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作者:寒江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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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作者:寒江幽雪-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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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商本听得柳臣安之父同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竟是莫逆之交,心绪如同那投了石子的莲湖,一圈圈荡漾开来,竟是百感交集。又一想,当初同程云亭一道在松泉镇的笔墨铺子里见到的,只怕亦是易了容的柳子辰本人,自己在芙蓉庄中那本札记亦出自这位木子老道之手。原来柳小郎同自己竟有这般渊源!
此时她正心潮起伏,忽然听得柳臣安没头没脑来了这般一句,不由得有些茫然:“怎地你父子三人还要……”她有些好奇,按说柳子辰如今对宫中那位九五之尊恨意不消,怎地又肯将自己两个亲生儿子送到官场中去跌摸滚爬?她想到那威严的柳夫人,似有些了然:“怕是令慈还想着重振柳家门楣一事罢?”
柳臣安却微微一笑,竟不肯再多言,只是道:“这事儿还不到火候,日后等有了计较再说与九娘子你听。”
九商见他面上亦有些疲态,再一抬头,瞧见一轮小玉盘静静地悬在当空,轻轻一叹道:“日后有机会,我自当前去拜访柳伯父,如今时候亦不早了,你且去歇着罢。”
直到柳臣安依依不舍的面庞在水镜之后消失,九商仰躺在草茵之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来爹爹曾在红尘之中有过这么一段往事……还有阿娘,到底还是为了爹爹的缘故才甘心身处冰牢……她的眼角微微有些发酸。如今爹爹不在了,阿娘处亦是半点消息也无,正是此时知晓了明之竟对那不过几面之缘的悯柔心中伤痛……她簌然起身,如风一般自莲湖之上轻轻跃过,一闪身入了小楼,跃入冰晶阁中。
时日过了这般久,冰晶阁中依然沉静如海。九商心中的杂念缓缓散去,盘腿打坐起来。一时间只觉着经脉中的极阴之气喷薄汹涌,将先前在幽兰谷中略有伤损之处一一复原。她已很久未曾这般精心修炼过,故而一时间对外界竟半点都无知觉。
程云亭再次醒转,竟还不见九商,心下不无担忧,忙忙下床出了阁楼去寻。待得走到莲湖附近,却见平素里爱聒噪的白凤树如今竟半点动静都无,不禁心下有些奇怪。白凤树见他走得近了,好半晌才低声道:“我实在见不得九商那般颓丧茫然,便将那夜咱们的私房话儿讲与她听了。竟是我对不住你。”
程云亭乍一听,竟觉得是一个焦雷滚过,楞得半晌不知如何对答,好容易才道:“是我不曾对九商坦陈相见,如今……”他口边多了一丝微微的苦笑,“如今你代我答了,我心中竟安定些。”他索性在白凤树脚下坐下,仰首道:“其实我对悯柔……最后一刻见她身葬烈火,心下凄然。”
白凤树沉默半晌道:“这个自然。若是有那株树为了我的性命死在我面前,我定然也要痛心许久。”它竟微微叹一口气,满身树叶随着风微微响动:“你可曾想过,若换做了九商在你面前这般,代那悯柔受过,你肯是不肯?”
程云亭猛然间惊得一身冷汗:“我自然是拼了性命也要替下九商的!”他随即苦笑道:“或许这亦是我心中愧疚的缘故。悯柔在烈焰中散作青烟,我竟半点都不曾有破开那水墙的意思……虽然我亦晓得想破开那道禁制乃是天方夜谭。亏得我那夜还曾说面对着她时心中有些不同。”他自嘲地一笑:“白凤兄,你可是觉得瞧我不起?”
白凤树喃喃道:“我晓得一句话,叫做‘面虽善,心难知’。我们这些草木精怪都是心肠反复,莫要说你们这些人了。”它微微一顿,又道:“悯柔即便是同你们一道出了幽兰谷,你便觉着她肯随着你一道陪九商去枫雪岭?且悯柔那般,在谷中已然呆了太久,便是出来,只怕也步步惊心,离了人半点都无法存活。我且多问你一句,如今你心里头有几人?”
程云亭无声地抽搐了下嘴角:“自然是九商。”对九商,那是整颗心都化在其中,对悯柔……不过是微微的怜惜罢了。白凤树抓住他的话道:“往事如烟过,有那起子愚人觉着‘得不到’是心头肉,殊不知握在掌中的才是眼中珠。云亭兄,以后可不能再教九商伤心。”它伸出一根枝条来,指向阁楼:“原先她在莲湖那侧躲得远远地,怕是难受极了,方才刚进了小阁楼中,速速去陪她罢,也莫要多言语,便静静地坐着,她便晓得你心中所想了。”
程云亭长舒一口气,轻轻抚了抚白凤树光洁的树干,这才起身向阁楼而去。书房中寂静无人,炼丹房中亦空空如也,程云亭忙回到先前的寝屋,雕花大床上只余鲛纱轻轻在夜风中飘摇,在月色之下更显孤清。程云亭想到先前九商那竭力克制哀伤的神情,心下一突:九商不会真个将自己一人丢在芙蓉庄中罢?方才白凤树已然说得明白,九商定然在阁楼当中……他心下猛然一亮,九商许在冰晶阁中!
他急急转身,来到安置了那幅阔大铜镜的厢房之中。铜镜之上已然一如往昔,瞧不出甚么端倪。可当程云亭试探着将手掌轻轻贴在镜上时,除了刺骨的冰寒之外,还能觉察到其中教人血脉贲张的颤动。这是九商的力量,在冰晶阁中引起的境动。程云亭心中忽然又欣喜,又感伤。他的小九商,当年在楚腰阁只会些粗浅法子的小九商,在青淮庄连追踪珠都不敢触碰的小九商,如今已然达到了这般境地!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程云亭吃力地将手掌从镜面上收回,安安静静在冰晶阁外坐了下来。如今九商在内,他若贸贸然闯进去,只怕便不是不能运转法诀那般简单了。不知过了多久,程云亭只觉着阁楼外的天微微变亮,接着那小金乌的光芒将厢房内照得通透,连带着心放佛一道澄净起来。铜镜面上微微出现一丝波动,九商从从容容自镜中走出,甫一见程云亭静静坐在面前,口角上是自己熟悉的笑容,顾不得先前二人之间道不出的罅隙,先唤了一声道:“明之!”
程云亭缓缓起身,忽然紧紧将九商纳入怀中,久久不言语。九商亦轻轻将手臂围上了他的腰,二人静静相拥,先前在幽兰谷中的恐惧同无措,出谷之后的尴尬同迷惘,一点点四散开去。
许久,白凤树见九商同程云亭二人神情温和平静,携手自阁楼转出来,心中大大舒了一口气。九商来到白凤树前,轻轻伸手摘了一枚果子递给程云亭道:“如今你我二人亦休整了一夜,还是早些赶路好。”程云亭依言接过果子,竟是一副百依百顺的模样。白凤树本想调笑一二,却在二人眉梢中都探得了一丝小心翼翼,到底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九商同程云亭山神从芙蓉庄中现身,程云亭忍不住朝原先水墙出现处瞧了一眼,只见不过是一面石壁,哪里还有半点青兰阶的踪迹?
待得二人从那小山洞中现出身形来,果然瞧见一条湍急的溪流,想来他们先前在青兰阶中听到的流水声便由此而来。九商放开神识来细细探了一回,并无甚危险,便低声对程云亭道:“此处不知可还在罔行阵中,不论遇上甚么,你定要跟在我身后。”程云亭本要反驳,却见九商先行一步,拔出阴琼木蝴蝶簪,微微一辨方向,顺着那溪流走去。程云亭忙紧上两步随后。
那溪流在日光下飞溅在岸边的碎石之上,时不时有些微凉的水珠儿打在面上。他二人脚程都快,不知不觉走了一段时日,竟仍瞧不出前方有甚么端倪。九商微微停下脚步,喃喃道:“可是时日太久?我竟觉着这溪流同先前干涸了的那条……是同一支?”她抬臂指向前方,转身对程云亭道:“这水流朝西去,我们先前瞧见的那条,却是朝东的,若说如此近的地势,竟会出现倒流之势,本身便太过诡奇。”
程云亭接过她手中的蝴蝶簪,凝眉道:“在灵毓山中,又有甚么是不可能的?我们这一路过来,没章法之事遇的也多了。”
九商俯下身去,细细查看一番那水的纹理,道:“若真个是我多心了,倒算是万幸。”二人继续一路朝前,再过得一阵,连程云亭也觉着有些不对劲:“九商,你我脚程亦算是快的,如今放佛在一副画儿中一般,怎地没个尽头?”
他二人正自疑惑,忽然见前方竟有个拐弯口,忙加紧朝前方赶去。待得转过那弯口,瞧见的竟是参天巨木,而先前的溪流之声戛然而止,放佛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罔行阵……”九商低声喃喃,“便如罔水行舟一般不得常理么?”这古木阴森堪比崎木岭,虽如今正是晌午,竟半点光热都无,九商一咬牙,携了程云亭的手,二人一道朝那古木中的羊肠小道中走去。
耳边是簌簌的叶响,九商将月华剑紧紧握在手中,另在右手腕上套上了一只缩得只剩原先一半儿大的黄金项圈。这还是当年程云亭赠予自己的,亦或算是阿娘留下的,唤作“伏虎锁”,如今不过是为自己添几分胆气。除了那叶声响动自头顶上遥遥传来,一株株密密麻麻的古木放佛是这虎啸岭上的兵士,威冷森严。
“明之,你且说这各色树木可是阵法之一?”九商轻声道,一面用月华剑将面前的荆棘拨开。程云亭仔仔细细观察了一回苦笑道:“你亦知晓我不通五行八卦。且你方才亦道,罔行阵只怕是秉承‘罔水行舟’之意,甚么想不到之事,皆可能出现。”
先前在溪水旁行走,好歹那水流之声十分欢快,如今在这古木林中,真真那叶响有如山魈之音,教人无缘无故有些胆寒。二人在此间行走半晌,竟无半点活物气息,正如了程云亭先前所言,如同在一副画中一般。面前那羊肠小道弯弯扭扭,兼之目力受阻,每每过一关卡便要小心翼翼,九商手中的月华剑尖清颤,发出嗡嗡剑鸣之声,程云亭亦在手心扣了一把银针,竖起耳朵来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待得他们欲拐过另一个弯道,头顶的树叶忽然活动起来,那些古木的枝条亦迅速抽长扭动。程云亭一个不设防,手臂竟被一只枝条紧紧缠住,手腕一抖,半数银针没入地下消失不见。九商一个反手将那树枝斩断,竟被震得手腕发麻。
这难道正是罔行阵的中心?一步步将活物引入,然后用枝条囚住……此时来不及多想,九商一只手紧紧携住程云亭,本想纵身跃上,却见那些参天古树以泰山压顶之势而来。她心念电转,一路仗着月华剑的锋芒自地下钻去,厉声喝道:“明之,同他们周旋!”
程云亭见她使出遁地术来,想来要寻那树木阵法的根本,一咬牙,弓步蹲身,使出一套护身章法来,虎虎如风将那些四处缠来的树枝一一击落,只听得“嘎喳”断裂之声,放佛人骨一根根落地。他百忙之中扬出烈焰粉来,那些树木果然有些惧怕,却被甚么力量推着又探索着向前。程云亭见脚下九商已不见踪影,竭力凝住心神同那些铜条一般的枝叶周旋。
九商甫一潜入土中,便悉悉索索有健硕的树根缠了上来。她灌力剑尖,狠狠劈了下去,竟只斩断了一条,心知蛮力不可为,情急之下将浑身的极阴之气逼出,一瞬间整个地下寒如冰窖。那些树根先是“咯吱咯吱”地要靠近,如今却放佛被施了定身术,半点动弹不得。
九商担心程云亭,亦不恋战,忙自地下挣扎出来,却见一条铁臂一般的枝条紧紧箍着程云亭的脚踝,竭力地拉扯,九商剑芒一闪,那枝条许是因了力竭,许是因了地下的根茎被冻住,一下子便垂落在地不在动弹。
九商扶住面色苍白的程云亭,一面狠狠摸了下额上的汗珠儿。方想速速逃离此处,竟听闻前方有些奇异的声音,虽沉闷,却清晰地声声入耳。九商低声道:“不若前去瞧瞧?”
程云亭苦笑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想躲亦是躲不过的。”九商得了他这句话,便携了他一道跳过那些先前还张牙舞爪,如今却在当地动弹不得的古木。
“笃、笃、笃……”绕过那狭隘的关口,九商竟瞧见那里是一处圆木围绕的空地,四处皆无出口,倒像是这片古木的尽头。草茵繁盛,一大片绿意茸茸,油亮欲滴。空地当中,草茵之上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端坐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日光透过古木丛细碎地洒下来,竟将那翠色衬得愈发金光灿然。那女子身上的白裳如雪浪一般四下散开,伏在地上如同栖息的蝶翼,端的是教人心中心中暗叹一声此景如画。四周一片寂静,甚至还有些安详的味道,同先前的凶险天壤之别。
“敢问……”九商试着问了一句,那背对着他们的女子却半点动静也无。她胸前的沉闷声依旧传来,九商听来倒有些像石器击打在绢帛上的音色,又提了声音问道:“我们误入此地,打搅贵处清净,敢问怎地个走出去?”
“笃、笃、笃……”九商同程云亭对视一眼,皆觉着对方有些不对劲。虽说是他们先行闯将进来,可如今已然恭恭敬敬问了如何出去,为甚半句对答也无?
九商朝程云亭摆一摆手,自己先朝那女子走去。她方一动足,那草茵上微微有了些波动,放佛即将沸腾的茶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待得九商绕到那女子面前时,竟瞧见她面前平平铺着一块玉色的绢帛,那女子一直用“右手”在绢帛上敲击。待得九商看清了面前的情形,脊背上迅速地窜起一股凉意——那女子的右手腕处被人齐齐切断,原本的右手,如今取而代之的正是一只碧色的石雕刻章,那先前“笃、笃、笃”的声音竟是这碧色刻章同绢帛相击发出的!那女子神情温和恬静,一双眸子却没有半点涟漪,九商在她面前这般近,她似乎根本就不曾瞧见。
程云亭见九商神情错愕,还微微带了些恐惧,忙拔足便往九商处靠拢。那女子却微微有了些反应,一转头正对上了程云亭的方向,忽然尖啸起来,一时之间,树叶翻卷,草茵疯长,竟胜过先前九商掐下了囚龙草的花骨朵儿之势。九商心中一沉,双足上立刻发力,亦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含了极阴之气,所席卷之处,皆如同被冰冻了一般。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白衣女子眼中的光芒渐渐聚了起来,更是平添了些恐惧,放佛从不曾见过面前这般仗势。九商心中暗道,原来她并非盲了。可即便如此,女子那右手的石刻依然不停,仍旧在“笃笃笃”地敲击着。九商扶了一把身侧的程云亭,一点点靠近那白衣女子道:“在下不过误入此境,怎地便遭阁下痛下杀手?”她用剑尖轻轻挑起一根半被冻蔫的草,那草尖已然生出了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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