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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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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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发疼,脸上发烧,直过了半晌,才发觉金无望还在继续叙说着他那段历险的故事。
    只听金无望道:“……那时我要穴被点,那恶贼已将我视为网中之鱼,俎上之肉,算准我已只有任凭他们宰割,是以在我面前说话,便毫无顾忌……那时我才知道王怜花这恶贼城府之深,党羽之众,竟非我所能想象。”
    沈浪叹道:“此人委实聪明,只可惜反被聪明误了。”
    金无望道:“到后来丐帮三老中那左公龙来了,这厮平日假仁假义,谁知竟也被王怜花收买,为的只不过是想登上帮主宝座而已。”
    沈浪动容道:“徐若愚的秘密,果然又与王怜花有关。”
    金无望奇道:“徐若愚,他又有何秘密。”
    沈浪道:“他的秘密,想来便是丐帮的叛乱……”当下将徐若愚如何前来,如何身死之事说了。
    金无望默然半晌,道:“那日他与丐帮三老等四人,想必便是夜夜在这祠堂里,等到半夜时,想必便是王怜花那厮来了。”
    沈浪笑道:“徐若愚自不知我已识得王怜花此人,见得他竟有这么大的阴谋,是以便急着要来通知于我。”
    金无望道:“但他又怎知你在哪里?”
    沈浪道:“在起先左公龙必将他当作心腹,我的行踪,自然是王怜花说出来的,他必是在一旁听到了。”
    金无望道:“王怜花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徐若愚当然想有所举动,又怎能逃得过他那一双恶毒的眼睛。”
    沈浪道:“正是如此,他的行踪,显然早已被王怜花窥破,是以他还未寻着我,便已负伤,但不知怎地被他逃脱了追踪……”朱七七忍不住道:“那时王怜花想必已到那山上密窟中去了,正忙着要害我们,是以徐若愚虽然负伤还能逃脱。”
    语声微顿,又道:“他明知自己虽然逃脱,但必定仍有人追踪,自然躲躲藏藏,不到半夜三更,夜深人静时,便不敢来见我们。”
    金无望笑道:“不想你近来分析也有如此明白。”
    沈浪却冷冷道:“此刻我等正在研讨大局,此等枝节小事,何必费心去想——纵然说对了,于大局又有何助益,你还是少说话的好。”
    朱七七正在高兴,哪知又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她简直担不住了,但又舍不得走,一走之后几时才能见到沈浪。
    金无望晴然道:“不错,这确实是枝节小事,不管王怜花那时在哪里,此刻反正他总已来了,不管徐若愚那时是如何逃脱的,此刻反正他已……已故去了。”
    沈浪仰首长叹道:“只可怜他拼了性命要来告诉我王怜花的秘密,却不知王怜花的阴谋我早已知道了,他……他死得当真冤枉。”
    金无望沉声道:“人生在世,有些事是虽死也是要做的,至于做了此事是否有用,却是另外一件事了……徐若愚虽拼死做了这无用之事,但他为仁义而死,一生已可算是庶几无憾,他死得又有何冤枉。”
    沈浪动容道:“金玉之言,小弟拜领。”
    金无望叹道:“这些话我不过只是说说而已,你却时常在做,对于生死之事之看法,我委实远远不如你。”
    沈浪道:“越不怕死的人,越不会死……”金无望忽然哈哈一笑,道:“这才是金玉良言,世人不可不听,我金无望方才若是心存怕死,只怕早已活不到此刻了。”
    沈浪道:“王怜花他……”
    金无望显得极是兴奋,苍白的面颊也已泛出红晕。
    他不等沈浪说话,便已截口道:“那时王怜花,金不换,左公龙……不论是谁,都已将我当做必死之人,不但百般凌辱于我,还当着我的面,计划如何害你的好谋,我表面装做在强忍愤怒,其实,我暗中早已有了算计。”
    沈浪笑道:“王怜花那双眼睛虽恶毒,只是却想必再也瞧不透你的心意……世上又有谁猜透你的心事?”
    金无望道:“他虽能猜透我的心意,却再也想不到我那时非但悲愤,忍耐态度,乃是做作的,就连身子不能动,也有一半是假的。”
    朱七七终于又忍不住道:“但……但你岂不是己被他点了穴道?”
    金无望道:“那时骤出不意,他一指点来,我身子虽然不能闪避,但却在暗中运气挡了一挡,他那一指并未能点透我的穴道。”
    沈浪道:“海内武功名师,若论运气之术,柴玉关昔日已可算是此中大家,经过黄山会后,他成就想必更是惊人,只是我却未想到,金兄竟也从他处得到此中窍诀,竟也能将一股真气,运用的这般如意,这般巧妙。”
    金无望脸上露出一丝悲沧之色,道:“柴玉关此人是善是恶?姑且不论,但他却实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对门下之人,从无藏私。”
    沈浪叹道:“一代枭雄,自有非常人所能及之处,若无过人之能,怎能行得出过人之恶……唉!不瞒你说,连我也急着一见其人之风采。”
    金无望道:“但你岂非对他……”
    沈浪道:“对他的恶毒行事,我虽痛恨,但对他的过人之智,过入之能,我却实在也有些钦佩之意。”
    金无望默然半晌,显然不想再说这能令人佩服无比的一代枭雄不凡人物。
    于是,他言归正题,道:“那时我虽已运气抵挡,但王怜花的指力,究竟非同小可,我仍觉半身麻木,那时我若出手,实难挡得他一招。”
    沈浪叹道:“王怜花,又何尝不是今日之枭雄。”
    金无望接道:“我作出等死之态,一来好暗中运气复原,再来好听听他们的秘密,等他们猜你必定也要来时,我更想等你来后再出手。”
    朱七七瞪大眼睛,忍不住又道:“王怜花真的猜出沈浪要来?”
    沈浪道:“王怜花心计之灵,端的非凡,他算准你们必定会跟着那些丐帮叛徒的足迹而来,早已准备以恶计相待。”
    朱七七叹道:“王怜花智计虽高,但沈浪……唉,这一点也早已被沈浪算出了……”说到这里,又偷偷去瞧沈浪。
    沈浪冷冷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朱七七道:“我……我……再去添些柴。”
    扭转身,奔到火堆前,“嗤”的,一滴眼泪,落入了烈焰。
    金无望瞧她扭动的肩头,轻叹道:“可怜的孩子……”沈浪却是面不改色,道:“后来如何?”
    金无望道:“后来……唉,他们竟要在你到来之前,将我送至他处,于是我明知敌众我寡,也不得不出手了。”
    沈浪环顾这祠堂中零乱的景象一眼,道:“想来,那必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金无望道:“恶战,那何止恶战而已,那简直不是人类的交手,而是野兽的搏杀,以王怜花,金不换,左公龙三人的武功,我实难招架……”他傲然一笑,接道:“但金不换那恶魔小丑,见我之面,已觉心寒,左公龙虽然久经战阵,却也被我杀气所惊,十成功夫,与我动手时也不过只有五,六成了,唯有王怜花……王怜花……唉,他委实是人中豺狼。”
    沈浪道:“莫非他武功也和智计同样毒辣?”
    金无望道:“此人武功所学之杂,招式之狠毒,固是实在惊人,最可怕的是,他心计之灵敏,更助长了他武功之凶焰。”
    沈浪道:“此话怎讲?”
    金无望道:“正因他武功博杂,心计灵巧,是以你还未出手前,他已猜出你要使的是哪一招了,而且,他心与手之配合,如臂使指,就在那间不容发的那一刹那间,你还未出手,他已先出手封闭了你的招式。”
    沈浪道:“他武功比之天法大师怎样?”
    金无望道:“天法万万接不了他十二招。”
    沈浪失声道:“竟有如此厉害。”
    金无望冷笑道:“你心里必在怀疑,他武功既然如此厉害,我又怎能使他负伤。”
    沈浪自然知道他的强傲,笑道:“小弟并无此意。”
    金无望道:“如论武功,我实难伤他,但他可知道,与人动手时,最厉害的武功,便是那‘拼命’两字。”
    “一夫拼命,万人难当。”这沈浪自是知道的。
    金无望惨笑道:“我拼了这条右臂,方自伤了他一掌,只可惜我当时便已晕厥,竟伤得他怎样,我却也不知道了。”
    沈浪道:“你那一掌,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他伤势若是不重,又怎会容得我如此太太平平与你说话。”
    金无望面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不错,只怕他伤势亦自不轻,竟顾不得再害人了。”
    沈浪凝目瞧了他半晌,长长叹息道:“但金兄你……你又何需如此?”
    金无望瞠目道:“我怎样?我难道做的不对?”
    沈浪叹道:“你如此对我,却教我于心怎安?”
    金无望道:“对你,我何曾对你怎样了,此事本是我一时大意,才会中了他的暗算,与你又有何关系?”
    沈浪道:“但你却不必出手的。”
    金无望作色道:“胡说,我怎可不出手了。”
    沈浪暗然道:“你那时若不出手,只是一走了之,他三人怎挡得住你,但你明知不敌,亦要出手,只是为了我…只要为了要叫他们无力再来害我。”
    金无望冷笑道:“胡说,我金无望一生之中,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何况我为你拼命,只怕你是在说梦话。”
    沈浪道:“你外表虽然冷如坚冰,其实却心中如热火,你如此做作,只不过是为要我心安而已,是以……”他伤痛的笑了笑,接道:“但是你却不知,你越是如此,我心里越是……唉,越是难受,我……我……”金无望大声道:“你有何难受,你可怜我已是残废,是么……哼,金无望虽只剩下一只手,也要比那两只手的强胜千百倍,你信不信?”
    沈浪道:“我……我……”
    金无望叱道:“莫要说了怎地今日你也做出这般儿女态来,你数次救我性命,我都未曾言谢,你还在此噜嗦什么。”
    沈浪突地大笑道:“对!区区一条手臂,在我等男子汉说来,又算得什么,一只手的金无望,端的要比两只手的王怜花强胜百倍。”
    这两人一个还倒卧血泊中,重伤虽起,一个也是前途多难,忧患重重,但就在此时此刻,这两人却大笑起来。
    朱七七虽背对他两人而立,他们的言语,却字字句句都已留在她心底。一时间,她早已泪流满腮。
    但这却不是悲伤的泪,而是感动的泪——这样的好男儿,原来值得天下的女孩子为他们流泪的。
    两人相对大笑,金无望只觉自己气力,已越来越充沛,奇迹般好得如此快,他自然高兴。
    但忽然间,他发觉沈浪的笑声却越来越弱了。
    于是,他也发觉沈浪的手,竟始终未曾离开过他的身子,竟一直在以自己的真气输送给他,难怪他重伤方愈,就能如此滔滔不绝的说话。
    真气就是练武人的性命,就是练武人的精血,对于沈浪这样的人说来,原就将真气看得比什么都重。
    然而,沈浪此刻却将这珍若性命之物,毫无啬吝输送给金无望,于是金无望强了,而他自己却弱了。金无望突然顿住笑声,厉声道:“快把手放开。”
    沈浪笑道:“好……好……”
    他委实也无力支持了,身子也不觉倚在那神案上。
    这一切动静,都未逃过朱七七的耳目,她本想不管的,但是她的心头却突然跳了起来,她告诉自己:“这样的男子汉,我绝不能放弃,我若是放过了他,只怕再也找不着像他们这样的人了,永远也找不着了。”
    “我绝不能放弃他,否则我必将悔恨,痛苦,无论他对我怎样,我也要争到他,受些委屈又有何妨呢……”于是她自火上取下烤肉,扭转身,走回沈浪身旁。
    烤肉,外皮已有焦了,但香气却更诱人。
    朱七七柔声笑道:“你累了,吃些东西好么?”
    沈浪正眼也不瞧,冷冷道:“拿开。”
    朱七七道:“我已用银钗试过了,这肉是好的。”
    沈浪道:“拿开。”
    朱七七咬了咬嘴唇,道:“你若不吃这肉,附近想必有村镇,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金大哥,我想你也该吃东西了。”
    沈浪道:“不用费心。”
    朱七七道:“我……我只是想为你做件事,又……”沈浪冷冷道:“你想为我作事么?好,为我做件事吧。”
    朱七七喜道:“什么事?无论什么事,我都做。”
    沈浪道:“请你走远些吧,走得越远越好,走得让我永远瞧不见你就算替我做了件好事了,我感激不荆”朱七七怔了一怔,面上又已满是眼泪,但仍笑道:“我……我……我……”她瞧了瞧金无望,虽然有金无望在旁边,但她也不管了,她什么都不管了,她已决心牺牲一切,只为沈浪。
    她咬了咬牙,接道:“我究竟做了些什么事让你生气,你说呀,我若真的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改,我什么都会改的。”
    这些话,本是她死也不肯说出的,此刻竟说出了——说完了话,虽已忍不住抽泣失声,却又只得忍祝这无声的悲泣,这带着笑的悲泣,当真含蓄了叙不尽的欢乐,叙不尽的真情,叙不尽的辛酸,叙不尽的委屈。
    沈浪终于回过头,目光也终于凝注到她脸上。
    她的脸,如梨花带雨。
    但他的目光,却仍如铁一般冷,石一般硬。
    这冰冷的目光,更使得朱七七整个人,整个心都颤抖了起来,她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颤声道:“我究竟做锗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沈浪冷笑道:“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若不是你,白飞飞怎会被掳走,若不是你,金大哥怎能变成如此模样?”
    朱七七道:“这……这全都怪我……”
    沈浪厉声道:“不怪你,怪谁?你若肯稍替别人想,你若有丝毫同情别人的心,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朱七七泪如雨下,颤声道:“我……我……”沈浪厉叱道:“你……你只是个又自私,又娇纵,又任性,又嫉妒的小恶妇,只要能使你自己快乐,别人事你便全都不放在心上…只要能使你自己决乐,就算将别人的心都割成碎片,你也不在乎!”
    这些话,就像鞭子似的,一鞭鞭抽在朱七七身上,抽得她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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