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作者:寒江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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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作者:寒江幽雪-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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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她可好些了?”不待程云亭答话,她又自语道:“郁汀溪旁的天竺眼,天生是蛇毒的克星,过了一夜,她面上的肿该消得差不离了。”
程云亭听那声音并无不对,只是心中隐隐觉得面前之人同昨日那个悯柔略略有些不同,可到底有哪里不对劲,他却说不上来。他听悯柔不再作声,忙道:“九商确实好了些儿,只是余毒未尽,还有些嗜睡……陆小娘子可能带我一道去那……郁汀溪,再多采些天竺眼?”
悯柔并不作声,只是带头在前面走着。程云亭往回看了一眼,只见草屋紧闭,知晓九商一时半会不会醒来,忙紧紧随在她身后。此时正是清晨,程云亭甚至能听到自己脚下那些草叶上露珠滴落之声。前面的悯柔身形迅速,却总能恰时让他跟上。
绕过了一片殷红如火的蝶兰,程云亭听到了一丝淙淙流水之声,心下先宽了大半。悯柔抬住了步子,抬手指向前方道:“便是那里了。天竺眼素来喜阴,只是那里的石头颇滑,你自小心。”她说完后便径自在溪边坐下,一副万事与己无关的模样。程云亭虽心中觉得甚是奇怪,却也诚恳地道了谢,着手打算起来。那条郁汀溪倒是十分清澈,可程云亭在溪旁竟提不起气来,更莫要谈越过这条瞧着并不宽的小溪了。他心下苦笑,晓得是有甚么禁制,只得老老实实除了鞋袜,打算淌水过溪。他无意间抬起头来,正瞧见悯柔如同古井一般的双眸,里面放佛有千年的寒冰,教程云亭心底一突。
郁汀溪水竟冰冷刺骨,程云亭方探下一只脚,不自觉地一个哆嗦,暗道难怪悯柔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不肯涉足。他在那溪水中蹚了一回,那郁汀溪底有不少细沙,踩着倒是十分惬意。还有些小小的水草,嫩嫩地绕着脚踝处,若不是程云亭一心惦记着彼岸的天竺眼,倒会觉着很有意趣。
待得他趟到溪流中央时,忽然觉着足下放佛着了火一般,饶是他沉稳,也差些叫唤出声。这溪底中央放佛有些玄色的圆石,便是那些滚热的圆石头差些灼伤了自己的足。程云亭迅速在水中跳跃几步,双足又犹如浸入冰雪中一般。他不由得侧身回望,却发现先前在溪边抱膝沉思的悯柔面上出现了些笑意。
程云亭放佛又瞧见了昨夜那个悯柔。这小娘子似乎有两张面具一般,好生奇怪。此时他来不及多想,只是奋力朝岸边爬去。那背阴处的岸上长满了各色青苔,十分滑溜。程云亭好容易揪住岸边一株藤蔓,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待他站定了身子,瞧清楚了面前的景象后,微微吃了一惊。郁汀溪朝阳一面竟是争妍斗艳之花,盛开之势堪比鄂华岭;背阴一面杂草丛生,藤葛纠缠,虽其中颇多草药,却望着便觉着凄凉。
程云亭微微一动,脚下只觉一阵刺痛——竟是一株野棘藜划破了足背,血珠儿一粒粒冒了出来。程云亭待要穿上鞋袜,可想到一会还要再从溪水中趟过,一咬牙,自那野棘藜上踩了过去,将离得最近的天竺眼齐根出掐下。
悯柔一直都在冷眼望着对岸的程云亭忙碌。待得程云亭将一包天竺眼仔细扎好背在身上,又自溪水中趟了过来,她这才动了一动,面上微微有了些变化。程云亭靠岸,便有一只幽香四溢的柔荑伸了过来:“程郎君,脚上受了伤罢?”
程云亭哪肯劳动她,自己爬上了岸,一面撕开一段衣袖来将足背裹上,又背着悯柔着好鞋袜,方转了身道:“陆小娘子……”
“唤我悯柔罢。”一阵柔柔的声音传入程云亭耳中,他微微一愣,还不曾开口,悯柔又道:“罢了,不过是个称谓,这谷里都多久不曾闻人声……”
程云亭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尴尬地立在一旁。悯柔放佛大梦初醒一般,忙道:“程郎君,只怕九商快要醒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罢。”她立起身来,颇有些摇摇晃晃,那鹅黄色的裙裾也有些污渍,只是她浑然不觉,面上又现出了那两个小小的酒窝来,倒教程云亭觉着昨夜那个陆小娘子又回来了。
他们重又绕过那片火热的蝶兰,直到郁汀溪的流水声消失,才瞧见悯柔那件简陋的草屋。程云亭不由在心底暗叹一声,果然是极少出谷之人,活得亦是风餐露宿。他同九商在青淮庄的小竹屋,都比眼前这个强上千万倍。想到九商,他忙紧上几步,进了屋后见九商仍昏沉沉地睡着,自然又是一阵心痛,将身侧的包袱解开来,折了天竺眼喂到九商口边。悯柔一直立在门侧,眼中神色变幻,似乎挣扎了一番,这才道:“天竺眼到底性寒,九商如今虚弱得慌,不如甚么时候将郁汀溪中的火焰石拣几粒来,教九商好浴一浴?”
程云亭的手微微一顿,道:“这法子倒好。”却再没有旁的话。悯柔见他小心翼翼喂着九商,忽然觉得心里烫了起来,她缓缓地将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中,自己却毫无知觉。
九商自夜间作了一回噩梦,后来倒是睡得十分安稳。此时闻到了极熟悉的气味,便张口来接。她睁开眼来,瞧见程云亭一双关切的眼眸,又忙将自己的左手取了出来,发现那红肿依旧,心中不免有些郁郁。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程云亭见她神色怏怏然,知晓她自那场梦后更渴望快些抵达枫雪岭,心中暗叹一声,宽慰她道:“当初为沧澜配药,各色药材皆是齐全的,且还有地字一号炉的威力辅佐。如今不过只有一味天竺眼,效力虽是慢了些,可除毒除得更是干净。”
九商微微偏了偏头,这才瞧见门边的悯柔,挣扎着起身道:“阿柔,昨夜委屈了你。”悯柔忙上前两步道:“我素来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塌的,这间小屋子不过是我羡慕红尘中的日子,故而盖一个来顽,自己是极少住的。”
九商想到沧澜,顺手揭开了身上的大氅,道:“红尘之中,怕是没有你想来那般有趣味……不过在咱们妖族瞧来,有些意思,多少凡人恨不得有些术法,好一步登天呢。”
悯柔靠近前来,摆弄着一侧搁置的白瓷盘来,道:“昨夜那些花儿是一日之末,故而口味不甚好,待我今日采了那最新鲜的,来与你们尝。”话音方落,便瞧见她捧着那瓷盘跃出了屋子。程云亭望着她轻快的背影,微微蹙了眉,伏在九商耳侧低声道:“说来奇怪,今日清晨她带了我一道去郁汀溪,那模样那神情,倒放佛不是同一个人似的。整个儿阴郁得很,教人瞧着心里有些打颤儿,哪有这半分蹦蹦跳跳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儿?”
九商虽身子虚弱,头脑却转的飞快,听了程云亭这一番话,细想一回,道:“按说她只许多年前出谷一回,却对外头各山岭了如指掌……且她那话语间多有冲突之处,我昨夜就觉着有些奇怪,却未曾细想。她说囚龙草本应长在迷心谷药泉之侧,又道外头‘变了天’,不像是常年幽居谷中不谙世事的模样。”
程云亭面色亦凝重起来,半晌吐出一口气道:“咱们且静观其变罢了,如今瞧来,她待我们还算亲厚……”
“若是能早日寻到‘青兰阶’的踪迹……”九商话未说完,程云亭轻轻掩住她的口道:“你如今身子正虚着,莫要再多思多虑了。待你再歇一回,我自返回去取些火焰石来,替你暖暖身子。”说到此处,他心中疑惑更深,悯柔连天竺眼的寒性暖性皆如数家珍,且还晓得用火焰石,这些皆是常人不知道的医理……她若极少出谷,又不像个博览书简之人,如何晓得这些?
二人默默相对,此时悯柔已然兴高采烈捧了那瓷盘进来。九商吃了几瓣,到底觉着同南都的桃花酥相距甚远,便放下了。程云亭有心回郁汀溪取几块火焰石,却不放心悯柔同九商独处一室,便道:“陆……悯柔,不若再劳烦你陪我走一回?蝶兰阵前的那段路错综复杂,我倒怕进去了便出不来。”
悯柔两侧的酒窝儿便深了一些,柔声道:“这算甚么!程郎君以后莫要再提那‘劳烦’之语。”九商冷眼瞧着她温情款款,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来,倒将自己唬了一跳——这悯柔太久未曾见过外人,如今明之又如芝兰玉树一般……若她亦生出那等同嫚茹一般的心来……九商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大氅,颇有些恼恨地瞧着自己左手上的咬啮伤痕。
程云亭同悯柔这一回去得快,回来得也快,除了几粒浑圆的玄色火焰石,程云亭还背了两捆圆木来。饶是九商有些心事,都被程云亭这山野村夫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悯柔亦笑道:“程郎君如此人品,却肯替你背这些,你竟还这般没心没肺,实在该打。”
当下程云亭将那些圆木劈作篾片,又取了碧玉藤编作一处。悯柔在一旁打下手,十指飞舞,倒是十分熟练的模样。九商问起来,悯柔亦只道自己在谷中寂寞,不免找些事来消遣,编织些小东西便是消遣之一——连九商身下的那张卖相并不如意的藤椅亦出自她手。这不免让九商有些讶然,她本以为这张藤椅同悯柔用来盛花瓣的白瓷盘皆是来自红尘凡间。
悯柔坐在程云亭下首,一段段将那碧玉藤理顺,口里轻轻哼着小曲儿,声音虽有些喑哑,却别有一番韵味。九商仔细听了一回,却不甚听得明白,想来是悯柔自己闲来无事,随意唱着解闷,并无甚么实据可考。她又听了一段,先听到程云亭出声问道:“这可是鹿族自来的小曲儿?”
悯柔微微一愣,随后脸上多了些喜色,又羞赧道:“不过是自个儿用来哄自个儿开心罢了,哪里是流传下来的。程郎君,你同九商在红尘中呆过,我便唱一首那里的小曲儿,可好?”不待他二人开口,她先清一清嗓子,开口道:“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九商听得分明,这曲词她在楚腰阁时也常听那些姑娘们唱过,伴着琵琶淅淅沥沥的音,故意将嗓子压得十二分低沉,恨不能自家便是那个亡国破家之君,要将胸中那份悲忿直直地抒出来。哪里听过悯柔这般轻快温柔,又带了些欢愉的曲调?她忍不住出声道:“阿柔,这曲子倒不是这般基调。”
悯柔有些讶然,忙道:“为甚?难道非要唱作那凄风苦雨不成?”
九商叹道:“世间疾苦,阿柔你定然不知晓。若是知晓一二,便不会这般说来。”她想到自己先前在楚腰阁时,每每立在窗前瞧见那小胡同里吃不饱的兄妹,便觉得凄然。她在藤椅上动一动略略有些麻木的手脚,道:“先前我同明之在红尘之中,连京城等繁华所在皆有食不果腹之人,‘人生长恨’竟不是人人都能叹得起的。那些有银子的,腰杆子自然要比没银子的要直,他们可占良田,筑豪宅,蓄美婢;可穷得叮当响的人家,所谓‘揭不开锅’,便是日日的米粮都无着落。”
悯柔瞪大眼睛道:“不是说红尘中专有人司管这些么?什么‘青天大老爷’、‘玄天大老爷’?”
程云亭手下一歪,差些将一株碧玉藤扭成了麻花,九商亦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不过是黎民百姓对官儿的爱称罢了,不过,即便有这些官职,尸位素餐的亦不少。”楚腰阁里便是许多官儿的温柔乡,九商还记得当年最爱风裳一段小蛮腰的那个官儿,官服前的补子上便绣着一只展翅的雁,在那官儿滚圆的肚皮上显得好生笨拙,曾被其他姑娘私下里笑话称作“呆雁大人”。她回过神来,却见悯柔满面的不服,嘟囔道:“若是我去了红尘中历练,定要化作个富人,去接济那些没着落的,这般才能‘普天下无饿殍’么。”
悯柔手上不停,又递过去一段藤蔓,程云亭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倒教她的脸微微红了一红。九商想到先前沧澜提到红尘中“阿堵物”时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禁淡淡一笑:“且问你如何化作那‘富人’?”
悯柔将手中的碧玉藤使劲儿一拧一缠,便又编出一段来,口内道:“要那银子怎地不简单,锦玦岭上随便敲开一块儿来,带到红尘中便是上好的成色。我再化作个……商户来,到那京城里走一回马,将银子散了不就是了。”
九商摇首笑道:“你怎地便知道锦玦岭上处处石头里皆是银子?若真的如你所说,且你真个去红尘中这么做了,只怕兵马司便要来找你的麻烦。到时候你若是以一当十伤了他们,便有哪些术法师、捉妖姬,前赴后继地来拿你,好扬名立万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欢喜,那面程云亭满意地将那穿了藤蔓绳的篾片提了起来,又紧了紧,只见那“浴盆”便稳当当地立在地下。九商瞧来,倒觉得颇像鄂华岭上姒茹同邑丰的巨蛋屋。程云亭围着那“浴盆”先转了几圈,觉着形容颇丑,先有些懊丧,后倒欢喜起来,道:“能盛水便成,悯柔道这兰芝树可是最不渗水的了。”他朝那巨蛋中念了个引水诀,见那水清凌凌地在“浴盆”里轻快地打了个旋儿,倒是半点不曾渗出来,悯柔在一旁瞧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待到那“浴盆”满了,悯柔小心翼翼将火焰石放入其中,只听得“嘶啦”一声,冒出丝丝白气来。
悯柔上来帮忙,要替九商除去衣物,程云亭不肯走,悯柔却道:“我是此间主人,且这火焰石的功用我可比你熟悉得多。”半推半搡,将程云亭赶出了屋去。程云亭又好气又好笑,倒觉着这般的陆悯柔比起清晨那个冷冰冰抱膝坐在西边的人要讨喜多了,便由得她去。只是在屋外寸步不离地守着。
九商婉拒了悯柔相帮,自己笨拙地除了衣物,悯柔先前赶了程云亭走时倒是一番理直气壮,临了却微微有些害羞,倒不敢正视九商。九商也不去理她,甫一入水,忍不住先畅快地打了个哆嗦。若要说这火焰石的功效,同南都手中的圣火倒有异曲同工之妙。难得这兰芝树同碧玉藤两样,竟不被这沸水烫的变了形状,也算奇了。她原本是极阴体质,却受不得这天竺眼的寒意相逼,故而程云亭思来想去,还是要借火火焰石来除掉这外来的寒气。不过半盏茶功夫,先前天竺眼带来的寒意已然散去大半。可惜左手上那半幅芙蓉花已然面目狰狞。九商试着去感应一番,却怎地都没有动静,只得收了心,专心将那寒意驱出体外。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正泡的酣畅之时,九商忽然听到脑海中一丝细细的声音道:“九商,你可知颠倒诀?”九商浑身一震,那正是白凤树的声音!她忙屏气凝神,运劲传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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