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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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仔系列-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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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英嫂被拉走救治后,因为疯癫,竟再也不能掩饰自己心里的情欲,因此竟变得口无遮拦,顿时辱了寡妇的名节。今日萧晨到村中传令迎接钦差,金婶为人刻板谨慎,顿时就害怕过两日钦差来颁新牌坊时丢人现眼,这才决心让她私下殉节。

唐璜急忙问道:“那萧晨呢?”女孩道:“他没用的!”想那萧晨多年来被村中规矩打压,虽有满身武艺,但循规蹈矩,还真是不敢跟金婶说上一个“不”字。

李响心中酸楚:“我害她还害得不够么?”想到当日英嫂脸上那狰狞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的红叉,这几日来本已渐渐麻木的心,又被悔恨狠狠攥住了,“我不能去。”

女孩急道:“你真是废物!”她本来就一向看李响不顺眼,这时见他推托,不由更是火大,又是一脚踢在李响腿上,叫道,“快点走!”

李响摇头道:“你去找别人吧。我每次帮她,最后都是害苦了她。现在去救,也许她就真的死在我的手上了。”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以后求人帮忙,千万要找准人啊。不然害人害己,你负得起责么?”一边说,一边只觉得口中又苦又涩,太阳穴怦怦直跳,心中烦躁欲呕。

他终于要见死不救了,一向自负侠义的他终于也要见死不救了——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如果那寡妇就这么死了,她泉下有知,会不会觉得快乐,她的乡邻会不会觉得光荣。而如果他现在去救人——那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突然间,坐在他旁边的唐璜“腾”地站起身来。一伸手快如闪电般拉住了女孩的手腕:“走!我去跟你救人!”

李响吃了一惊,那女孩也吓了一跳,奇道:“你?”

唐璜微一犹豫,便道:“我行的!”拉着女孩便跑。他唐门翘楚的轻功,哪能慢得了,只一晃身,便已扯着女孩消失在村里的房墙之后。

李响目瞪口呆,忽然眼前“刷”的一道黑影掠过,却是远处坐着的关魔儿此刻反应过来,忍饥挨饿,疾追了过去。

唐璜方才全凭一时冲动,拉着女孩飞奔入村,可离祠堂越近,心中不由越是惶惑退缩。女孩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大叫道:“嫂子!嫂子!”

只见卜氏祠堂大门紧闭,门前的萧晨本来垂首而坐,这时听见女孩喊叫,抬起头来,看见了唐璜,两手一撑膝盖站了起来,没好气道:“唐璜,你别捣乱。”唐璜定足站住:“萧晨,英嫂是怎么回事?”

萧晨此前被金婶说服,放纵祠堂中的恶行,这时其实早已后悔。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真要让他翻脸制止,却又让他的脸往哪里搁?因此他口气颇不耐烦:“这是我们义贞村的事,你别管!”

唐璜看他神色,已知女孩说的不错,不由气愤:“你是官差,村里如此草菅人命,你就这么看着?”

萧晨暴躁难当地叫道:“后天朝廷御赐的牌坊就到了,那是贞节牌坊!英嫂现今神志不清,若是她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传到钦差耳里,那便是欺君灭族之罪,整个义贞都得陪着她死!”这些原本是金婶劝他的话,这时自己再背一遍,却颇能坚定信心。

这人实在已是魔怔了。唐璜强压怒气道:“你怕她坏了你们的名声,容不下她,把她藏起来不就得了?把她送到别处去也好……”萧晨恨道:“义贞村的未亡人个个都登记在册,你以为大人们不会查吗?好端端少了这么一个,牌坊还颁得下来?”

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直令唐璜不由勃然大怒:“你是喜欢她的,就能这么看着她死!”萧晨脸色大变,咬牙道:“那却是我错了。”他猛地将双臂一张,喝道,“总之今天有我在此。你休想再靠近祠堂半步!”唐璜怒道:“拆骨会危机四伏,狄天惊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你还要内讧?”

萧晨终于爆发,叫道:“我不是七杀!我没有反骨!管他什么拆骨会,我只是想让义贞的姑嫂们好好地生活下去而去!”

他这一生,实在已为这村子牺牲太多,家人、青春、尊严……不知不觉,这村子倒变成了他的一切。可是他真的心甘情愿如此么?那些他根本不敢去面对的不满,已在他的心里越聚越多,这时便催得他只能将两臂风车般地甩开,把掌、腕、臂、肘、肩,全都化成无坚不摧的铜锤铁棍,泼风般以攻代守,全砸向唐璜。

这通臂摔碑手霸道刚猛,唐璜是暗器大家,挥、抖、抹、兜、捻的手法最快,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招法套路,但是尽可与之周旋。

萧晨大笑道:“你这唐门逆子,用起老祖宗的功夫来,倒是越来越心安了。可是没有暗器,我又怕你何来?”说罢再催三分力,双臂上下翻飞,直逼得唐璜步步后退。

那小姑子看唐璜落了下风,如何不急!她东张西望,眼见祠堂侧墙下堆着一捆高粱秸秆,连忙飞奔过去,抽出一根粗的,啦啦挥着跑来,拼尽全力去打萧晨。

唐璜叫道:“给我!”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女孩的秸秆已经逼近萧晨身侧,捕快手快,劈手便将之夺下,唐璜也待去抢,却被萧晨一避,只来得及抓住一片叶子,“嚓”地扯了下来。

萧晨将那秸秆远远抛开,笑道:“这玩意儿落到你手里,不是成了暴雨梨花针了?”他脚下一绊,将女孩摔了个跟头,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赔钱货!”

忽然间,萧晨只觉手臂剧痛,直疼得他几乎站立不住。低头一看,却是那片被唐璜扯下的高粱叶,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上臂。没有想到,那又薄又软的叶片,竟在唐璜的内力灌注下,刺透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肌肉纹理,对穿嵌住。

这伤处如此怪异,较之臂上的疼痛,却是心里的震撼来得更大一些。萧晨大叫一声,脚已软了,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唐璜喘一口气,暗器高手飞花摘叶也能伤人,只是以他现在的功力,发出这记叶刀却是弥足辛苦。当下,他绕过萧晨,再向祠堂走近两步,却听身后有人冷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唐门暗器么?”

唐璜猛地站住,一条极淡极淡的影子慢慢从他脚下升起。只听骆九风的声音道:“先前你是故意示弱么?我们几乎被你瞒过去了!”

这快剑手起初随萧晨进村,便一直隐匿形迹,村中人固然没有发觉,就连唐璜也一时大意。这时他背后空门大开,而对方杀气凛冽,竟至他一时根本无法回头,只得道:“我不是逃走,我是要去救人。”

却听骆九风“嗤”地一笑道:“我不让你救。”他虽然说话,但那如山般压来的杀气却丝毫未泄,“我师父的‘拆骨会’就是要毁掉你们。此前你无精打采,反骨了无痕迹,我们也打击不得,现在你既然敢于振奋,那说不得,我只好再将你打到趴下。”

唐璜咬牙道:“你有这样的本事么?”他猛然回身一抓,左手抓中关魔儿持刀的手,右手顶住关魔儿撞来的盾,两人一起飞起,“哐当”一声撞开了卜氏祠堂的大门,摔了进去。

——关魔儿追他进入义贞,道路不熟,多有绕远,赶到时刚好看见骆九风困住唐璜。唐璜是他看守的目标,此前略有走失,实是大过,真被狄天惊知道了,少不了一顿责骂。因此他情急之下,便抢在骆九风之前突袭唐璜——却给了唐璜以他作为掩护,趁势脱身的机会。

“扑通”一声,两人一道摔进祠堂,唐璜反应敏捷,猛地一蹬关魔儿,自己已经滚开数丈,直到祠堂深处的供桌旁才挺身站起。

只见祠堂中寡妇惊慌尖叫,门口处关魔儿站起,门外骆九风昂然而入。而祠堂正中的大梁之下,白绫绷紧,穿着白孝的英嫂已悬颈其上,两腿还在剧烈蹬动。

唐璜的脑中“嗡”的一声,上步待要救人。门口处的骆九风已侧身提步,作势拔剑,道:“ 别动!”他笑着望向唐璜的眼睛,“你想救这个女人,那我就要你看着她死。”关魔儿也爬起身来,操刀叫道:“她死了,接下来就是你!”

唐璜只觉脑中轰轰作响,过去不堪回首的种种,一瞬间全部闪现于眼前。第一次在义贞村外的高粱田里见面时,英嫂那双绝望疲惫的眼睛又浮现在他眼前。那明知命运的结果,却只能逆来顺受的眼神,与当年的雷息,何其相像!

她们何罪?为什么人人都要她们死?萧晨、金婶、骆九风、关魔儿、四叔、唐送……每个人都只因为自己的那点利益,就要抹煞她们的性命。

而他却只能服从他们!

而他却还要服从他们?

唐璜咬紧牙关。在他的身边,祠堂供桌上摆着香烛贡品,其中有一碗白米饭,而米饭上,又插了一副竹筷。他轻轻把竹筷拔起,扣在右手掌中,竹筷又直又硬,一瞬间过去那种钢镖在手,天下纵横的自信,突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唐璜慢慢张口,一字一顿道:“滚开。”

——此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好脾气、碎嘴子的唐妈了,现在站在这儿的人,两眉微挑,目光中不再有任何的愤怒犹豫……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唐门第一!

骆九风和关魔儿同时感应到了这点。他们都是狄天惊精心调教的好手,都拥有野兽一般的本能。

一瞬间,两个顶尖的少年高手同时大喝一声,向前抢来——暗器发射的范围远过刀剑,只有抢攻,才有胜机!

而几乎就在他们动作的同时,唐璜的右手,也猛地挥出!

他的右手自下而上,挥动中仿佛在散发着朦胧白光,宛如月色。

“哧哧”两声,骆九风的背心为竹筷刺入;关魔儿的皮盾边缘豁口洞穿,左颈锁骨处,竹筷斜斜插入,没肉四寸。

“扑通”一声,骆九风倒地而殁;关魔儿的皮盾垂下,晃了晃,终于坠地。他的神色如见鬼魅,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日间和自己缠斗了上百招的暗器“低手”,竟能用两根竹筷,射出如此恐怖的效果。

——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骆九风抢攻在先,关魔儿夹击在后。两个人冲到祠堂中间,唐璜的第一根竹筷已到,先打在关魔儿的皮盾上,将他撞得脚下一顿之后,再反射回来,齐根刺入骆九风的后心;剩下关魔儿举着皮盾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根竹筷又到,自下而上,穿过他举过肩头的皮盾,钉入他的肩头。

几乎就在同时,关魔儿的头顶上,裂帛之声响起,英嫂抖动的身子失去了牵制,顿时摔了下来。

——第二根竹筷,竟是在射断了白绫之后,自房梁上反射回来的!

关魔儿完全被惊得肝胆俱裂,两眼圆瞪,向上一翻,竟自昏倒。

唐璜这时早已跃起,刚好在半空中接住正在跌落的寡妇,轻轻落地。只见英嫂一身的白孝,明显手工精良,头发梳得光鲜漂亮,脸上还上了淡妆,就连那十字的伤痕,都被层层脂粉遮住。看来真如果死了,就将被直接入殓的。

唐璜心中愤怒,扶在她后心的手掌内息一催,英嫂“咳”的一声,缓缓回过魂来。

金婶又气又怕,喝道:“你这狗贼,多次辱我卜家,这次更在我祠堂之中杀人,到底是何居心?”唐璜冷笑道:“你害怕杀人?你不就在杀人么……”突然,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颊,原来是英嫂已清醒过来,呵呵痴笑道:“李响……李响……带我飞吧!”唐璜吃了一惊:“英嫂,你说什么?”

英嫂却兀自欢叫着:“飞……飞……”

金婶气道:“不要脸的贱妇,疯了也忘不了男人!”

“哐当”一声,却是萧晨忍伤而来,倚身祠堂门上,恨道:“她心里有的,是李响啊!”

原来莲嫂疯时念念不忘的男人,竟然却是此刻狗一样栓在村头的李响。大概是因为萧晨几年来畏手畏脚,没有半点担当,远没有李响烧碑夜游、风风火火地像个男人,值得这女子托付吧?

唐璜心中一痛,又瞬时一松,终于冷静下来,嘲弄道:“原来如此,所以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萧晨愤愤不平,却也无话可说,只是堵着门口。

唐璜将英嫂的手摁下去,数年来萦绕在他心中的魔障,在外人无从察觉之际,已然悄悄破除。他抬起头来,肃容道:“我带英嫂走!江南胡氏专擅治疗脑疾疯病,南宫世家易容整容天下无双,我带她去治伤医病,好过被你们不明不白地‘自杀’了。”金婶道:“那不可能……”

唐璜骤然发怒,喝道:“好商好量,这是给你们三分面子。非要翻脸,我倒要看看有我在,你们能把她怎么样?”说着,他伸手在堂中木柱上一抓,“咔”的一声,白杨木的柱子已生生被他抓下一片。

金婶见他手劲,吓了一跳,叫道:“萧晨……”还想让萧晨出手,可回头一看,只见萧晨的半边身子都已被血染红了。

唐璜冷笑道:“与其费力挡我,你们还是去想想搪塞钦差的借口吧!”说完拉着英嫂就走。金婶还待上来阻拦,唐璜将手里握着的那片木头,用大拇指边抠边弹,“扑哧”数声,木粒纷纷打在寡妇的肩上胫上。女人们哇哇大叫,蜂拥后退。

萧晨眼看着唐璜与英嫂逼近,略一犹豫,终于灰心,叹息一声,往旁边让去。

唐璜哈哈大笑,带着英嫂和那小姑子,一起出村而去。来到牌坊下,待要向李响解说英嫂对他的情义,可是一回头,却见英嫂虽就在李响面前,却依然痴笑远眺,不由犹豫迟疑,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想来,英嫂所爱的李响,并不是眼前这千疮百孔之人吧。

李响抬起头来。英嫂和她的小姑手牵手站着。在她们的前面,唐璜两腮微红,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虽不知详情,他却也猜知唐璜已挣脱了桎梏,一时心中又是嫉妒又是安慰:“这回,你不会出海了吧?”唐璜摇头道:“不了。”他挺起胸来,放声道,“那时我没能救了雷息,现在,我不能再错过英嫂!”

李响一愣:“雷息?”心中联系自从来到义贞,唐璜就表现出来的种种诡异之处,突然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仰起头来道,“你倒幸运。”

唐璜奋力振臂:“我也劝你一句,与其逃避,不如补偿!”说得激昂有力,实在与以往大异其趣。李响摇摇头,喃喃道:“走吧,走吧……再依依不舍,狄天惊就来啦。”唐璜笑道:“好。”言行无比洒脱,径自带着那姑嫂二人消失在了沉沉夜幕里。

第六章 救世主

狄天惊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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