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杀死一头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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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杀死一头恐龙-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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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大头!
  我真想对着他的脸尖叫。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现在有多少人追你知道吗?搞不清楚状况耶!这可是21世纪了,年轻漂亮如我吴可梅难道还非巴着一个男人不放不可?你也太看轻我了!我今天可以未婚生子,可以整容,可以自己带着孩子飞来找你,就表示我的勇气强得无法挡,多到用不完,我会比任何人都努力使自己过得幸福快乐的!
  听见没!
  我无声地喊着。
  但显然大头没听见。
  我带上门哭着爬上床去,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大头带我们去芝加哥自然史博物馆看暴龙苏,看到那么大的阶梯和那么高的建筑悠悠兴奋得不得了,不让抱,坚持要我牵着她一步一步爬上去,大头只好跟我分别拉她一只手,一阶阶把她提着走上去。
  “这悠悠个性真强。”大头笑道。
  “像我吧。”
  “这倒是。”大头遥想起过去的什么,眼神一抹缥远温柔。
  “是因为小倩吗?”我福至心灵。
  “啊?”大头脸上还带着看着悠悠时的微笑。
  “因为小倩所以你不接受我了?”
  沉默了约三个阶梯的长度。
  “有段时间我们曾试着交往。”大头说。
  天呐!晴天霹雳!今天虽然还是很冷但阳光灿烂,外国人挺直的鼻梁都照出闪亮的一道光,我却听见耳边有隆隆,喔不,爆炸般的雷声,但其他人却毫无所闻笑语宴宴。

 28 大头(4)

  说不出话来。
  心里一直念着大头大头。
  他妈的你死大头!
  还亏我一直念着你,还亏我因为你的缘故在最后一刻下了整容的决心,还亏我,还亏我一直以为你爱的是我,只是我!
  以前我遇到事情,都会像念佛一样念着大头的名字,好像这样就有依靠,有人相依相偎似的,但大头现就在眼前,还说着这么叫人痛心的话,我竟然还忍不住在心里直念着他的名字,好像这个大头不是我念的大头。
  然而谁说大头对我没有同样的感觉呢?
  脚底悚然一凉,对呀,我自己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吴可梅了啊。
  天呐我到底做了什么?
  “你知道小倩她一直,喜欢我,但从来没想过要跟她在一起。”大头不看我,只看悠悠,“后来你去整容了完全没有消息,那段时间我病了,小倩一直在旁边照顾我。”
  我在流泪,泪水流进围巾里。
  这样你就接受她呀,你也太洒狗血太九点半档连续剧了吧,演给谁看呀,去你的!
  “之后就想,接受她吧。”
  什么都不想说。
  只盼望这博物馆里的恐龙瞬间突然活起来,咚咚咚不顾人们惊叫声与阻挡的东西大模大样踩踏出来,到了我们面前后前腿举在胸前,俯身问:“大头是哪一个?”惊恐的众人不约而同将戴着手套的手指指向大头,当然,也包括我的手指。
  恐龙用爪子轻轻指点着他说:“年轻人,我前些年在地底下听过不少负心汉的故事,但只有你实在是惹毛了我,让我很不爽,我不会送你一桶汽油跟番仔火,那太浪费时间又不像我的style,我通常都是这样解决我心头的不爽的。”
  话音刚落它提脚踩下,砰隆隆,大头已成为一摊肉酱。
  我泪流满面却扑哧而笑。
  喜儿真是猪头,还说什么大头其实是没有女朋友的,人家这会儿可能老婆都要生了也说不定,不然怎么那么喜欢小孩的样子?
  芝加哥自然史博物馆的大门已然矗立眼前,写着SUE三个巨大英文字母的红布从屋顶垂挂至我们的头顶,随风起起伏伏猎猎有声。
  大头跑去买票,我则紧紧抱着悠悠很怕冷似的,眼泪在我脸上结了冰,好痛。此时的我一定颇有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美感,只是希望我那新加进去的鼻骨别被冻僵断掉才好。
  进了门吃人一惊苏就站在那里,巨大得高过二楼的身体弯出一个弧度就像《侏罗纪公园》里暴龙搜捕猎物时蓄势待发的姿态神情,我仰望仿佛听见暴龙高声鸣叫,全身飕飕竖满鸡皮疙瘩。
  哎,暴龙苏,我终于看到你了!

 28 大头(5)

  可是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初刚知道你时的我了,大头呢?大头还是那时的大头吗?
  再仔细看一下,怎么觉得这位恐龙小姐有种说不出来的面熟感?是因为以前大头老是穿着它的照片的T恤吗?
  又不太像是因为这样,苏给我的感觉还要更亲近一点,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比我认识大头还久。
  悠悠个子矮根本连要抬头看都不知道,钻来钻去竟被她发现了麦当劳的标志,她现在正像所有台北市一岁出头的小朋友那样,疯狂地迷恋麦当劳叔叔。
  悠悠歪歪倒倒全速冲过去,嘴里还念着麦麦麦,大头笑着追过去,抱回来时说:“麦当劳是这家博物馆的赞助者之一,芝加哥市内还有一个全世界第一家的麦当劳,有空可以带悠悠去。”
  “那她一定会很高兴。”我说。
  我没说的是,大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麦当劳吗?就是在麦当劳里你跟我说了好多暴龙苏的事啊?这不是很巧吗?这不正代表着我们俩应该还有未尽的缘分吗?
  我凑近前去看牌子上的英文解说,不知怎么的靠近苏时,即使不看着她也会头顶背脊一阵阵冷飕飕的,好像她那六千五百万岁的骨骸会放射出某种迫人敬畏的威严,叫这些自大的人类好好想想,苏威风时,你们人类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还有还有,你们可别欺负我的前同类吴可梅喔,小心我踩扁你们!
  “啊!”本来正嘿嘿为自己的想像画面默笑的我突然大叫。
  抱着悠悠站在我旁边的大头忙问怎么了。w w w。5 1 7 z。n e t
  “这里写说这个头是假的!”我们两个一起抬头看她,巨大深黑的眼窝有种无法形容的神秘与残暴。
  大头说:“梅梅你英文变好了喔。”他像以前那样对我笑。
  “我有在补托福啊!”一被赞美立刻得意洋洋,“我要来美国……”话没说完,事到如今,究竟还要为了什么到美国念书呢?
  大头看着我,他知道我没讲的是什么。
  “苏的头太重了,这些她原来的骨架会撑不住,所以做了一个轻的模型安在这里,真的那个在二楼。”
  “头是假的啊?”我若有所思,“跟我一样。”
  大头笑起来,“对呀,你真的跟暴龙苏挺像的,苏被发现时身边也带着小恐龙。”说完他顿了顿,看看我,表情复杂。
  是呀!我在心里呐喊,虽然我们都换了个头,但暴龙苏还是暴龙苏,吴可梅还是吴可梅呀!如果你还是爱苏,怎么能停止爱我呢大头!
  “那你跟小倩什么时候结婚?”忍不住问。
  大头又笑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里,大头笑的次数越来越多,快要跟以前一样多了。

 28 大头(6)

  “我们根本不算有在一起过,”我们牵着悠悠一间间慢慢逛着与苏有关的展览室,“交往了几个星期,我实在觉得,跟你在一起,”他看我一眼,“才是最快乐最自在的,越是想要忘记以前,越是偏偏喜欢拿小倩来跟你比,两人处得无滋无味。后来小倩大概也很失望了,申请到一个东部的学校后就走了。”他想一想又说:“我想我可能是个很无趣的人吧,没有什么女孩子能够忍受我。”
  知道就好!那还敢背着我乱搞!
  “你自己还不是!乱搞得更凶!”
  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划过,仿佛天降,我知道只有我听见,或许是来自良知也或许来自上帝或暴龙苏,我缩缩肩往上瞧瞧,心里道歉,好嘛好嘛,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我已经改了嘛!
  “大头……”想牵他的手,却被他躲开。
  “可是梅梅你变太多了,我一时实在是……,你真的变得很美……,美极了。”他深深望进我的眼里:“我简直找不回以前的梅梅了。”
  咦?
  这段话说得有点意思,希望值上升了0。01%。
  “大头!”我拉拉他的袖子。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紧张得有点喘,手捂着胸,“吴可梅在这里更清楚了。”
  大头看着我。
  “你的恐龙还在这里,我没有杀掉它。”
  “可是梅梅,”我来这里之后大头第一次显得激动,“你为什么要去整容?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你这个样子,我根本不认识你!”
  大头虽然尽量控制,但大嗓门仍引来旁人侧目,但我跟大头,已经一点都不想管别人怎么想了。
  “我,我想忘掉过去。”
  “不是!”大头喊,“梅梅你还在说谎!你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我只是想要变漂亮,这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一定要变得漂亮?我,”大头很伤心,伤心得很明显,“我不是已经这么喜欢你了?”
  “我……”
  “说完!把你真正想说的话说完!”
  “我不想两个人丑在一起!”我用力大喊。
  有人发出嘘声要我们安静。
  大头拖着我往外走,一出博物馆大门,冷风瞬间冻僵我的脸。
  是要下雪了吗?我终于要看到人生第一场雪了吗?一个念头蓦然浮上心头。
  “这才是你真正想的对不对?”大头眼眶发红潮湿。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还是一直狭隘地被关在那美丑价值观里,”大头颓然坐在阶梯上,“你还是用美丑算计着、衡量着一切,难道,我的努力没能让你明白?”

 28 大头(7)

  “明白什么?”我很惭愧很自责很后悔,而且因此脑子一片空白,只会问蠢问题。
  “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是不会受美丑影响的。”
  “大头。”我好冷,我全身都硬掉了,稍一用力就要碎开来了,“我怎么能知道,没有了美,爱情能支撑多久?”
  大头愣了一愣。
  “你自己说,你一辈子不会受其他漂亮女人的吸引吗?你能保证吗?”
  大头还是没说话。
  “所以我怎么能不去整容?”
  “难道不能赌一赌?先在一起,看看即使你不漂亮我能爱你多久?”
  “大头,你自己也没有信心对不对?”
  “不,我是有信心的,只是……”
  “只是未来怎样你也不能保证对不对?”
  “嗯。”
  “所以既然我要赌,为什么不能先多准备一些资本再赌?”
  大头失笑,“你这,真是歪理。”
  “歪理也好正理也好不歪不正的理也好,”我真是被冻得胡说八道,“没有什么是真正能给予我人生指标的,每个人都是摸索着过一辈子,谁能预知未来呢?在那个关键点我决定了这样做,我就做了,真爱我,就要把在你眼中是错误的决定的这一切也爱进去,如果不能,你敢说你会爱丑八怪的我一辈子?”
  大头大大被动摇了,他身体放松眼神出现变化,他犹豫着挣扎着,他还想在彻底战败前做最后一搏:“可是我,我从来就不担心你会因为我长得丑而不爱我,”这种幻想有点激怒了他:“如果你嫌我丑不爱我,我才不稀罕。”
  “你是男生耶!男生又不用看外表!”
  “谁规定的啊?谁规定男生不用看外表女生用看外表!”大头番起来。
  “大家都这样说啊。”
  “大家都这样说你就应该这样想吗?”
  “我不这样想谁知道你这不这样想?”
  “我才不会!”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水泥脑袋,怎么就不想吴可梅居然为了加强我们感情持久的可能性竟然勇敢地去整容好感人,啊?”
  大头直愣愣看着我。
  “我的刺青没有弄掉喔。”
  “啊?”
  “记不记得我胸前有刺字?”
  大头点点头。
  “韩国那个医生要我顺便弄掉我不肯,”我好想牵牵大头的手又不敢,“因为那个刺青会提醒我很多事,要我不逃避地记着以前做过的那些蠢事,要去面对我其实有着很恶质的部分的这个事实。”
  “对呀,你好恶质,你还不是嫌我丑。”大头黯然。
  “嫌你丑的是我的丑,现在我的丑没有了我就不再嫌你丑了,这证明了我的整容手术其实是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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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词夺理,怪逻辑。”大头笑。
  “我就是怪,”深呼吸,“才会爱你呀。”
  大头猛然转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有什么闪动,他嘴唇抖抖的,他伸手想触碰我的脸,他开口想说什么。
  一个外国小孩笑着叫着从我们面前跑过去。
  “悠悠!”我跟大头同时大喊。
  悠悠被我们忘掉了,我这做的是什么妈妈?
  我急得哭出来,大头拉着我往博物馆里冲,口齿不清地跟门口的人解释我们把小孩忘在里面了。
  大头在一楼到处跑来跑去喊悠悠,我的手脚都在发抖,每迈出一步都要花好大力气。
  听见自己尖声哭叫着,人们惊恐地望过来,面容呆滞,他们是外国人,他们的表情我听不懂。
  悠悠!
  悠悠!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往二楼爬。
  就在远远看到苏的头骨的刹那,我停住脚步。
  就,就是这个!
  这场景,这声音,这感觉!
  我这十几年来梦中不断出现的,就是这一幕,这个苏的头,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存在于我的梦中了。
  我现在也是在做梦吗?这一切是真的吗?
  我真的生过悠悠吗?我真的整过容吗?还是我真的有遇到过一个叫做大头的男生吗?
  会不会待会儿醒来只是庄周梦蝶黄粱梦一场?
  惶惶然觉得四周景物正在快速地旋转,等一下就会物换星移乾坤大挪移,啊一声在家里的床上醒来?会不会赶紧打电话给喜儿说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见我整型了,梦见我生了一个小孩,还梦见我与一个叫大头的男生相爱了,我那么真实地感觉到我会与他共度一生?
  好怪吧喜儿,好怪的一场梦吧。
  我想我快要晕倒了。
  悠悠在那里!
  终于回到现实世界,扰扰人声再度进入耳中。
  悠悠跟在参观恐龙头的人群中,人人都以为她是旁边那个人的小孩,她不惊不慌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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