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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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 第5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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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铃城内,小相柳的嘴巴漱了漱,喉结一动吞下了什么,跟着嘴巴一吐,当当响声里一副鞍銮掉落地面。蛇、鹰本为天敌,九头蛇什么时候也看不得鹰隼之类的东西在自己眼前张牙舞爪,长信一吐大鹰落肚,可怜那头大鹰到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杀猕突失坐骑身体摇晃落下,急忙提气以本身修元重又飞起,身形狼狈但凶狠态度不变:“前方糖人听了,我知你在夏境耀武扬威,那里是古人地方,我们懒得去管,但你来看!”叱喝间回手指向身后:“前方为我驭人秋域,容不得尔等放肆,想要入境不是不行,停步伐静候原地,遣派使者通报来意,能不能再前行自有将军定夺,若敢擅闯,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驭人话说完,就觉劲风刮面,四力士扛着霖铃城前行不停,根本没人理会他。

一只小蚂蚁跑到巨人面前摇头摆须……理他作甚。

可这位驭校尉给自己选的位置不太好,正在霖铃城正前方,不动的话就得被撞成肉泥,不自禁他就向后退飞,可这一退,那份尴尬可无以形容了。

六耳杀猕面色惊怒,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呵斥声音:“孽障,敢对夏先生无礼,还不滚去一旁。”

随呵斥声音,大湖彼岸重重金光冲天而起。一队队驭人精兵自金光中飞驰而出,转眼摆开偌大阵势!此刻苏景所在这座金秋湖规模巨大,宏伟霖铃城在湖面上如一叶落潭塘,而金光中飞出的驭人精兵足足铺满了整座大湖,水面、天上尽被遮蔽。

泱泱兵马围城。

围城但不定身,一队队杀猕兵卒缓缓游弋,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天上水面,从七人小伍到万人大队,彼此穿插环绕。

雪原擂台时,只见一两支杀猕兵马时并不明显,但此刻真正的驭人军容亮阵,霖铃城中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两字:难怪。

难怪驭人能称霸此间,难怪各族都对驭人俯首称臣……自城头向外眺望,密密麻麻都是敌兵,乱七八糟的行动看不出丝毫章法,但修家灵识探得清清楚楚,这座巨湖、这一片天空,正在杀猕军马的游移中迅速“合拢”:气势合拢。天、湖、杀猕军正渐渐勾连成一个“整体”、如圆,浑浑却完美无瑕、不着力却无处不可发力。

再细看阵中卒勇,身魄强健目光锐利,举手投足干净利落,不存一丝多余动作;军中校尉、统领更不必说,眼中暗蕴玄光、手上宝物光华隐隐,都有不错的修持。

不过此间驭人军马再多,比得当年幽冥、不津一滴水一个兵的肆悦血海么,苏景笑了笑也就是了。

军马无尽,遥遥可见中军一杆大旗高挑,背面三头六臂九目十八耳狰狞杀猕图案,大旗正面一方大字龙飞凤舞:宗。

旗帜下,一个头戴天宝金冠的六耳杀猕身形犹为高大,未着驭人喜爱的青色甲胄,而是披挂了一身紫绦金甲,显得异常醒目。无需通名道姓,苏景早都听说过此人多少次了,军功卓著贵封王公,宗庆宗屠子。

宗王贴身有三队人马,一队千人众,青色甲胄,个个左手青旗右手紫铃,是为军讯联络军候,为大帅主掌大阵;

一队三百人众,与大帅打扮相若,全都是金色甲胄,不过缚甲丝绦不是紫色、是浅浅的杏黄颜色,应该是元帅的亲兵近侍;

最后一队人数最少,寥寥四十人,或麻衣草鞋或布袍薄靴,不做军戎打扮,无论长相丑陋还是凶残,这群人都养得神韵在身,四十人中七成是杀猕,另外十余人有古有丁也有刽,各族精神大修追随王驾。看上去他们不像望荆王府的“两残七苦九艳女”那么整齐,但以苏景、相柳等人目测,宗庆身边大修实力比着望荆王府还要更强些。

苏景随手一拍墙垛,负城力士领会主人意思,暂时停步。

杀猕长相凶残,但以杀闻名的宗旺看上去却比着普通杀猕和气许多,他的目光是“软”的,遥遥扬声:“夏先生可在城中?”

夏先生当然在城中。那顶软轿由细鬼儿抬着,飘上霖铃城城楼,轿帘卷开糖人露面:“宗帅?”

一样的明知故问,却是截然不同的声音,宗庆气贯肺腑声音响亮飘荡全湖,人人清晰可闻,夏离山只是寻常说话,连茶楼先生讲书都比他的调子更响亮。

我懒得大声说话,你想聊,请运耳力。

两重声音一响一喑,说话人的“气势”立判,威风霸道或许还是驭人的,但金贵骄傲稳稳当当是糖人的。

宗庆的神情没变化,寒暄客套,不像猛帅人屠、更似个招呼主顾的掌柜:“离火城、雪原擂,白鸦夏儿郎一战成名、威震天下,夏先生能调教出这等精兵,宗庆心中佩服。”

“夏离山思念皇帝,急着赶路,宗帅有话还请快些讲,先在此谢过。”轿中糖人一边说话,一边从锦绣囊中拿出了几张纸,递给了身边赤目。

“宗庆想向先生求一个道理。”宗庆受催促但语气仍不徐不疾:“夏先生是高人,自晓得君臣纲常,先生想见万岁,总要先问一问万岁是不是也想见你,你……”

话正说着一半,霖铃城中突然想起一声雷霆般的大吼:“啊哈,欠债的,还钱来!”赤目真人看清了苏景给他的那两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三百银矢,三声喝问

宗庆说话为之一顿,但那等没头没脑的喊喝他不予理会,吸口气再振声,正要接着向下说,只见一个红眼睛矮子跳上了城楼瓦棱,面上满满开心:“呔,宗庆老儿,少要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想打想杀都能如你所愿,但动兵之前先得了结旧账,欠了我们的账目速速还清!”

指名道姓,宗庆目光微冷,而红眼矮子言语不敬,浩大大军齐齐开口吼喝,一字三遍重复:“榨!榨!榨!”

“榨”为古驭战声,道理上就和今时东土军马喊“杀”、莫耶晴族当年征战天下的大军喊“大风”是一样的,无数凶兵共做一字吼,军威震震尽显威武。

待三声吼喝落下,宗庆放声笑道:“那矮人,说得什么疯癫话,本帅从不曾欠你什么。”说到此他把话锋一转:“这等伎俩既无趣、也不衬夏先生高人身份……”

“呸!”城楼顶子上的赤目跳起一尺、遥唾其面:“连你家儿郎都晓得你欠了账,你还装傻才是真正无趣伎俩,丢人现眼!”

宗庆绝非蠢人,可一时间脑筋真就转不过这个弯来,什么“儿郎都晓得”,贵为王公,和一个泼皮似的矮子纠缠有失颜面,脸上笑容不变口中轻轻哼了一声,列队元帅身后的三百亲兵同时跨步,金灿灿长弓跃入手中。

长弓显现时即为弓弦震颤时,“嘣”,三百弓,整整齐齐一声弦响,三百银亮长箭离弦。

弓弦震颤时即为长箭诛灭时,三百箭篆法铭咒,破空逾距,就那么直接出现在赤目眼前、做诛杀!精准自不必说,更了得的是三百箭错落有致,箭身上法篆闪烁法力彼此勾连,一箭一箭之间互相策应牵引妙法,分明是一道犀利法阵。

无论赤目想躲逃想抵挡,还是城中人想阻拦想救人,都得先破了箭阵再说,但哪怕破阵只一瞬,三百箭中那几道真正夺命矢早已把矮子射穿几个窟窿了。

只凭这一道箭阵杀灭,便稳胜阴蜓卫的怪幡剑鱼、鬼蜓尸沙等种种手段,驭人屠的威名绝非幸致。

城中无人出手,赤目一心追债根本没想着挨打这回事,惨叫一声尸身被钉在城楼,死了。

宗庆的笑声仍是那么和善:“我自与夏先生叙话,闲杂人等少要打扰……”这次话也没能说完,红眼睛矮子惨死,惹恼小胖子矮子,飞身上城楼怒声咆哮:“千万儿郎面前,堂堂宗庆、可敢应你家拈花仙长三问么?”

既然扯上了全军,宗庆总要应他一声,但他周到不忘礼数,先说了句“那就请夏先生稍等”,这才对拈花道:“你问。”

宗庆说话时手捻颌下短须,一副看狗熊戏的神情。

“这是什么,你敢应么?”拈花从赤目尸体手中把那两张纸又拿了起来,远远地对着宗庆挥舞。

为防这两张“宝贝纸”损毁,苏景还特意做了番祭炼,不敢说太结实,但只凭三百箭还毁之不去。

太远了,就算宗庆自己看得见,大湖上下那么多军马看不见也没意思,糖人大弟子参莲子催起一咒,一轮巨镜凌空高悬,正正倒映拈花身形,镜子大拈花的脸就大,差不多能有百亩地方圆的脸。那两张纸也映呈于天镜:一份赌局文契,一份委托糖人代为讨要赌注的证契。

第一份赌契中清清楚楚有宗庆的押鉴;第二份证契中清清楚楚落这“扎”姓驭人的大印。

甲子局,雪原七胜,曾经豪门如今落难的赢家扎姓驭人请苏景帮忙讨要赌债……

手一僵,不捻胡须了;心翻个,这事讨厌。

不等元帅想好怎么回答,拈花神君的第二问便来了:“我家兄长受扎姓驭人所托,问你赌账之事,两份文契白纸黑字、有凭有据。连这大湖上千万儿郎都晓得你欠了谁的钱,齐声吼喝‘扎扎扎’提醒于你……人人都知晓这账目从何而来,独你不晓得么?”

这就更没法应答了,从头去给糖人解释此“榨”非彼“扎”?

那一声大笑中蕴了怎样的悲愤,拈花神君第三问响若天雷:“欠债之人纵凶恃强,杀灭催债之人……欠债的杀了债主子,姓宗的,你王法何在!”

赤目转生于苏景身后没再上去,往远处说是为了“死而复生出其不意”,近处所图就是拈花这第三问。

“你王法何在?!”如此露脸的机会雷动天尊按捺不住,跳上城头跟兄弟一起喝骂:“已然杀了一个,不妨继续动手,射箭啊、杀人啊、毁字据灭活口啊……来来来,快杀我,不杀我你妄为三眼驭!”

浑人无理时上能搅八分,何况这次天大道理握在手中,宗庆一个不慎惹来矮子撒泼,大帅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眼看两位兄弟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城楼顶上跳着叫着,赤目大大羡慕,也想上去……还好忍住了。

苏景身旁众人里,蜂侨哭笑不得,神情古怪,而她目光扫过不听、相柳等人时,又发现人家个个面色如常,轻轻松松、既不显得特别得意也没露出太多“此事荒唐可笑”的意味。看来……他们跟在苏景身边时间长了、习以为常了?

此外,蜂侨还有个自幼养成的好习惯,遇到事情,无论是长辈在处理门宗事务还是高深修士斗法动手,她总会将自己代入其中,暗暗问一声“若我是他,我当如何”,习惯已成本能,这次她一样自问“若我是那矮人,当如何”,如何也说不出人家那番话,演不出人家那份气势。由此蜂侨大概明白:真心跟不上苏景一伙的拍子,差得远了。

这三问算是胡搅蛮缠也好,算是故意误导也罢,可都货真价实的难回答,宗庆贵为一方统帅,不可能当着全军面前赖账,但现在认账是不是就得先还钱?身上没带着家里也没有,都封存京师局内,得带着他们回京去拿,那这仗还怎么打。

甲子局赌输了心疼肉疼,但宗庆财雄势大,不是输不起,是这笔账现在根本没法兑。

宗庆事先又哪知道姓扎的把账目交代了糖人,更没想到糖人早都憋了坏心:来拦路的是普通军卒便罢,要是账本是那几位贵人,那就得先说说账目了。

这时候夏离山的声音响起了:“宗帅教了我君臣纲常……但世上道理不止君臣纲一重,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何尝不是另一重铁律,宗帅,驭家千万好儿郎面前,夏离山要向你讨个交代。”

讨债事情搅得所有人心里都不是个滋味,驭人阵中十成倒有九成九没留意,苏景“要交代”时开了“天音”,腔调仍如先前那般有气无力,但他的声音清清楚楚落入所有人耳中。

交代?

没法交代,在场军卒无数,个个敢为大帅赴死,随便杀一个就能抵命,可那样的话军心何在?何况偿命以后还得还钱,这事越扯越扯不清,宗庆朗朗开口:“莫说你有契据在手,就算没文书,该我还的账目也不会推诿,你放心那笔债目落不空!那位矮先生枉死,此事自有监军司审断,驭律如铁,定能还他公道,若司中大人以为本王有罪要斩我人头又有何妨……但、凡事总须分轻重,天大官司大不过君臣纲常,宗庆一人性命重不过军勇职责!夏先生擅闯重境,眼下便要速速了断了。”

不是不交代,是问过你的欺君大罪后再给你交代。

能把无赖耍得如此慷慨算是宗庆的本事,糖人不动怒,意料之中事情,阵前逼债不过是为了添他恶心破他气势,本也不可能就这样让他退兵,再开口声音又变成了普通人说话:“宗帅讲得一口好道理啊,如今我该如何行止,请你指点。”

宗庆面上笑容早已收敛,声音沉沉:“退回离火城、递送请罪诏……先生本为惊世奇人,纵然小小逾礼,只消真心悔过,万岁必不会计较的;若先生执意不退……赌局里我输掉的,就直接送去给扎老弟了。”

“夏离山最后一问——”城楼、轿中糖人神情仄仄:“赤武帝尊仙灵为我显现,此事皇帝、宗帅、满朝文武都知道的,是吧?”

糖人会提及“显灵”神情早在宗庆意料中,提前已然做好安排,不必他来回答身后副将便昂声断喝:“夏离山,少要再做啰嗦,退或不退速速决断!”

话说到此,宗庆身边军讯校尉手中令旗挥舞开来,随即号角声响起,大湖驭军陡然加快行阵速度,转眼间杀气如潮催压霖铃城。行阵之中千万杀猕卒昂首引声,又复虎吼:“榨、榨、榨!”

声震天地,说不出的威武雄壮;可是“替姓扎的讨债”之事在前,又让驭人在喊喝军威时不由自主觉得自己好像再催促大帅快还钱似的,由此心里也说不出的不对劲……

宗庆翻脸、大军示威,退则生,否则亡,再也明白不过的态度。但湖面上那座璀璨琉璃之城不退也不进,负城四位昆仑力士突然身化青烟回到苏景的袖中,霖铃城没了托扶立刻向湖水中坠落……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三寸小贼,紫金双灵

城落、城不退,不退便要攻城做诛杀,宗庆身后三百亲卫应变奇快,“嘣”一声弓弦沉闷,三百箭破空袭城,出手不留余地直接向着“匪首”夏离山射来。

赤目是为让宗庆难堪故意被射死的,同样手段又怎可能对付得了苏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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