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机密(下)潜龙在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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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机密(下)潜龙在渊-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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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下水面,像一只大鸟一样跃上船头。

在此前的乌巢之战中,蜚先生走下一招妙棋,许以巨利,让王越只身入泽,利用威望与武力说服几大首领倒向了袁绍。结果突然奋起的水贼让曹军吃了大亏,不得不拱手让出乌巢,战线被迫后撤了几十里。

如今袁绍的主力已全数渡河,沿着白马、延津一线徐徐展开,对曹军的官渡阵线形成全面的压制。乌巢距离官渡不远,地形又很安全,被袁绍选为一线屯粮之地。蜚先生的当务之急,变成了肃清乌巢泽以及附近地区的曹军余孽——而这正是郭嘉所要极力避免的。

于是,围绕着乌巢大泽,东山与靖安曹都投入了惊人的力量,这片湖泊大泽成了两条隐秘战线的角力场。

许褚带着虎卫进入乌巢是三天前的事情,这是直接来自于曹公的授意,目的是实行报复。若是乌巢贼的这种公开背叛没得到惩治,恐怕从官渡到许都再到更南方的汝南,都会有人蠢蠢欲动。

依靠靖安曹的眼线,许褚的这支精锐小部队攻破了几处乌巢贼的水寨。但他们的运气很快就用光了,王越觉察到了这个异状,驱使几支乌巢贼联合起来,巧妙地把许褚诱入这片错综复杂的水面,陷入优势敌人包围。

现在,是时候狠狠地再抽郭嘉一耳光了。

生力军的加入,让水贼们士气复振。数条大船同时调转船身,把侧舷对准舢板的狭窄船头。这样一来,水贼们就能以最多的兵力,向最少的敌人发起进攻。与此同时,两侧的数船甲板上抛起抓钩,一下子抠住了舢板的船边,控制住了它的行进。

很快这三条小舢板再度陷入重围,岌岌可危。不料这时许褚的战意反而更加浓厚,他伸出大手,抓住一只抓钩,双臂猛一用力,竟把整条舢板朝着大船拽去。当二船接近之时,他松开抓钩,身先士卒跳上甲板,手里的一把大戟只是简单地横扫、横扫再横扫,就让甲板上的水贼们死伤枕籍。他身后的虎卫也争先恐后地扑上来,俨然要夺下这一条船。

水贼首领见状不妙,急忙指挥自己的坐船靠拢过去,然后跳船而过。他手里的铁棍沉重无比,几名虎卫躲闪不及,木桨被铁棍磕飞,人也被震到了水里。许褚怒吼一声,急忙回身,与他缠斗起来。这个首领确实有些手段,居然能和许褚旗鼓相当,让他无暇别顾。

少了许褚这尊山岳之镇,其他地方的战线顿时开始吃紧,虎卫们寡不敌众,不断被敌人隔着水刺过来的长戈与飞戟打中,开始出现了伤亡。王越站在船头,注视着战局的进展。虽然虎卫战力惊人,但这么消耗下去,许褚早晚是败亡的结局。

看来不需要自己出手了。未能和这个虎痴一战,倒有些可惜。想到这里,王越微微觉得遗憾。可突然他的眼神一凛,不由发出“咦”的一声。剑客的眼神何等敏锐,他突然注意到在这乱纷纷的战场里,有一道极危险的身影。这身影不显山露水,可每及之处,必喷涌出一朵血花,那浓郁的杀机瞒不过王越的眼睛。

“原来虎卫里还有这样的高手。”王越摸了摸腰间的长剑,慢慢拔出鞘来。

水贼首领与许褚此时已经打了十余回合。许褚的招式并无甚新奇,只是倚仗着臂力猛砸,水贼首领初时还能应付,时间一长,虎口震离,有些吃不住劲了。他卖了个破绽,朝后退去,同时脚下踢来一捆解散的帆绳。许褚在船上站得不稳,被绳子一绊,登时倒在地上,露出脑后的大片破绽。

水贼首领大喜过望,趁机举棍要砸。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挡在了许褚跟前。只听噗的一声,那瘦小的身影被铁棍砸中,直直落入水中。乌巢贼们发出一声呐喊,却发现自己的首领没有继续进攻的动作,再一仔细看,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水贼首领僵立在原地不动,硕大的眼珠凸出来,咽喉上多了一把锋利的寒剑。

“王大侠!请快出手去救首领啊!”船头的水手惊慌地喊道。

王越原本已把长剑从鞘里半抽出来,此时却大手一按,把剑身重新按回鞘内,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妙的笑容,“撤吧。”他淡淡说道,转身欲走。

“你怕了?亏你还是个什么大侠!”水手怒吼道。王越泰然自若,手里却骤然闪过一道寒光,比刚才那一道还要快上几分,水手的脑袋就这么“刷”地飞到半空,盘旋一圈,落到水里。

“你懂什么,徐他是要做大事的,我这做师父的,怎么好阻止他呢。”王越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水面,喃喃道。

水贼首领的阵亡,让这次围攻很快落下帷幕。乌巢贼们垂头丧气地划船离开,而同样伤亡惨重的曹军也没有追击,而是停留在原地。许褚亲自跳下水去,率领幸存的虎卫打捞落水的同袍。

“咱们虎卫不许丢下一个人,一具尸体!”许褚的吼声在小岛与水面间回荡。

王越在半路跟乌巢贼们分道扬镳。他留在一处极小的小岛之上,抱剑而立,面色比眼前的水面还沉。这岛上只有一棵大树,占据了差不多六成岛面,繁茂的树冠遮蔽了附近的水域。王越站了一阵,忽然一阵风吹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王越冷哼一声,勃然出剑,直刺树冠,与另外一把剑猛磕在一起,发出金石铿锵之声。随后一个面涂白垩的人从树顶飘然落下,站在王越面前。

“我不喜欢别人躲起来跟我说话,尤其是你。”王越淡淡地说。徐福道:“我怕我忍不住会对你出手。”

王越连眉毛都没抖一下:“有什么事,快说吧。”

“你今天为什么没动手?”徐福问。他虽被郭嘉强行征调来官渡,但立场却是偏向杨家的,对东山和王越在乌巢的行动持乐见其成的态度,所以当他看到王越中止围攻放过许褚时,大惑不解,要来问个究竟。

王越问:“你看到全程了没有?”

“是。”

“难道你没看出来曹军之中有个高手?”

“确有一个,出手极快,毫不窒滞……”徐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恍悟,“王氏快剑,他是你的弟子!”王越不置可否。徐福心中大约猜出几分用意,便不再追问,而是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其实我今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汉室向袁绍派出了一个绣衣使者,但最近失踪了,你可知道些什么?”

这次王越的眉毛“刷”地耸立起来,牵动着那两条泪疤一颤:“哦?这可巧了。蜚先生也捎来消息,问我这个人的动向。”

这两个人一时间都怔住了。

徐福最后一次与刘平发生联系,是在公则的军营里。那一次,他转达了贾诩对于延津之战的规划,让刘平把全部计划透露给逢纪。随后延津之战果然如贾诩推想的一样,说明刘平的运作奏效了。但随后天子就彻底与外界失去了联系——与天子同时失踪的,还有曹家的二公子,但这件事徐福无法告诉王越。

这个变故在知情人圈中引发了巨大波澜。无论是曹公还是远在许都的卞夫人、杨彪,都给予了郭嘉巨大压力。郭嘉只得敦促靖安曹全力追查,最终只能确认那一夜白马城的骚乱可能与他们有关。徐福此来乌巢,就是想查清此事。

王越并不知道天子微服,更不知道曹丕同行。在他的心目中,失踪的不过是个绣衣使者罢了,不值得特别关注。若不是蜚先生先后几次写信,他才没兴趣留意这些事。

徐福看到王越的反应,心中稍定。看来袁绍方也失去了对刘平的掌握,这总算是个好消息。他不能深问,唯恐王越看出破绽,便拱手告辞,转身离开。

王越在他身后突然说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一个读书人,为何要选择做我们这一类以武犯禁的游侠?”

徐福肩膀微颤,可他什么也没说,继续朝前走去。

“一个人适合不适合剑击,老夫一看便知。你虽然隐术无双,剑术出众,可终究不是这块料。你骨子里,根本还是个读书人,还憧憬着有朝一日能登朝拜相、辅弼王佐。你若不及时回头,便只能在这条路上走到黑了。”

“这与你无关。”徐福冷冷回答,沙砾滚动般的嗓音却失去了往日的淡定。

“你的母亲尚在吧?”王越问。徐福闻言,肩膀微颤,眼神变得锐利:“你要做什么?”

王越道:“当年老夫伤你,未尝没有愧疚,所以这次给你个忠告。若你还想走这一条路,这个软肋须要尽早解决,否则早晚会被拖累。”

徐福停下脚步,回过头:“那么你呢?已然全无弱点?”

“老夫家中亲眷死得干干净净,两个弟子也都不在身边,生死都是一人,还有什么好怕。”

王越的声音里殊无自豪。徐福总觉得今日的王越与往常不同,睥睨天下的豪气仍在,只是多了一丝不该存在的忧伤——不知这是否与他遭遇了那个身在曹营的弟子有关。

这时一阵扑簌簌的声音传来,两人同时抬头,看到一大群乌鸦自树顶飞起,散在乌巢大泽的天空中。王越道:“听闻此地乌鸦极多,无树不巢,是以名为乌巢。这里,可真是个不祥之地啊。”

※※※

张绣站在望敌楼上,袁军的阵势在远处已隐约可见。让他不安的是,袁军并没有急于发动进攻,而是慢条斯理地开始筑起营寨来。这些营寨十分简陋,但布局却如同鱼鳞一样,层层叠加,环环相连。

可就是这些东西,让张绣心惊胆战。袁绍军明显改变了思路,打算打一场持久战。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这些鱼鳞寨不够结实,但便于互相支援,一寨修妥,可以掩护工匠在稍微靠前一点的地方继续修建,一口气能修到敌人鼻子底下。会如同一座磨盘,缓慢而有力地把曹军最后一滴血和粮草都磨平。

“张将军不必那么担心。”杨修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安慰道。他的安慰没起到任何作用,张绣一转身,忧心忡忡地走下望敌楼,神色惶然。杨修尾随而下,下到一半楼梯的时候,忽然开口道:“张将军莫非是后悔了?”

张绣的右腿刚要迈出去,听到这句,脚下一空,差点跌下楼去。他双手扶牢扶手,回头愤怒地说道:“德祖,有些话不可以乱说!”

“是,是。”杨修赔着笑脸闭上嘴。有些话不是不能说,只是不能乱说。他已经看到张绣心中那摇曳不定的信心,似是风中之烛,随时可能吹熄。

他们回到营帐内,张绣铺开牛皮地图,可他的眼神没有焦点,明显心不在焉。杨修也不言语,跪坐在一旁,难得地手里没玩骰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好似贾诩。他自从把白马的辎重顺利带回了官渡以后,郭嘉把他不动声色地从张辽、关羽身边调开,转而辅佐张绣——这正中杨修的下怀,他一直就希望能接近这位不安的将军,如今贾诩不在,可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张辽、关羽的心中已经被埋下了种子,如果在张绣这里再取得突破,汉室在曹氏军中的空间,便可大大拓展。

杨修发现,张绣是一个极为谨慎甚至可以说胆小的人,一句轻佻的玩笑,就会紧张半天。开始杨修以为这是新加入曹营的缘故,但很快他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张绣的紧张,应该是源自于他与曹操之间的仇恨。可杨修对这个判断始终不那么自信,总觉得另有隐情。于是他不断地用言语挑拨,试图把张绣心中最深的那根刺拔出来。

营帐里的气氛安静而怪异。过了一阵,张绣重重地把地图扔下,对杨修道:“德祖,你怎么看?”

杨修微微睁开眼睛:“什么怎么看?战局,还是将军的处境?”张绣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前者!”他知道这个叫杨修的讨厌鬼是董承之乱的曹家内应,还是杨彪太尉的儿子,尽量不可得罪。但他无时无刻不刺上一句的风格,教张绣非常无奈。

杨修道:“若是战局的话,将军大可不必担心。有郭祭酒、贾老先生他们在,袁绍军翻不出花样。”张绣霍然起身:“我怎么能不担心!袁绍军几倍于我军,如今又是步步为营,一点点压过来。怎么破解!”

杨修道:“看来将军你是特别想知道郭祭酒他们在想什么喽?”

“是!”

杨修指了指自己,下巴微抬:“那你可是问对人了。在曹营里,若说只有一个人能号住他们的脉,那就是我了。”张绣一听,重新跪回去,态度客气了不少,诚心向他请教。

杨修把地图拿过来,在上头拿颀长的指头一比画:“我军此前在白马、延津两场小胜,却在乌巢吃了亏。若你是袁绍,会如何做?”

张绣看了眼地图,思忖片刻,答道:“若我是袁绍,会先控制乌巢,再以此为基点全线压上。”杨修道:“官渡以北,有东、西两个要点:东边乌巢,西边阳武。阳武地势开阔,正适合用兵,远比乌巢大泽要便当得多,袁绍为何要走乌巢?”

张绣奇道:“德祖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军在西边连斩颜良、文丑二将,乌巢却兵败如山,换了谁做主帅,自然都会趋利避难,借着胜势先取下易与之地,何必去坚城下拼个头破血流呢?”

不知何时,杨修的手里又出现了骰子,握在手里好似一枚药丸:“这乌巢,就是一枚药丸。你逼着别人吃,别人心中必然生疑。倘若你摆出拼命抢夺的姿势却力有未逮,他们反倒以为是什么仙丹妙药,迫不及待一口吞下了。”

张绣的大手一下子压住地图,一脸惊讶。杨修缓缓点了一下头:“郭祭酒处心积虑,示敌以弱,正是为了让袁绍心甘情愿地取道乌巢,进攻官渡。”

“可……可即便袁绍选择乌巢,我军又有什么好处呢?”张绣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杨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乌巢背靠大泽,水道纵横,滩涂交错,是兵家所谓乱地。郭祭酒既然让袁家把这一丸药乖乖吞下去,自然会裹些毒饵什么的。对付袁绍这样的庞然大物,这一味毒丸效力可不会太低。”

张绣听了这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原来白马也罢,延津也罢,都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中间还藏了这么大心思。贾诩说得对,他还是做一个单纯的武人好了。

“所以我说将军不必为战局担忧,只消深垒死守。不出数月,必有变化——”说到这里,杨修的声调突然变了,狐狸眼一眯,“——倒是将军自己,不仔细考虑一下么?”

张绣面色一沉:“我有什么好考虑的。既已投效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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