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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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低头-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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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在他幻想中,这片柔软的草地,就是一张华贵的地毯,这一片青葱的田园,就是他豪华的大客厅。

他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真的坐在一个铺着地毯的豪华客厅里——什么事也不必做,只是动也不动的坐着,看着东方的第一线阳光照射大地。

现在他的幻想已完全实现。

这客厅里的布置豪华而富丽,地上铺着的地毯,也是从波斯来的。

他现在是不是已真的满足?是不是真的很快乐?

他赤裸裸的坐着,让自己的脚心去磨擦地上华贵的地毯。

他忽然希望:这张地毯是一片柔软的草地,忽然希望:“自己还是以前那个淳朴而又充满幻想的男孩子。

人心是多么不容易满足啊?

卧房的门是开着的,他已有很久没有听见波波的声音。

“她是不是已睡着了?”

在这种时候,她还能睡得着?”

她以前的确是个很贪睡的小姑娘,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一倒下去,就立刻能呼呼大睡。

那时他和罗烈就总会笑她,是条小睡虫。

“小睡虫将来嫁了人后,若是还这么样贪睡,她丈夫一定会被她活活气死。”

那时波波就会红着脸,跳起来打他们。

“我这一辈子永远也不嫁人。”

往事就仿佛窗外的晨雾一样,那么缥缈,又那么真实。

黑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在刺痛,他忽然想起了罗烈,想起了波波刚才在兴奋时呼唤的声音。

“罗烈……罗烈……”

黑豹双手突然握紧,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就能捏碎所有的回忆。

就在这时候,门外已有入通报:“大通银行的朱董事长来了。”

黑豹没有动,也没有站起来迎接,只简短的吩咐:“叫他进来。”

朱大通夹着他那又厚又重的公事皮包,站在黑豹面前。

他显得有些不安。

面对着他的,是一个赤裸着的,年轻而强壮的男人嗣体。

这对他无疑是种威胁。

他忍不住俏俏的将腹部向后收缩,希望自己看起来能显得年轻强壮些。

黑豹突然笑了。

他微笑中带着种说不出的讥刺和轻蔑,他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一条猪。

你只要能让他吃得饱,睡得足,他就永远不会想冲出他的猎栏来。

但是猪也有猪的好处,猪不咬人。

“今天你起得早。”黑豹的声音虽不客气,却已很柔和。

“昨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睡。”朱大通掏出块雪白的手帕,不停的擦着汗:“我通宵都在整理帐目。”

“什么帐目?”

“金老二他们三个人的存款帐目。”朱大通从公事皮包中拿出了一叠文件,双手送到黑豹面前:“现在我已将他们都转入到你的名下,只要你在这些文件上签个字就算过户了。”

黑豹目中露出满意的微笑:“为什么一定要我签字,你知道我是个粗人,一向懒得写字。”

“其实不签字也没关系。”朱大通陪着笑,尽力将自己的视线避过他身上突出的地方:“但他们存款的数目,还是要你看一看。”

“我不必看,我相信你,”黑豹的微笑更亲切:“我们本来就已经是老朋友。”

朱大通也笑了,这次是真的笑。

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已可保住。

“只要我以后提款也像他们以前一样方便,我们的交情一定会更好。”黑豹淡淡的提醒他。

朱大通立刻保证:“只要你吩咐,无论多大的数目,十分钟之内我就可派人送到府上来。”

黑豹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喜欢听这种话,财富往往能使人有一种安全而温暖的感觉。

“现在我就要十五万,要现钞,你最好能在八点钟以前送来。”

七点四十分。

十五万现款已送到。

黑豹已冲了个冷水澡,穿起了衣裳,还是一套纯黑色的衣裳。

他希望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印象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条剽悍残酷的黑豹,若有人惹了他,他随时都能连皮带骨将这人吞下去。

卧房的门还是关着的,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黑豹走过去,想推开门,突又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现在他已只剩下一件事还没有解决,他自信一定可以将这件事处理得很好。

楼下的兄弟一个个全都显得活力充沛,精神饱满,困为昨天晚上虽然是大功告成的日子,但却并没有狂欢,也没有庆功宴。

那要等到端午节时再合并举行。

他相信到了那时候,这大都市里已不会再有一个敢跟他作对的人。

外面阳光灿烂,空气新鲜。

黑豹大步走了出去,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全身部充满了力量,足以对付任何人,任何事。

(三)

八点正。

黑豹已到了百乐门大饭店的四楼,正在敲高登的房门。

他右手提着个黑皮箱,里面装的是十五万现款,左手里的钥匙轻响如铃声。

听到了这种声音,高登就该知道黑豹来了。

但高登并没出来迎接,甚至没有来开门。

他正坐在靠墙的一张沙发上,享受他欧洲大陆式的早餐。

他西装笔挺,头发和皮鞋同样亮,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你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见他,他看来都新鲜得像是个刚生下来的鸡蛋。

桌子上摆着煎蛋和果汁,他的枪并没有在桌上。

他吞下最后一口煎蛋放下刀叉,才说:“门是开着的。”

然后黑豹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黑豹跟他看来永远是不同的两种人,就好像豹子和兀鹰,飞刀和子弹,性质种类虽不同,却同样残酷,而且同样足以致命。

 “你很守时,”高登看着他,目中带着笑意:“而且很守信。”

黑豹的眼睛也在微笑:“因为你是高登。”

 “我没有等你一起吃早点,我知道你宁愿吃奎元饭馆的面。”

“虾爆缮面,”黑豹微笑着道:“我建议你临走之前,不妨去试一试。”

 “这次恐怕来不及了,下午两点有班船,我已订好了舱位。”

 高登用餐巾抹了抹嘴:“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一定不会错过的。”

“是不是两个舱位?”黑豹忽然问。

“两个舱位?”

“你难道不带梅子夫人一起走?”

 高登笑了:“我虽然常常做好事,却并不是个总管家,我并不想养她到老。”

黑豹也笑了:“难怪你今天早上看来精神很好,若是陪她那种狼虎之年的女人睡了一个晚上,精神绝不会这么好的。”

“你若也想试试,以后不妨到三号码头那一带的酒吧里去找她,”高登说谎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的:“我保证你一定可以找得到。”

“这辈子恐怕来不及了,”黑豹笑着说:“等她下辈子再投胎时,我一定不会错过的。”

高登大笑:“想不到你这种人也有幽默感,我喜欢有幽默感的人。”

“我也喜欢你,”黑豹放下手里的皮箱:“所以这里不是十万,是十五万。”

“十五万?”

“另外的五万,就算是我送给你的车马费。”

高登轻轻的叹了口气:“我希望我也有一天能把五万块随随便便的送给别人。”

“你不是别人,你是高登。”黑豹又道:“何况我还要托你带个讯给罗烈。”

“我一定带到。”

“告诉他,我希望他能到这里来,这里的饭足够我跟他两个人吃的。”

高登笑容中仿佛带着点讽刺:“我也会告诉他,他若在这里杀了人,一定不必去坐牢。”

“所以你也该回来。”

“这里的饭够不够我们三个人吃?”

黑豹又笑了:“你总该知道这里不但有虾爆鳝面,也有火腿蛋。”

“你的话我一定会记住。”高登站起来,好像已准备送客。

“你走的时候,我不去送你了。”黑豹笑得很真诚:“但你若再来,无论大风大雨,我也一定去接你。”

他微笑着伸出手:“我们就在这里握手再见。”

高登看着他的手,忽又笑道:“我总觉得跟你握手是件很危险的事。”

“为什么?”黑豹好像觉得很意外。

“固为你的手就是件武器。”高登微笑着:“跟你握手,就好像伸手去拿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手榴弹一样危险。“

黑豹大笑:“你的确不该冒险,你的手的确比钻石还值钱,一伸手就能赚十几万的人,在这世上的确不很多。”

他已准备缩回手。

“但我还是准备冒一次险,”高登看着他:“现在你已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我能跟大人物握手的机会也并不多。”

他终于微笑着伸出手来。

他的手修饰整洁,手指细长而敏感。

黑豹的手却是粗糙的,就像是还未磨过的花岗石,又冷又硬。

他们的手终于互相握住;

黑豹的笑容忽然变得残忍而冷酷:“你是个聪明人,你的确不该和我握手的。”

“为什么?”高登好像还不懂。

“因为我实在不想再看见你这只手上握着一把枪对着我。”

他的手突然用力。

他很了解自己这一握的力量,高登的手就算是花岗石,也会被他握碎。

高登却居然还是在微笑着,笑容中还是带着一种讽刺之意。

然后黑豹就突然觉得手心一阵刺痛,就好像有根针刺入他掌心。

他手上的力量立刻消失。

高登后退时,左手里已多了柄枪,漆黑的枪管冷冷的指着黑豹,就像是他的眼睛一样。

黑豹的掌心在流血,却还是在微笑:“想不到你的手还会咬人。”

高登淡淡道:“我的手不会咬人,但我手上的戒指却是个吸血鬼送给我的。”

他摊开了他的右手,中指上戴着戒指,已弹出了一根尖针。

针头上还带着血。

黑豹叹了口气:“你不该用这种东西来对付一个跟你握手送行的朋友的。”

“这个朋友若不想捏碎我的手,这根针也就不会弹出来。”

高登用手指轻轻一转戒指,尖针就又弹了口去。

“看来你的确是个很小心的人。”黑豹又在叹息。

“所以你觉得很失望?”

“的确有一点。”

“你失望的,也许并不是因为我还活着。”高登在冷笑。

“你认为不是?”

高登摇摇头:“因为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我死,你只不过不愿我去救罗烈出来。”

“你应该知道罗烈是我的好朋友。”

高登冷笑道:“以前的确是的,但是现在却已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现在你已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高登冷冷道:“但罗烈若是回来了,你的地位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样稳固。”

“你以为我怕他?”

“你不怕?”

黑豹突又大笑:“看来你好像真的很了解我。”

“因为你自己也说过,我们本是同一类的人,是杀人的人,不是被杀的人。”

“现在我是哪种人呢?”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高登的声音更冷:“我只希望你不要逼我杀你。”

黑豹看着他:“你还希望我怎么样?”

“我希望你留在这里陪我,然后再陪我上船去,有你陪着,我才放心。”

“你也该知道我是个忙人。”

高登冷冷的看着他:“死人就不会再忙了。”

他们互相凝视着,就像是两根针,针锋相对。

过了很久,黑豹才慢慢的说:“你说的每句话好像都很有道理。”

“因为我说的是实话。”高登道,“实话都是有道理的。”

“你难道从来没有说过谎?”

“你听见我说过谎。”

“只有一次。”

“哪一次?”

“你说你不杀我,是因为我是罗烈的朋友。”黑豹的声音也很冷。

“这是谎话?”

黑豹点点头:“你不杀我,只因为你根本没有把握能杀我。”

高登又笑了,“我的确没有把握,可是我手枪里的子弹却很有把握。”

“你知不知道以前中国有很多种可怕的暗器?”黑豹淡淡道:“在我这种人面前,所有的暗器都像是废铁。”

“手枪并不是暗器。”

“手枪当然不是暗器,但手枪的性质,却还是跟袖箭那一类的暗器是同样的。”黑豹说话的姿势就像是个大学教授:“手枪比神箭可怕,只因为手枪里射出来的子弹,速度比神箭快得多。”

高登在听着,虽然并不十分同意他的话,又不能不承认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所以子弹也并不是完全不能闪避,问题只不过是你能不能有那么快的动作?”

“谁也不会有那么快的动作,谁也躲不开手枪里射出来的子弹!”高登的脸色已更为苍白。

黑豹冷笑:“你真的有把握?”

就在这一刹那问,他的人已突然豹子般跃起,向高登扑了过去。

高登的枪也已响起。

没有人能分辨是高登的枪先响?还是黑豹先开始动作。

黑豹的动作几乎也快得像是一颗从手枪里射出去子弹。

他的左腿上突然有鲜血飞溅,一颗予弹已射入他的腿。

但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问,他的右腿已重重的踢在高登手腕上。

高登手里的枪飞出,然后就听见自己肋骨碎裂的声音。

黑豹的拳头已击上他胸膛。

这一拳的力量,远比子弹可怕得多。

高登整个人都被打得重重的靠在墙上,不停的咳嗽,嘴角不停的流血。

他想掏枪,但这时他的动作已远不及平时快了。

黑豹已窜过来,握住了他的右腕,用另一只手替他掏出了枪。

高登身上永远带着四柄枪,最后的一柄枪是藏在裤子里的。

现在连这柄枪都被黑豹搜出来,抛出窗外。

然后黑豹就慢慢的后退,坐到后面的沙发上,冷冷的看着他。

高登倚在墙上,掏出口袋里插着的和领带同色的丝帕,擦干了嘴角的血迹。

黑豹突然笑了笑:“现在你能不能再从身上掏出一把枪来?”

高登居然也笑了笑:“我并不是个魔术家。”

“像你这种人,身上若是已没有手枪,会有什么感觉?”

“就好像没有穿衣服的感觉一样。”高登叹了口气,“我现在简直就觉得好像赤裸裸的站在一个陌生生的大姑娘面前。”

“这譬喻用得很好。”黑豹又开始微笑,“你本该写小说的。”

“我也希望我以前选的是笔,不是枪。”高登苦笑,“只可惜用笔远比用枪难得多。”

“也安全得多。”

“的确安全得多。”高登承认,“所以聪明人选择的都是笔,不是枪。”

黑豹冷冷的看着他:“我现在还可以让你有一次选择。”

“选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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