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地标，人们只要远远看到这幢大厦，就明白CBD中心地带到了。
肖凡停好车，匆匆向写字楼走去。
她今天仍旧是一身一丝不苟、精致考究的职业套装，钻石耳饰。她是一个气质极好的女人，有一份淡然的高贵气质，优雅从容，让人一见难忘。
进了电梯，肖凡按了大楼顶层的办公区。
电梯停了下来。肖凡走出电梯，进入了一条狭小的过道，朝对面的大门走过去。进入办公区，玻璃门上写着：鲸鱼（中国）有限责任公司。肖凡从皮包里拿出密码卡身份证，把卡插入狭槽打开了门。玻璃门沉默地开了。
鲸鱼（中国）公司办公室的规模与它的名气不太相符。这几间办公室一点都不显眼，办公区里有很多间外形相同的办公间，中间由覆盖了地毯的过道连接，布置得很简朴。在这个办公室办公的只有25名工作人员：8名美国职员，17名中国职员。他们负责北京事务所日常工作，处理着总部与中国区，中国区与子公司之间的各种事宜。
肖凡走进办公区，发现同事们已经到了，都埋头在电脑后面，安静地各自忙碌着。大家看见她进来，纷纷向她打招呼。肖凡也向他们问候着。她加快速度向自己办公室走去。她的办公室在办公区的最里面，要路过两间会议室，一间大的，一间小的。那间小会议室通常是专供几位公司高层开会专用的内部会议室，平时严禁其他工作人员入内。此时，小会议室的门微掩着，从里面弥漫出一股烟味。
肖凡停下了脚步，推门走进去。
她看到销售总裁章乃和正紧锁眉头，独自坐在屋角的沙发里吸着烟。他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里已堆满了烟蒂。肖凡不满地皱了皱眉。章乃和抽烟很凶，只要不是在禁烟区，他都会找机会跑出来狠命地抽上一支。但是他讨厌像杜寒冰和叶南翔那样只抽雪茄或烟斗。肖凡对章乃和抽烟的习惯非常不满，专门针对他发了几次禁烟令，但是都没有效果。
第14节：尴尬的“夹心人”（2）
看见肖凡，皮肤黝黑，戴着一副略显老式的眼镜的章乃和用力搓了搓有些微微谢顶的头顶，不太情愿地把烟蒂灭了。
章乃和四十六岁，拥有博士学位。他有一个绰号叫〃拼命三郎〃，只要定下任务，他就会疯狂地努力，直到敲定客户。章乃和最擅长和大客户打交道，拿下巨额交易业务，一直是肖凡的得力助手。章乃和在美国学习和工作了十几年，完全是亚洲面孔，美国思想。他对任何事情的反应很直接，坦诚率直，想说就说。跟着肖凡打拼多年，章乃和早已把肖凡当成推心置腹的好友，在她面前从不隐瞒什么。
〃Sandra，W部新调来的戴副部长，你认识吗？〃章乃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认识。干吗？〃肖凡奇怪地望着他。
〃还不是为了A竞标的事儿吗？〃章乃和站了起来，心烦意乱地在屋子里急速地走了两圈。
〃竞标进行得怎么样了？〃
〃卡住了！〃
〃哦？〃肖凡愣住了。她知道，A方案是一个价值超过40亿元的合同，利润丰厚，是近年来最为大宗的一笔生意，业界没有人不眼红，所有人都想插上一脚。大家为了争到这个标，斗得你死我活。章乃和几乎把全部身家都押在那上面了。鲸鱼公司本来有着较大竞争力，却因为总部意见不一而矛盾重重。目前，总部赞成向中国出售A技术与反对的，基本上是一半对一半，总部也多次就此问题召开过会议讨论。直到现在，还没有拿出个最后的意见。
章乃和叹了一口气说：〃咱们排队等了半年多，也托了关系，直到现在还在等候名单上。更糟糕的是，原来负责竞标的领导，有几个原来和咱们关系不错，可是正赶上政府换届，现在换得差不多了。我担心新来的人不一定会买咱们的账啊！〃
〃什么买不买账的，难道我们求着他们吗？〃肖凡有些不高兴地问，〃我们要技术有技术，要资金有资金，通过数据一比较，谁高谁低就清清楚楚了。凭实力嘛！〃
〃凭实力？有那么简单就好了！〃章乃和又快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气哼哼地说：〃为了争这个单子，周世浩都快把我活吃了！什么免费使用一些技术了，什么转让部分关键技术了，什么要在资金上进行支持了，做出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只有咱们公司，爱答不理，自话自为！〃
第15节：尴尬的“夹心人”（3）
〃哦？〃肖凡皱起了眉头，〃这个周世浩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个乡野村夫，市井气严重，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生物学博士的学位。上来没几天，圈子里的人都让他得罪遍了！〃
〃既然鲨鱼公司肯用他，总该有一些过人之处的！〃肖凡说。
〃他会干什么啊？〃章乃和轻蔑地说：〃我看他除了背后放冷箭、使阴招、毁人、把水搅浑，没干过什么好事儿！〃
〃你又夸张了。〃
〃我夸张？〃章乃和摇摇头，〃周世浩做事一向不择手段。你知道么？自从他上任以来，就一直对我们采取封杀政策。他在我们的销售市场推销与我们一模一样的产品，价格便宜了30％，他甚至对所有渠道的经销商下了死令，如果谁进我们的货，立刻'格杀勿论'。他还提出一个口号，'鲸鱼游到哪里，鲨鱼杀到哪里，直到把它赶出中国去！多狂啊！〃
肖凡冷然一笑，没有做声。
她一直没有见过鲨鱼公司新任的中国区总裁周世浩，不过她对这个对手一点也不陌生。鲨鱼公司可是鲸鱼公司的老对手，甚至可以说是真正全球级别的强劲对手。鲨鱼公司一直把鲸鱼公司看做是〃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头号敌人。自从鲨鱼公司进入中国市场的第一天起，两家公司又一次狭路相逢，一直是箭来矢往，明争暗斗。自从新任鲨鱼中国公司总裁周世浩上任以来，他首先采取干扰策略，几次试探性地进犯鲸鱼公司最薄弱的市场。肖凡发现来者不善，多次提醒谢姆斯注意，并且做出了详尽方案交给谢姆斯。谢姆斯却置之不理。在周世浩咄咄逼人的攻势下，谢姆斯更加失去了方寸。周世浩抓住这个空档，发起了低价策略疯狂猛攻。结果，周世浩长驱直入，鲸鱼公司节节败退，城池连连失守。现在，鲨鱼公司稳坐中国市场宝座。鲸鱼公司却元气大伤，再也无力与鲨鱼公司抗衡，在中国市场成了一个无名小卒。
肖凡沉吟着，若有所思地问：〃这个周世浩口气不小！不知道他有什么绝活？〃
〃使钱啊！财大气粗的鲨鱼总部对中国市场很舍得花钱，成本一路飙升，这都是周世浩的功劳。周世浩上来没几天，广告攻势凶猛无比，费用高得惊人，据说他们聘请日本广告公司代理广告业务，花上千万元拍广告片，在媒体投放上一掷千金，他还放言：'明年至少投入1。7个亿的广告。'1。7个亿，2000多万美元啊！ 咱们呢？39万美元，连人家一个零头都够不上。〃
第16节：尴尬的“夹心人”（4）
肖凡摇摇头说：〃成本这么高，他能赚回来吗？〃
〃鬼才知道！反正钱又不是他的，他花起来一点都不心疼。〃章乃和冷笑两声，脸上出现一种无能为力的怒气，继续说：〃周世浩是媒体宠儿，他最喜欢上电视、电台，在大小场合发表各种演讲评论，把场面弄得轰轰烈烈的。还别说，真有不少捧他场的。这年头，人也真够弱智的，谁声音大就跟谁走，一点也不考虑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呸！真是劣币驱逐良币。该死的潜规则，让人怎么想都想不通。〃
肖凡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Sandra，你说，咱们公司在A技术方面拥有世界上最为先进的技术，本来有很大的竞争力，可是总部就是对竞标条件不松口，我都不好意思把标书拿出手。报价贵不说吧！什么优惠条件都没有，好像人家买咱东西还欠了咱似的！〃章乃和瞪着双眼，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
〃是啊，总部在技术转让的问题上一直表现保守。〃肖凡也有些苦恼地说。
〃保守？简直是无知！总部以为中国人现在还耍大刀片呢？给点洋枪洋炮就打发了？咱们公司这种六七十年代解密的技术早就过时了，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人家要的是高尖端的技术，否则干吗出那么多血？〃
〃最终竞标方案什么时候确定？〃
〃最迟在这个月末前必须确定。〃
〃好吧，你尽快把最终方案交给我，我负责和谢姆斯联系，争取一些更宽松的条件。〃
提起谢姆斯，章乃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带着一肚子闷气，短促而快速地说：〃谢姆斯？找他有什么用？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中国公司之所以落到今天的下场，谢姆斯至少该承担90％的责任！你说，自从谢姆斯来了之后，中国区的大事小事都需要汇报，连放个屁都得打报告，弄得人束手束脚的。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咱们头上的大婆婆二婆婆三婆婆四婆婆那么多？什么大中华区，亚太区，我怎么没听说过大美国区，大英国区呢？〃说到这里，章乃和简直气的咬牙切齿了。
第17节：尴尬的“夹心人”（5）
肖凡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于是把话题岔开：〃你刚才问我戴副部长，是怎么回事？〃
〃噢，我托人打听了，A竞标的最终审核单位是W部，新来的戴强副部长主抓这件事，我听说，他也是S大学的博士，和你同校。〃
〃说吧，希望我做什么？〃
〃消消毒，搞定他。〃章乃和做了一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
〃消毒？怎么消毒？〃肖凡不解地问。
〃咱们只要把戴副部长请过来吃一顿饭，喝喝酒，拉拉关系，问问他咱们的投标书需要怎么改动，需要打点多少银子，最后让戴副部长签个字，盖个章，这事儿就成了。〃
〃这不是贿赂吗？〃
〃拜托，Sandra，这是在中国！在中国做生意靠什么？靠关系。想拿单子，用钱砸！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大家都这么干！谁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别人私底下做了多少手脚，我全都心知肚明。你知道吗？有的公司为了夺标，专门在某某大学设了一个基金会，这笔钱就是专门送头儿的孩子出去留学的。还有，今年春节，一家公司搞活动，据说包下了亚洲最豪华的邮轮，邀请了几百位官员的家属和孩子出海，那场面别提多奢侈了。可是你又能拿他们怎么样？抓他们坐牢？不行吧！毕竟，目前还没有法律制裁他们。人家不是照样滋滋润润地活着，大把大把捞钱？咱们不干，太吃亏了！〃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肖凡仍然很平静地说，〃做正确的事、做诚实的事是我的生活准则。再说，公司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依靠虚报或者贿赂的手段做事。〃
〃迂腐！迂腐！我们的目的是赚钱，照章办事只有死路一条！咱们公司在两年半的时间里总共参与了5次投标，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为什么？太守规矩！没有事先和负责招标的官员搞好关系。〃章乃和性子急，脾气不好，火一上来就吹胡子瞪眼的。
肖凡平静地看着他，神闲气定，不急不躁地说：〃我现在和你订一个君子协定，我绝对不允许通过虚报或者贿赂的手段完成业绩。〃
第18节：尴尬的“夹心人”（6）
〃行，行，行！你高尚！你是圣人。就这么干吧，继续埋着头做驼鸟吧！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笔巨单到手，今年的销售目标还有戏，否则，到时候，你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难以翻身喽！〃章乃和有些急了，脸上青筋暴起，气哼哼地走到门口。
〃回来！〃肖凡赶紧叫住他，〃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去我办公室吧。〃说着，她拉着章乃和走出了走出了会议室。两个人一前一后向肖凡的办公室走去。
肖凡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外面有一个小套间，是顾小曼的办公室。
顾小曼是肖凡的助理，是一个白白净净、柔柔弱弱，戴个细框眼镜，样子很斯文的女人。当初，肖凡招顾小曼进来，本想让她做一年助理，然后把她转到业务部门锻炼，可是顾小曼主动表示她愿意跟着肖凡，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一转眼，顾小曼已经做了肖凡6年的私人助理了。两个人确实很投缘，骨子里，顾小曼早已变成替肖凡周密计划每天商务行程的〃办公室阿姨〃，而肖凡也很依赖这位认真的助手。
肖凡路过顾小曼的办公桌时，习惯性地问了一句：〃有需要我签字的吗？〃
〃有。〃
顾小曼站起来，顺手取过桌台右上角整齐叠放的文件递给肖凡，说：〃这些文件都是必须尽快签发的，……哦，还有，那个消费者起诉我们的官司已经被法院受理，通知我们这周开庭……〃
〃好。〃肖凡接过沉甸甸一大摞文件，她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太多了，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回头问顾小曼：〃杜总呢？〃
肖凡定过一个规矩，星期一上午10点集中处理例行事务。届时，她和副手杜寒冰通常会在肖凡的办公室里开个简单的小会。
〃还在路上。我刚刚给他打过电话。〃
〃杜总来了，请他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的。〃
肖凡拿出卡，她的办公室门上使用了安全控制要用密码卡身份证开启，仅限她出入。她用密码卡在感应器上轻轻一刷，门无声地开了。肖凡让章乃和先进去了。
第19节：尴尬的“夹心人”（7）
肖凡的办公室不大，简约干净，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墙上没有任何艺术品，桌子上也没有相框。肖凡最讨厌在工作的地方摆上任何让人意识到她性别的摆件。只有花瓶中放了不少盛开的白色百合，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香的味道。
〃坐。〃肖凡指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章乃和坐下。
章乃和拉过来一把空椅子，面朝着肖凡坐下来。
肖凡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无奈地盯着面前小山一样的卷宗。这一大叠亟待签发的文件，已经积压了一个多月了。按照肖凡的效率，她花上一个下午，就能把这些东西全部处理完。可是，现在，碰上谢姆斯这个软钉子，她却只能等待。记得她以前在总部工作的时候，工作日程都是以分秒来安排的，现在可好，动辄3个月、90天，2160个小时，谢姆斯轻飘飘一句话就抹掉了。
肖凡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