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琴心剑魄 作者:某树,宁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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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奇谭·琴心剑魄 作者:某树,宁昼-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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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入门的人,实为可喜之象。”
大家一路忧心,此时才全都放下,讲述起这采药路上的故事,方兰生手舞足蹈,激动不已。
欧阳少恭只是微笑聆听,听方兰生讲了个遍,才开口道:“等在下将仙芝甄别研究一番,拿定主意后,即可开炉炼丹。诸位海上奔波,想必一直未能好好休息,不如在青玉坛中多盘桓几日。丹药是否能够炼成,在下不敢夸口,待得出炉,亦少则半月,多则数月。除百里少侠外,届时其余人当可去留随意。”
自采得仙芝之后,百里屠苏一直在想,玉横之事已了,采药之行也算有惊无险,满载而归。无论起死回生之药是否能够炼成,似乎大家都没有了一起走下去的理由。
可大家一通议论,说来说去,总之都要陪着百里屠苏,他推却不得,只得一一谢过。
内心深处,他是有一些开心的。
伙伴们一路走来不离不弃,经过了那么多艰险,此刻若真的就此离别,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他曾是一头孤狼,孑然一身,向北、向北、向北。从不接近狼群,也不为谁停留。
可一旦习惯了狼群的温暖,离开群体后,是不是还能独自活下去?
所以,这样真的很好。
就算如悭臾所说,他的结局必将惨烈,但至少在终点来临之前,他可以过得没有遗憾。
都说洞天福地,人间仙境,不见一丝凡俗烟火气,在此地修行一日,可比在外界一年。
凡人蝇营狗苟,所求不过福寿二字。修仙一路虽苦,但一朝得道,万世无忧,因此亦有许多人拜在道家门下。
青玉坛地处衡山,万物钟灵毓秀,自门派创立伊始便占尽天时地利。
隐于衡山云雾间的青玉坛分做上下两层,上层永为黑夜,下层永为白昼,若自高而下俯瞰,形似太极,意指阴阳相辅,化生万物。与祖洲八方月色那种远离人世、自然荒凉的仙境相比,这里更加讲究万物之序,天人合一。
道家七十二福地各有所长,青玉坛钟情于丹药金石,几百年来盛衰皆因丹药。欧阳少恭作为这一代青玉坛的丹芷长老,在门派的威望不作第二人想,也正因如此,之前的掌门雷严才对欧阳少恭多有忌惮,不择手段也要胁迫他回青玉坛,但又投鼠忌器,不敢伤及他的性命。
青玉坛上层,永夜国度。
算着时辰,这会儿应当恰是午夜,万籁俱寂,人畜皆安。
百里屠苏却有些难以安枕,耳边若隐若现似乎是琴声,但听不真切。辗转反侧,干脆放弃了睡下去的想法,起身出去走走。
出得房间,才发现那琴声并非幻觉,而是自夜风中悠悠而来,琴曲正是那熟悉的榣山余韵。
往前走了几步,遥见欧阳少恭端坐在一座石亭之中,身边一尊博山炉,香炉内袅袅青烟,随风袭来,不知燃的是何种香料,闻之令人神清气爽,并不似一般的香火令人不适。
此情此景,不免与琴川初见时重合,只是回到了青玉坛的欧阳少恭,整个人的气度风韵都与往日有所不同,那种平易近人的烟火之气减了几分,更增了仙骨灵气,给人的感觉时近时远,无法捉摸。
不知不觉便走近了,欧阳少恭见了百里屠苏,琴音稍缓,“百里少侠。”
“听闻先生琴音,不由得停步。”
欧阳少恭做了邀请的手势,说道:“适才于房中翻阅典籍,少侠所予应是仙芝无疑,但书中所载几处在下仍有不明……便先到屋外闲坐片刻,以免一时多思,反入歧途。”
百里屠苏入亭一揖:“令先生劳神了。”
“一诺千金,自当尽力而为。”
百里屠苏走到欧阳少恭身旁坐下,这座小亭地势较高,放眼望去是衡山一脉绵延的巨大黑影,间或涌来一片暗淡云海。夜深人静,飞鸟都已安歇了,只有树叶沙沙,衬托二人的交谈。
“这首曲子,由先生弹来,别有一番味道。”
“听少侠言下之意,于别处也曾听过?”欧阳少恭奇道。
“说来恐先生不信,我初次听见这首曲子,乃身处梦境之中。”
“为何不信?世间本无奇不有,梦由心生、梦回前尘亦不在少数。未知少侠梦中,又是何种情形?”
“梦里……”百里屠苏想及榣山奇遇,却不知为何心念一转,隐下了这段故事,“情景都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那乐曲听来清雅从容、悠然淡泊。而换做先生弹奏,则带了几许刚柔相济之意。”
欧阳少恭莞尔一笑:“难得,当真难得……百里少侠自言不通音律,却每每能够明白在下曲中深意。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不尚虚华,得一听者如此,已算一世知音。”
“愧不敢当。”
“不知道百里少侠可有略通的乐器?既为知音,在下期望能有幸二人合奏一曲,一抒胸臆。”
百里屠苏遗憾地摇摇头:“我不善乐器,只是幼年混迹山野间,习得以树叶作简陋之音,实在不值一提。”
欧阳少恭摆摆手,说道:“音律之道,原本无影无形,不可触摸,附着乐器已是落了下乘。古人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少侠所言树叶为乐,乃是自然之声,浑然天成,又岂会不值一提?在下愿洗耳恭听。”
百里屠苏回想起在祖洲的榣山幻境之中,曾含叶为笛,为悭臾吹出那隔世的曲调,心中不禁有所感喟:“先生若不介意,便合奏方才那曲如何?”
“正有此意。”
欧阳少恭长袖舒展,指间几个起落,琴声碎玉先行,几个小节之后,百里屠苏从亭边捻下一片树叶,含在唇间,明亮清脆的叶音加入悠扬琴曲,为柔远清淡之声添加了几分跳脱的翠色。
一个身披白衣,仙骨风流,席地而奏。
一个一袭皂色,倚立亭柱,合眼沉浸。
他们就像是阴阳的两边,镜子的两面,黑与白、昼与夜、天与地。
透过飘摇的音符,对望彼此的灵魂。
琴与叶的合奏,凝成一只纤纤的手臂,穿过茫茫穹宇,探向遥远不明的过去,抚过支离破碎的梦境。
或许,这一刻才是完整。
一曲终了,像是有默契般,二人久久没有言语。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韵也被暗夜吞噬得干干净净,再不能从灵识中感知,欧阳少恭方才感慨道:“今日一曲,当真心旷神怡。高山流水亦不过如此,我二人可比一比那子期伯牙了。不枉在下初识少侠,便有相知之感。”
“先生助我良多,能结此友谊,亦是百里屠苏一生之幸。”百里屠苏诚恳道。
此言非虚,从他遇到欧阳少恭的那一刻起,似乎所有的迷障都逐渐散开,他所追寻的每一件事,都在此后的日子中展露眉目。
欧阳少恭浅浅一笑,“不胜欣悦。”
琴曲掀起太多梦里梦外的记忆,百里屠苏不由得一阵出神,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先生博学,我有一事求教,未知可曾听过关于魂魄分离之事?”
“魂魄分离?”
“三魂七魄有所缺失,只得一半。”
“何以忽然问起?”
百里屠苏望向远方,不知是想透过茫茫夜色看向哪里,“只是想到……若有魂魄如此分离,剩下的、散去的,究竟是什么、算什么?仍是当初那个人吗?”
欧阳少恭看着百里屠苏,神情渐渐冷凝下来,在亭角的暗影下,显得有几分肃杀之色,“在下以为,残缺的始终便是残缺,天地生灵俱有三魂七魄,亘古未变,若是少去,又如何能算做‘一个人’?”
他侧过身去,面露嘲讽之色:“不循常理,终违天道,不正是被世俗目为异端?”
百里屠苏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梗梗作痛,郁郁不能解。
欧阳少恭复又转过身来,关切地问道:“少侠可是曾在哪里见过那样的人?”
百里屠苏面色一黯,摇了摇头。
欧阳少恭的声音温润悦人,响在耳畔:“不知道少侠的疑惑从何而来?在下所言,并不是厌弃这样的人。只不过见多了世情百态,人心冷暖,难免生出几分感慨来。人心狭隘,目力短浅,如此的异类,终究难容于世吧……”
他顿了一顿,又道:“说来,少侠的命数亦是不同寻常,当初听闻瑾娘的推算,便能想见,你一定遇到过许多常人不能想象的艰难困苦。”
“坎坷虽有,幸而始终逢人相助。”百里屠苏言及此处,脑中画面起伏明灭,难免酸楚,但感恩之心,尽在语间,“昔日,我为师尊所救,灭族之刻免于一死。自我下了昆仑山,又遇众人相助,一路同甘共苦。如今,更有先生倾心倾力,炼制这起死回生之药……我虽然拙于言辞,但此番恩义始终铭记在心……若说当初下山时,还曾为所遇不公而心存愤懑,现今却不敢再轻易这样想。”
欧阳少恭面有敬佩感喟之色,话语中又似带着审视:“少侠当真可以做到毫无恨惋?”
百里屠苏扪心自问,诚实作答:“先生高看。对于过往经历的一些事情,我心中疑惑有之、不忿有之、怨恨有之,一时怎能尽抛?然而下山历练后,也渐渐能够明白师尊所言,天高地广,心远即安。我只愿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放下那些晦暗之念,而不是变成……”
百里屠苏的话并没有说完。
铁柱观噬月玄帝之语,榣山畔黑龙悭臾之忧,一一浮现。
该如何才能避过那样一个结局?现下他心中并没有答案……
欧阳少恭眼帘微垂,隐去眼底心事,“少侠能这样,自是……极好,极好。”
这片没有尽头的夜,就停留在他唇边意义不明的浅笑间。
苏幕遮
青玉坛丹阁内,火光燎燎,映着两个人的面容,欧阳少恭的面容在光影浮动之间,显得比素日里要锐利许多。他看着丹炉,思忖了片刻,道:“千觞言下之意,百里屠苏在祖洲时曾经另有所遇,却不肯透露详细情形?”
旁边另一人,高大落拓,竟然是尹千觞。他此刻毫无醉态,语气也难得地正经:“那地方的无形迷障颇为厉害。我们几个通通跌了进去,又昏昏沉沉出来。就他不怎么惊讶,反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说有什么人把我们送去仙芝那处……”
欧阳少恭皱眉道:“送过去……莫不是遇上个有缘地仙指引方向?洞天福地中,此种小仙亦不在少数……未妨大计,便且由他去吧。之后若仍有异状,请千觞务必与我言明。”
尹千觞抓抓头,状似不经意地说:“这是当然。说起来,还不知少恭你到底怎么打算?这炉内炼的,当真是起死回生药?”
炉内火光映着欧阳少恭的面容,笑意森森令人胆寒:“是与不是,又有何紧要呢?书中既说此乃起死回生之灵丹,我便只管照那方子一心一意炼制,其他的,又何须多虑?”
尹千觞愣了半晌,然后长叹一声:“那小子也算倒霉至极,摊上你这般仇恨……”
“千觞此言差矣,我何必要憎恨他呢?”欧阳少恭微笑摇头,“恰恰相反,我要的是他来恨我!”
欧阳少恭的影子投射在高大的墙壁上:“我要他越憎恶越好,越疯狂越妙!那被凶煞怒火烧成赤红的眼瞳,心底扭曲的黑暗之力猛然溢出,脑海中仅余下孤寂痛苦和强烈的杀欲……虽然竭力挣扎,不甘服输,却又无法抑制,最终将被黑暗吞噬得一点不剩……那种东西,若是亲眼见到,定然是十分的美妙!”
“这我可听糊涂了,你不是只想从他那里拿到……”尹千觞略带小心地说道,“以少恭之能,还用得上这些弯弯绕绕?”
欧阳少恭看一眼尹千觞,又把玩起手边的博山炉,炉内并没焚香,但炉上的莲瓣又亮起了一层,“我与百里屠苏纠葛极深,一言难以道尽,千觞只需将他行事告知于我,其余尽可作壁上观。”
“我不多管就是。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喝上几壶。”尹千觞又回复到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瞟一眼门口,道,“哟,外面像是有人来找你,我先走了。”
尹千觞离去之后,欧阳少恭表情冷冷地唤道:“元勿,进来。”
一名素日跟在欧阳少恭身旁的青玉坛弟子恭敬地走入:“弟子来此,有几件事情禀报。”
“说。”
元勿细细说道:“百里屠苏等人至青玉坛已有几日,今天恰逢朔月之夜,百里屠苏体内的凶煞之气剧烈发作,一整天都未曾踏出房门。风晴雪始终在旁照看,其余人亦有探望。”
欧阳少恭轻轻点头:“嗯。”
“另有一事……衡山脚下穆家村的村民昨日行至山腰,摆上祭祀之物,口中念念有词,祈求青玉坛‘仙人’现身,如往年一般赐予仙丹。”
欧阳少恭嘴角抽动,似笑非笑地吩咐道:“此事照旧即可。丹房内还有不少‘清骨丹’,穆家村老小求多少,便给他们多少好了。”
元勿没有接话,却神情微动。
欧阳少恭长眉微挑:“如何?”
元勿语带犹疑:“长老……弟子有一事不明,这穆家村之人自从几年前蒙长老赐药,便十分贪得无厌,年年来求所谓的仙丹,我们为何……为何要去理会?”
欧阳少恭瞥了元勿一眼,道:“元勿且与我说一说,这清骨丹有何效用?”
元勿想了一想,答道:“去附骨之污浊,顺体内之阴阳,正是长老当年亲自炼制出的一味奇药。”
“不错。”欧阳少恭颔首,“附骨污浊即是毒性。清骨丹讲求的是以毒攻毒,若是在病入膏肓之时服下,自可去除污秽,有身轻体健之感。可若是无病无痛之后,仍然继续服食,与吞毒又有何异?”
元勿顿时了悟,却面色灰暗,不知如何作答。
欧阳少恭语气中字字轻蔑:“人欲无穷,食髓知味。当年不过偶然路经穆家村,见那些村民情状可怜,长久以来饮用秽污井水而致病,命在旦夕。他们那种求生之念着实令人动容,于是便教他们如何净化井水,并赠清骨丹服下。却不想那些人自以为得了仙缘,无性命忧患之后,竟再不肯勤劳度日,只一心企盼继续求取仙丹、长生不老。”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拿捏推算:“转眼已是四载过去了吧?再服最后一回,便将引发潜埋的剧烈毒性,全身爆裂,七窍流血而亡。”
元勿惊骇不已:“长老,这……”
欧阳少恭道:“不是想求仙丹吗?呵呵,予取予求就是。贪婪之念永无止境,祸及性命犹不自知,实在可笑!你不觉得,这便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元勿为欧阳少恭气势所慑,双膝微软,拜道:“弟子心中亦是厌恶穆家村之人,却不如长老这般……思虑周到。”
“思虑?”欧阳少恭冷笑道,“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多花一分心思,我不过起了个头,身处人间还是沦落地狱,皆由他们亲手所选。能死在梦寐以求的仙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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