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行 古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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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行 古龙-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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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展白完全失却了与“独脚飞魔”动手时的从容镇定。因为“独脚飞魔”招式再快,总有脉络可循,如今,这两怪人施出的手法,却是毫无迹象可鉴。
展白的武功,原就很杂,当初他虽在武学一道上,刻下十数年的苦功,但缺乏明师指点,所学的不过是极普通的武功招式。后来他苦习《锁骨销魂天佛卷》佛门正宗心法,内功大增,耳目锐敏,大逾寻常,才达到了修习上乘武功的门径。可是,对奇奥的剑掌招式,他仍是一窍不通。然后,他接连与高手过招,都是从别人的奇奥招式中,触动了他的灵思,才学会了三招五式,其中不连接之处,还得由自己临机应变,设法弥补。
他与“三寸丁”动手时,他的内功潜力,比“三寸丁”高得多,但仅能与“三寸丁”打成平手,就是因为招式不纯熟的原因。
如今,在这两怪人的怪异手法夹攻之下,立刻使展自捉襟见肘,左右支拙。
十数招已过,展白已是守多攻少,长剑每每递不到部位,即被两个怪人强劲掌风逼回。
展白愈来愈感心惊,转眼四面八方,均是面目阴森的白色人影;有的快如飘风,闪眼扑至眼前;有的凝立面前,浑如不动,屈指伸掌抓向自己。但不留是快还是慢,丝丝劲风,透骨奇寒,拳拳指影,触肤生痛,而且围在自已四周的白色怪人,愈来愈多,两个变成四个,四个变成八个,八个变成十六个,十六个变成更多。
展自虽然心中明白,眼前幻像是由于两个怪人身法变幻所致,但已不知哪个是实,哪个是虚?只有把“无情碧剑”舞了个风雨不透,供求自保。
展白的“三才剑法”是极为普通的一套剑法,但由展白手中施展出来,却又不同凡响。
一是“无情碧剑”为一武林至宝,二是展白内功真力激增。一套武林习见的“三才剑法”,由展白施展出来,居然寒光滚滚,犹如怒龙阎海,冷森森的剑气,扑面生寒,舞到快时,忽忽隆隆,竟然隐挟风雷之声。
两个怪人的吃惊,不下于展白,因为弟兄两个联手的“太极两仪离魂掌”,很少人能够在掌下走出十招去,而面前这毫不起眼的少年,竞能力战十数招而不败。
晃眼又是五六招过去了。
“活死人”还能沉得住气,不紧不慢、一招一式地往下打:“死活人”性子急而烈,见久战展白不下,厉啸一声,左掌横削,右掌竖砍,一式“阴阳异路”,猛罩展白两路五处要穴。
这一招凌厉无比,展自被两个怪人围困得头昏眼花,早已不知敌人招式从何而至,只顾奋力把无情碧剑舞了个风雨不透,不求伤敌,只求自保,对敌人凌厉杀招浑然不觉。
可以说等于盲人骑瞎马,走到危险边缘而不自知…·但“活死人”突然看见展自剑穗上,悬坠一物,心中猛然一震,有意无意之间,出手白的杀招,阻了一阻;正当“死活人”要跳脚发脾气时,“活死人”出手如风,已把展白剑穗上飘坠之物抓到手中,跟着飘身后退。
“死活人”虽然不知“活死人”此举的用意,但二人向来同进同退,见“活死人”窜出外圈,鳖着一肚子的不高兴,也随后倒跃而出。
展白顿觉压力一减,四周白色人影候然而收,忙也收势停身,横剑而立。
两个怪人已经打开一个绸布小包,随手抓出一团乱发,两个怪人先自对望了一眼,然后向展白面前一递,吨问道:“这是什么?”
展白一眼看见两怪人手中拿的那团乱发,不禁热血上冲,双目尽赤。
那不正是“辣手童心”费一童给自己丢掉,自己苦寻不获的父亲遗物吗?
“还给我!”
展白厉声嘶吼。
“你们是从哪里捡来的?”
两个怪人估不到展自忽然变得这么凶,撇了撇嘴,把那团乱发,向展白面前一丢。同时冷冷地说道:“还你就还你,什么好东西?”
说着又从绸布包里翻出一段丝条,两怪人又对望了一眼,无表情的脸上,也抹过一丝疑惑之色,转向展白问道:“这又是什么?”
“快还我!”
展白未留心“活死人”是在自己剑穗上抓去的那个绸布包,只奇怪两个怪人从何得来父亲的遗物?同时,内心又激动万分,连声叫道:“那小包的东西都是我的!”
两个人不理展白叫闹,把那段丝条丢给展白,又从绸布包内,接连翻出一粒钢珠,一个青铜钮扣,一一丢还展白。
最后,那两个怪人从绸布包内翻出一枚青铜制钱,立刻如触蛇蝎,猛然跳了起来,狂啸厉吼,双手把自己头上的披肩长发,缕缕抓落,漫空飘扬。
这一回该轮到展白吃惊了,他不知这两个怪人为什么忽然发起疯来?
两个怪人跌脚捶胸,敲自已的脑袋,拔扯自己的头发,悲嘶惨呼如鬼哭狼嚎,各自发了半天疯;又互相抱在一起,两头互撞,“嘭!嘭!”发出巨晌,样子竟像是痛不欲生……展白如坠五里雾中,怔怔地望定两个忽然发疯的怪人,莫知所以……忽的,那两个怪人出手如风,一边一个,一个捉住展白的左臂,一个捉住展白的右臂。
一是展白不防,二是两个怪人出手实在太快了。
展白猛吃一惊,双臂被抓之处,痛如骨折,但仍然咬牙硬挺佐,没有发出声来。
“这便是‘无情碧剑’?”
抓住展自右臂的“活死人”悲声问道。
展白抗声喊道:“放开我!”
“你是展云天展大侠的后人?”
抓住展白左臂的“死活人”凄惨问道。
展白一阵心悲,凄然不答。
两个怪人忽然又放开展白,一齐躬身向展白施了一礼,然后“活死人”悲声呼道:“苍天存眼,恩人有后!”
“死活人”也悲声呼道:“苍天无眼,恩人冤沉海底!”
“不然!”“活死人”拉住“死活人”,把手中那枚青铜制钱摊在掌心。
凄惨说道:“兄弟,你看这是什么?”
“呜——啊!“死活人”仰天长声悲曝,嗥声悲壮惨烈,几可穿石破云。
“你我弟兄,为了恩人死得不明不自,一时又查访不出仇家。”“死活人”悲晦过后,沉痛说道:“厚颜活在世上,所谓‘有恩不报,生不如死’。才隐姓埋名,以‘活死人’
‘死活人’自称,如今见了此物……”
“死活人”说着一指“活死人”手中拿的青铜制钱,心情更见悲痛,满面泪痕,继续说道:“已知仇人是谁,但却不能为恩人复仇,你据弟兄还有何颜面,在世上偷生?”
“是呀!”“活死人”也悲哭起来,跟着反问道:“兄弟!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两怪人说罢,又抱头鸣鸣痛哭起来…·展白想不到两个幽灵似的怪人,看似阴森冷酷,却具有如此热烈的情感!而且,听二人话里的含意,分明也是父亲的故交。此时展白已把初见二人时的反感和厌恶化为乌有,反而觉得跟二人十分亲切起来,就如见了父辈的亲友一般。又见二人哭得悲切,忍不住在一旁劝道:“二位且不必伤心,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位只要有这一片心,不要说是展白,就是我那过世的先父,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了!”
谁知展白不安慰二人还好,展白这一安慰二人,话刚说完,二人忽然放手分开,泪如泉涌地叫道:“愧见故人!愧见故人!……”
叫着叫着,“活死人”猛然埋头向一棵有两人合抱的巨松树干上撞去。
显然他是悲伤过分,想撞树自杀。
展白措手不及,想拦没拦住;而这边“死活人”也同样埋头向另一巨大松干上撞去!
“昨喳!”
“昧喳!”
先后接连两声巨响,跟着“轰通!”“轰通!”两声大震,枝溅叶飞,尘涌沙扬!
两怪人撞树自杀,不但自杀未成,反把两棵双人合围不拢来的参天巨松给一头撞倒。
展白见状暗暗昨舌不已,看这两个怪人这埋头一撞,怕不有千钩力道?
但两个怪人一头末把自己撞死,心犹末甘,接连又埋头撞去!“咔喳!轰通!”
“咔喳!轰通!咔喳——轰通!…,。”
声声暴响,接连传来,两怪人一头一头地撞去,一棵一棵的巨松应头而倒,把整座密松林,阎得地覆天翻,尘埃蔽空。如果是在远处的人,看到这样的声势,还以为这松林里山崩地陷了哩!大概两个怪人自己也明白欲浸撞树自杀不了,竞舍下展白不顾,悲天抢地的痛哭哀号着跑去。
只见两个怪人身形如飞,长发幅扬,声声裂帛似地惨号悲啸,晃眼跑得失去踪迹。
而声声悲啸还摇曳在天边,响遍了整个荒野……展自惟然望着两个怪人去远,怔钟良久,才收回心神,暗道:“看不出这两个幽灵似的怪人,倒是至情至性之!1”
“唉!”展白又叹息一声,暗自忖道:“听他二人之言,似已知道杀死自已父亲的仇人是谁,但怎么又说是不能为父亲报仇……”
展白想到这里猛然像悟,突一躁脚,竟自叫出声来:“哎呀!我怎么忘了问问他……”
“娃娃!你忘了问谁?”突然身后有人答了腔。“竟自己跟自已说起话来!”
展白回头一看,在身后站定的竞是那“辣手童心”费一童。
展白心中一寒,知道此老最是不可理喻,不由得皱了皱眉……费一童哈哈一笑,样子是开心已极,眯着两只跟睛,说道:“小伙子,你不愿遇到我老人家是不是?”
展白没有理他。
“可是,偏偏又叫我们遇上了!而且,还是老地方,小伙子,你能说这不是咱爷俩有缘吗?”
展白这才猛然记起,这座松林原是自己遇到“燕云五霸天”劫镖之处。旧地重游,想起自已这一个多月来的奇异经历,真是如有隔世之感!
“既是咱爷俩有缘,”费一童不管展白心中感慨万端,兀自嘻瞎笑道:“那就拿来吧!”
展白一听,心说:“又来了!”忙自退后一步,苦笑一声。说道:“老前辈!你把晚辈的东西丢掉,害得晚辈还不够苦吗?现在又来要!你要什么?晚辈身无长物……”
“反正这一次,老夫不要你那臭垃圾就是了!”费一童仍然嘻笑着,却用手一指展白手中的“无情碧剑。”,说道:“把你那柄剑,拿来给老夫看看!”
展白一听大怒,心想:“难道我展白就是这么任人数取欲夺吗?”想罢双目一瞪,凛然说道:“武林中人人皆知,‘兵器,乃习武之人第二生命!’老前辈说出此言,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费一童候然脸色一寒,笑容尽敛,沉声喝道:“老夫只问你,是给?还是不给?”
展白嘿然一声冷笑,傲然说道:“那要问问这柄剑,看它自己愿不愿意!”
费一童目光中杀机顿现,展自以为他要出手抢夺,立即暗中运功戒备;忽然那费一童目光一转,又看向四周那些横七竖八、折断倒地的巨松,忽地脸色又趋缓和,用手四下一指,问展白:“这是怎么搞的?这些大树怎会齐腰折断?”
展白真有啼笑皆非之感,自己白紧张了半天,他却转变了兴趣,忽然又去问那些断树了。转又一想,此老不可理喻,何必跟他多耽误时间。
“那——”展白说:“还是请老前辈自已去研究研究吧!晚辈还有急事待办,就此告辞!”展白说罢,回头就走。n”
哪知耳畔一声冷哼,面前人影一晃,“辣手童心”又横阻在展白面前,厉声叱道:“娃娃!你又想跑是不是?在我老人家面前玩这一套,那你可是自讨苦吃!”
展白一震手中“无情碧剑”,冷然说道:“那么,就请老前辈划下道儿来吧!在下接着就是了!”
“哼!”费一童从鼻孔里哼出一般冷气,满脸不屑之色,说道,“小伙子!你还敢跟我老人家动手吗?”
展白胸脯一挺,毫不畏惧地说道:“说不得要领教老前辈几手高招了!”
费一童脸上阴晴不定,目光左右流动……展白知道这“辣手童心”,虽然表面上疯疯癫癫,其内心却最是阴险诡诈不过,怕他突施什么暗算,立判全神戒备,功运全身,推备随时接受贸然一击。
“辣手童心”费一童,可说是怪诞到了极处,眼看双方搏斗一触即发之际,忽然他眼光又停在数丈之外的地面上,好像又把要跟展白动手的事忘了,脸上流露出好奇之色,一边迈步向那眼望之处走去,一边嘴里自言自语:“咦!这地下是什么人写的字?”
费一童这样一阵紧一阵松,使展白的心情也跟着紧一阵极一阵,展白真感到微笑不能,欲哭无泪。对费一童奔向充满了好奇的地方,连看也不看,昂首提剑,大踏步地向林外走去……同时,展白暗下狠心,只要费一童再一拦阻自己,一定运起周身功力,当胸就给他一剑,哪怕一剑把这者怪物刺一个透心窟窿,自己决不皱一皱眉……哪知,展白的狠心又白下了,任着他大踏步地离去,费一童这次却没有再来拦阻他。不过,费一童在展白身后,断断续续地读出地下的字迹,听到展白耳中,展白可不由自主地转了回去!
只听费一直在那里旬不成文的念道:“杀父仇……盘……金陵……势可……天……不……妄动……驴……胆……”
“不通!不通!”只听费一童在那里跳脚骂道:“简直狗屁不通!”
展自呀入耳中,心头猛震!“哎呀!这岂不是骑驴老人,书告自已杀父仇人的线索吗?”
展白猛然回身,急向费一童站处奔去——但是,晚了!费一童已经在那里骂驾四则,又蹦又跳,飞起一只脚来,用鞋底把那些字迹涂去!
“老前辈!不要把那些字迹擦掉!”
展白急声呼止,人飘风闪电也似地赶了过去;但是,费一童已把地下所有字迹,擦了个干干净净,反而瞪起一双小圆眼,望定展白问道:“怎么?小伙子!这地下的字是你写的吗?真是不通已极!难道你小于长这么大连书都没有读过吗?”
展白哪有心跟他胡扯,镀低头望去,见地下已是沙土一片,毫无字迹可寻不由跌脚急道:“老前辈!你这是何苦呢?处处和在下作对!真是!真是……”
展白“真是”了半天,真是不知该怎么骂他才好。
那“辣手童心”费一童,见展白急成这个样子,倒颇觉好玩,竟然拍手打掌地笑了起来。
“唉!”展白仰天长叹一声,心说:“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还是早早离开他为妙!那骑驴老人既是挂剑留字,可能是暗中帮助自己,那留字中既有‘杀父仇,盘金陵’宇样,虽然字义不全,但杀父的仇人,可能是在南京,自己不如就经南京走一趟,说不定可以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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