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南宋春晚- 第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洪水决了堤,势头凶猛,连赵东楼也无法可想。他抬起手臂挡了一挡,到底小娘子力气不甚大,账本打在身上也不甚痛。
桌上的笔砚之物,椅上的团花软垫,但凡能得手的,容娘统统抄起,连同一腔怒火,朝赵东楼扔去。别的尚好,若是笔墨沾上,却是不好出门。赵东楼无奈,只得挪移躲避。
谁料容娘边哭边仍,还不解气,掷了账本之后,手头无甚可扔,见到桌上的那只茶壶,便也抄起朝赵东楼扔去。
所幸茶水已冷,也没打中,不过是浇在赵东楼的衣角上,白袍湿了一片,配着些茶末,分外明显。
茶壶撞倒地上,“哐当”一声,碎成几片。
屋中瞬时静了下来。
容娘呆呆的站在那里,前方赵东楼,脸色尴尬,身上狼狈不堪。地上,碎茶壶,破账本,都在告诉容娘,方才这件荒唐的事情,确实是自己做下的。
这就是自己,如一个悍妇般,大喊大叫,还,——打人!
呵,果然,我便是他口中那个装模作样的人!
容娘心中,有些东西便如这茶壶一般,碎了。她如梦游一般,晃荡着身子,朝门外走去。
看呆了的小环回过神来,忙上前搀扶。
容娘一日不曾出来见人,只是躺在床上,默默的发呆。卫大娘来看了几回,黯然神伤,却也不劝解,默默的又离去。待到晚间,容娘自己却有起来,稍加收拾,出来用饭。
不料赵东楼已大大咧咧的坐在饭桌旁,正欲提筷挟菜。他见到容娘出来,倒有些惊讶,将她看了又看。
“你看什么,不过是假模假式,又看不到我真面目!”容娘冷冷的嘲讽他。
赵东楼却咧嘴一笑,也不回话,端了碗吃饭。
屋中安静非常,桌上两人,一个愉悦,一个生气,吃着同样的菜,怀着不一样的心思。
饭毕,赵东楼悠闲的品着粗茶,怡然自得。
容娘抿了抿嘴,心中几番挣扎,终道:“你可否帮我大哥脱罪?”
赵东楼手一顿,抬眼看她。良久,方道:“真不恨徐家?”
容娘摇了摇头,双眼清澈,再无一丝犹豫:“人皆有私心,我不是徐家的血脉,那是无法改变的。但徐家待我,深情厚义,并无半分虚假。”
赵东楼眼中光华流转,他微微勾起嘴唇,道:“便是你不求我,我也是要做些事情的。”


第六十二章 回城
更新时间2014329 0:00:27  字数:2669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小小一方宅院,困住了这株韶华正好的桃树,一树绚烂的粉色花朵,娇嫩鲜艳,却只能自开自谢,连探出墙头的机会都没有。
院外,是谁家的小子去放牛,牛脖子上的铃铛响得清脆,在茫茫雨雾的笼罩当中,让人心里有了些许畅意。
春耕正忙,小儿们倒有好些个去忙家里活计的,能在这里识字的不足平日三成,都是些年纪尚幼,不能去做活的。容娘教了几个字,也由得他们在院中玩耍,只不许去淋雨。
卫大娘自游廊那头过来,容娘忙迎上去,挽了卫大娘手臂,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卫大娘笑着揽了容娘,道:“这么大人了,还如小娃一般,快要及笄了哩!”
容娘无声的笑了一笑,也不说话。
卫大娘迟疑了片刻,终道:“容娘,小郡王于你……,可有私情?”
容娘大羞,直将脸埋进卫大娘的怀里,扭捏道:“乳娘,你便如此笑话我?”
卫大娘心里叹了口气,道:“我不是笑话你,容娘。实是盼你早日定下来,了却我的一桩心事哩!”她摸了摸容娘的发髻,眼神无奈而又悲伤。“你在等六郎么?”
容娘身子一僵,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卫大娘。
卫大娘却是慎重的,悲悯的,疼惜的,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娘子。
容娘心中一暖,脸上红晕初现,偏头去瞧那一地的点点落英,须臾,螓首微微的点了点。
卫大娘垂了眼睛,掩了满心的忧愁,轻声道:“容娘,若是老夫人不允呢?”
容娘惊惶的回头看卫大娘,那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探询,和害怕,她急急问道:“你说什么?可是知道些什么,难道乳娘对容娘也要藏着么?”她焦急的在卫大娘的脸上搜寻,似是要在乳娘的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卫大娘看着她心慌意乱的样子,不由心疼。罢了,世事无常,那样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未必就过不了这一关。
“没什么,不过是逗你呢,你急什么。六郎为人老成,必定会考虑周到,不需你操心。”
容娘乌黑的眼睛定定的瞧着卫大娘,心底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似一只虫子,在慢慢的啃噬着自己心里某处,一抽一抽的痛。然卫大娘关切的看了过来,容娘垂眸一笑,细细的声音似是十分害羞:“乳娘就知道打趣我。”
绵绵春雨,剪不断,理还乱。
傍晚时分,雨仍未停。暮色渐浓,农户们从围墙外头走过,互相打着招呼,说笑几声。
小环将饭菜摆好,正要请容娘子过来用饭,二门处,春雨慌慌忙忙的奔了过来。
“小娘子,小娘子,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容娘正收拾针线,闻听大惊,蓦地起身,针头线脑骨溜溜的滚落。她却顾不得,只抓了春雨肩膀,急急问道:“出了何事?”
春雨脸上湿漉漉的,竟是急的连伞都未打,她一路小跑进来,出了一会粗气,方将所听事情颠三倒四的讲来。容娘眼睛一瞬不瞬,紧紧盯着春雨,好一会儿,才重重的跌落在椅上。
原来,春雨今日搭求庄头的牛车回城,却得了一个惊人消息,徐府三爷被关,徐府被禁,不得随意出进。她一听之下,惊得非同小可,便重寻着邱庄头,忙忙的赶回来报信。
容娘木木的坐了一会儿,心中茫然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屋中已经点了蜡烛,灯火如豆,却只照得面前这方寸之地。黑沉沉夜色如一只巨兽,张牙舞爪而来,张狂的侵吞着屋子里每一丝角落。
卫大娘虽年纪大些,然遇着此事,也是没有些丝主张,只在房中不停兜转。
容娘的手紧紧抓住交椅的扶手,扶手上的一根小小的木刺,刺入她的掌心,细细的刺痛,如针般锋利,竟然直达她的心底。
每回玉娘被木刺扎了,定要容娘帮她挑刺,小小的嘴儿嘟起来,撒着娇道:“阿姐,你帮我挑刺嘛,果儿笨死了,挑的我生疼,又半天都挑不出来!”
玉娘,该又长高了吧!容娘的脚底下,正是先前滚落的针线,一个粉色的肚兜,绣了菡萏和蜻蜓,正是给玉娘所做。
玉娘,你可害怕?
容娘的眼睛里蓦地滚出豆大的泪珠,就如夏日的暴雨,倾泻而下。
容娘的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府!主意一定,容娘起身,便要赶回城里。小环忙挡住,劝说容娘明日再动身。
“这大晚上的,畜生都看不见路哩。今儿晚上,我便要庄头备好车,明日赶早就动身。”
卫大娘连连点头,好歹劝着容娘歇下了。
次日清晨,容娘便坐上牛车,心急如焚的回了清平县。
邱庄头亲自驾车,一路上,也与容娘说些他打听到的消息。
“府上只是被禁,并没有查封。门口有人监守,不知何意。街上的人众说纷纭,也没有个确切说法。我昨日找到三爷宅子里,碰见二郎,二郎说,三爷是因接了街上张家的钱,不过拖了两个月,便被张家借机告了。二郎也是慌张,不知如何是好哩!看来,还是得想法子进府一趟。”
进府却不容易,监守的衙吏个个黑着张脸,粗鲁的将邱庄头递过去的打点推开,教他快滚。邱庄头心头惊跳,知道此事怕是小不了。他忙回头告知车上的容娘,说不如去三爷宅里先落脚。
容娘揭开车帘,那熟悉的宅院就在前头,婆婆,娘,玉娘,嫂嫂……,还有未曾谋面的两个小侄子侄女,竟然不能得见!她的心如刀割,恨不能冲进府去。
二哥?容娘咬牙,道:“去高九郎宅子里,小环你去叫二郎赶往那处,我在那里等。”
这却是个正确的决定。二郎远不及高明远那般通达。
高九郎初见容娘,不由一惊。
他只从大哥大嫂口中听过容娘的些许事情,不想今日她竟自己寻上门来。且她就那样无遮无挡,清丽的脸庞满是焦急忧虑,她,怕是顾不得那些俗礼了。
二郎守惟随后赶到,他见到容娘,十分欢喜。
容娘却不与他客套,直问道:“家中到底出了甚事,二哥快与我细细说来。”
守惟一愣,却是从善如流,将事情告知容娘。
三爷的事倒是简单,不过是借了人家钱财,张家落井下石罢了。徐府的事情却是有些复杂,守惟素来老实,朝廷上事情知之不多,就有些语焉不详,口角缠绵。
幸得有高明远这个明白的,将事情一一补述清楚。
原来所谓大郎守中擅自出兵,却是金人南下抢粮,在合肥北边的一个县烧杀抢掠,干尽杀戮之事。该县派人求救,守中率兵驱赶金人至淮河以北。按理,此应是大功一件。
“既如此,为何我大哥反遭关押?”容娘急切的看着高明远。
明远的眼神一暗,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幽幽道:“朝廷要议和!大郎之举让金人大怒,威胁说,要召回议和使,重开征伐。”
容娘心里便如被巨拳一击,钝痛不已。心中万千头绪,她却想起了阿爹,阿爹身上总有好闻的气息,暖暖的,夹带着汗味,有时也有盔甲上的铁锈味道。她总喜欢紧紧的搂了阿爹的脖子,娇娇的在他耳边说话。
金人,又要来了么?议和,议和……。
“莫非便是大哥一人做的主么?”容娘轻轻问道。
高明远不由打量了她一眼,道:“当然不是。但不巧的是,他的上头,恰恰是主战的杜将军,与主和的韩相素来不和!”
 

第六十三章 入府
更新时间2014329 21:48:24  字数:2871

 目送容娘一行人离去,高明远沉吟一回,方转身回屋。
屋内,账房刘虞城规规矩矩的候在一旁,见他进来,向前一步道:“九郎,如此可妥当?韩相如今可是深得圣宠,只怕……?”
高明远嗤笑一声,道:“你怕甚?即使徐家大郎被定罪,徐府遭流放,我高家不过是姻亲而已,大哥借的也不是他徐家的势,断不至受牵连。且……”他微微一笑,“官家怕是不好处置徐大郎呢!”
刘虞城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可是九郎得了甚么消息?这样大阵仗,难道不是要流放的意思么?”
高明远撩袍坐下,自斟了一盅茶,啜饮了一口,方道:“宋大郎所犯何罪?“
刘虞城不由一愣:“不是擅自出兵?”
高明远清冷的眼波扫过来,刘虞城一激灵,前前后后一思想,心中不由一抖。擅自出兵也不至流放家眷,何况徐大郎驱走了金人,实是大功一件啊!纵朝廷想议和,如此判了徐大郎之罪,却是师出无名,难堵悠悠众口。
“莫非,还有后着?”
他惊疑地看向高明远,后者清俊的脸上波澜不惊,手上兀自摩挲着青瓷冰纹茶盅,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秀气的很。独刘虞城知晓,论起心计来,连大郎也是不如九郎的。
“若如此,我们须与徐府远着些?”刘虞城试探着问道。
高明远眼睛一抬,缓缓绽开一个清淡的笑容,道:“不必。若是能帮着的,到底是姻亲,还是要帮的。过几日你再给容娘子送二十贯钱过去,左右大哥这几天必过来,他丈人的那点子事,不来了结却是说不过去。”
日已近午,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到如今,却突然放晴。炫目的阳光从窗口斜斜探进,铺过小桌一角,漫过高明远的手背。那手指的关节,却是劲瘦有力的。
容娘随了守惟来到进之宅院里,于氏正与几位小妇愁眉苦脸的聚在一处,冥思苦想,不知从何处能凑到二百贯钱,方能赎回官人。
几人见了容娘,不觉一惊。
于氏忙起身迎了容娘进来,问道:“如何进城了,何时回来的?”
守惟在一旁答道:“容娘听见家中出事了,一大早就过来了。那边进不去,刚从高家九郎那里问了些消息过来。”
丁二娘听到,怪里怪气讽道:“一回城便去了高家郎君那里,倒是拎得清楚。”
这话自不是什么好话,于氏瞪了她一眼,又拉了容娘入座,问道:“你有何主意?”
容娘默默的摇了摇头,她神思纷乱,心绪难平,哪有什么主意!
“哟,那你来此作甚?不如回你的庄子上去,过太平日子。左右这城里你的名声也坏了,在乡间寻个家底厚实的嫁了,也就罢了。”
丁二娘越发尖锐。自去岁入秋以来,诸事不顺。先是官人欠了周家的债,要将婉娘嫁与流连花巷的周淮南;而后婉娘去那府里顺钱还债,被夫人不着痕迹的撵回来;如今,官人又吃了牢狱之灾,夫人借机搜了各人私房,说是要给官人赎身。可怜的婉娘,已过及笄之年,连个亲事都未定下,往后还不知怎么过日子呢?若非容娘拒亲,怎么会有这一切发生?她愤愤的想道。
容娘正左思右想间,听得这一句话,前程后事,心底积压的失落、怨愤、恐惧、惊慌、难过刹那爆发,她那清冽的眼神一扫,怒道:“我的名声是如何坏的,在座各位想必都知晓。如今我没有心情来清算旧账,若是二娘知趣,日后断莫再提此事,我也揭过不提。若再有人认为我温容是个好欺的,来算计暗害于我,我断不饶她!”
此话说的铿锵有力,丁二娘心虚的缩了缩,鼻子里哼哼唧唧,却是不敢再说甚么。
于氏训斥了一番丁二娘,正要安排容娘的房间,容娘却道:“婶娘,我要在此打扰些时日,瑾姐姐的屋子若空着,便让我住些日子吧。”
于氏当然答应,另叫婢女去准备铺盖不提。
容娘在进之府上住下,虽有些疙瘩,然她心事重重,并不理会,倒也无事。然进之府上到底人心不齐,各有心思。容娘心中焦虑,不愿与她们一处,竟日日去徐府小巷等候,只盼见着个府内人出来,好问个明白。
细雨靡靡,水雾蒸蔚,街面湿漉漉的。
今日竟是花朝节,路上行人各个笑逐颜开。街市上小童们挽了花篮,脆生生的叫卖各样鲜花。粉红的是桃花,粉白的是梨花,轻盈娇嫩有杏花,娴雅风姿有海棠……。
容娘戴了竹笠,半边身子被雨雾打湿,也无暇顾及。她与小环候在巷口拐角,往徐府门口探视。那几个衙吏依然守的死紧,并无半分稍离。
小环紧张的四处打量,唯恐被人注目。不想身后有人轻轻唤道:“小环姐姐!”
小环惊跳起来,待回头一瞧,却是八斤!
容娘听到动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