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携丁香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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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携丁香入梦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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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执袖端起微暖酒壶,替他斟满酒杯,也将自己的满上。抬起酒杯,对他妩媚一笑:“相公,我敬你一杯。”沈谦方才将头回转过来,看了我一眼,也端起酒杯,二话不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方才抬手将酒灌入肚中。接着,又是诡异的沉默。时至今日,我们夫妻面上最后一道面具,也被揭去。
如此也好,便不用再辛苦遮掩。我心中默默想到。见他不语,我便自斟自酌,不一会儿变数杯下肚。待将再抬手斟酒时,沈谦伸手握住了我端酒壶的手。“夫人当杜康真能解忧么?若是如此,那世上恐无清醒之人了。”
“我倒真愿长醉不醒。”我望着窗外盈盈波光,黯然一笑。“沈谦,夫妻一场,临了,我也不愿再对你有所隐瞒。你若有问,莫彤必将坦白相答。可好?”
沈谦挑了挑眉,却冷冷开口,不见丝毫迟疑:“我并无疑问。”
“若我一定要说给你听呢?”
沈谦不语,只给我一个莫衷一是的眼神。我再斟一杯酒,抬手对他一敬。月色照进阁内,所到之处,皆似铺上一层薄纱。我却忍不住要将这薄纱揭干抹净,再无遮掩。
张妃大去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庆怡殿赏花宴后不过月余,张妃就病了。张妃素来体弱,以不承圣宠多年。常年静心礼佛,不问世事。这一病却还是来的凶且急,太医虽未明言,却也暗指油尽灯枯之意。长公主尽心服侍,我亦陪在永安宫侍奉左右,却仍然,回天乏术。
我依然记得张妃最后的样子。仿佛洞悉命数,她挣扎起身,宣人更衣,换上最爱的藕荷宫服,又命贴身侍婢疏好流云髻,末了已无任何气力,却仍是拼足了全力,要执扇。我与长公主面面相觑却不知何物。她的贴身侍婢却仿佛突然明白过来,走到妆台柜中,取出一把盒子,拿出里面工工整整放着的扇子,交予张妃,张妃不急不缓将流苏扇坠理顺,放于胸前,嘴角隐约扯出一丝笑意,却转瞬没有了呼吸。
那是我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帝王薄幸,宫闱无情。从急病到薨世,皇帝都没有来看她一眼,而这个看似淡泊了一生的女人却仍然要带着他们爱的物证离开尘世。那也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皇宫之中便只有去争去抢,才不至沦为伤心之人。宫殿之大,容得下滔天野心;院墙之深,也埋得下积世怨愤。不过一念之间。
长公主至善,虽不是亲生,却也念张妃教养之恩,故张妃入陵之后,便自请去云台寺抄经,替母妃超度。皇上感动她至孝,命屯骑校尉苏焕文和三皇子李桢随行护卫,我也一同前往。
云台寺在汴京城外云台山中,马车行走也要两天时间。因为服孝,随行也极为精简,我便于公主同辇而行。苏焕文和李桢领了一对骑兵在前后护卫。自庆怡殿之后,我便再未见到李桢。出行那天,他一身绛红骑装,与苏焕文并立南宫门前。全然不复平日宫服的纨绔模样,却是一番潇洒不羁,英气逼人。大约是察觉到我在看他,便也转眼看着我。我一时心错跳了两分,慌忙低下头去。在登车之时,他上前扶公主上车,末了便来扶我。我不敢抬头,却感觉到身上的两道视线灼热,不由得红了脸,扶上他伸来的手。他手心温热,我却十指冰凉,上车之时分明感觉到捏着我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一路之上,我百般叮嘱自己要镇定淡然,却仍忍不住透过窗帘,借看风景之际偷偷看他。他时而单骑在前,薄唇紧抿,剑眉微蹙;时而和苏焕文并肩而行,谈笑风声,爽朗清透。到底是难得一见的出色男子,也难怪寄托了无数芳心。我一路遮遮掩掩,生怕让公主看出端倪。只是公主亦与往日有些不同,寡言少语,一副心事模样。我们就这样给怀心事,也好不容易捱完了一天的路程。
是夜,我们在行宫住下。匆匆服侍公主睡下,我却因为有心事,辗转不能眠,穿了衣服,在行宫里散步。值夜的兵士要随我前往,我却怕人打扰,再则想着,皇家行宫四处有人把守,也无甚可担心,便只对他说,我就在屋后走走,并不行远,他才点头许可。皇家行宫自是气派,连屋后一片花园都修建的宛如真的树林一般,我心下思酎,果然是只要皇家心思,奇珍异宝莫不据为所有。
我只垂首想着心事,不觉已走到林中。忽然身后窜出一物,将我吓了一跳,回头一望,便见它双眼幽幽望着我,我头上一热,便转身跑起来,只觉得身后之物依然跟随我,我绝望的想,这皇家领地,难道也有野兽出没?正想开口呼救,便被一双长臂搂入胸怀。睁眼看定,不觉松了一口气,是李桢。
只听他呼呼几声,便将那物赶走,一番动静却引来了巡夜的侍卫询问何事惊扰。李桢一边拥着我,不着痕迹的将我向里揽了揽,不疾不徐道:“无甚惊扰,不过是父皇的猎犬。传我话去,查今晚是谁犬房当值,罚三月饷银。”“是。”众人领命,便悄悄退了出去。
我惊魂甫定,正心中揣度是何怪物,不想听到李桢说,却是只狗,便把自己吓成这样,不觉失笑出声。才笑一下,又将发现自己仍在李桢怀中,一笑便牵动他的身体,登下懊恼不已,挣扎着要躲开。
“裴莫彤,你喜欢投怀送抱?”戏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这个人,真是信口雌黄,庆怡殿之夜明明是他轻薄我在先,今夜又是仓皇之中不得已为止,我又羞又怒,抬眼瞪他,说不出话来。
“哟,生气啦?”他好以整暇地看着我。
“三殿下,奴婢有心做那散淡闲人,还请殿下成全。”一句话仿佛也点醒了自己今日微乱的心思,说完,到像是下了大的决心,顿时轻松不少。
“哦?”李桢挑眉,却低头靠近我耳边,仿佛耳语:“那为何,今天偷看我那么多次?”说罢漾起一笑,十分暧昧。
莫说是脸,我怕是周身上下都红透了,宛如那烹熟的虾节,想开口否认,却心虚不能言。
“哈哈哈哈。”耳边传来李桢的大笑,犹如计谋得逞,畅快不已。他既已存心戏弄,我再争辩,恐也难扳回局面。于是提起裙角,转身便沿来路往回走。李桢也不说话,只跟在我身后。
走不到十步,却只见眼前不知社么时候冒出来一汪溪水,说深不深,说窄不窄,就这么横在我眼前。我隐约想起被猎犬追赶奔跑之时,大约是跳跨过了这片水流,只是当时一念逃命,便自然迸发出了十二分力量,跨过溪水易如反掌。如今站在对岸,竟全无本领跨回去,一时间哭笑不得。李桢已走到我身边,看看水,看看我,悠闲淡定的等我开口。我心下虽窘,面上也不能被他看穿。只想等他先回去,我再蹚水过去。
“我说,这虽是皇家领地,却也是荒郊野岭。这树林不似皇宫里的花园,不知藏了多少兽禽在里面。”
我听他一言,不自觉环顾四周,也突然觉得阴森黑幽,甚是恐怖。心下一横,只听见自己说:“奴婢可否,”顿了一顿,“可否随三殿下一同回去?”说罢眼观鼻鼻观心,头几乎低到胸前去。
“哦?”李桢话中隐约有笑意,却不甚明朗,“既然开口,我自不好回绝莫彤之请。只是,既然说了要随我回去,便要随着我的方式回去才好。”
“恩?”我一时不明所以,思索着难道不是跟着他回去即可?可是深更半夜,独自留在这阴森树林,确实令人害怕,于是不及多想,便回到:“是,随殿下回去。”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
因为,李桢已经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就知道,这个人一定不会这么简单便让我遂愿。“殿下!”几乎要惊叫出声,却转念一想,引来侍卫,我更是百口莫辩,于是惊呼也变得声如细蚊,毫无威力可言。
“你自己答应的,不能怪我。”李桢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仿佛憋屈很久,笑的格外刺目。
我任由他抱着,跨过溪水。想挣扎下来,他手上却更加几分力道,捏在我的腰腹和腿处,哎,我怕是又成了一只熟虾,只待他三五下便能剥壳吃下肚中。
“真重。”
“什么?”我不敢置信的盯着抬头望他。他,他居然说我重!我,我真是拿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
又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我只能无奈的在他胸前翻个白眼,无数次祈祷快点走出树林才好。
终于看到行宫后延就在眼前不远处,我长抒一口气,正想着开口让他放我下来。他却已先我一步,将我放下。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被他压在身后的树上。愣神一秒,我呆呆的看着他。下一秒,他的唇已经覆在我的唇上,薄唇明明一片冰凉,心里却似着了一团明火。
他的吻浅浅凉凉,在唇上浅尝辄止,亲昵啃咬唇瓣,却在我张口呼气瞬间,掠入城池,辗转掠夺,不留一丝缝隙。我本举起反抗的双手被他两掌截住,顺势带向身后,一掌便在身后握住了我的两只手,另一掌轻托我的下巴,让我以更好的姿势承受一吻。
我是想要反抗的。我脑中反复晃过这一个念头,却生生被他吻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周身温暖异样,脑中一片空白,竟生生觉得这一刻如此美好,仿佛积聚已久的疑惑得以解开般畅快。
直吻到我浑身虚软,不得不倚在他身上,李桢才依依不舍的结束这一吻,末了,还不忘在我唇上轻啄两下。
我终于回过神来,怔怔往他,只见他一副开心模样,伸手抚过我的脸侧,轻轻开口:“真美。”
月色点点洒下,他的眼眸星光闪闪,笑意灼灼。我就这样沉溺在他谜样的双眸里,悠悠浅浅慢慢缓缓的,也漾出了一抹笑。


☆、9。心迹明 公主忧

何时情动,已无从可考,我只知道,初次绽放的爱情用超越一切的甜蜜占据了我的心头。从行宫到云台寺,我与李桢并无机会独处,但是满眼所见,便处处是他的影子:他策马前行,他饮马河边,一举一动皆入了我的眼。我十五年来尽力尽心的修为,便仿佛顷刻间毁于一旦。我像所有陷入情思的少女一般,时常窜出不安的影子,收集他的一言一笑,回味他的一行一止,问自己,他真的爱上我了么?又时而纠结于我自幼在宫中许下的平凡度之的夙愿,审问自己,我究竟该不该寄情于他。殊不知,感情在自己的反复斟酌中,反而更加明显。
我虽然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却也没有忘记自己侍读的身份,仍尽心陪在公主左右。只怕不止是我,连李桢也察觉出了公主和苏焕文的异样。路上,但凡苏焕文同公主说话,公主皆冷语相向;栈道休息,两人同在的地方又必是一番冷场。待坐至车上,公主又郁郁不多言。公主不说,我也便不好多问。等到终于安顿妥当,公主便一心在佛殿抄经,一晃已是两天之后。
云台寺隐没在云台山中,午后日光隐去,便涌上一丝凉意。我读书半日有些倦怠,便起身去院中散散。走着走着,李桢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我的身侧。我想到前日亲密,便不自觉地红了脸颊,也不开口说话,我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走了一段才发现,院内曲径通幽,竟蜿蜒有一片竹林出现在眼前,清风拂过,竹节清香,扑鼻可闻。我倒是冷的一寒噤。
“冷了?”李桢开口询问。
“嗯。”我点头答道。
“山里风大,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言语颇有苛责。
“原本只想着在院子走走就回的。”我轻声解释。
“莫非又是我的不是,引你走了这些路?”说罢,便将一件绛红披风搭载了我的肩上,又替我拢了拢胸口。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他,满心疑问却不知道该问哪一个,又怕问每一个。
“你可知道,”李桢挑眉看我,“你犯傻的表情最可爱。”
我忙不迭的声辩:“谁说我傻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见我不往下说,李桢略有思索。
“你何必怀疑自己的心,”言出便用手指了指我的心口,便不急不缓的接着,“她是怎么想的,我便是怎么想的。”
我闻言低笑,竟不能语。这个三皇子,无端的闯进我的生活,搅乱了我精心为之的平淡,总能三言两语激起我最真实的心性,却又轻而易举平复了我乱七八糟的思绪。要是平常公子,也就罢了,偏偏天之骄子,仪表不凡气势灼灼,我到底是个平凡女子,面对这样的人物,不动心真是太难了。只是我本就不是纠缠之人,既已点破,便不再忸怩,又何必纠结于为何是我这样的问题。我便对他浅浅一笑,愉快的说:“我累了,我们坐一会儿吧。”
他见我坦诚,眼中浮过一丝惊讶,一转眼,便又漾起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引着我,在林中石凳上坐下。我刚想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便被他拉进怀里,安置在腿上。“刚才的坦白到哪里去了。”李桢不慌不忙地揶揄我。我嗔他一眼,便不再挣扎。
我满心担忧公主,想着李桢或许知道一二,便问到:“不知道长公主这几日为何这般反常?”李桢有片刻沉默,便开口将庆怡殿上的事情说给我听。虽然那日我与他相约后花园错过了殿上的事,想必事无巨细,皆有人原原本本说给他听。原来,那天苏焕文刚刚领命官任屯骑校尉,便得赏入席庆怡殿赏花宴。宴上皇上听人说起他善舞剑,便命他演示一场。皇后闻言便让二公主给苏焕文以琴相佐。众人心下皆明了,皇后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一桩姻缘。只是长公主尚未婚配,皇后就要给自己的女儿相乘龙快婿,还是一等一的人才苏焕文,一些臣子虽有异议,奈何不过和琴而已,皇后作的也无甚不妥,便不敢多言。
二公主执琴而座,一番交流,竟不会苏焕文想舞的塞外行一曲,好不尴尬。正当口,却听到皇上缓缓地开口:“既然淑儿不知道,妍儿可知晓?”李淑是二公主名讳,而李妍却正是长公主。长公主生母去世已久,养母张妃又早就不得宠,长久以来,皆默默无名,低调行事,皇上似乎也从未注意这个女儿,十六岁的年纪,仍尚未婚配驸马。
只见长公主慢慢行至殿前,对皇上皇后一拜,恭顺答道:“禀父皇母后,妍儿有幸自习过琴谱,却久未抚琴,今日仓促弹之,只怕另父皇母后失望。”起身,转而对苏焕文一服:“苏校尉何不另择佳曲,二公主定能以琴相和。”只是皇上却似乎心意已决,便就令长公主奏塞外行相和。那日庆怡殿上,长公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曲塞外行气势磅礴,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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