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成了心疼。
沈云意扬起下巴，立即添油加醋将整件事说成全是沈向晚搞的鬼。沈明存听完，脸色有些阴沉不定望着沈向晚：“是这样吗？向晚？”
沈向晚淡然一笑：“父亲，二姐分明是贼喊捉贼！”遂不惧沈云意警告的眼神，将事实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沈云意料不到她敢说实话，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瞪着沈向晚，又露出畏惧的神情悄悄望了望沈明存。
沈明存听沈向晚说完，眼神阴鸷地盯了在场的丫环一眼，威严道：“你们说说，刚才的事情可有人看见了？”
众丫环沉默了一会，悄悄的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大家都知道老爷平时最心疼四小姐的，现在看见她这副凄戚狼狈的模样，指不定心里多气恼多心疼呢，这位从小不待见的三小姐，还是庶出的身份，怎么能跟嫡出的二小姐四小姐相比呢，老爷一定想惩罚三小姐为四小姐出气……。
于是，丫环们十分有默契地，一个接一个相继摇头。
沈向晚冷眼看着，幽幽吸了口长气，好啊，这是打算硬演一场指鹿为马了！
“父亲，她们当时站得远，未必看得清，我身边这两个丫头可一直离我不过三尺之远，你何不问问她们。”
沈明存眯起双眼，目光阴冷地盯着她看了一会，语气掩饰不住恼怒道：“既然她们是你的人，那就不必问了。”
“哦！”沈向晚抬头似笑非笑迎上他阴沉的眼神，冷冷道：“父亲这是相信二姐而怀疑向晚了！”
“父亲！”温亮轻悦的声音蓦地自沈明存背后传来，一名淡衣素妆面容恬静的少女缓步走来，她走到沈明存跟前先施了一礼才道：“刚才我正好在附近收集花瓣，对这里的情形看得倒也真切，的确是二妹不对在先，她不该因为母亲送了一件坎肩给三妹，就记恨三妹踩她一脚，没料想三妹意外转身，这才连累了四妹。”
“云楚！”沈明存看见恬静温和的大女儿站出来作证，颇有些意外却又面色不太自在尴尬着，暗恨叫了一声，终没有像怀疑沈向晚一样质疑沈云楚。这个女儿的个性他是清楚的，从小和谁都不太亲近，但从不会为谁而说谎；因为沈云楚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温和乖巧十分懂事，是以他对沈云楚也是疼爱有加，就连老夫人对这个孙女也是十分的喜爱。
不过比起嫡出的沈云竹，到底还是差了些的。
沈向晚看着沈明存刹那微变的脸色，冷冷勾了勾唇，转向沈云楚的眼神有几分探究的意思，前世对于这个大姐她根本没有多少接触，当年她十五岁才回到沈家，那时大她三年多的沈云楚早已经出嫁了。现在是她自己想办法提前了两年回来，想不到这位大姐还是个妙人，不怕得罪夫人也不怕沈明存心中存恨！
看沈明存压抑的眼神沉了又沉的脸色，说明沈云楚还有几分得沈明存的真心那，这真是多多少少有些令人意外的收获！
她想着，面容含笑上前朝沈云楚行了礼：“向晚见过大姐。”
沈云楚意味不明的笑着似乎没看见沈向晚身上的泥巴般，上前挽起她的手，神情既不骄傲，态度也和善平易近人：“三妹客气了，姐妹间何须多礼了。”
“父亲，你看妹妹们的衣服都湿透了，你还是赶紧处理这件事吧，总该早些让她们回去换下衣裳，要是着了风寒可不好！”沈云楚看着沈明存，语气温和的建议道。
沈明存皱着眉扫了几个女儿一眼，见沈云竹娇容失色，有些禁受不住的模样，忍不住语气有些恼怒道：“云意，还不赶快给向晚道歉。”
“父亲？”沈云意吃惊地瞪大眼睛，似乎不认识沈明存一般：“你让我给她这个野丫头道歉！我不干！”
“沈云意！”沈明存恨恨看着这个骄横成性的女儿，有些头疼而无奈道：“你还懂不懂规矩了，做错事就要认还敢给我犟嘴。”
“我偏不，明明是她不对在先！她一个小辈凭什么一见面就抢了母亲的坎肩！”沈云意不服气冲着沈明存大声嚷了起来。
“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顿时惊煞在场众人，沈明存冷冷盯着沈云意，几乎咆哮着道：“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既然是你母亲赏给向晚的东西，你竟敢在这大放阙词污蔑向晚，你马上给我滚回屋去，闭门思过三天抄写女诫三百遍！”
“父亲，你、你竟然为了这个在泥堆里滚爬的野丫头打我！”沈云意放声哭着，目光委屈而充满愤恨。
沈明存气得脸色发紫，沈云竹见势不对，立刻拉着沈云意对沈向晚道了句歉，匆匆忙忙离开了。
“向晚，为父这样处置云意你可满意？”沈明存看着两个女儿狼狈的背影，脸色阴沉地盯着沈向晚。
沈向晚微垂着眸子，冷冷一笑：“父亲还不如把我送回广济！”明着教训沈云意没大没小没规矩，暗里不就是指责她沈向晚没教养不懂尊重长姐爱护幼妹！
沈明存也不用脑子想想，他可曾尽过一分做父亲的责任，教养过她一天半天！
说完，她也不理会沈明存，眼神冰凉如六月的霜掠过他阴沉的面孔，沉压着心底愤怒，悠然转过身淡淡而去。
沈明存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突然醒悟过来，他说向晚没教养，不正是把他自己也骂进里头去了！这样想着，脸色又沉了几分。
沈云楚不知在何时已悄然离开，独留沈明存一人在原地沉思，眼神一寸寸冷冽下去。
☆、第21章 请你长脑
织梦小筑
沈向晚一番梳洗之后，迎来了她新居的第一个客人，正是气质恬静的沈云楚，她含笑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在门外等着丫环通报。
沈向晚听闻她的声音，眸光微闪了一下，便高声道：“大姐请进来吧。”
“三妹这样子看着挺清爽的，不过还是赶紧趁热喝了这碗姜汤吧。”沈云楚掩嘴笑了笑，长睫掩映的眸子内闪过一丝促狭。
沈向晚看着她心念转了转，面上淡淡笑道：“多谢大姐，这碗姜汤和刚才的直言。”她想着方才沈明存简直气坏的模样，却又发作不得的模样真是好笑。
沈云楚静静一笑：“三妹又跟我客气了，其实……我十分羡慕三妹的胆量，就为三妹做了多年来我想做却一直没敢做的事情，我就该亲自为三妹熬这碗姜汤！”她顿了顿，又意味莫名的眨着眼睛笑道：“想想那把绝世好琴断了弦，就再也续不上真是挺可惜呢！”
沈云楚与沈向晚说了一会话便走了，小眉见没有外人在，抑制不住心中模糊的疑问，便壮着胆子问道：“小姐，你说那把琴掉进泥巴里怎么刚巧就断了弦呢？”
沈向晚与可芯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它命该如此寿终正寝，所以就断弦了，不管它是掉进水里还是土里都阻止不了它的命运。”
小眉不由得怔了怔，一把琴而已，小姐怎么说得那么玄乎，像在说人一样，琴能有什么命运可言呢？
沈向晚垂眸轻轻笑了笑，在她听到琴声之时，便已想好怎么毁掉那把琴了，普通的利器当然耐何不得冰蚕丝，但她在请教过萧逆风之后，便让可芯帮她打了些特别的小玩意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怎么做手脚割断琴弦，她在扑倒沈云意之前已计算好角度，掉下去的瞬间她拽了沈云意一把乘机下的手，沈云意当时慌乱之中，那想得到她的计谋呢，她那一拉一扯在沈云意看来，不过是无意的碰撞而已。
想到似乎洞悉她意图的沈云楚，沈向晚渐渐凝神沉思起来，她记得在前世沈云楚嫁后过得挺不错，能在只为谋求最大利益的沈明存眼下，与一心要为沈云竹铺富贵路的林氏手里，嫁得如意郎君，她不得不承认，沈云楚还真有几分能耐，不动声色讨得老夫人与沈明存的欢心，又能不引起林氏的戒心，还能在老夫人亲自过问下，嫁了不错的人家……。
沈向晚支着腮侧头在想，沈云楚今日向她示好为的是什么呢？绝不会仅仅因为沈云意的脾气讨人厌这么简单，嗯……或许她可以从大姨娘亦即沈云楚亲娘的死因调查一下，也许有法子可以拉拢到沈云楚做她的盟友，反正沈云楚的婚事也定下了，再过三个月就出嫁，林氏也奈何不得沈云楚，如果要对付林氏，沈云楚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才对！
“小眉，你仔细听着，去替我打听一件事，不过要小心点，千万不能声张，尤其不能让夫人知道……。”小眉郑重地点点头应是。
竖日清晨，宫里便来人传下嘉奖沈向晚的圣旨，沈向晚直跪得两腿发麻，听得昏昏欲睡神思恍惚，宣旨太监破锣似的嗓音仍在耳边环绕，皇帝要重赏她那是肯定的，但她真的有些怀疑，皇帝司马怀远真知道赏赐了她多少东西吗？听太监念这一长串子，似乎快将国库的宝贝都搬空了，这莫不是司马仁出的主意？
当然，这些赏赐她不意外也不惊喜，她感兴趣的是，皇帝还封了她正二品的官衔，虽然是个空有头衔挂职的官，但却入了朝庭的编，她每月都和她一品的爹一样，能按时领到朝庭的奉禄，封一个女子做官，沈向晚想着低垂的眼眸含了三分笑意，这可够破天荒的史无前例了。
圣旨一下，一时间，沈向晚立时成了上都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她的知名度甚至大大超过了上都第一美人沈云竹，这个沈学士府一夕间冒出头的女官顿时羡煞无数女子，一时间，沈向晚的风头无两。
再说沈府里，传旨太监走后，夫人林氏捏着长长的礼单子，脸色是又冷又臭，为什么这些荣耀是给那个大字不识的野丫头的，要是给她的云竹多好……！
赏赐入了库房，沈明存下朝回来，林氏立刻拉住他，有些贪恨道：“老爷，我们家开销大，你去和老夫人说说，这些赏赐就充公了，向晚住在府里不愁吃不愁穿的，也花不了什么钱。”
沈明存冷眼瞧了眼林氏：“夫人，不可，这些赏赐圣旨说了是给向晚的。”
“有何不可！”林韵眉间隐现怒色，轻嗤一声：“向晚是沈家的人，赏给她的也就是赏给我们沈府的。”
沈明存皱眉冷冷一叹：“夫人，家里不差这些银子，要说你自己和老夫人说去，我可开不了这个口。”
“你以为我没有和她说吗？”林氏一阵气恼，愤愤甩着帕子道：“可她不同意呀，所以我才让你去说服她。”
“我去也一样。”沈明存两手一摊，面色沉了沉，挑起眉头盯着林氏，明显不情愿。
“怎么会一样！你是她儿子，她跟我不亲，可跟自己的儿子总是亲的，再者，你跟她说说府里困难，她也就答应了。”
沈明存无奈应下，小心翼翼去问过老夫人，被老夫人使劲数落了一番，说他偏心又糊涂，说得他面红耳赤，连忙逃也似跑了出来，弄得个灰头土脸。
沈向晚第二天带人去夫人院子里搬宫里赏赐时，本该禁足三天的沈云意也在，还一身珠光宝气的炫耀着，沈向晚仿佛没有看见她这个人般，恭恭敬敬向夫人行了礼，然后淡淡道：“夫人，向晚知道沈府杂琐事多，夫人事事尽心尽责肯定辛苦，所以向晚今天特意带了人过来，将昨日宫里赏下的东西搬到织梦小筑去，还请夫人拿出单子，也好让她们将东西点算清楚。”
夫人没有表示什么异议，看着沈向晚清丽的面容，将眼底厌恶深深埋了下去，十分平静地吩咐：“春绿，将单子拿来给三小姐。”
春绿连忙将单子奉上，似乎早就等着沈向晚来搬东西一样，沈向晚低头一瞧，压下心头愤怒，唇角勾出几不可见的讥讽弧度，淡淡看了夫人一眼，夫人面无表情坐在那，丝毫不见心虚，沈向晚无声冷笑，夫人的效率还真是高，一夜的功夫，就将长长一串单子精简了三分一，夫人是料定她绝对记不下那么长的礼单吗？
幸好她早留有一手，昨日宋公公宣完旨后，她请宋公公到她的织梦小筑里小坐了一会，当然这小坐一会她是不会让宋公公白坐的，宋公公是司马仁的人，而司马仁向来是个聪明人，深知投桃报李，想当初，滞留在广济驿馆那段时间，她可为司马仁出过不少力。
沈向晚眸光微闪，漫不经心看着小眉与李嬷嬷仔细对着清单点算，不动声色看了一会，她悠然端着茶在夫人旁边坐下，表现出十分诚恳的态度道：“向晚有一事想请教夫人。”
夫人冷冷动了动眼皮，看着她道：“有何事你尽管说。”
“哦！”沈向晚似乎有些困惑地皱了眉，清幽眼眸雪亮地盯着夫人：“夫人，据说按照我天玥国律法其中一条，无故占有或损坏御赐之物，示为对天子大不敬之罪，且罪至三族，不知夫人可知道确有这一条律法么？”
夫人脸色蓦地白了白，随即微露吃惊地眯起双眼盯着沈向晚，她的眼神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见沈向晚清眸平静丝毫不现畏怯，目光不自觉瞥了眼旁边暗自得意的沈云意，见她仍毫无所觉自顾着兴奋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似乎……是有这么一条律法，我也记不清楚。”
夫人明显想推搪过去，沈向晚淡淡看她一眼，遂轻笑道：“夫人记不清楚也没关系，向晚自会向掌管刑部的父亲求证，”她悠悠顿了顿，眸光一转，神情已泛了三分冷嘲：“向晚真希望一夜之间沈府所有人都能多长出几颗头来才好，尤其是二姐你！”
沈云意立刻恼怒了：“沈向晚，你说清楚，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向晚冷冷一笑，目光刹时像冻过万年的冰水，她直直盯着沈云意头顶上的发饰，淡漠道：“我记得圣旨上虽没将所有赏赐之物罗列了出来，但这支正紫色的八尾凤钗恰恰在圣旨之上，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它却不在单子之上，如今我才明白，它原来自己飞到了二姐头上，妹妹在此恭喜二姐了。”说着，她煞有其事朝沈云意拱了拱手。
夫人脸色霎时大变，沈云意还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微昂起下巴，神态骄傲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恭喜我什么呀！”
沈向晚状似天真一笑：“我恭喜二姐成了正二品诰命呀！”沈云意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去，惊愕地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沈向晚又甜甜笑道：“哎呀，瞧二姐惊讶的模样，你该不会不知道正紫色八尾凤钗只有正二品诰命才能佩戴吧？二姐不知道，难道夫人也不知道这规矩么？”沈向晚说着，似笑非笑的眼神停在了夫人阴沉的面上。
沈云意一头雾水转过头看着夫人，夫人恨恨揉着帕子，阴沉地盯着沈向晚，半晌讪讪道：“向晚，你二姐贪新鲜，跟你闹着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