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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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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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还有个童子她认得他的,他却不认得她了,竟远远地躲着她,再也不肯坐到她身旁。
    熊猫儿用块布将敞篷车盖起,车马启行,直奔洛阳。
    车马连夜而行,到了洛阳,正是凌晨时分。
    他们等了盏茶多时分,城门方开,金无望策马入城。沈浪道。
    “如此凌晨,怎可骚扰人家?”
    熊猫儿笑道:“我在洛阳城还有个朋友,他家的大门,终年都是开着的,无论什么人?
    无论何时去,却不会尝着闭门羹。”
    沈浪微笑道:“此君倒颇有孟尝之风。”
    熊猫儿柑掌大笑:“此人复姓欧阳,单名喜,平生最最欢喜的,便是别人将他比做孟尝,他若听到你的话,当真要笑倒地上了。”
    金无望冷冷道:“看来阁下的狐朋狗友,倒有不少。”
    熊猫儿也不理他,抢过鞭子,打马而行,凌晨之时,长街寂寂,熊猫儿空街驰马,意气飞扬。
    突闻一条横街之中,人声喧哗,花香飘散。
    熊猫儿扬起丝鞭,指点笑道:“这便是名闻天下的洛阳花市了,远自千里外赶来此地买花的人,却有少不,尤其洛阳之牡丹,更是冠绝天下。”
    沈浪笑道,“我也久闻洛阳花市之名,今日既来此问,本也该买些鲜花才是,怎奈……纵有买花意,却无戴花人,还是留请来日吧。”
    两人相顾大笑,车厢里的朱七七却听得更是欲醉。
    她此刻若能坐在沈浪身旁,让沈浪下车买花,她死也心甘情愿了。
    而此刻她明知穿过花市,便是囚禁方千里,铁化鹤等人秘窟,她腹中空有满腹机密,却说不出口来,那鬓边簪花的韵事,自更不过是遥远的梦境罢了,车行颠簸,她泪珠又不禁滚下面颊。
    这时忽然有两辆白马香车,斜地驶来,驶人花市。
    车厢外铜灯闪亮,车厢里燕语莺声,不时有簪花佩玉的丽人,自车帷间向外偷偷窥望,眼波横飞,巧笑迎人。
    风卷车幔,朱七七不经意地自车后瞥了一眼,心头不觉又是一跳,这香车自马,赫然正是那日载运铁化鹤等人入城的魔车。
    只听熊猫儿纵声笑道:“只望见绣毅雕鞍佳人美,却不知香车系在谁家门?看来我也只得空将此情付流水了。”
    沈浪笑道:“兄台如此轻薄,不嫌唐突佳人?”
    熊猫儿道:“此花虽好,怎奈生在路边墙头,你若是肯轻干金买一笑,我就可攀折鲜花送君手,吾兄岂有意乎?”
    沈浪拊掌道:“原来你还是识途老马。”
    熊猫儿大笑道:“今日的江湖侠少年,本是昔日的章台走马客,你岂不知肯舍干金买一笑,方是江湖奇男子。”
    两人又自相顾大笑,朱七七又不禁吃了一惊。
    囚禁了许多英雄豪杰的神秘魔窟,竟会是王孙买笑的金粉楼?那些个身怀绝技的白云牧女,难道竞会是投怀送抱的路柳墙花。
    这实是她再也难以相信的事。
    马车终于到了那终年不闭的大门前,欧阳喜见了熊猫儿果然喜不自胜,当下摆开酒筵,为他洗尘。
    熊猫儿匆匆为沈浪,金无望引见过了,便自顾饮啖。
    欧阳喜笑道:“你这只猫儿,近日已越来越野,终年也难见你,今日里闯到我家来,除了贪嘴外,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事?”
    熊猫儿笑骂道:“你只当我是来寻你这冒牌孟尝的么。嘿嘿,就凭你这点肥肉酸酒,还休想将我这只野猫引来。”
    欧阳喜道:“你去寻别人,不被赶出才怪。”
    熊猫儿放下杯筷,道:“说正经的,我今日实是为一要事,寻访王怜花而来,却不知他近日可在洛阳城中?欧阳喜笑道:“算你走运,他恰巧未离洛阳。”
    语声微顿,突又笑道:“说起他来,倒有个笑话。”
    熊猫儿道:“王怜花笑话总是不少,但且说来听听,”欧阳喜道:“日前冷二先生来这里做买卖时,突然闯出位富家美女,我们的王公子想必又要施展他那套攀花手段了,却不知……”他故意顿住语声,熊猫儿果忍不住间道:“却不知怎样了?欧阳喜哈哈笑道:“那位姑娘见着他,却仿佛见了鬼似的,头也不回地跑了,这只怕是他一生中从未遇着的事,却便宜了贾剥皮,他本卖了个丫环给这位姑娘,她这么一走,贾剥皮竟乘乱又将那少女偷偷带走了。”
    熊描儿也不禁放怀大笑,正想问他那位姑娘是谁。
    沈浪却已先问道:“不知那冷二先生,可是与仁义庄有些关系?”
    欧阳喜叹道:“正是,这冷二先生,为了仁义庄,可算仁至义尽,江湖中都知道冷二先生做买卖的手段天下无双,一年中不知要赚进多少银子,但冷二先生却将银子全送进仁义庄,自己省吃俭用,连衣裳都舍不得买一件,终年一袭蓝衫,不认得他的,却要当他是个穷酸秀才。”
    沈浪慨然道:“不想冷氏三兄弟,竟俱是人杰……”话犹未了,突听一阵清朗的笑声自院中传来。
    一个少年的话声道:“欧阳兄,你家的家丁好厉害,我还在高卧未醒,他却说有只猫闯来,定要我来赶猫,却不知我纵能降龙伏虎,但见了这只猫也是头疼的,”一个狐裘华服的美少年,随着笑声,推门而入。
    熊猫儿大喝一声,凌空一个翻身,越过桌子,掠到这少年面前,一把抓住他衣襟,笑骂道:“一个自吹自擂的小泼皮,你除了拈花惹草外,还会什么?竟敢自夸有降龙伏虎的本领,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那少年笑道:“不好,这只猫儿果然越来越野了。”
    熊猫儿大声道:“近日来你又勾引了多少个女子?快快从实招来。”
    那少年还待取笑,一眼瞧见了金无望与沈浪,目光立被吸引,大步迎上去,含笑抱拳道:“这两位兄台一位如古柏苍松,一位如临风玉树,欧阳兄怎地还不快快为小弟引见引见。”
    欧阳喜嘻笑之间,竟忘了沈浪的名字,金无望的名字,他更是根本就不知道,只得含糊道:“这位金大侠,这位沈相公,这位便是王怜花王公子,三位俱是人中龙凤,日后可得多亲近亲近。”
    金无望冷冷“哼”一声,沈浪含笑还揖。
    于是众人各自落坐,自又有一番欢笑。
    欧阳喜道:“王兄,这只野猫今日本是来寻你的,却不肯说出是为了何事,你此刻快些问问他吧。”
    王怜花笑道:“野猫来寻,终无好事,难怪这几日我窗外鸦喧雀噪,果然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熊猫儿笑道:“这次你却错了,此番我来,既不要银子,也不要酒,只是将两个绝色佳人,送来给你瞧瞧。”
    沈浪暗笑忖道:“这猫儿看来虽无心机,却不想他要人做事时,也会先用些手段打动人心,再教人自来上钩。”
    王怜花大笑道:“你找我会有如此好事,杀了我也难相信,那两位绝色佳人,还是留给你自己瞧吧,小弟唯恐敬谢不敏了。”
    熊猫儿笑骂道:“好个小人,岂能以你之心,度我之腹,此番我既已将佳人送来,你不瞧也要瞧的,只是--”他眨了眨眼睛,顿住语声。
    王怜花笑道:“我知道你眼睛一眨,就有花样。如今花样果然来了,反正我已上了你的钩,你这‘只是’后有些什么文章,还是快些作出来吧,也省得大家着急。”
    沈浪、欧阳喜俱不禁为之失笑。熊猫儿道:“只是你想瞧瞧这两位佳人,还得要有些手段。”
    王怜花道:“要有什么手段,才能瞧得。”
    熊猫儿道:“你且说说你除了舞刀弄枪,舞文弄墨,吹吹唱唱,看天算卦,和医人肚子痛这些花样外,还会些什么?”
    王怜花道:“这些还不够么?”
    熊猫儿道:“非但不够,还差得远。”
    王怜花摇头笑道:“好个无赖,只可惜我不知你爹爹生得是何模样,否则我也可变作他老人家,来教训教训你这不肖之子。”
    熊猫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这就是了。”
    王怜花、欧阳喜都被他骇了一跳,齐地脱口道:“是什么?”
    熊猫儿道:“你还会易容之术,是么?……嘿嘿,莫摇头,你既已说漏了嘴,想补可也补不回来了。”
    王怜花苦笑道:“却又怎样?”
    熊猫儿道:“那两位绝色佳人,如今被人以易容术掩住了本来的绝色,你若能令她们恢复昔日颜色,我才真算服了你。”
    王怜花目光一闪,道:“这两位姑娘是谁。”
    熊猫儿道:“这……这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们姓白。”
    王怜花目中光芒立刻隐没,似是在暗中松了口气,喃喃道:“原来姓白……”突然一笑,接着:“老实说,易容之术,我也只是仅知皮毛。要我改扮他人,我虽不行,但要我洗去别人易容,我还可试试。”
    熊猫儿大喜道:“这就够了,快随我来。”
    朱七七与白飞飞已被安置在一间静室之中,熊猫儿拉着王怜花大步而入,沈浪等人在后相随。
    朱七七一眼瞧见王怜花,心房又几乎停止跳动,全身肌肤起了悚栗,她委实做梦也未想到熊猫儿拉来的竟是这可怕的恶魔。
    那时她落在“青衣妇人”手中时,她虽然已觉这人并不如“青衣妇人”可怕,但此刻她方自逃脱“青衣妇人”的魔掌,又见着此人,此人的种种可怕之处,她一刹那便又都想了起来。
    她只有凝注着沈浪,她只有在瞧着沈浪时,心头的怕,才会减少一些,只恨沈浪竟不瞧她。
    熊猫儿道:“你快仔细瞧瞧,她们脸上的玩意儿你可洗得掉?”
    王怜花果然俯下头去,仔细端详她们的面目。
    朱七七又是惊恐,又是感慨,又是欢喜,只因为她深信这王怜花必定有令她完全恢复原来面目的本事。
    但她却实也未想到造化的安排,竟是如此奇妙,竟要他来解救于她,她心中咬牙,暗中忖道:“苍天呀苍天,多谢你的安排,你的安排确是太好了,只要他一令我回复声音,我第一件事便是揭破他的秘密,那时他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想到这里,连日里她第一次有些开心起来。
    她生怕王怜花发现她目光中所流露的惊怖、欢喜与感慨,这些强烈而复杂的情感,赶紧俏悄闭起了眼睛。
    王怜花在她两人面前仔细端详了足有两盏茶时分,动也未动,熊猫儿等人自也是屏息静气,静静旁观。
    只见王怜花终于站起身子,长长叹了口气,道:“好手段……好手段……”熊猫儿着急问道:“怎样了?你可救得了么?”
    王怜花先不作答,却道:“瞧这易容的手段,竟似乎是昔年江左司徒家不传秘技……”熊猫儿大喜,击节道:“果然不错,你果然有些门道,你既能看得出这易容之术的由来,想必是定能破解的。”
    王怜花道:“我虽可一试,但……”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为这两位姑娘易容之人,实已将易容之术发挥至巅峰,他将这两张脸做的实已毫无暇疵,毫无破绽。”
    熊猫儿忍不住截口道:“如此又怎样?”
    王怜花道:“在你们看来,此刻她们这两张脸固是丑陋不堪,但在我眼中看来,这两张脸却是极端精美之作品,正如画家所画之精品一般,实乃艺术与心血之结晶,我实不忍心下手去破坏于它。”
    熊猫儿不觉听得怔住,怔了半晌,方自笑骂道:“狗屁狗屁,连篇狗屁。”
    王怜花摇头叹息道:“你这样的俗人,原不懂得如此雅事。”
    熊猫儿一把拉住了他,道:“这是雅事也好,狗屁也好,我全都不管,我只要你恢复这两位姑娘原来的颜色,你且说肯不肯吧。”
    王怜花苦笑道:“遇着你这只野猫,看来我也只得做做这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事了,但你也得先松开手才是。”
    熊猫儿一笑松手,道:“还有,她两人此刻已被迷药治得又瘫又哑,你既然自道医道高明,想必是也能解救的了。”
    王怜花沉吟道:“这……我也可试试,但我既如此卖力,你等可也不能闲着,若是我要你等出手相助,你等也万万不能推诿。”
    说这话时,他目光有意无意,瞧了沈浪一眼。
    沈浪笑道:“小弟若有能尽力之处,但请兄台吩咐就是。”
    王怜花展颜而笑,道:“好,一言为定。”
    他目光当即落在欧阳喜身上。
    欧阳喜失笑道:“这厮已在算计我了……唉,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我的王大公子,你要什么?说吧。”
    王怜花笑道:“好,你听着……上好黑醋四坛,上好陈年绍酒四坛,精盐十斤,上好细麻纱布四匹……”欧阳喜道:“你!你究竟是想当醋坛子,还是想开杂货铺。”
    王怜花也不理他,接道:“全新铜盆两只,要特大号的,全新剪刀两把,小刀两柄,炭炉四只,铜壶四只,也都要特大号的,火力最旺之煤炭两百斤……还有,快叫你家的仆妇,在半个时辰内,以上好干净的白麻布,为我与这位沈相公剪裁两件长袍,手工不必精致,但却必需绝对干净才可。”
    众人听他竟零零碎碎的要了这些东西,都不禁目瞪口呆。
    熊猫儿笑道:“听你要这些东西,既似要开杂货铺,又似要当收生婆,还似要作专卖肉包子的黑店东,将这位姑娘煮来吃了。”
    欧阳喜笑道:“却坑苦了我,要我在这半个时辰里为他准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岂非要了我的命了……”他口中虽在诉苦,面上却满是笑容,只因王怜花既然要了这些令人惊奇之物,想必自然有令人惊奇的身手。
    而这“易容之术”,虽然尽人皆知,便却大多不过是自传闻听来而已,欧阳喜虽是老江湖了,但也只到今日,才能亲眼瞧见这“易容术”中的奇妙之处,当下匆匆走出,为王怜花准备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欧阳喜果然将应用之物,全部送来,炉火亦已燃起,铜壶中也满注清水并已煮得将要沸腾。
    王怜花取起一件白布长袍,送到沈浪面前,笑道:“便相烦沈兄穿起这件长袍,为小弟作个助手如何?”
    沈浪道:“自当从命……”
    熊猫儿忍不住道:“我呢?你要我作什么?”
    王怜花笑道:“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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