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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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将-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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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对方趁自己失神之际下手,自己早就可以剁碎了来喂鱼了!

——怎么每次看到美的事物之时,总会浑然忘我,也忘了危机当前!

——下次要改,一定要改!

(这句话方恨少已不知说了多少次了,他自己也不知下了多少次决心了,不过决定改和改不改得了也完全是两码子的事。)

方恨少面对这些人。

五个人。

——五个漂漂亮亮的人。

五个这么好看的人在一起,实在是件令人眼睛舒服的事。

不过五个好看的人里,只有一个人是方恨少所最喜欢、亟欲见到的:

那当然就是明珠。

明珠正侧着头在看他。

那神情美得像宠物,有儿分痴,几分真,几分无暇与无邪。

方恨少一时意乱神迷。

然后他向明珠招呼道:“嗨。”

明珠眨了眨眼睛。

美丽得黑是黑、白是白、衬在一起黑白分明的眼睛。

方恨少也跟她眨了眨眼睛。

然后才去看其他几人。

那四个好看的人,浓眉俊目、龙庭(奇qIsuu。cOm書)风阁、高大豪壮、相貌堂堂。

他们手上都或端或捧、或持或执着一件“事物”。

少年人手里捧着个瓶子。

古瓶子雕着篆字。

青年人手上执了一个皮鞍。

鞍上烙刻着一方朱印。

中年人手中持着长戟。

这根长戟木柄直锋横刃,钩啄锋口反卷。

壮年人则双手端着一个磬。

铜磬上刻着甲骨铬文。

方恨少觉得很奇怪,简直有点以为这四个是从古代墓陵里走出来的人。

可是墓陵里的“人”才没有他们身上散发的活力和劲。

方恨少觉得他们手上拿的是“事物”,瓶、鞍、戟、磬,不知有何用途,只觉十分怪异。

——直至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战器!

方恨少先走了定禅,问:“你们在干什么?”

那四人不答理他。

方恨少又去问明珠:“他们竟敢这样对你!”

明珠闪着清亮的眼,偏着有,以致看来她的头像玉瓶一般细致:“你是谁呀?”

“我?——”方恨少很想百般介绍自己:如何天资过人,如何品学兼优、如何温柔体贴、如何善良侠义,但一时都说不出口也说不上来,只好挺了挺胸,道:“我——我是来救你的!”

明珠一愕,“救我?”

“对,你别怕!”方恨少一副大义凛然铁肩挑千钧的样子,“我来救你,自然容不得这些人欺负你!”

“方恨少。”忽听有人叫他,“我们我的不是你。这儿没你的事、你滚出去吧!”

方恨少闻声望去,才看见一个一直都在那里的人。

这人就在鱼缸边。

他在看鱼?

他身前地上有一张纸,纸上墨渍未干,纸边有砚有笔。

他在写字?

——这人样子长得实在平庸,以致光芒为房里四个俊美勇子、一位清丽女子所夺,方恨少居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方恨少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连头也不抬:“你闪进来的时候,用的是‘白驹过隙’的‘过隙奇步’,一看就知道了。‘白驹过隙’的奇门步法,使来像你那么滥的,便绝对不是‘晴方好’方试妆,也不会是‘两亦奇’施算了,那么必然是方恨少这种三脚猫的角色无疑了!”

方恨少几乎没跳了起来:“你敢骂我?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岂止于骂你?杀了你又何妨!”

方恨少在自己心中注重的女子面前可丢不起脸,怒叱道:“你们杀得了我?!哈!嘿!

你们全窝在这里,显然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你,连头都不敢抬,敢情缩头乌龟不是!”

那人抬了抬头,向他望了一眼,然后继续写他的字。

方恨少定眼一看,这人貌不惊人,不抬头还有一股气质,一旦面对则连气质都消散无踪,只有平庸欲气。方恨少心忖:难怪他不敢抬头了,大概是自形秽陋吧?然后他又为自己找到了个好藉:难怪我一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他了,那么庸欲,跟一颗石头在地上一般毫不显眼,不踢着了谁看得见!

那人却也没生气:“听说你还念了些书,但目光如豆,脑袋是草,犯不着与你一般见识,也不值得与你动手,滚吧!”

方恨少倒是给那人的不屑激怒了:“你少爷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且向无以巧胜人、无以谋胜人、无以战胜人,一向胸怀坦荡、德懿卓绝,不像你,畏头藏尾的,连个姓名都无!”

明珠忽叫一声:“五公子。”

方恨少喜出望外的应了一声,却发现明珠并不是叫他。

那人冷漠地睨了明珠一眼,眼白多,眼珠一点,却黑如漆墨,闪闪发亮。

明珠委婉的说:“这事都是明珠惹起的,请公子降罪——但不关这位方公子的事,请五公子网开一面。”

那人冷哼一声,脸色黑里泛青,就像寒冬里的沼泽,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方恨少忿然道,“不必跟他这种人多说,像他这种货色,少爷我应付十八个还绰绰有余!明珠姑娘,我们走!”

他一闪身,就要去把明珠拉走。

明珠又侧了侧首,说道:“你——为什么——?

方恨少忽然想起他家里的猫。

他以前豢养过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它会把身子会缩成一个拳头大小,眼睛金亮亮的。待人走近时突然跃出伏击人的脚踝。它寂寞时,就两只手趴在树干上练爪子,有时候看到一张飘下的落时,也自顾自的玩了一个晌午。有时它跃上树桠围墙,见人走过,偏着头儿细看,就好像明珠看人时候的样子。

方恨少常常都对人说:他家里有一只很有天才的猫儿,冬天会钻到主人的肚子上睡觉而不惊醒主人,夏天会对着主人不喜欢的来客频打呵欠,秋天它会去吃菊花,春天它会追自己的尾巴——敢情它以为自己是人,而不是猫,至多只要摘掉了尾巴就可以当成人了,所以它努力摘掉自己的尾巴。

——眼前的明珠,却是一样可爱的表情。

他看得心里好疼。

他却不知道他在看明珠的时候,那“公子”也在看他。

那公子只看了一眼。

一眼同时看方恨少和明珠。

然后他便不再看:

——看他的神情,好像世上没什么事情可以激起他的兴趣多看一看。

方恨少要过去牵明珠的手。

忽然间,在明珠和他之间,多了一面墙。

——其实不是墙,而是人。

四个人。

一个端瓶,一个持戟,一个捧磐,一个执鞍,拦在身前,就似四个天神,一座铁壁铜墙。

方恨少一咬牙,知道只有硬闯。

此刻他心里极怀念一个人:唐宝牛!

——或许只有那个大块头蛮牛才能冲得倒这座峭壁似的人墙!

“你知道这四位是谁吗?”那人忽然问了一句。

方恨少打从鼻子哼出声道:“一表人材,为虎作怅,这种人我一向不多识。”

“说说你们的名字。”那公子漠然地道。

端着铜磬的壮年人道:“我姓陈,名庆。”

持戟大汉道:“我叫何吉。”

执鞍青年接道:“李安。”

捧瓶者道:“我是张平。”

“幸会幸会,没听说过。”方恨少嘴里说话心里想:这几人的名字都极平凡,都不似他们的外表那么出类拔萃。

“你是在想,怎么名字都那么平常,是不是?”那人道,“所谓大道无名:管仲、陈平、张良、刘邦、刘备、孔明、李白、杜甫、王维……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平凡无奇,但他们若不是闯出盖世功名,就是写出传世诗文、创出万世大业,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我们是不世高人,自然不须有俗世虚名。所以说,名字不重要,阿狗阿猫都可以出名,只看他有没有真本领,看他自己要不要出名而已。”

方恨少也藐然笑道:“你也敢厚颜来说庄周的道理!巧言如簧,颜之厚矣。如果你真有本领,就像锥子在布囊里迟早会刺破一般,早就出名了。”

那人反问道:“你不是我,怎知我不出名?”

方恨少道:“你出名?我恐怕你连个名字都没有!”

那人果然气了,转过头来盯住方恨少。

这回方恨少不但发现他眼睛白多黑少,而且在看人的时候发出一种青色的寒芒——就像恶毒的暗器一样。

明珠怕那人真的向方恨少动起和来,忙道:“方公子——这位五公子就是‘五泽盟’少盟主蔡五公子,这四位便是‘五泽盟’的‘四方巡使’:平安吉庆。”

方恨少一听,脑袋里轰地一声,只觉心跳几乎停止,脚发软,喉咙干涩!

怎么是他?

——竟是蔡五蔡青山!

而且还有“瓶魔鞍神戟妖馨仙”!

江湖人传:“梁四风流蔡五狂”。

——梁四就是“南天王”钟诗牛的衣钵传人。

——蔡五便是“五泽盟”总盟主蔡般若的养子。

这两人加上将军的女儿楚杏儿,可以说是武林世家子中最不好惹的人物!

何况还有“平安吉庆”四大巡使。

——据说这四名巡使的身份武功。在江湖上,绝对可以跟一派掌门平起平坐,毫不逊色。

甚至还有人盛传:“干、安、吉、庆”这四大高手要不是一早为蔡五所收服,以他们的身手武艺,身份地位只怕还要在峨嵋、括苍、雁荡、昆仑派掌门人之上!

方恨少这次是恨自己先前没听清楚,也没好好去想一想:

——张平、李安、何吉、陈庆,摆明了就是“平安吉庆”这四位名动江湖的人物嘛!

第八章这一大片留白

方恨少只好嘻嘻一笑道:“啊,久闻大名,无缘一见,不料今日得见高人,实是方某之幸也。”

蔡五黑着脸,理都不理他。

“刚才不打不相识,各位真人不露相,这下可真是冒犯虎威,不过各位海量包涵,不知者不罪,有过无大,刑故无小,我这是无心之失,无意这过,诸位心不以为非——”方恨少厚着脸道,“——我这就不打扰各位了。”

蔡五仍寒着脸,连眼皮都不抬。

“四方巡使”脸上呈现了不屑之色。

明珠忙向他示意:“你就炔走吧。”

“好,我这就告辞了——”方恨少团团一挥道,“请了——”

然后他就走了。

他“走”的方法是:身子疾如激箭,飞射向四在巡使,右手扇倏张平,左手二指急戳李安,右足尺踢何吉,同时一口唾液疾吐陈庆。

这种长身扑打,简直是置死生于度外,攻其无备,凌厉但志在退敌不在伤人。

平、安、吉、庆四人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但他们却一时没有防备。

——眼前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竟然在知道了他们的名号之后,还奋不顾身的以一攻四,上前拼死?!

他们还是接下了方恨少的攻击。

仓猝应战,四人都没有吃亏,只陈庆弄得一身都是唾液。

他勃然大怒的时候,已拦不住方恨少。

方恨少已闪了过去,拉往明珠的手就走。

明珠的手柔软湿热,就像鸟的身躯,方恨少心头一荡,但危险关头,明知明珠微微一挣,但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有叱了一声:“失礼了!”已疾向外闯去。

方恨少有一点极为自信:

不管以他的武艺,是不是这几人之敌,但只要一旦给他施展出“白驹过隙奇步”,就算沈虎禅也手出未必留得住他!

而今“白驹奇步”已然发动。

一发莫可留!

方恨少进来的时候,要经过鱼缸。

鱼缸就在门口!

出了这道门,还有三道门。

——不过,要是能出得了群敌环视下的这道门.还怕前面有几道门?!

方恨少疾向门外掠去。

他特别留意那口鱼缸。

他志不在鱼——而是鱼缸旁的人1

门圆只有一丈三尺之遥。

以方恨少的轻功,根本不需刹那便可越过——就算他此际拖着明珠,也不需一霎眼的功夫,便可突围而去。

他只要特别提防蔡五。

不过蔡五并没有出手。

——他是来不及动手?

方恨少不知道。

他只知道。

他竟然出不了门口!

蔡五并没有出手。

四方巡使平安吉庆也来不及拦阻。

但方恨少就是出不去。

——门口大开,阳光映照,为何以方恨少的不世奇步,居然还走不出门槛?

因为门口会走!

门是空无,是物件,只有在人的观念里有“门”它才存在,门是死物,它当然不会“走”。

可是对方恨少而言,“门口”实在是太遥远了!

凭他的“白驹过隙”,一连七弹五跃三掠,居然还是到不了门口。

——门槛就在前面,但他就是过不去。

鱼缸在门前。

可是他就是越不过鱼缸,更休说是门口了。

这丈余之遥,竟比百里路还漫长。

方恨少顿悟了一件事,登时便停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在阵中。

——眼前的空无一物,竟然是自己生平未遇的奇阵。

他破不了阵。

蔡五似在重新打量他,眼白多,眼珠黑,眼光绿,脸上不是不屑,而是连不屑也不屑去不屑。

“你不逃了?”他问他。

“我从没有在逃,”方恨少强自平定喘息,“我只是在闯。”

“你不‘闯’了?”蔡五倒是从善如流。

“不了,”方恨少平实地道、“闯不过去的。”

“闯不过就不闯了吗?”蔡五似有些不解。

“闯不过只叹技不如人,还硬闯来干什么?”方恨少老老实实他说。

这时候,方恨少发现了一件奇事:

蔡五的黑瞳,竟似扩大了一些,眼白也似很去了一些方恨少从未见过那么有趣的眼睛,眼白竟可多可少,眸子可大可小。

“你一闯不过就认了,立刻放弃,不白费气力,”蔡五居然点点头,像在嘉许他的弟子般道:“这点还算是个人!”

方恨少也不知气好还是笑好,最后还是选择了笑:“谢谢你赞许我是个人,承你谬夸,愧不政当。”

“你不用不好意思,”蔡五安慰他,“你还勉强提当得起。”

方恨少这回倒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好说:“郁陶乎予心,颜厚有忸泥——像你阁下,马不知脸长,倒令我大开眼界了。”

“郁陶乎子,心颜厚有忸怩”语出于“书经”的“五子之歌”,意指即是厚脸皮也还是有羞耻之心,而蔡五大言不惭,狂妄自大,己不能以常理推度了。

蔡五只淡谈地道:“井底之蛙,见天不过方圆,自然是夏虫不足以语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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