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作者: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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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作者:府天-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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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强亦是帮腔道:“不错,就算沈家有什么小罪,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过,出了这么一个刚烈的女儿,也就都能抵得过了”

打从吴雄问过话之后,徐勋就一直没找到说话的机会,只能看着堂上诸大佬一番唇枪舌剑,但此时此刻听到众人一口一个沈氏女,想起沈悦那会儿流泪痛诉再回不去沈家的情景,徐勋吸了一口气,随即突然高声开了口。

“诸位大人,我如今还有一事不明。赵给事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明知沈小姐已有婚约却行逼婚强娶,乃至于迫人自尽;明知小子已将那几百亩薄田捐了出去,却依旧唆使徐氏长房写了状纸到应天府告我。为来为去,就是为了徐家沈家在句容连成一片的几百亩水田。他如此有恃无恐,难道就是单纯贪图这么些地?须知这些年来,他在句容放贷占地强买等等所得,就绝不止这些”

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

“赵钦自然不是单纯想要那些地,此人胸有山川之险,腹有城府之严,可谓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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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北镇抚司之主(下)

今日的应天府衙戒备不可谓不森严,因而,堂外突然冒出来的这声音着实让堂上众人大吃一惊。哪怕应天府尹吴雄今天是抱病出面,但仍然第一时间站起身来,刚开口要喝问何人,可发现徐勋回头一瞧就立时侧身让开,看清了那个从大太阳底下不疾不徐跨进门来的人影,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个六十出头头发斑白的老者身穿一件交领右襟阔袖束腰的长袍,那袍子上前胸后背两府通袖及腰澜处都彩织飞鱼流云海浪江崖,再加上他那不怒自威的神色,让人一见便凛然生寒。看这一身衣着,应天府衙的其他属官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多数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而彭礼和费铠却立时离座而起,紧跟着傅容也拉了郑强一把。

“怪不得之前李千户自陈说是随着他那位大人来的,咱家就犯了嘀咕,没想到竟然真是叶大人亲自下了金陵”

傅容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这些天的郁气一时尽去。他本以为京城那边出了岔子,宫中那几个大珰竟放弃了他这一头,于是免不了做了最坏的打算,谁知道转眼间李逸风神兵天降,继而上场的竟是这京城厂卫中最最赫赫有名的人物叶广。

相比厂卫横行的成化朝,弘治一朝的厂卫要低调得多。如今京城锦衣卫都指挥使乃是王铭,却只是挂名并不管卫事,眼下这阵子甚至被调去了领神威营管操,真正管锦衣卫事的乃是都指挥同知叶广。和那些世袭军职的世家子弟不同,叶广在成化年间以侦缉有功从一个小小总旗升到副千户,又在无数人因附逆汪直落马的时候被兵部推为北镇抚司理刑千户,弘治初年升指挥佥事,又以奉敕提督官校巡捕有功累次升迁到都指挥同知,管锦衣卫事,至今还牢牢把控着北镇抚司,可称得上是锦衣卫手握实权的第一人了。

面对傅容的恭维,叶广少不得谦逊了两句,见座上众人认识自己的不认识自己的都有些面色不太自然,他就看着费恺淡淡地说道:“费右丞大约在这一两日之间就会收到内阁和大理寺合署的公文,与本司一道侦办此案。皇上得悉赵钦之案深为震怒,本司觐见拜辞时只撂下了四个字,速断速决。”

乍闻天子口谕,众人自是慌忙低头肃听,一直还心存侥幸的费铠立时明白,自己接下来该摆出怎样的态度才能弥补先前的过失,当即连连应是。这时候,作为主人的吴雄少不得吩咐人重新安座,而叶广却摇了摇手,倏然转身端详着徐勋,许久才再次转了回来。

“听说吴大人已经接下了百姓的鸣冤,既如此,这些侵占田土追索利钱之类的官司,就还是应天府衙来办,只到时候案牍还请照样给我誊抄一份。费右丞不妨看是否方便,方便的话不妨和我同行,不方便就先等着公文,横竖也不差这么两天。至于魏国公成国公傅公公郑公公,今天一日之内发生了这许多事,南京城内还要各位安抚弹压,亦是要多多辛劳了。”

这一番看似八面玲珑,但却单单遗漏了一个巡抚南直隶的彭礼,一时间,众人答应不迭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面上竟是露出了少见的恍然。而叶广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一茬,最后又开口说道:“那么多百姓我一个个见来也费事耗时,刚刚在外头听这徐勋口齿伶俐,人又机敏,还曾经在徐氏宗祠把赵钦治得灰头土脸,若是吴大人允准,让他跟我几天如何?”

此话一出,吴雄不禁有些踌躇。倒是傅容抢在前头直截了当地说道:“叶大人既是挑中了他,那也是他的福气。只不过他可是恒安的救命恩人,叶大人还请瞧在咱家的薄面上多多提点照应。须知那赵钦必然恨他入骨,若他有什么闪失,咱家那呆儿子就要寻来闹了”

叶广何等精明的人,当然知道傅容这话语中不外乎是请他卖其一个面子,当下哂然笑道:“傅公公这话说的,事成之后,我叶广保准把人齐齐整整给你还回来,不会伤了他一根毫毛。”

傅容也这么说了,吴雄环视一眼其他众人,见徐迢这个长辈都是微微点头,他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既如此,叶大人就把徐勋带着吧,他是南京本地人,也能做个向导。”

向导?他到现在连南京城那些大街小巷都尚未完全记熟,哪来的本事当向导?还有,他分明觉得,这位叶大人应该是他进了大堂后才进来的,他又不曾提起当初徐氏宗祠中的一幕,这一位锦衣卫的头面人物又怎会知道他曾经把赵钦治得灰头土脸?除非此人根本不是初到金陵,而是早就来了若是如此,傅容刚刚那番话,无疑是怕叶广知道他那些胆大包天的安排,于是向叶广保他的意思

徐勋心里瞬息间就转过了众多念头,面上却毫不迟疑地应承了下来。然而他却没想到,叶广指名要了他之后,却丝毫没有多留的意思,就这么带着他告辞离开。临走之际,他用眼角余光瞅见那个大理寺右丞费铠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开口同行,但最终还是站着没动,他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都这个时候了,这费铠竟然还端着矜持的架子

出了应天府衙大门,就只见门外赫然是十几个牵着马匹的精悍汉子侍立在那儿,一见叶广出来就齐齐低下头去叫了声都帅。见一个汉子给叶广牵过马来,徐勋突然醒悟到自己根本不会骑马,就在这时候,叶广却冲那牵马的汉子摇了摇头,扭头冲他招了招手。

“你让你的那辆马车驶过来,我们上车说话”

徐勋没想到连自己怎么来的应天府衙,这叶广竟也摸得清清楚楚,虽是立即依言招手叫徐良赶车过来,但心里不免忐忑。他不怕这叶广知道自己此前的那些谋划布置,却生怕沈悦投河的内情为此人侦知。毕竟,只听傅容之前说话的口气,就知道这叶广位高权重,哪怕傅容是南京守备太监,充其量对其也只能请托,若此人就此翻脸,那就万分糟糕了。

因而,等到徐良马车过来,他就亲自打开车门掀开车帘请叶广先上。叶广却摆手示意不用车蹬子,撩开衣裳下摆利索地跳上了车。这时候,徐勋方才对车辕上的徐良说道:“大叔,车中是锦衣卫的叶大人,点了我跟他几天。我又不会骑马,这几天得劳烦你了。”

话音刚落,车厢中的叶广刚刚转身坐好,恰好徐良转头过去,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眼。叶广见徐良慌忙低头叫了一声大人,也没太在意,直到徐勋上车后关上车门放下车帘,马车渐渐起行,他方才淡淡地说道:“徐勋,知道本司是谁么?”

徐勋老老实实摇了摇头:“小子只知道叶大人出自锦衣卫。”

叶广哂然笑道:“本司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叶广,兼领北镇抚司。”

居然是北镇抚司之主

见徐勋满脸紧张,叶广又笑道:“那你知道本司缘何点你同行么?”

“回禀叶大人,恕小子愚钝,不知道。”

“愚钝?你要是算愚钝,天底下就没人精明了”叶广微微眯起的眼睛倏然睁开,那眼角犹如刀刻一般的皱纹一时显得更深了,眼神更是犀利如刀:“本司在锦衣卫执事四十年,大小案子侦破无数,比此次赵钦之案闹得更大的也不是没见过,可如同今天一般,一桩接一桩所有事情都叠在一块,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的,却是少见得很。更何况这后头那个暗中推动的人,居然是你这么一个年不到弱冠的大胆小子你可知道构陷朝廷大臣,该当何罪?”

徐勋不知道叶广究竟已经到了南京多久,究竟探知了多少,此刻叶广一揭,他便直截了当地说:“叶大人,小子只知道赵钦恶贯满盈,若不是这样推波助澜,那他就能逍遥一世,我就没活路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小子索性豁了出去,至于罪名如何,实在顾不得了只不过,这构陷二字,小子断然不敢当,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罪名字字属实,绝无一丝胡诌”

“好一个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傅公公果真没看错人”叶广收起刚刚刻意扮黑脸的威势,这才闲适地微微一笑,“我要是那些重规矩高过重结果的文官清流,眼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拿下了你拷问再说;不过在锦衣卫,能漂漂亮亮办成事情,那就是一等一的能员这一次皇上说的是速断速决,若不是你这么把事情一举摆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这明察暗访耗时耗力,我正好没那许多功夫。哪怕没有傅公公保你,就冲着这个,你也有功无罪”

有功无罪和恕你无罪,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含义。徐勋心中才一动,就只觉有东西冲面门飞来,慌忙抬头探手一接。入手一看,他发现是一面沉甸甸的牛角腰牌,上头刻着一个总字,他不禁有些茫然。

“这些年东厂和锦衣卫被那些大人们死死看着,北镇抚司但凡补人,谁都想塞进自己人来,只想着皇上一旦下人诏狱,自己人在其中能照拂一二。我掌着北镇抚司,谁的人情都推却不得,索性来者不拒有一个补一个,不过补进来的都只让他们吃钱粮不干活。这真正干活的,都只用自己挑上来的人。你若跟了我,我可立时与你总旗之职。”

PS:叶广的履历很漂亮吧?这可是历史上的真人,真正从总旗一步一个坑爬上去的……从明实录里调查研究锦衣卫和西厂,揪出这么个人来,我容易嘛我……


第一百零一章 你也有今天!(求月票)

总旗听似位卑职小,但徐勋好歹是文史爱好者,深知自己身在民籍,要真正授予军职,绝对不是叶广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更何况他从前又不是锦衣亲军,这一答应下来,指不定还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更何况,放着徐良那边的事不去设法谋求,却要去他两眼一抹黑的北镇抚司做事,这绝不符合他对将来的打算。

于是,他立时诚惶诚恐地双手托了那牛角腰牌递还了回去:“多谢叶大人抬爱,可小子早就答应了傅公公上京替他办一件事,所以……”

尽管锦衣卫不复从前的威势,但北镇抚司四个字仍然是真正的金字招牌。只有进了北镇抚司的人,才有侦缉大权,而不是如一般的锦衣校尉那般管着几条街面,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刮刮地皮。因而,叶广听到徐勋竟婉拒了自己的好意,呆了一呆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小子,重信义傅公公既然抢先一步,我也不便和他抢人。不过,这腰牌你收下吧,到了京城有什么事,尽管来北镇抚司寻我。傅公公在南京固然是说一不二,但他离开京城已经这许多年,他的牌子不比从前好用了”

见徐勋这一次方才拜谢收了,叶广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即又仔仔细细问了今天这几桩事当初是如何安排的。听徐勋事无巨细解说了,和李逸风留下等自己的人所说差不多都能对上,唯有那位沈小姐投河的经过有些含糊,料想是少年郎还放不下,他暗自点了点头,心里倒有些好奇。

徐勋不是那些世袭军职的世家子弟,就连他许出去的总旗亦是要好一番打点,而且又没有功名在身,傅容根本许不出什么前程,究竟用什么让其死心塌地?

“那位沈小姐求仁得仁,可据我所知,沈家对你却是多有亏欠,难得你还为她鸣冤。想来她在泉下,亦是会承你的情分。”叶广没注意到低头做洗耳恭听状的徐勋这会儿是什么表情,又自顾自地说道,“冲着你的有情有义,我少不得从其他的地方补偿了你。不过,今天这事既大多是你的手笔,这几天跟着我好好料理干净,免得事后有人察觉端倪闹将出来。”

“是,大人。”

叶广在京城能为一众最恨厂卫的大佬们所容,自然不是贪得无厌的无能之辈,但也绝不是好相与之人。之所以对徐勋另眼看待,一则是为了他所说的省却大笔时间,以免他离京期间被人有机可趁,而且决计能把案子办成铁案;二则是事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那些清流的炮火这下子全都该哑了,他的压力就小得多;三则是他此行之际,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让他多多看顾傅容的面子,又让他设法把彭礼一并拉下马,如今这目标因徐勋这一闹,看来也并不难。所以,从赵钦身上榨些油水补偿本就是苦主的徐勋,再提点一二,在他看来竟是再划算不过,又能卖大珰一个天大的情面。

傍晚时分,原本该是一片喜庆气氛下的东青山下赵宅,这会儿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去迎亲的赵二公子被人打得如同猪头一般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而新娘不但跳了秦淮河,而且还在临死前坑了赵家一把。仅仅这些就已经够让人跳脚了,谁能想到,数百锦衣卫竟是犹如神兵天降,将庄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口口声声的奉旨办事。

被几个锦衣校尉看守在书房中的赵钦枯耗了两个时辰,想尽无数办法,最后用了古今中外屡试不爽的一招,打碎一个瓷杯用自尽相逼,这才终于见到了主事者。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见陈禄,他就立时咆哮了起来。

“陈禄,你这是公报私仇,老夫要……老夫要弹劾你”

“悉听尊便,横竖赵大人你也弹劾我很多回了”倏忽间攻守强弱完全逆转,赵钦的张牙舞爪在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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