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惊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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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世惊尘-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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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网体上行,“哗啦”一声,将二人提出水面。只听有人大喊:“东家,并非怪鱼,却是两活人!”凌云轩迷迷糊糊地张开眼,乃知是艘渔船,方才错把他俩当了大鱼捞出来。

倒听一人道:“还不快救上来!”其音苍老,定是上了岁数之人。隐约中,凌云轩以音相辨,断定识得此人,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二人随网缓升,慢慢落于甲板上。三四个宽膀渔夫替二人松了网索。凌云轩担心赵晴不支,斜眼瞅去,见她虽仍昏睡,却是面色平和,也就松了口气。但见一身着土色袍袄的驼背老翁凑上前来,眯着眼道:“究竟怎的回事?”正是方才下令之人。

凌云轩摆头一瞧,惊呼:“宁老伯!”老翁凝视片刻,颤着手道:“你?可是凌家公子么?”

老翁姓宁名代安,是安泰渔庄的店主。这安泰渔庄专为长安、洛阳两地王公贵族、名门旺户供给水产海鲜,声誉极高。宁代安亦曾与凌家交好,多有往来,逢年过节均会贩些鲜货给凌家,以为待客之用,故而识得凌云轩。

凌云轩大难不死,更遇上家门旧交,不禁悲喜交加,起身与宁代安搂住。一老一少都不意在此相逢,而情形更是如此不经。

宁代安的坐船虽是打鱼撒网之用,却非一般船家可比,其上建有双层阁舱,豪华之处,不亚陆上楼台,用物非常齐备。他见二人形容憔悴,急唤下人将他们扶至舱内客房,更找出两套新衣,着人帮他俩换了。倒是赵晴始终昏迷,令宁代安大为惊诧,由凌云轩解释后,方知二人均中了毒。

稍事休息,凌云轩便于房中运功逼毒,却发现毒质已扩入血脉,暗忖必是落入渔网之时,错乱之间松了内气所致,但不知此毒有何功用,为何并不致死。当下心头一跳:“不妙,赵姑娘身子羸弱,可当不起剧毒在体。”连忙寻至赵晴房间,见她虽是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但吸气送气仍算平稳,当无大碍。

正在这时,宁代安推门而入,道:“凌公子,你不必太过挂心,待我沿途寻访名医,定可治好你两个。”凌云轩理了理赵晴额前散发,自责道:“只怪我太过大意。倘赵姑娘有了三长两短,我便万死难赎其罪矣!”

宁代安叹了口气,问:“你二人如何落入江中,又为何食下毒物?”

凌云轩回过身,道:“此事说来话长,宁老伯如欲知晓,需待我细细道来。”宁代安便带他入了客厅,落座详谈。

得知二人遭伏始末,宁代安眉头大皱,捻须道:“老夫听闻,大凡江湖中人所使毒物皆非寻常大夫可医,未知是否属实?”凌云轩点了点头,道:“我也虑及此事,但若无人可治,赵姑娘……唉!”不由得垂头丧气起来。

宁代安见他如此忧心,微微一笑,道:“天无绝人之路,老夫或可寻得解毒之人。”凌云轩倏然站起,迫不及待地道:“宁老伯快讲。”

第九章 岛中自有芙蓉面(二)

宁代安说道:“此人乃老夫知交,早年曾为贵府老太公治病,人称‘活秘方’,现隐居于东海衢山岛。”凌云轩心忖:“‘活秘方’?此人真个这般了得?”

却听宁代安又说:“此人姓徐名通荣,祖上世代行医,实乃药王孙天医传人。”

乍听之下,凌云轩犹未敢信:“竟是孙天医之传人!”二人所言“孙天医”正乃唐初药王孙思邈。孙思邈之能在当世传为佳话,常称其有起死回生之力。相传,便是山虎野鹿亦来寻其医病,足见其本领过人。宁代安既言徐通荣乃孙思邈传人,想来其必有神鬼莫测之技。

凌云轩登即大喜,道:“事不宜迟,烦劳宁老伯这便启程如何?”

宁代安哈哈大笑,挥手道:“其实,老夫这便是去徐秘方处。他居于衢山,难来中土。老夫每年冬去春来之际,均上岛相会,此刻正巧顺路。”

凌云轩登时神采飞扬,连声呼谢,心想天下竟有如此巧合。

宁代安却说:“只是,此去东海,路途遥远。之前,我只想就近寻个郎中,好给你二人医治。如今,却要远赴衢山,未知你俩可否支持得住?”

凌云轩心中一凉,他自是无虑,然赵晴可否无恙实在难知,转念一想:“且每日替赵姑娘运功护体,拼却我性命不要,也定要救得她。”便用力顿首:“宁老伯放心便是。”

“好。”宁代安当即起身命下人加快手脚,赶往东海。

大船顺江而下,除定时*岸补充食水外,俱是不停地赶路。凌云轩每日为赵晴运功驱毒,却因赵晴身无内力,气力不应,收效甚微。凌云轩自己也渐觉行气不畅,想来是入血侵脏的毒物起了作用。

途中偶遇些匪贼强盗欲行劫船,也给凌云轩打发了去。眼看陆岸越来越远,周边水域也由浑黄转为蔚蓝,衢山岛正一点点接近。

足足行了近二十天,大船终于进了东海岛群。这一日,凌云轩于船头遥见一岛长出海际,其上树木葱茏,更有三两个渔村点缀其间,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衢山岛。

凌云轩却是无心赏景,只巴望一脚踏上岛去,让徐通荣将赵晴医好。

宁代安让人用软椅抬了赵晴,领众人下了坐船,绕过两座矮山,来到一处庄院前。

那庄院极为简陋,只有三间竹舍。屋前杂七杂八种了些花花草草,此时大都尚在抽芽。宁代安命从人在外候着,自同凌云轩步入正堂。

堂门未掩,其中坐着两人,一个头顶高冠,身着宽袍,年岁与凌月刚相仿,见二人进来,忙迎道:“宁兄,徐某恭候多日了。”当然是徐通荣了。

另一人也跟着站起,却是当日在武林大会上同凌云轩和诗相对,一见如故的罗隐。罗隐、凌云轩相见大喜,交腕道好。宁、徐一看,惊呼:“咦?原你二人相识的。”

话音一落,徐通荣猛然止住四人交谈,上下打量凌云轩一番,又瞅了瞅抬在一旁的赵晴,斜眼瞪了宁代安,狡然笑道:“宁兄,你不辞辛苦,竟是给小弟送上两个中毒之人。”

凌云轩心中一凛:“这神医目光锐利如斯,一眼便可认出我俩症结所在。”登即躬身施礼:“徐前辈,望您无论如何,救下这姑娘。”

徐通荣讪讪一笑:“公子,依徐某愚见,救你比救她更急。”凌云轩一怔,心想:“赵姑娘昏睡十余日,只可食些汤水,早已虚弱不堪。我虽日渐力衰,却也能吃能睡,徐前辈何出此言?”

徐通荣不慌不忙地转身坐下,招手道:“诸位坐下说话。”众人依言落座,乃听其言:“公子,你二人所中之毒,名曰‘火蚓狂花’,专克内力高强之人。”罗隐抢曰:“徐神医,凌公子乃罗某挚友,还望神医救他一救。”

徐通荣微微一笑,道:“悬壶济世,为医之道,徐某自当勉力为之。”凌云轩闻言大喜,翻身拜曰:“徐前辈,但求您救下赵姑娘,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徐通荣连忙扶他起来,说:“公子,徐某有言在先,要治便治一双,万一失手,一殒两命,绝无救她弃你的道理!”此话虽不中听,却是好心良言,继而道:“来,且随我往内堂诊脉。”

徐通荣将凌云轩领至里间坐下,诊起脉来。其间,又打探了二人中毒以来的饮食、起居诸般状况,凌云轩则一一细答。

徐通荣脸色一沉,摇头道:“怪哉,怪哉!”凌云轩不明所以,急问:“前辈,有何不妥?”徐通荣收手问:“公子可知‘火蚓狂花’为何物?”凌云轩茫然摇头。

徐通荣乃道:“此毒源产南诏,主药两味,一乃火蚓,二乃曼陀罗花。曼陀罗花有迷神麻肢之效;火蚓则为南诏异物,乃深居地底的毒虫,最喜出没于曼陀罗蔓生之地。中毒之人初由曼陀罗花之故,四肢乏力,昏昏欲睡,进而体气疏散,便令火蚓毒汁渗入内脏血路。此后,若中毒者运功相抗,血液速行,火蚓毒汁便会发作。其本是天下性子至热之物,一旦生效,必令中者血脉爆裂而亡。”

听过徐通荣一席话,凌云轩始能明白赵晴不会武功,以致火蚓之毒无处发作,却由曼陀罗花而昏迷不醒,又问:“我俩中毒甚久,为何赵姑娘至今未醒,莫非此毒如此长力?”

徐通荣抬眼一瞟,道:“公子,你时时不忘那姑娘,丝毫不顾自己安危啊!”一句话说得凌云轩满面通红,无言以对。

徐通荣正色道:“此毒经久不散,非因曼陀罗花之故,而当归咎火蚓。火蚓之毒注入腑脏,则可积年不去。二毒相辅相成,火蚓毒汁既留,曼陀罗花之毒自然仍在。是以,不懂内修之人中了此毒,虽无立时之忧,却可因昏睡过久,无法进食而死。”

凌云轩点点头,纳闷道:“但来此途中,我每日为赵姑娘运功护体;此外,尚与海寇动手,为何均不见血脉爆胀之象?”

徐通荣叹了口气,道:“这便是我方才疑惑之处,确是百思不得其解!”

凌云轩释然道:“如今也管不得那许多了。前辈可否告知解毒之法?”徐通荣将手一扬,道:“此毒虽奇,解之却也不难。从配药看,只消解得火蚓之毒,则二者尽去;而以药性论,当以至寒克至热。”凌云轩自言自语:“至寒克至热?何为天下至寒之物?”

第九章 岛中自有芙蓉面(三)

徐通荣接口道:“地蚕卵汁——”

凌云轩哑然失笑,大呼:“原来如此!”这便将黄山之中以地蚕卵充饥的奇遇说了出来。徐通荣惊讶无比,暗忖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却又说:“公子病况反复,想必是地蚕卵药性易失,不足以克制内毒。”

凌云轩脑筋一转,道:“这有何难!我这便乘船上陆,骑快马赶往黄山。”徐通荣嘴角一咧,道:“便你购得一日千里的汗血宝马,往来亦需十日。只怕那姑娘维持不下。”

凌云轩心头一颤,转喜为忧。这一路上,赵晴玉容日见清减,若非由他饭时按住她下颌颊车、地仓二穴,强送些汤水,只怕早就香消玉殒了,又如何再熬十日。

徐通荣凝想片刻,道:“或许可于就近寻得蚕卵。”说罢,当即取出文房四宝,伏案写下一张字条,又往屋后提了个笼子来。那笼中是只白鸽,养得肥肥壮壮,毛光翎顺。徐通荣将纸条捆在鸽爪上,开笼放它出去,继而转头说:“未知你二人造化如何,且静候三日再说!”

凌云轩猜想那信鸽定是徐通荣求助于某人所用,然则何人有此能耐,可解燃眉之急,却非他所识,只有等上三日了。

二人出屋,罗隐、宁代安极为关切,上前问长问短。徐通荣只叫二人宽心,言三日之后当有分晓。

罗隐这便说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徐通荣乃嘱咐道:“钱老爷务必每日按方服药,一月之内,当有起色,还望罗公子代为关照。”罗隐应诺,抽身告辞。

罗隐走后,凌云轩才从徐通荣口中得知他现于临安都副将钱镠府中任职,方才就是因钱镠之父钱宽偶感恶疾而来。

凌云轩颇为诧异,要知能让罗隐这等孤傲不群之人屈尊以事,为主之人定非泛泛之辈,不由得生出去见见这钱镠的念头。

宁代安与徐通荣聊了整日,当夜便乘船返回,以打点生意。临行之时,凌云轩托其派人往蕲州相会吴氏兄弟,以免他二人等不上自己,再耗力找寻。

衢山岛远离中土,不经战火,岛人自可安居乐业。凌云轩日间无事,便四下走走,觉着此地山清水秀,天高气爽,闲步其间心旷神怡,端坐其上灵台清明,可人之处俯仰皆是,比之中原的污浊喧嚣,此地直如人间仙境;若非大仇未报,凌云轩真想仿效徐通荣,结庐隐居,永世不出。

转眼间,两日已过。赵晴不见好转,凌云轩胸口闷压也渐渐加重。

到了第三日清晨,凌云轩方与徐通荣看过赵晴,就听门口一阵吵闹,出门一看,乃七八个身穿绿色锦缎套衣的男子列队而来。队中头三人右手均提着红漆方盒,不知内置何物。

徐通荣眉舒眼笑,对凌云轩说:“看来,你两个有救矣。”凌云轩心中盘算:“这几人装束相同,想来是某家大户仆众,只不知从何处来?”

为首一人来到眼前,朝徐通荣躬身行礼,道:“徐神医,我家公子得信之后,即命小人备齐物件,连夜赶来。”徐通荣还礼道:“有劳诸位。”

那人便将手中方盒递上。徐通荣打开一瞧,内里正是十颗黑黝黝的黄山地蚕卵。凌云轩一见,心下佩服:“此人端地神通广大,难怪徐伯父向其求援!”

徐通荣将药转给凌云轩:“云轩,好生收着。”凌云轩点头接下。

第二人顺势呈上礼盒,徐通荣微微一愣,道:“我只烦劳尉迟公子赠些蚕卵,方才之数已足用度,此中又乃何物?”领首之人答:“我家公子只教小人务必办来,还望神医笑纳。”

徐通荣打开一看,顿时双目生光,惊喜之形更胜于前。凌云轩忍不住探头来看,却是一把衰草似的枯黄植被,想必是甚么名贵药材。

待第三人礼盒送上,二人启口一瞧,内装一盒香茶。徐通荣笑孜孜地收下礼物,道:“望诸位回复尉迟公子,这‘九死还魂草’与‘佛顶云’,在下一并收了,多谢他一番美意,他日定当登门谢过。”

“徐神医言重了,”仆首答道:“我家公子还说,过些日子便来拜会徐神医和徐小姐,不必劳动尊驾辛苦。”徐通荣大笑:“尉迟公子太客气了。”那几人行事已毕,便要告辞。徐通荣赶忙出院相送。

凌云轩站在门口,暗自思索:“这尉迟公子乃何许人?为何对徐伯父如此殷勤有加?方才那人所言徐小姐又乃何人?”

顷之,徐通荣送客赶回,即刻动手配药。凌云轩只见他取来碗清水,拿了数根“九死还魂草”扔了进去。片刻之后,那草缓缓胀开,形似佛手,倘不以颜色论,当与鲜活者无异,且散出一股淡淡花香,嗅入鼻中好不受用。

这九死还魂草乃清热解毒的良药,是衢山一带特产,然礼盒中所盛尤为珍贵,是将草药并上名贵牡丹“国色天香”之茎皮、花瓣晾晒而成。牡丹本就是清热凉血之物,“国色天香”更乃其中极品,但因生性娇弱,不易成活,株株价值不菲。是以,寻常可见的九死还魂草徐通荣自不稀罕,而眼前这些却是举世难寻的宝贝,他如何能不欢喜?

“有此药做引,当是事半功倍哇!”徐通荣一面说着,一面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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