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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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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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相冲,在把它留在身边本就无用,放回剑冢又不舍得,送给你正好。”

长剑入手,一声轻鸣。北冥对苏景不存丝毫抗拒,相反的,剑上光芒一闪、竟变成了一滴晶莹水珠,落入苏景手心。

任夺解释:“这是北冥的本形,它肯对你亮出来足见信任。”

苏景运起目力、辨尘入微,随即轻抽一口凉气:“水里……是鲲?”

一滴水珠,一柄剑,也是一片汪洋大海!一头大鱼正畅游四方,正是苏景今日所见的那头鲲鱼。

任夺点了点头。

苏景心思一转,随他心念,“北冥”又化为剑形,狭长锋锐、精光流转。

这是能看出神奇的好剑,苏景打从心眼里泛出喜欢,虽然无法证实,但剑冢内八个方位只有七柄剑王,这支又名唤“北冥”……不在剑冢的那一柄剑王,多半就是它了。

苏景把北冥紧紧攥在手中,张口欲言,任夺直接一挥手:“假惺惺的客气话免了。”

苏景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还真是假惺惺地客气话,嘿嘿笑了几声,把废话吞回肚子里:“你说的神奇功法,是不是墨灵童的神通?”

话落地,任夺面色陡变,双目精光乍现,并非否认而是反问:“你怎会知道?”

蛰伏于苏景体内的屠晚剑魂,几十年里只暴发过两次,一是白狗涧重犯逃狱当夜、与墨灵童拼命时;另则是光明顶斗剑,苏景剑羽被任畴乘蒙蔽后……苏景曾仔细思量过两件事,揪出了其间一道联系、或者说一个可能:

任畴乘“蒙蔽”剑羽的法术,与墨灵童修法同出一脉。不知以前有过什么因果,屠晚剑魂对这一脉修持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前后两次惊醒。只不过任畴乘的道行比起墨灵童判若云泥,所以第二次剑魂狂躁的程度要轻得多。

任畴乘的修持从哪里来?当然是跟任长老学的。

任夺说要弃剑、另修其他神通,苏景自然会有刚刚那一问。

苏景不解释,直接对任夺道:“放心,此事我从未向旁人提起过。”

任夺没再追问缘由,另起一问:“这么说,你觉得白狗涧重犯逃狱与我有关了?”

红长老曾给苏景解释过,墨灵童一身本领来历诡异,将她关押千年只为逼问缘由,如今任夺已经得了那个邪童的法术……

苏景稳稳摇头:“你放了我、我传你厉害功法,听上去顺理成章。可是墨灵童没能逃出去就死了。除非她先传功你再放人……她得有多傻,才会答应你这么做?就算她答应如此,传下来的功法若你真敢放心去修,那你得多……多利令智昏?”

任夺点点头:“少年人能有这份心思,算是不错了。白狗涧之事确与我无关,不提它了。”

苏景犹豫了下,但还是说了句:“墨灵童一脉的邪法诡异莫名,你修行时多加小心。”

入山修行是为了什么?飞仙、长生、逍遥!

离山九祖六人飞升,他们传下的衣钵是飞仙正途;墨灵童的本领虽强,但她飞仙了么?任夺又资质了得、精进迅速,他根本没道理半途转去修行邪法。

可任夺会做没道理的事情么?有关内情苏景不欲多问,他知道任夺为人正派、心系离山、更要紧地是陆崖九看重他,这便足够了。

至于修习邪法本身……这天下还有比三这三那诀更邪门的功法么?苏景又哪会指摘别人。

任夺一笑:“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再要说一句的是,你莫怪贺师伯,光明顶内藏莫耶女子,非如此不能收场的。”

苏景也笑了,清清透透,以他的心思当然能明白任夺说的事情,贺余把他逐出门墙看似决绝,但内中另有一个重大关键:贺余并未收缴苏景的帛绢功法!

哪个门宗将弟子逐出门墙,还能容他带着一身本门修为、容他带着本门正法秘籍?

没人提,好像是大家都忘了,但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忘记?

不提,不止是成全、爱护,还是贺余不曾也不能说出口的一句话:我仍把你当离山弟子。

而苏景对离山喊的那几句话,又何尝不是在向贺余明心明志。

苏景又问任夺:“师兄打碎如见,要自领刑罚……能不能免?”

欺师灭祖、但未酿成严重后果、又诚心悔过,贺余自领“火逆三经、面壁三百年”之罚。这个责罚不是贺余自己随口说的,他是龚正长老的上一任、离山刑堂的主持,说出的责罚正是离山之律。

面壁不提,只说“火逆三经”,若仔细想一想……只从字面去想:以霸道烈火倒冲三条经脉。

离山修持是灵水基元!

水火相冲,其中痛苦自不必说,更为严酷的是:水火不容,水性元基淬炼的经脉,被烈火滚过后便是彻底废了!

少了三条经脉,修为骤减不算,以后还怎么修行?

领下这一律,斩断飞仙大路!

贺余迂腐么?

若迂腐,怎么会成全苏景,让他带了一身修为和八祖真传道法离开山门;

若不迂腐,又怎么会只为了维护离山的一个脸面,毅然斩断自己的升仙前途?

莫忘记,贺余已经勘破了第十一境,又再第十二境中领悟多年。偌大中土世界,他是最有资格、也最有希望的几个飞仙之人中一个。

“于我等晚辈,无论如何也要阻下师伯自领责罚。”任夺面色沉沉:“可是贺师伯的性子,怕是劝……”

苏景插口:“我写的血书也没用么?”

那封血书被龚长老捡了去、呈于贺余,任夺则盘算着要去追赶苏景做最后一番交代,是以还没来得及去过问此事,现在正好追问:“你血书上写的什么?”

“如见宝牌是假的。”苏景在说了七个字,皆为血书所写。

任夺愣了愣,霍然大笑!

打碎真如见,欺师灭祖;打碎假如见,那算什么?算个屁!

苏景手中的玉牌当然是真的,可他自己说假的……苏景自领“我是用假宝牌骗人的小混蛋”,却给贺余留了个免罪的空子。

至少,这件事有了回旋的余地,为离山之誉贺余挺身而出,可他又何尝想自断仙途?

师兄能如此,师弟当一回小混蛋、师侄们当一回“我们以前都没认出来那牌子是假的”的糊涂蛋,又有何妨?!

大笑过后,任夺不打算再做停留:“你虽已不在离山,但仍有大好仙途,以后好好修行,少再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好自为之,我回去了。”

说完他施法欲飞,苏景一听就急了:“不是送两样东西么,才只给了一柄剑。”

法术散去,任夺笑了……刚刚越聊越远,他把这事给忘记了,大袖一抖,手上多处一只玉匣。

苏景接过来将其打开一看:一枚蛋。

白玉做皮、内不可见,大小与鸡蛋相若。

“剑冢妖人身上搜来的宝物。一共两枚,人是你抓来的,分与你一颗。”任夺说道。

苏景笑道:“我当时搜了多少遍,都没找到他身上还有玉皮蛋,这个怎么用?”

“被他藏进眼中,以你的修为自然找不到。”随口应了一句,任夺正要个苏景解释此物,忽然他的脸色一变,举目向着高空望去。

苏景随他一起抬头,开始难见端倪,过了盏茶工夫之后,他才真正看清,视线尽头一道火光正划破天幕,速度奇快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

陨石入界,是一颗火流星。

火流星规模很小、飞得也慢,所挟力量更是有限,对天地全无伤害可言。但它有一点古怪……以苏景的目力,盯住它稍久便能看出,它的坠落之处正是离山剑宗腹地!

再看任夺的神情,居然是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

苏景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任夺摇了摇头,竟再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我去也,以后你好自为之!”言罢腾起云驾迎向那颗火流星。

差不多同样的时候,离山巅顶也闪起一片剑光,以贺余为首诸多长老尽数飞天去接应火流星。

苏景回归自己的队伍,遥望着远方,离山的重要人物迎上火流星后队列一变,自相迎变作追随,不久工夫便没入离山消音不见了。

对此裘婆婆也纳闷不解,苏景有心回去看一看,可一想自己现下的情形,又苦笑着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看任夺的样子那火流星不是坏事,以后有机会再打听吧。

……

三天时间,中土世界各个修行门宗都接到离山传讯:光明顶传人苏景因触犯门规被驱逐门宗,从此再不是离山弟子,以后他所为与离山再无瓜葛。

消息传开,虽谈不到惊动四方,但小小的引出了几分哗然,宝梨州、无烬山和剑冢三处曾受过苏景好处的修士着实不少,闻讯不禁摇头叹息,替苏景觉得惋惜。

但很快,又有一个消息从妖门传入修行门宗。不知这消息是哪位毛笔成精的妖怪写出来的,言辞骈四俪六、晦涩复杂,简直看得人头疼,简而化之它的意思就是:苏景公告天下同道、前辈,他仍是离山门徒,谁要和离山找麻烦,他第一个不答应。

接到消息,众多修家只觉啼笑皆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唯独一个门宗,接到第一个消息时掌门人与亲近长老对视大笑,看过第二个消息冷哂轻蔑:栖霞道。

七天之后,栖霞道门下大长老妙常摆动华丽云驾飞赴齐喜山。毕竟是正道修家,找上门去妙常倒也没想着杀人报仇,只想看个眼前笑话外加向苏景问一句“如今您再自刺一剑,又值几何?”,好歹出一出当年那口闷气,结果抵达齐喜山后,妙常没能见到苏景,恭恭敬敬向山主六两问好,临时改口说是路过此处探访故人……没人告诉栖霞道苏景还从离山带出一个绝顶大妖。

裘婆婆看妙常的目光不比刀子还更扎人。

……

暂别离山。

对修行同道的议论苏景全不理会,把同伴安顿在齐喜山后去了一趟白马镇,轻轻松松地住上了几天。如今这小镇得了朝廷和齐喜山妖家的特别照顾,百姓日子富足且安宁,可惜的是,苏景走在街上,几乎没人识得他了,路过一座后来才建起的道观时,正扫地的小道童还对他笑道:“你是外地人吧?不妨入内问个前程,我家道长六爻之术颇为灵验。”

尘缘了了。

离开小镇时,苏景心中的一点唏嘘随风散去了,翻手取出了丑剑,轻轻一弹……剑如烧火棍,丑陋不堪,可轻弹之下却轻鸣悦耳。苏景笑了,随口哼起一个调子,过了一阵他才发觉,自己随口哼唱的居然是青灯境中少女、老道的那个调子。

上午时分,金轮高悬,正耀着一场大好天光。

第三卷 剑出离山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招摇

三月十九,苏景被逐出离山近五个月后,东土世界江南一域天现异象。

黎明时分,风乍起,转眼吹散了齐喜山间飘飘荡荡的晨雾,随后七七四十九团火焰升跃,直到高空火光散开,四十九对烈火妖乌显形、静静悬浮。

雄鸦展翅数丈身形,火红的眸子转动,精光四射;雌鸦娇小如雀,站在夫君的背脊上梳理羽毛。

片刻后,天地间突然炸响无边鸦啼!无数玄羽铁乌汇聚成一道道黑色苍龙,自山中各处冲天而起!

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四十九道“剑鸦苍龙”。

遥遥望去,条条“苍龙”围住主人上下翻腾,景象委实惊人。

随着乌上一一声号令,乌鸦卫聚拢,各自麾下的剑鸦也散开队列混到一起,几个呼吸的工夫,化作一道浓重黑云,将齐喜山沉沉笼罩。

所有的乌鸦都在静静等待。

盏茶工夫,金红光芒闪耀,苏景摆动火翼自山中飞起,黑风煞、裘平安、青云、侍剑童子樊翘和一个大眼溜溜小僮儿紧随其后。

另外还有一团泥浆似的云驾跟随,看上去腌臜不堪,但是就算元神境界的大修家也休想看穿内中……裘婆婆唤起的法术,她受苏景所托、负责沿途照顾重伤未愈的蓝祈。

三尸并未同行,他们三个早就入世玩耍去了。

升至天空,苏景转回头对山中叩拜恭送的六两挥了挥手,传令一行同伴:“启程吧。”

呱、呱、呱!三声鸦鸣惊天动地,黑云滚荡,追随于苏景身后,一路向南!

……

剑鸦汇聚成潮,幸好乌鸦卫严加约束,小乌鸦个个紧闭长喙,这才免去了可怕吵闹,但也因它们全部闭嘴,又平添一份诡异——浩浩荡荡、所过之处天昏地暗的鸦群,却无一丝声息,更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浩大的阵势,苏景就算想不张扬也不行,在行程中,沿途经过的大小修行门宗都被惊动。

五十多年前带着“第一代真传”的身份突然归宗,自归山大典上燃香破宁清开始,便一直神奇不断的离山小师叔,直到不久前闹出最大神奇:被离山逐出门墙。苏景的名头在东土修行道上也真正响亮了。

旁人被驱逐,心志脆弱些的就此心灰意冷、心志坚定的深山苦修更加发愤图强,可不管怎么说,破教出宗都不是光彩事,哪有人会像苏景这样,偃旗息鼓没几天、又大张旗鼓地开始行走天下……

苏景的“行军”引入瞩目,他沿途经过修行之地时,有些修家因为忌惮他“离山弃徒”的身份,怕会惹来离山误会,所以对他视而不见;但也有不少曾在宝梨州、无烬山或剑冢受过他恩惠修家远远迎上来,说笑着送出一程。

从江南到中土南部,仍还远远不够,苏景带着同伴和浩荡鸦云一路向南、向南、再向南。

连日飞驰,眼前景色渐渐变化,人烟渐渐稀少,换而湿沼密林,但偶尔还能寻到修家踪迹。再向前疾飞十余日,世界便真的荒凉了。黑绿的莽林,从脚下直连天边,冠盖浓密几乎难寻缝隙,苏景等人在空中鸟瞰,单凭目力甚至都无法看清林中的景象,不难想象的,如此密实叶盖遮掩下,林中难有阳光……下面是漆黑世界!

有时候大片的莽林会突兀晃动起来,不知是什么样的巨兽从此经过、惹出的动静。

至此,再无人烟,更毋论教化。可是这里仍在中土的版图之内,充其量只能算作接近南荒的边缘过渡。苏景等人也开始频繁落地……

南方之行,是为了寻找袁朝年手札上的烈火地脉,以做第五境“冲煞”的修行。但南莽野域深处凶险无数,冒冒失失地一头扎进去也和送死没太多区别。

苏景本来的打算是先修炼几样斗战法术、至少将“剑刹天乌”初步炼出个模样后再做南行。可是之前落脚的齐喜山地势阴戾不宜修炼高深的阳火法术,不止苏景一个人,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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