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世界逍遥行- 第328部分

适才怒喝的，正是这些人，俗话中的狗腿子是也。

这群人一出现，黄鹤楼立即被搅得鸡飞狗跳。

尤其是听说他还是“谪仙人”叶锋的关门弟子，楼上又响起阵阵惊诧，原本还想出手讨一个说法的，也变得畏畏缩缩，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下楼。

顷刻之间，熙熙攘攘的黄鹤楼变得空空荡荡。

除了做生意的老板，便只剩下叶锋、李寻欢这一桌。

那年轻公子作书生打扮，手执一柄鎏金折扇，彻头彻尾，完完全全是模仿叶锋。一群人吆五喝六，但真正有实力的……只是那神情倨傲的老僧。

若是按照兵器谱上的排名来算，老僧至少能排进前二十。

放眼天下，他的确有倨傲的资格，尤其是兵器谱前十的高手，死的死，归隐的归隐为前提。

叶锋、李寻欢相视一望，同时哈哈一笑，全都明白了。

这不外乎是一个虚假富贵的公子哥，狐假虎威的故事，简单明了，仅此而已。

年轻公子眉头大皱。

其余人全被赶走，但叶锋、李寻欢却如老僧坐定，就似完全不曾瞧见他们，那年轻公子心下已是大怒。

现下两人还敢大肆嘲笑，更是怒不可当，真真是被气得一佛朝天，二佛出世，愤怒哼了一声，径直朝两人走来，啪的一下，一巴掌打在木桌上，怒道：“你们两个聋了不成？”

叶锋笑了笑，道：“哦，我们两个的耳朵倒还挺管用。”

年轻公子冷冷道：“若不想两只耳朵变聋，我劝你们最好赶紧给我滚下去！因为‘谪仙人’便是小爷的师父！！”

叶锋耸了耸肩，反问道：“就凭这个？”

“当然。”

年轻公子甩了甩乌黑秀发，顿了顿，方才跟着道，“不是。”

叶锋心下大乐，跟着问道：“那么请问……你凭的究竟是什么？”

年轻公子神情突然一变，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缓缓吐出了五个字：“因为……我高兴。”

叶锋、李寻欢同时呆住，而后捧腹，爆发出极大的笑声。

年轻公子勃然大怒，又待再说，叶锋已随手一摆，并未触及他的身体，但他整个人却似强弩射出的箭矢，自黄鹤楼飞了出去，迅捷似电地射向极远之处。

只是一瞬，已经变为一个黑点，然后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究竟能飞多远，除了叶锋本人，谁也不知，谁也不晓。

嗔目结舌。

所有人皆是怔怔呆住，不可置信地瞧着叶锋，又瞧了瞧黄鹤楼外，情不自禁地摇了摇脑袋。

这……这是梦吧？！

再然后，自然确定这并非梦幻，而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地瞧着叶锋，身体不由控制地颤抖起来，倒退三步，双腿剧烈地打颤。

纵然是李寻欢，亦不由为之侧目。

一剑削平九峰山，此事鬼魅离奇，亘古未有，但只要是叶锋，他总是相信的。可想象毕竟还只是想象，跟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以及视觉的冲击力，自是不可比拟。

仙佛。

这便是李寻欢脑海之中，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

很明显，那年轻公子的身份，极其尊贵，纵然面对叶锋这等超越理解的霸道存在，仍旧有人颤声道：“你……你可知那人……那人究竟是谁？”

叶锋洒然一笑，拂袖随意又是一摆。

千万道似有若无的真气细丝，犹如灵蛇吐信，爆射而出，同时将十余名壮汉携卷而起，咻咻声响中，全都化作一根根精钢打造的箭矢，朝着未知的远方，呼啸而去。

四面八方，全都落了那年轻公子一样的下场。

唯一完好无损站在原处的，只剩下那个六十来岁的老僧。

那老僧脸色惨白，脑中蓦地浮现一个名字，双手合十，冲叶锋施礼，恭敬询问道：“贫……贫僧有眼不识泰山，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叶锋望着老僧，突地哈哈一笑，高声道：“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老僧不识英雄汉，只管哓哓问姓名。”

那老僧喉咙动了动，脸上登时变得毫无血色，缓缓道：“多有冒犯，还请恕罪。自今日起，贫僧便潜心钻研佛道，再也不踏入江湖半步……告辞。”

说罢立即转身下楼，一个小插曲突兀而来，然后又极其突兀地结束。

……

……

李寻欢大笑一声：“老僧不识英雄汉，只管哓哓问姓名……世事如此，却也有趣得紧……”

叶锋轻笑一声，两人继续喝酒。

不久之后，啪嗒啪嗒脚步声响起，自下而上，远远传来。

一个带着自己孙女卖艺的老人上了黄鹤楼，那女孩身穿暗色调的汉服，才十三四岁，瓜子脸，生着一张极其生动、秀美的面庞，瞧上去清秀可人，怀中正捧着一个檀香木制成的古琴。

叶锋只感觉呼吸一窒，蓦地愣住，怔怔出神。

他想起了一个人。

眼睛定定放在女孩身上，突然就感觉口干舌燥，一股莫名的古怪感觉，缓缓袭上心头，眼角便微微感觉有些涩意，喉咙稍稍动了动，眨了下眼睛。

李寻欢感觉到叶锋的异状，也没跟他打招呼，直接将那老人跟女孩唤至身旁，付了十两银子，让两人表演一下。

老人躬身，连连感谢。

十两银子，足够爷俩一年的开销了，自卖艺求生以来，都未遇过这般阔绰的出手。

那女孩神情不变，并未因为李寻欢阔绰的出手而大欢大喜，只冲李寻欢躬了躬身，以示谢意，随即便挑选地方坐下，抱着木琴，人突然变得飘渺起来。

《白头吟》，这是女孩口中吟唱的小曲。

“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问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清脆、干净，声若黄莺出谷，当得天籁二字。曲调则宛如蜀地山路九曲十八弯，宛转悠扬，惊心动魄。

叶锋心神动荡，只感觉心底有一样东西正缓缓的、缓缓的发酵。

然后，视线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女孩的脸颊，逐渐消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脸，不圆，不大，不长，不尖，什么都刚刚好，但整张脸却模糊不清，不论怎么瞧，都认不出来。

再然后，女孩口中吟唱的东西也变了。

“他有什么好，值得你百般苦恼，堆起了心事，愁出来寂寥，兜兜转转撇不开这情思萦绕。

他有什么好，碾碎了志气清高，收不回爱恨，说不得晴好，凄凄凉凉斩不断那长夜煎熬。

谁知道，谁知道风雨有情吹开百花花枝俏；谁知道，谁知道岁月无心召回归燕燕筑巢；谁知道，谁知道望断天涯殷勤相盼盼不到；谁知道，谁知道人去楼空梳理旧情情难了。”

……

谁知道，谁知道……

声音渐渐远去，将叶锋缓缓拉回现实，喧嚣复位，但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又是谁的脸，他始终未能瞧清。

李寻欢微微一笑，轻叹道：“琴这件乐器很奇妙，既秉承中庸之道，偏偏又兼特立独行，说是讲究中正平和，但嵇康临刑却又教世人惊艳，说宁静致远吧，却又偏偏要鸣不平之音……”

李寻欢出自官宦世家，也许最精通的只有七八种，但不论是什么，或多或少，都多懂那么一点点。

是她！

叶锋蓦地转过脸，瞳仁一缩，定定瞧着李寻欢，酒杯突然跌落在地。

碎了。

他想起了薛冰。

第557章　陆小凤传奇：薛冰，不负如来不负卿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仓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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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是叶锋修为未如现下这般惊天动地，他也从未这般失态过。

李寻欢当然也不曾见过。

他纵横江湖二三十年，情感阅历同样是丰富到令人咋舌，自然明白，能令叶锋如此的，只能是感情。而感情上的事儿，虽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说，但绝大多数，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一言以蔽之：不足为外人道。

阿飞的事儿，已经让李寻欢大大摔了一跤。聪明人决不会踏进同一条错误河流两次，更何况……叶锋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神秘，他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只是沉默，喝酒，微笑，一言不发。

无言独上西楼，相对饮酒。

许久之后，叶锋突地叹了一声，轻笑道：“李兄，若是时光倒流，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怎样对待林诗音？”

李寻欢呼吸蓦地一窒，身体情不自禁颤了一下，眼神中透射出一股惊慌失措。

手上的酒杯突地一颤，酒水便撒了出来。

很突兀的开口，问题却是极其尖锐，始料未及并且直刺人心！李寻欢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然，心灵上的震撼，自是难言。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叶锋嘴角弯起，笑容和煦如风。

李寻欢脸上变得极其落寞，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寥，良久之后，方才长叹一口气，缓缓道：“若是时光真能倒流，我一定不会放开她的手。因为那不仅害了她，并且……”

说到此处，他便再也说不下去，神情变得更加感伤：“只是……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

纵然现下他已有了孙小红，但第一个爱过，第一个深深爱过的人，总是令人难以忘怀的，这原本就是人类最不可救药的情感之一……男女通杀。

叶锋点了点头，心底已经打定主意。

李寻欢再喝一杯酒，嘴角突地挂上一抹极其愉悦的笑容，道：“但是叶兄肯定还有机会，所以现在，叶兄心底恐怕已经有了答案。虽然不需要我再多说，但我还是想说一句……莫留遗憾。”

叶锋嘴角弯起，大笑一声，高声道：“好一句‘莫留遗憾’，当浮一大白，哈哈哈……”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壶酒，咕噜咕噜，跟着道，“李兄，再会！”

“哦对了，提醒李兄一件事，我觉得你的生活实在太幸福美满，太过羡慕，一不小心没忍住，就整了下你，希望你千万莫要介意，并且一定要多多保重……”

话语落下，人已消失。

李寻欢嘴角轻轻弯起，世上悲哀的事情原本已经很多，若能凭一句话便促成一桩美事，世间还有比这更令人动容的么？

至于叶锋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稍稍有些疑惑。

更疑惑的是……那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叶锋何必用上秘音入耳的绝技？！答案随即揭晓。

正在此时，黄鹤楼上一个无比幽怨的声音响起：“我……我原本就知道，你心底终究还没有放下她，哎，我要找我爷爷去啦，你莫要跟过来……”

孙小红。

这个声音的主人，名叫孙小红。李寻欢现今明媒正娶的妻子。

原著之中，因为嘴炮帝天机老人被上官金虹干掉，虽然李寻欢和孙小红走在了一起，但还有三年的守丧时间。而这个时空，凭空多出一个叶锋。

一切都已改变，两人已经成婚。

不知何时，孙小红已经出现在李寻欢背后。那句话的谜底终于揭晓。

李寻欢苦笑不得。

原本依他的武功，只要孙小红走上黄鹤楼，他必定能察觉，但叶锋不知使了什么法门，竟罩住了他的六识，孙小红都出现在他背后，他尚不知晓。

至于最后的秘音入耳，自然是防着孙小红。

孙小红已经掉头下楼，咔嚓，那脚步声就似走一步，跺一脚。而事实……好吧，正是如此。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寻欢立即施展身法，直接从黄鹤楼跃下，追赶上孙小红。

接下来自然便是一个合格的好男人，哄生了闷气的自己的女人，很俗的戏码。

就算是杀手，也是有小学同学的。

就算是傲然站在生物链最顶端的政商界巨擘，也是要做爱，也是要上厕所，若是男人，上完厕所也是要抖上一抖的。

而就算是李寻欢这种一等一的江湖大枭，成了婚，剖开所有名利荣耀的光环，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撑死优秀一些有魅力一些的中年男人。

而已。

……

……

金秋十月，薛家庄。

秋风瑟瑟，为世间平添了一股莫名的伤感，薛冰的心情也如这秋意，些许伤感。

若是再仔细观察一下，便依稀可以瞧见她嘴角挂着的浅浅笑意。

距离中秋之夜的大决战已经过去了三年，而她自然也长大了三岁，自那日过后，便再也没有那人的消息，最初是刻意不去听，不去想，但感情往往都是这样。

你越是刻意，越是忍不住去想。

三年时间，叶锋再也不曾在江湖上露面，她越来越明白自己心的同时，也越来越沉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喜欢叶锋，也是喜欢陆小凤的。但自那日后，陆小凤再出现在她面前，不知怎的，突然就没了以前那种炽热的感觉。

叶锋、叶孤城、西门吹雪、小老头吴明、金九龄、木道人、独孤一鹤、阎铁珊等一票江湖大枭，齐齐从世间蒸发，有的是死了，有的则是失踪。

这个江湖腕儿最大的，便只剩下一个陆小凤，他仍旧风流潇洒，很多震动江湖的大事都有他的影子。

哪个少女不怀春？又有哪个少女不爱英雄？

但不知怎的，薛冰突然就变得兴趣寥寥，也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却又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薛冰向来都是行动派，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心，不再疑惑，不再迷茫，那便立即付诸行动，然后立即动身，疯了般寻找叶锋的踪影，结果自然是不理想的。

两年。

更准确的说法是，二十三个月零一十九天。

疯狗般的寻找，换来的只是大海捞针，海底捞月般的绝望，但她仍旧没有疲惫，只是微微有些伤感，更多的却是满足……一种追求幸福带来的满足。

就算这辈子都奔波在寻找的路途，她的心也仍是幸福满满。

至于现下回到薛家庄，只不过是要养精蓄锐，为下一次的寻找计划储蓄精力。

窗户打开，薛冰坐在书桌前，右手支着脑袋，嘴角轻轻弯起，自言自语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哪里，但是……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一定会找到你！”

“薛冰，加油哦。”

最后，她胜似白雪的右手握紧成拳，鼓起嘴，对着飘零而下的梧桐叶，对自己说道。

说罢，想起这句话的来历，再回想起叶锋冲自己说这话时，贱到极致的表情，她便不由弯起嘴角，轻轻笑了出来。

也便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在薛冰背后突兀地响起，是噗嗤一下，没忍住的笑意。

唰！

薛冰身体蓦地定住，只感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