),王韶之用衣裳拧成绳索,在东堂勒死司马德宗。王韶之是王的曾孙。刘裕于是声称奉司马德宗的遗诏,拥立司马德文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20'是岁,河西王蒙逊奉表称藩,拜凉州刺史。

   '20'本年,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向东晋呈上奏章,自称藩属。东晋朝廷任命他为凉州刺史。

  '21'尚书右仆射袁湛卒。

   '21'东晋尚书右仆射袁湛去世。

  恭皇帝元熙元年(己未、419)

   晋恭帝元熙元年(己未、公元419年)

  '1'春,正月,壬辰朔,改元。

   '1'春季,正月,壬辰朔(初一),东晋改年号元熙。

  '2'立琅邪王妃褚氏为皇后;后,裒之曾孙也。

   '2'东晋朝廷立琅邪王妃褚氏为皇后;褚皇后是褚裒的曾孙女。

  '3'魏主嗣畋于犊渚。

   '3'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犊渚狩猎。

  '4'甲午,征宋公裕入朝,进爵为王;裕辞。

   '4'甲午(初三),东晋恭帝司马德文召宋公刘裕回朝,入宫晋见。司马德文封他为宋王,刘裕谢绝。

  '5'癸卯,魏主嗣还平城。

   '5'癸卯(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6'庚申,葬安皇帝于休平陵。

   '6'庚申(二十九日),东晋朝廷在休平陵安葬晋安帝司马德宗。

  '7'刺刘道怜司空出镇京口。

   '7'东晋恭帝司马德文,诏命刘道怜为司空,镇守京口。

  '8'夏将叱奴侯提帅步骑二万攻毛德祖于蒲阪,德祖不能御,全军归彭城。二月,宋公裕以德祖为荥阳太守,戍虎牢。

   '8'夏国将领叱奴侯提率领步、骑兵二万人,进攻毛德祖据守的蒲阪。毛德祖没有能力抵抗,撤退。全军退回彭城。二月,宋公刘裕任命毛德祖为荥阳太守,驻守虎牢。

  '9'夏主勃勃征隐士京兆韦祖思。祖思既至,恭惧过甚,勃勃怒曰:“我以国士征汝,汝乃以非类遇我!汝昔不拜姚兴,今何独拜我?我在,汝犹不以我为帝王;我死,汝曹弄笔,当置我于何地邪!”遂杀之。

   '9'夏主赫连勃勃征召隐士、京兆人韦祖思。韦祖思来到长安,过于谦卑恐惧,赫连勃勃大怒道:“我把你当成国家的高士,征召来京,你却把我当作异族来对待。你当年不向姚兴叩头,今天为什么偏偏来拜见我?我活着的时候,你就不把我当作帝王;我死后,你们这些人舞文弄墨,还不知把我作践到何种地步!”于是,杀掉了韦祖思。

  群臣请都长安。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历世帝王之都,沃饶险固!然晋人僻远,终不能为吾患。魏与我风俗略同,土壤邻接,自统万距魏境裁百余里,朕在长安,统万必危;若在统万,魏必不敢济河而西。诸卿适未见此耳。”皆曰:“非所及也。”乃于长安置南台,以赫连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勃勃还统万,大赦,改元真兴。

  夏国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请求把都城迁到长安。赫连勃勃说:“我怎会不知道长安是历代帝王之都,土地肥沃,地势险固!然而,晋人鞭长莫及,终究不会与我们为敌。魏国的风俗人情与我们大略相同,疆域相连,从统万到魏国边境只有一百余里,我在长安,统万一定危险。我留在统万,魏军绝不敢渡过黄河西上。你们各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文武百官都说:“我们是望尘莫及的。”于是,在长安设置南台,任命赫连为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赫连勃勃回到统万,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真兴”。

  勃勃性骄虐,视民如草芥。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手自杀之。群臣视者凿其目,笑者决其唇,谏者先截其舌而后斩之。

  赫连勃勃生性骄躁暴虐,视百姓如草芥。常常登上城楼,旁边放置弓剑,每每心中不快,就亲自杀人泄愤。群臣中如有斜眼看他的,就会被挖去眼睛。如有胆敢随便发笑的,用刀豁开他的嘴唇;有进言劝阻的,先割掉舌头,再斩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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